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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老螃蟹 -【浩劫重生】《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mokeyx    時間: 2009-9-9 10:11 AM     標題: 老螃蟹 -【浩劫重生】《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笑傲乾坤 於 2015-3-1 12:08 AM 編輯

【書名】:浩劫重生

【作者】:老螃蟹

【內容簡介】:

  命運時常在不經意間發生轉折,這個世界從來不以人類的意志為轉移。當人類統治地球的美好時光終結,那些倖存者們唯有遵循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法則才能活下去。奮鬥,只為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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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okeyx    時間: 2009-9-9 10:12 AM

本帖最後由 mokeyx 於 2009-9-9 09:28 PM 編輯

第一章 喪鐘為誰而鳴(1)


  碧空如洗,萬裡無雲。一輪略帶金紅色的冬日暖陽,照射的燦爛陽光落在由岳樺、紅松、水曲柳和柞樹等寒溫帶特色林木組成針闊葉混交林當中。隨著光線被林地間的冰雪反射開來,進而幻化出七彩光輝,一時間將周遭一切映照得絢爛奪目,整個森林恍若人間仙境一般。

  在這個江南早已是草長鶯飛的時節裡,位於東北黑、吉兩省交界地帶的高海拔山地,依是一派千裡冰封,萬裡雪飄的北國隆冬景致。

  在廣袤無垠的蒼茫冰原上,積雪覆蓋的群山之間,一條蜿蜒在群山之間的綠色細帶,割裂了這片潔白無暇的冰雪世界。縱然春意尚未來到,在陡峭懸崖之下緩緩流淌著的清澈溪水,猶自冒著熱騰騰的白色水蒸氣,絲毫沒有凍結的意思。沿著溪水兩岸分佈的樹木,在水汽的影響下形成了連綿數十裡的壯觀冰掛,其景色之絕美,絲毫不遜於松花湖著名的霧
景觀。在這道潺潺溪流的源頭處,白色冰雪覆蓋的群山間兀然出現一大片開闊地。在山谷中錯落佈局的各式建築,彷如向大自然宣告著人類在這片淨土之上的強勢存在。

  ................................................................

  “呼﹗呼﹗呼﹗”

  這間面積超過四百平米的健身房中,擺放著堪稱琳琅滿目的健身器材,配置完全可以與頂級健身俱樂部相聘美。

  聚集在房間裡的二十多個只穿著短褲和背心的青年男子,正在揮汗如雨地鍛鍊著自己的體魄,健身房裡彌漫著汗水的味道。不同於那些腦滿腸肥之後,必須開始痛苦減肥過程的都市一族,他們這些人可是純粹靠肌肉混飯吃的,每天堅持鍛鍊也只是題中應有之意罷了。一具具肌肉墳起魁梧的健壯軀體,無疑使人聯想起西方古典主義美學,那種對於充滿了健與美的人體所抱有的無限崇拜精神。

  雙手握住七十五公斤的槓鈴,吳晗連續做了二十下深蹲挺舉之後,額頭隱見青筋暴起,他喘著粗氣放下了手中的鍛鍊器械,拿起毛巾擦拭著身上的汗液。

  見過吳晗的人,通常都很難想起他的樣子,因為吳晗是一張天生大眾臉,這副毫無特色的長相很是符合從事特工的需要,為此他甚至動過報名參加情報機構的念頭。嚴格來說,吳晗只有經過系統鍛鍊,肌肉稜角分明的身材還算不錯,或許在別人看來這是他唯一的優點吧﹗

  在一旁穿藍色藍色耐克運動背心的下屬兼死黨姚遠,隨手丟給了吳晗一瓶純淨水,然後笑著打趣說道︰

  “嗨,我說頭,你也歇會吧﹗眼看著快過年了,我們哥幾個都要回家,這邊就剩你自己值班。好大的一攤子事情,一天山上山下的轉悠,可不是什麼輕省活。呵呵呵呵,當兄弟的勸你一句,趁著現下趕緊省點力氣吧﹗”

  聽到姚遠的調侃,吳晗沖著他笑了笑沒吭聲,在擦拭汗水略微休息之後,吳晗又開始繼續鍛鍊起來。

  在吳晗年紀還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在一起交通意外中過世了。那個該死的肇事司機酗酒駕車,結果不但撞死了吳晗的父母,連他自己也跟著一命嗚呼了。幼年時發生了這樣的劇變,吳晗已經記不起當時作何感想,他只知道家裡本就不多的一點遺產和父母亡故的交通事故賠償金,被幾個熱情親屬瓜分後,小小年紀的吳晗便如皮球一樣被這些親戚們來回踢了一陣子,最後不得不流落街頭靠乞討和撿垃圾維生。

  那段淒風苦雨的悲慘日子,至今仍令吳晗不堪回首,若非後來機緣巧合之下進了育幼院,也許他一早就悄無聲息地死在某條陰暗的巷子裡。

  童年的不幸遭遇,使得吳晗性格多少顯得有些內向沈悶,同時也不乏極端暴力成分。姚遠的打趣調侃沒有得到正面回應,實在算不上什麼意外。

  為生計所迫,吳晗十幾歲離開育幼院走上社會,先後干過建築工地的力工、泥瓦匠,在閒暇時也報名學過修理電器和一般的機械維修,在一家小汽車維修廠也混過幾天,在廚藝方面倒是經過了酒店學徒的數年磨礪,也算是登堂入室。只是從總體來說,吳晗混得並不如意。時至今日,他之所以出現下這些保安中間,僅僅是一次偶然機遇眷顧的緣故。試想,一個完全沒有任何背景的毛頭小子,如何靠著努力打拼和上司的有限賞識,一路從最底層的保安員,坐到如今這個景區保安部主管的位置。

  不問可知,吳晗經歷了多少的人事波折和陰謀算計,因此他分外珍惜辛苦打拼出來的一點點成績。日常的身體鍛鍊,也被他當作是一項重要的工作來完成。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出了一身透汗,吳晗抓起搭在旁邊架子上的毛巾,從上到下擦拭著身上淋漓的汗水。

  完成固定的身體鍛鍊項目之後,吳晗拍了拍姚遠的肩膀,淡然一笑,說道︰

  “沒事,反正習慣了,要是天天不練一下,我倒覺得挺難受。你小子不要老是溜奸耍滑,真到了要用到的時候,就你這小胳膊小腿,實在不夠瞧的。”

  正當吳晗和姚遠兩人低聲交談之際,健身房的門口出現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瘦削身影,房間裡的人們看到來人之後都立刻停下了動作。最先發現來人身分還是眼尖的姚遠,他立馬躥到這位來訪者跟前,堆起一臉壞笑地拱手抱拳躬身,嬉笑著說道︰

  “喲﹗孫總,您老可來了,我這代表哥幾個給您拜個早年。嘿嘿嘿嘿,不過這紅包嘛﹗”

  進門的這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單從外表看來顯得文質彬彬,他的身材是那種高而不壯的類型。主要的缺點就是面色過分白皙了一些,總顯得不夠健康,叫人一望即知,他是那種經年累月坐在辦公室的頭班白領。

  耳中聽到姚遠故意賣弄搞笑的言辭,這位被喚作孫總的中年人當即抬起了左腳,作勢要
姚遠,口中不住笑罵著說道︰

  “喲﹗看我不踢死你個小兔崽子。想要紅包?沒有﹗一腳錢你要不要﹗行了,大伙都過來一下,我說兩句。你們這些家伙大半年窩在山裡數星星,肯定都憋得夠嗆是吧﹗這回放假給我記好了,出去放羊的時候務必注意身體,一夜七次郎不是那麼好當的,別等到回來上班的時候全變成軟腳蝦,你們都聽明白沒有?”

  新春佳節在即,分管桃花源景區這個總公司重點發展項目的孫清,此時有意放低了身架,跟這些忙碌了大半年的下屬們打成一片,融洽氣氛。聞聽頂頭上司的戲謔調侃,心領神會的保安們自是哄堂大笑起來,平日裡關係比較好的幾個人趁機互相揶揄調侃起來。



第二章 喪鐘為誰而鳴(2)


  桃花源景區的眾保安們嬉笑哄鬧了一陣子之後,姚遠帶頭起身到更衣室裡換好了便裝,預備回家過年的眾人也陸續換好衣服,在臨走前跟孫清打招呼說道︰

  “孫總,那我們幾個先走了,轉過年見。”

  “嗯﹗你們幾個在路上的時候一定要多注意安全,車別飆得太快,前天剛下了大雪,山路是很滑的。”

  隨著眾人相繼離開健身房,偌大的房間裡轉眼便只剩下神色寂寥的吳晗落在了最後頭。今天已經是農歷的臘月二十九了,誰都急著趕回家過年和親人團聚,不過類似吳晗這種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的天煞孤星,其實在哪過年都是一樣的。當然,他也就沒有旁人全家團圓的熱切期望,以及那份發自心底難以抑制的喜悅之情。

  曲終人散哪﹗吳晗苦笑一下,站起身換好了衣服,正準備離開之際,站在門口沒有離開的孫清,正低頭看過一條新短信,然後開口說道︰

  “哎﹗吳晗,你先別走,我有話跟你講。”

  雖然已經花掉了大把鈔票,進行了長達兩年的基礎建設,規模宏大的桃花源景區也僅僅完成設計藍圖中的一期規劃項目,迄今仍未投入正式運營。目前的景區裡既然沒有客人需要招待,保安們所承擔的主要任務,其實就比較接近於倉庫保管員了,全都是些雜務。譬如說防止那些手腳不大乾淨的建築工人,順手牽羊挾帶貴重建材什麼的,而吳晗則是管理這群保安的小工頭。孫清作為桃花源景區的總負責人,之所以格外看重吳晗,原因不外乎是他孑然一身了無牽掛。

  考慮到吳晗這個年輕人對待工作的責任心很強,凡事只要交給他去處理,孫清就不用再費心了。如此得力的下屬,當領導的也是要高看一眼。

  好比這次新年值班,即便是公司方面願意給出三倍的加班費,也沒人願意蹲在深山老林裡跟那些傻
子、黑瞎子一塊過新年。這種棘手活計,交給吳晗就完全不必孫清多費口舌,實在是省心得很哪﹗深諳御下之道,孫清知道像眼下這種大家都開心的時候,觸景傷情的吳晗一定高興不起來。

  在未曾切入正題之前,孫清先是朗聲一笑,不著痕跡地顯露出一股長輩關心年輕人的親熱勁頭,而後才拉著吳晗的手,甚為語重心長地說道︰

  “小吳啊﹗總公司這次臨時決定趁著新年,招待公司內部旅遊團過來考察,估計是打算檢驗一下咱們的接待能力。第一批的客人今天上午在吉林市下了飛機,已經轉乘旅遊大巴,這會正在路上,大概下午會到景區。呵呵呵呵,順帶說一句,我女兒孫萌也跟著搭順風車一起過來。可是真不巧啊﹗這不,大中午的還要跑一趟蛟河機場接我太太,這邊接待的事情就得靠你來張羅了,要多費心啊﹗”

  見頂頭上司話講得這么客氣,吳晗報以憨濃地一笑,不過態度卻十分慎重,說道︰

  “孫總,這次到底來多少客人?要是人數太多,現下大家都放假了,就剩我一個人,怕是招呼不周怠慢了貴客,那就不太好了吧﹗”

  時下已然臨近到農歷春節,由今天下午開始,路程較近的從業人員就都陸續放假回家去了,那些路途遠的提前幾天就已經上路了。當下桃花源景區裡諸如什麼機械檢修、電腦系統維護的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事情,統統都得吳晗搞定。當真是胡子眉毛一把抓,光是一大攤子事情就夠他忙活了,若是再要客串侍應生招呼客人,說不得,縱然吳晗渾身是鐵,也打不了幾根釘啊﹗

  聽到吳晗的疑問,孫清表現得很是輕鬆,他微微一笑,用力拍了拍吳晗的肩膀,說道︰

  “哦﹗放心,第一批的客人不多,加上我女兒孫萌才十來個人呢﹗哎﹗我告訴你小子,這次過來的都是總公司公關部的美女,要不是大boss非得叫她們提前來體驗一下咱們景區的接待能力和特色,方便跟客戶溝通,你小子混不到我這個位置,怕是沒什麼機會見到這些靚妹。行了,好好準備一下,時間也差不多,我該去接機了。”

  總公司公關部?面對著孫清的調侃言語,吳晗苦笑著掂量了一下自家每個月連工資帶補助,滿打滿算也不到三千塊的癟荷包。在如今這個物欲橫流的拜金時代,衡量一個男人有無能力的惟一標準,就是看他的賺錢能力如何。起碼在大多數女人們看來選老公,必須有房有車有存款,這些絕對是比男人兩腿中間那器官,生理功能健全更為要緊的先決條件。不管怎么說,吳晗也不會對這些眼高於頂的女人生出什麼期待。嬌艷美女固然是很可愛,奈何他這種無根無底的藍領高攀不上人家,與其癡心妄想,不如趁早掐斷了這個念頭。

  孫清話語中的些許調侃取笑之意,吳晗也沒放在心上,語氣平淡地說道︰

  “那好,孫總您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

  望著吳晗遠去的背影,孫清略顯無奈地嘆息了一聲。上周去首都開會時,總公司那邊的老關係就已經提前透出風聲,等到這個春節過後桃花源景區預備正式投入運營,那些專門下山摘桃子的空降派也要來了。好比吳晗這種在公司裡沒有任何背景的小職員,如何坐得穩這個保安主管的寶座?靠邊站已經是法外開恩了,被掃地出門也不值得驚訝,漫說是吳晗這個新丁,即便是身為項目總負責人的孫清,要不了多久,估計也該給別人騰地方了,沒什麼不公平的,這就是現實啊﹗

  那些辛辛苦苦打江山的,通常來說都沒什麼機會坐江山。一想到這些煩心事,孫清頓覺一陣頭疼,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邁步走向車庫,這種事情想也無益,需要做的事情還多著呢﹗

  .............................................................................

  “哎呀﹗媛姐、小雅,你們倆快來看哪﹗這邊的大山,山勢像不像孫猴子?這邊的山頭也很像那只肥頭大耳的豬八戒,真有意思﹗”

  在一輛沿著崎嶇的盤山公路行駛的豪華旅遊大巴車裡,一群平均年齡不超過二十五歲的年輕女孩唧唧喳喳叫嚷著。瞧她們一個個手舞足蹈,一張張充滿青春氣息的臉蛋由於興奮而泛起紅潤的光澤。女孩們此刻不停地擺弄著手中的DV和數位相機,對著車窗外掠過的雪山景致不斷拍攝著,唯恐不經意間遺漏下點什麼。



第三章 喪鐘為誰而鳴(3)


  在旅遊大巴的車窗外,是一片呈現隆冬時節景象的起伏山巒,不久前降下的大雪覆蓋著地面,仿如銀妝素裹一般美麗。

  那種雄渾北國山河所特有的壯麗博大氣魄,若非是親眼所見,任何的言國文字都無法淋漓盡致地描繪其中的美妙之處。對於終日生活在都市鋼筋混凝土叢林中,每天早九晚五上班下班,節假日加班有若家常便飯的都市白領們來說,得到一個近距離接觸到原始質樸的大自然的大好機會著實不易。更不必說,此刻在山路一側的緩坡上,放眼望去盡是掛著累累紅色果實的野果樹。那種星星點點的鮮紅色,映襯在潔白無暇的林海雪原背景裡,不由令人驟然生出驚艷之感。

  耳邊聽著後面車廂裡的一片鶯聲燕語,就連前面開車的那位頭髮花白,胡子拉碴的司機大叔也受到氣氛的感染,跟著一塊笑了起來。冬季山道事故多發,萬萬大意不得,走了一下神的司機大叔很快把注意力重新轉回到駕駛上面,他也不禁搖了搖頭,年輕就是好啊﹗

  公關無丑女。早年某位著名短劇演員曾諷刺說,你們公司裡那些搞公關的,就是把公的都關起來,把母的放出來瞎忙活。要說這話聽著是糙了點,但是理不糙啊﹗無論是什麼類型的公司,只要設立了公關部門,肯定裡面擊中了全公司比例最高的俊男美女。其實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這年頭最講究一個注意力經濟呢﹗哪怕不打算靠著色相牟取好處,帥哥美女無論是在那裡,都更容易得到高人一等的優待。

  話雖如此,上天其實也是挺公平的。吃這碗青春飯的時間通常都時分短暫,一般也就區區那麼幾年的好時光,待得人老珠黃之時,往昔種種的風光自然是一切休提了。

  大自然的壯麗景致固然很迷人,此刻的大巴上卻並非所有人都為車窗外的美麗雪景而沉醉癡迷。在旅遊大巴車廂中部的座位上,一名裝扮怪異的少女就無心流連窗外的景色,看著她那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簡直是寫明了“我不高興”這幾個大字。這位典型的青春期叛逆少女,留著一頭染著酒紅色的短發,純黑色的皮衣從上到下綴滿了各種稀奇古怪的金屬飾物。不肖說,憑著她這副打扮足以輕鬆使維護道統的衛道士們爆掉腦血管。

  正當同行的眾人都在讚美著難得一見的雪景時,這個裝束火爆的叛逆少女,卻一門心思跟與坐在她身旁的那位洋溢著知性美感的氣質美女訴苦。

  年紀略為大上幾歲的知性美女,屬於中上等的容貌或許稱不上驚艷,不過仔細看起來才覺得氣質高雅脫俗,一顰一笑之間皆有令人如沐春風之感。這位知性美女的名字叫做周晨,是總公司現任的公關部部長,她也是畢業於某名牌大學國際金融專業的才女。曾有不止一位導師讚許周晨的過人才華,認為她在金融領域具有非同尋常的悟性和敏銳洞察力,完全具備成長為一名優秀經濟學家的潛質。只可惜,天才也怕生不逢時呀﹗

  誰曾料想,周晨剛一畢業,偏偏趕上華爾街金融風暴驟起的風潮。隨著五大投行紛紛墜地,流傳業界的百年神話偶像頃刻破滅。身處如此風雨飄搖的時局之中,即便是那些金融業資深人士都得琢磨一下另尋生路的計畫了,何況周晨這樣一個初出茅廬的畢業生。就這樣,被寄予濃望的周晨淪落到依靠天賦本錢混飯吃,所以要說人世間世事的變遷無常,興衰變故,還真叫人啼笑皆非。

  “晨姐,我老爸窩在在這破山溝裡一待就是一年多,國內的風景區多得是,你們公司干嗎非得跟這種窮鄉僻壤較勁?”

  聞聽前衛少女的抱怨,周晨不禁啞然失笑,跟著她半是調侃,半是認真地回答說道︰

  “我說萌萌,別皺眉了,當心長出抬頭紋來。老總喜歡在哪投資,我們這些勞碌命的小卒子就得一路吆喝著沖。唉﹗打工的人不就是這樣嘛﹗說起來,這次你老爸要是能把這個大項目做下來,明年升遷總公司,至少能坐上部門經理一級的位子,這個機會的確是非常難得。”

  孫清這個正處在的叛逆期女兒孫萌,那裡聽得進這些話,當即擺出一副不耐煩的刺
姿態。

  見狀,周晨也只能是笑了笑,繼續埋頭玩著手機遊戲。在學校裡讀書與走上社會,獨個辛苦討生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生活狀態。上要應付領導指使,下要應承客戶刁難,中間還要跟善妒的同事修好,絕不是在象牙塔裡能培養出來的能力。雖說孫萌和旁邊的周晨實際年齡差不了幾歲,但是雙方心態上的差距,遠非這一點表象的年齡差距所能涵蓋。

  孫萌依然固執地歪過頭望著窗外飛掠而過的景物,又過了一會,她干脆站起身穿過車廂過道,來到了駕駛座後面,說道︰

  “喂,司機大叔,到底還有多遠才到啊?”

  聞聲,這位已然接近了退休年齡的老司機,透過後視鏡裡打量後面跟自己女兒年紀相仿,衣著品味卻叫他不敢恭維的前衛少女,充滿慈祥地一笑,說道︰

  “呵呵,不遠了,不遠了。只要轉過前面這座山,馬上就到。小姑娘,你別著急呀﹗冬天跑山路,安全第一。”

  得到一個不甚滿意的答覆以後,孫萌垂頭喪氣地回到座位上,呆呆地看著前方,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大約十分鐘後,旅遊大巴終於駛出了連綿曲折,似乎永無止境的盤山公路,停在一片山間開闊地的邊緣。一早就等在這裡接待客人的吳晗,笑著朝著司機位置招了招手,然後他主動上前打開了大巴的行李箱,卸下隨車運來的年貨和其他一應物資。

  笑著點著了一支煙,年邁的老司機降下車窗,由駕駛室裡探出頭來,大聲說道︰

  “小吳,你來招呼她們幾個小姑娘吧﹗我今天還得趕著回去交車,再不快點走,怕是天黑也到不了家,你老嫂子又該嘮叨了﹗”

  當吳晗和老司機攀談的時候,公關部的一眾美女們也陸續下了大巴,她們正在以好奇地目光打量著周遭新奇的一切事物。吳晗瞥了一眼這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鶯鶯燕燕們,轉回頭沖著大巴高聲叫道︰

  “沒事,這邊交給我好了。徐師傅,一路順風,替我問你們全家過年好。”

  “滴滴﹗”

  老司機咧嘴笑了起來,他伸手按了兩下喇叭算作是對吳晗問候的回應。旋即,這輛豪華大巴在原地調頭,一溜煙地消失在白雪皚皚的冬季山景之中。
作者: mokeyx    時間: 2009-9-9 10:12 AM

本帖最後由 mokeyx 於 2009-9-9 09:29 PM 編輯

第四章 喪鐘為誰而鳴(4)


  稍微花了一點時間將卸下的年貨搬上停在一旁的電動拖車,吳晗這才抽空起身跟被冷落的客人們打招呼,說道︰

  “歡迎總公司的各位同事到我們桃花源來體驗生活,可惜不巧,景區現下就只剩下我一個人值班,孫總也出去辦事了。呵呵呵呵,人手不足,若是待會有什麼招待不周的地方,請諸位同事多多包涵。哦﹗差點忘了介紹一下,我的名字叫吳晗,口天吳,日字旁加含義的含,是桃花源景區的保安隊長,請幾位幫個忙把帶來的行李都放在車上吧﹗”

  時下已然臨近農歷新年,在東北仍然感受不到絲毫春天的氣息,反而是正處在一年中最寒冷的時段裡,因此東北民諺素有臘七臘八凍掉下巴的說法。當強勁的西北風呼嘯著從人們身旁刮過,再加上酷寒的天氣助威,當真是叫人感到如鋼刀刮臉的痛苦感覺。幸好從泊車場到室內這段幾公引的路不算長,這些平日裡被人捧在手心裡的美女,才沒覺得太辛苦。

  整體形象裝扮屬於只要風度,不要溫度的叛逆少女孫萌,早已是忍不住抱起了胳膊,顯然她是耐不住這種嚴寒天氣的洗禮,隨即開口抱怨說道︰

  “晨姐,這么偏僻的鬼地方,到底有什麼好玩的,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留在首都跟同學一起過年呢﹗”

  桃花源旅遊區是吳晗從頭開始全程參與建設的,這裡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是他親眼見証成長起來的,若是論及對景區的感情,只怕也沒有幾個人比得上他。聽到他人這種無端貶低桃花源景區的言論,即使面上分毫不動聲色,吳晗心裡的不滿情緒也絕對一下沖到了峰值。

  決心要給這些客人們來一個下馬威,吳晗略為沉吟了,旋即放聲大笑起來,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道︰

  “呵呵呵呵,看來各位同事不太熟悉我們這裡的情況,不如由我來為諸位簡單介紹一下。桃花源景區的一期工程總投資是二十三億五千萬,占地總面積是640平方公里,咱們現下所看到的這一片建築屬於核心區,用於接待遊客住宿和餐飲服務。”

  顯而易見,僅僅羅列出一串枯燥乏味的數字並不能給人帶來直觀感受。吳晗略微停頓之後,觀察著眾人的表情變化,隨後他打著手勢繼續說道︰

  “請大家看我的右手邊,在那片白樺林後面的一排白色平房是員工宿舍和醫務室,後面再轉過去的空地是剛才來時的泊車場。在左邊一點紅色頂棚的地方是加油站,再向前的那棟四層小樓是按照五星級標準設計建造的賓館,在今後的幾天裡大家都會住在這座賓館。景區目前建成的項目包括了滑雪場、溫泉洗浴中心、溫室生態農業區和動物散養狩獵場。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最遲在今年五一黃金周就可以正式開放接待遊客了。”

  說起來,吳晗的脾氣也實在算不得圓滑,這么多年的社會歷練也沒有把他身上的稜角磨平,尤其是在吳晗沒有刻意掩藏不滿情緒的前提之下,他的這段話叫孫萌聽得滿不是滋味,插言說道︰

  “不好意思,打斷你一下,我老爸什麼時候回來?”

  上下瞧了幾眼這位裝束打扮貼近西方上個世紀重金屬搖滾風格的前衛少女,吳晗好似恍然大悟一般,笑著說道︰

  “原來你是孫總的女兒啊﹗不好意思,因為申請直升機場的計畫暫時沒批下來,所以交通還不是很便利,從這邊開車到蛟河機場來回一趟,至少要三個多鐘頭,估計孫總這會才剛到蛟河機場。”

  “哦﹗”這位孫萌大小姐橫了吳晗兩眼,然後胡亂點了點頭,算作是回應。見狀,吳晗不為己甚,轉而熱情地招呼著其他人,說道︰

  “好了,我給大家安排住宿的房間,諸位可以好好熟悉環境。順便提醒一下諸位,客房裡的浴室都接通了溫泉水,如果誰想提前享受一下洗溫泉的效果,在自己的房間裡就能實現這個願望。嗯,現下離晚飯時間還有幾個小時,要是哪位覺得餓了,請跟我打招呼,景區有茶點供應。大家還有什麼疑問嗎?沒有了?ok,那就先這樣吧﹗”

  雖說桃花源景區尚未正式投入運營,不過要招待區區十幾位客人,那絕對是小菜一碟。要知道平常光是這裡的保安部人員,就已經是這個數字的三倍多。來訪的公關部美女們被吳晗領著在賓館裡轉悠了一圈,而後安排妥當每個人的房間之後。隨後,吳晗藉口維修什麼地方,眨眼之間就不見了蹤影。知道父親孫清去機場接母親,準備一家團聚過大年,孫萌不斷地朝著山路方向張望。

  可是孫萌後來等得實在不耐煩了,她也沒回到自己的房間,而是賴在公關部主管周晨的床上,擺出了一副百無聊賴的慵懶模樣,好似一只撒嬌的小貓。不僅外形像,孫萌的嘴裡也在發出像是小貓撒嬌一樣的呼嚕聲,懶洋洋地說道︰

  “唉呀﹗累死人了,晨姐,今天晚上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同樣經歷過青春年華和那段叛逆歲月,周晨倒沒覺得類似孫萌這種程度的叛逆傾向惹人厭煩,年少輕狂總是人生必經的階段。當下,她伸手溫柔地撫摸著孫萌的頭髮,微笑說道︰

  “好啊﹗反正我自己住也挺孤單的......”

  “嗡……轟﹗”

  正當孫萌和周晨兩個人並肩坐在床邊竊竊私語之際,她們的耳畔忽地傳來一陣怪異的嗡嗡響聲,而且這種令人心緒煩亂的噪音仍在持續增大當中。周晨驚恐地環顧四周,試圖在房間裡找到噪音源,孫萌則緊張地一把抱住了她。起初周晨還以為是房間裡的某件電器發生故障引起了怪聲,不過隨後發生的一切,立即改變了她先前的看法。隨著一陣低沈如悶雷的轟鳴驟然響起,整個賓館如山搖地動般劇烈搖晃起來。

  在這一刻,彷彿整個世界都在呻吟著顫抖起來。這回周晨終於能肯定一點,除非是發電廠爆炸之類的大災難,否則任何電器都不可能製造出如此恐怖駭人的音響效果。

  “啊﹗救命啊﹗地震啦﹗”

  伴隨著賓館中不斷響起易碎物品墜地破碎的聲響,走廊和房間裡所有窗戶上的玻璃,無一例外地發出了隆隆聲,恰如一雙無形的大手正在奮力拍擊敲打著玻璃。沒等驚慌失措的周晨和孫萌回應過來,房間中向一側傾倒下來的家具陳設,已經在瞬間將她們兩個砸在了底下。



第五章 喪鐘為誰而鳴(5)


  沒有人能猜到這場意外騷動的真正起因,倘若此刻還有人保持著神智清醒,那麼他只需將頭探出窗外,必然會目睹一幕永生難忘的絕世奇景。

  就在桃花源景區西南方的遙遠天際,一朵潔白如雪,卻又頂天立地的蘑菇雲,此刻正在無聲無息地由群山阻隔的地平線下冉冉升起,此情此景堪稱蔚為壯觀。差不多在同一時間,與之相類似的場景,正隨著一道道滑過大氣層的明亮火柱,在所有的人類聚居地上空依次出現。整個東北亞,整個亞洲,乃至於整個地球,沒人能幸免……這就是被稱為末日浩劫的全面核戰爭。

  核子武器。這柄懸在這個世界頭上半個多世紀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儘管一度嚇阻了野心家們挑起第三次世界大戰的企圖,從某些方面來說也稱得上功不可沒。然而,這柄大殺器終究還是落在了它的鑄造者們頭上。

  要問是誰按動了恐怖的核按鈕,又是誰一手策劃發起了這場喪心病狂,注定不會出現贏家的核子戰爭,任何人都無從知曉內情。惟一可以確知的事情是,人類主宰這顆蔚藍色星球的時代,也許至此便要宣告終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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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說總公司為了不破壞桃花源景區那份自然之美,在設計規劃之初,便預先將所有的工業設備,包括取暖鍋爐、發電機和污水處理等等附屬設施,全都安置在山體內部開鑿出的洞庫中,以便最大限度保持原始自然的景觀風貌。

  除去必不可少的接待服務設施,保證外來者看不到任何屬於工業時代的痕跡。這個說法貌似很環保,很綠色,非常可惜的是,總公司這套充滿自我標榜意味的廣告詞,吳晗等廣大從業人員私底下一概嗤之以鼻,甚至戲謔地宣稱誰信了這套宣傳,誰就是大白癡。這些洞庫的修建時間,明顯是要比桃花源景區存在的年代悠久得多。

  在那些沒有得到開發利用的空曠山洞中,假如仔細去辨認的話,持懷疑論者仍能輕鬆地找到牆上粉刷著“時刻警惕蘇修,準備保衛祖國﹗深挖洞,廣積糧。”諸如此類帶有鮮明時代特色的詞句。更不用說,某些洞子裡存放著的那些堪稱古董級別的老舊儀器設備了。吳晗雖說不是機械專業出身,他也能看得出這些存貨很有些年頭。

  既然親眼見識過物証,再要說相信總公司宣稱景區內的山洞是新開鑿出來,恐怕除了生活不能自理的智障生理殘障,余下的極品人士就不多了吧﹗

  正當桃花源景區五星級豪華賓館房間裡的周晨和孫萌等人,察覺到異樣狀況發生的同時,正在幽深的山洞裡例行檢查管道系統的吳晗,同樣也感到腳下大地傳來陣陣不規律的晃動。難道是地震?立足不穩的吳晗,在一陣驚慌過後,這個念頭在頭腦中一閃而過。那場巴蜀大地震所造成的慘烈傷亡,留給人們的印象可謂刻骨銘心,因此吳晗能想到的原因也不外如是。

  “咚﹗”

  某些時候,分神是很要命的,吳晗一愣神的功夫,恰好立足未穩,背後突然傳來一股沛然巨力。沒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覺得像是有人從後面狠狠搗了一拳,吳晗的整個身軀不由自主地前傾。猝不及防之下,吳晗的腦袋跟面前的鑄鐵管道,來了一次近距離的親密接觸。這次撞擊來得太突然,在那之前的短暫瞬間,吳晗什麼都沒來得及想,他只是單純地眼前一黑,便徹底喪失知覺,不省人事了。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山洞裡的燈光已不知何時悄然熄滅,唯有那盞兀然亮起的深紅色應急燈,仍在幽幽地散發出暗淡光芒,將周遭的物體悉數浸染成如鮮血般的殷紅色。

  “嘶﹗哎喲,該死的,我的腦袋。”

  不知過了多久,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管材堆,此刻突然挪動了一下。隨後,一只手從冰冷的鐵管下面伸出,滿臉痛苦表情的吳晗從鐵管底下費力地爬了出來。奮力掙脫了壓在身上的雜物,吳晗手扶著牆壁晃晃悠悠地掙扎站起身,他的目光有些迷離。強忍住如電擊般一波波襲來的劇烈頭疼,吳晗環顧左右幽深的走廊,吸了一口涼氣,試圖讓自己那昏昏沉沉的頭腦稍微清醒一些。

  逗留在原地休息了片刻,吳晗還是想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最後他手捂住被撞得不輕的額頭,另一只手扶著旁邊的石壁,腳步踉蹌地朝著外面走去。

  “嗚嗚嗚……”

  在黑暗中摸索著找到了出路,當吳晗站在山洞的退場門時,不禁瞇起眼睛,努力適應著室外的光線變化。他昏迷的這段時間似乎不短,此時外面已是暮色昏黃了,臨近傍晚時分的西北風愈發透出幾分寒意。隨著陣陣寒風吹過山谷,穿過映照在夕陽余輝下的白樺林,在樹梢枝條間發出陣陣尖利刺耳的呼嘯聲,宛若萬千地獄冤鬼嘶號般淒厲駭人。

  走出隧道,吳晗立即發覺到周遭出現了的變化。原本在這片山谷的北面和南面是兩列連綿聳立的山峰。

  這些堅硬的花崗岩山體恰如刀削斧鑿般陡峭,此時堆積起了濃度至少有百多米的冰雪,在山腳下形成了一道緩坡。這個現象顯然表明了山上的積雪受到某種強大外力擾動後,向下滑落所致。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真的是地震了嗎?一邊揉著頭上的青腫,吳晗一邊喘著粗氣,努力開動腦筋,想要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奈何苦思許久,仍不得要領,最後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智慧有限,實在搞不清出了什麼事,干脆就不再考慮這個問題了。

  在洞口外的空地上也同樣散落著為數不少的冰塊,大的個頭如雪櫃、小汽車,小的似籃球、棒球。吳晗謹慎地抬頭仰望了一下頭頂上方的這片崖壁,計算著高空墜物的重力加速度。不肖說,這要是誰的腦袋上捱了一下,估計搶救的醫藥費都省了,不如直接改領撫恤金和壽險賠償金比較劃算。仔細思量了一番,雖然心裡仍然沒底,吳晗覺得繼續耗下去不是辦法,於是他壯起膽子,視線始終留意提防著頭頂再掉下什麼東西,隨後一路小步快跑穿過隧平交道外的空地前往一片寂靜中的賓館。

  

第六章 喪鐘為誰而鳴(6)


  當吳晗剛一邁入到賓館的一樓大廳,便發覺目光所及之處盡是一片野狼藉,場面淒慘得好似剛被登陸的颱風橫掃了一遍。乍一見此情景,吳晗的心陡然往下一沉。若是今天不走運,真的傷到了公關部那幾位嬌滴滴的美女同事,只怕這口大黑鍋只能毫無懸念地由他吳晗來背了。

  心中五味雜陳,吳晗深呼吸數次,開始思考下一步行動。或許是受到突發事件的影響,賓館內的供電業已停止,此時室內的空氣中仍然散發著塑膠燒焦後那種特殊的焦臭味道。既然電力中斷,電梯當然也跟著一塊罷工了,吳晗此時借著朦朧的夕陽余暉,摸索著嘗試重啟電源失敗,他只得繞過翻倒的家具和擺設來到了東側的樓梯開始向上攀爬。

  上到了二層之後,吳晗停下腳步,借助於西向窗戶透入的那點微弱陽光,現下勉強可以視物,他觀察著這裡的情況。賓館的一樓是餐廳、廚房和酒吧,此外保齡球館、健身房和籃球場也都在一樓,而從二層開始全部是客房。

  盡力回憶著為自己為客人們安排的房間號碼,吳晗緩步來到2014號房的門口,遲疑了一下,然後他抬手敲了敲方面,說道︰

  “喂,有人嗎?我是吳晗,你們怎么樣,沒事吧?”

  吳晗在門口扯著嗓子叫喊了幾聲,緊閉客房的房門猛然間被推開,不待他看清楚狀況,兩個人影一前一後從房間裡跑出來,衝力之大差點把吳晗撲倒在地。定下神來一瞧,吳晗發現了這兩個冒失鬼的身分。頭一個沖出來的是那位性情嬌縱叛逆,裝扮前衛的孫萌孫大小姐,此刻她已然是花容失色,由於過度緊張,孫萌的嘴唇抖個不停,只剩下哆嗦的份了,根本說不出話來。在社會上
混有年,周晨雖然同樣情緒焦慮不安,倒也還保持著一絲沉穩,見到吳晗微微點了一下頭。

  從上到下仔細打量了兩位女士一番,確定她們的身體狀況無恙,吳晗懸著的一顆心這才算放了下來,說道︰

  “你們倆都沒事吧﹗其他的人呢?”

  吳晗的提問沒有立即得到答覆,只見周晨皺起眉頭,似是心有余悸地說道︰

  “我們剛才都暈過去了,聽到你敲門才甦醒過來。要是情況差不多,她們也該醒了。”

  果不其然,就在吳晗和周晨交談的時候,已經能隱隱能聽到樓上傳來腳步走動和挪動家具的嘈雜聲響。沖著周晨和孫萌點了點頭,吳晗解釋說道︰

  “好,你們兩個最好跟我一起上去,從現下開始不要分開行動。賓館裡已經斷電,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反正大家待在一起比較安全。”

  如此這般,吳晗樓上樓下地折騰了好多趟,總算是把公關部的一眾美女們一個不拉地找齊了。

  在清點過人頭之後,由吳晗帶領著女士們來到一樓的餐廳。輕車熟路地翻出幾根蠟燭點亮,吳晗隨即支起了廚房裡的野炊柴油爐具燒了些熱水泡茶,讓客人們先安定一下心神。女士們安靜地圍坐在桌邊,在燭光映照下喝著熱茶,一直都驚魂未定的她們此時才感覺到身邊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常軌道之中。目下情況大體還算樂觀,除了那個命叫陳思思,臉蛋顯得有些嬰兒肥的大眼睛女孩,很不巧地在淋浴時遭遇了與吳晗類似的外力撞擊,弄破了額頭,經過緊急處置包紮好傷口,已經沒有大礙,其他的人都沒有受傷,頂多是昏迷了一陣子。

  仔細盤點過損失情況,吳晗的內心逐漸安定下來。現下孫清這位大領導不在,他是惟一需要對今天發生的事情負責的人。公關部的這些嬌嬌女若是真有個三長兩短,恐怕吳某人就得吃不了兜著走了,幸好沒有出現他預料中最壞的那種狀況。

  當人們聚在了一起,受到驚嚇的女士們彼此問候,相互傾訴著剛才那一刻的無助和惶恐。

  吳晗就沒這么好命了,他不得不孤身一人提著應急燈開始檢查供電系統的故障。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之後,臉色陰晴不定的吳晗在此出現下餐廳門口。在眾人投來的疑惑目光注視之下,吳晗放下了應急燈,坐在椅子上的他顯得神情疲憊而疑惑。

  休息了一會之後,剛剛一言不發的吳晗陰沈著臉開了口,說道︰

  “各位同事,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大家,你們想先聽哪一個?”

  同樣是萍水相逢,周晨和孫萌與吳晗的接觸機會在這些人當中是比較多的。聞聲,她們兩個下意識地對視一眼,毫無意外地從對方的眼眸中發現了一絲不安和驚恐。關於吳晗這個人的脾氣稟性如何,在場的多數人是一無所知。於是,女人們七嘴八舌地說道︰

  “當然是先聽好的。”

  “對呀﹗我們又不是廈大畢業的,說嘛﹗賣什麼關子”

  聽著這些多少有些無厘頭的搞笑答覆,吳晗默然點頭,起身說道︰

  “那好,先說好消息。斷電的原因我查清楚了,整個大樓裡的保險絲和曝露在外面的電子元件全部燒毀。室外輸電線的絕緣層也被擊穿了,所以整個景區的供電都中斷。要修復這些故障問題不大,損壞的元件倉庫裡都有備件,最遲在明天中午之前,我能保證恢復供電……接下來就要說到壞消息了,這個希望大家要有心理準備。”

  眾人皆醉而我獨醒。當吳晗的話講到這裡,面色變得愈發陰沈晦暗,因為在座的人當中,他或許是惟一能猜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清醒者,所以吳晗是最痛苦的。常言說得好,無知者無畏。正因為不了解前方存在的危險,所以才不會覺得害怕。正如那些智商不高的傻子,往往比那些絕頂聰明的人活得更快樂是一樣的道理。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上,一個人知道得越多,通常也就意味著他越難覺得自己福祉。

  吳晗是一個準軍事迷,當然他還稱不上是那種鑽研很透的類型,頂多算是業餘愛好者水準的。即使如此,透過從前累積的知識,吳晗也從目下種種跡象中嗅到了一絲不祥的氣息。
作者: mokeyx    時間: 2009-9-9 10:13 AM

本帖最後由 mokeyx 於 2009-9-9 09:31 PM 編輯

第七章 喪鐘為誰而鳴(7)


 男耕女織是儒家理想社會的標準架構,不過千萬別忘記,在進入衣冠文物曙光初現的農業社會之前,人類已經靠狩獵和采集過活了幾百萬年。假使由最早的農業耕種算起,前後一萬年的農業社會生活模式,很難在人類的本性中留下多少印記。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是大自然的基本法則。史前時代的男人外出狩獵,女人們則在家照看孩子,承擔著采集野菜、野果的工作,這是人類社會存在的基石。

  在本質上講,每個男人的身體裡都潛藏著一份屬於獵手的狂熱衝動。正是由於天生獵手的本性指引,吳晗很早就加入了軍事發燒友的行列,宿舍裡堆滿了軍事期刊和相關書籍,辦一個軍事掃盲班是綽綽有余的。反之,公關部的都市美女們寧願耗費一整天的時光逛街,與商家進行無休止地侃價大戰,也不願為無關資訊浪費掉一秒鐘時間,這同樣是由進化所決定的特性。男性和女性的天生差別,不妨套用一句老話來解釋,只有革命分工不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在軍事方面廣泛的知識儲備,使得吳晗參照著已然出現的那些異樣狀況,隱約感覺到了當前面臨問題的嚴重性,正因如此,他無法像這些女人們一樣保持著輕鬆幽默的超然姿態,調侃身處困境的局面。

  一想到那些詭異莫名的場景,吳晗就眉頭緊鎖,隨後,他嘴角微微上翹,像是開玩笑般說道︰

  “這次斷電肯定不是地震引起的,要我來猜嘛﹗恐怕是一次核子試爆。你們要是常看新聞就該知道,咱們東邊半島上的那個窮鄰居,為了嚇唬世界第一強國,曾經突然進行地下核試驗。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這次又干了一把大的。瞧這電磁脈波的殺傷範圍,核子武器的當量絕對小不了,也許是試驗了一枚氫彈吧﹗”

  儘管吳晗嘴上說得十分篤定,但是這不等於他心裡當真是這么想的。在東邊高麗半島上那個一窮二白,同時與號稱宇宙第一大國,偉大的智慧光芒啟迪了四大衣冠文物古國的神奇國度相毗鄰的國家,一直宣稱要進行核試驗。雖然他們搞成熱核子試爆的機會不能說一點都沒有,但是實際情況如何,這個就得好好研究了。試問核試驗倘若對距離邊境數百公里之遙的桃花源景區都產生了實際破壞效果,那麼請問試驗場周邊的情況又該如何?無論北高麗搞什麼試驗,總沒有把自家房頂先轟上天的道理吧﹗

  一個領土不大的小國,真會發瘋到在自家狹窄的土地上試驗如此威力的武器?更何況在這個堪稱恐怖的殺傷半徑範圍內,臨近兩大國的眾多城市鄉村,由此引發嚴重外交糾紛更不是付諸一紙道歉聲明便能輕易了事的。

  聯想起這些令人心悸的重重疑點,吳晗心頭猶如壓上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甚至連呼吸都會覺得艱難。既然把實情說出來也於事無補,為了避免驚嚇這些亂了方寸的女人,在權衡一番以後,吳晗最終選擇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別人得到了這個答案也許可以安心了,孫萌此時卻如夢方醒般跳了起來,驚駭地瞪大了她那雙杏核眼,驚叫道︰

  “啊﹗我爸爸去接媽媽的飛機,他們會不會……”

  吳晗早就想到了這個棘手問題,起身來到孫萌身側,伸手扶住她的肩膀與孫萌對視,語氣堅定地說道︰

  “別急,等一下我就開車出去找,一定不會有事的。”

  事不關心,關心則亂。恰逢父母生死未卜之際,一時間孫萌也亂了方寸。當她努力將情緒鎮定下來,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重新睜開眼睛,似是不容置疑地說道︰

  “那好,我和你一起去。”

  東北地區在冬季降雪後,冰雪路面的路況異常複雜,尤其此刻臨近黃昏時分,天色漸暗,夜間在冰雪路面上行車,不是經驗老到的司機很難保證安全。吳晗很清楚這次出去尋人的危險性不低,要是帶上孫萌一塊去,等下出了問題誰來承擔責任?略微猶豫了一下,左右為難的吳晗這時不免想起孫清一向對他的照顧,愈發覺得頭疼。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處在兩難之間,吳晗只能是無奈地嘆息一聲,現下不去盡力試一試,以後未免於心難安。

  嘗試著說服孫萌未果,吳晗搖了搖頭,說道︰

  “……那好吧﹗不過我把丑話說在前面,出去之後你的一切行動都得聽我指揮,要是答應了,就帶你去,不然的話……”

  “好,我答應你。”

  “……那好,咱們走吧﹗”

  桃花源景區核心部分的山谷地勢開闊,尚且被高處崩塌下來的冰雪搞得一塌糊塗。絲毫不難想見,通向外面的盤山公路極有可能被滑落的積雪阻塞。吳晗換過外出時穿著的御寒衣服,在龐大的地下泊車場裡轉悠了一圈,最後選定了一輛加拿大製造的重型清雪鏟車。這輛清雪鏟車是整個景區中馬力最大的機動車,到了如今這般光景,也唯有這種配有巨大清雪鏟和超大馬力柴油發動機,自重十幾公頓的大塊頭才能走得通險阻重重的山路。

  隨著體積龐大的清雪鏟車一路碾壓著地面上的積雪和冰塊,發出吱吱嘎嘎的刺耳怪響,緩緩停在了孫萌身邊。吳晗起身打開了副駕駛一側的車門,沖著下面的孫萌招手說道︰

  “上來吧﹗”

  從未近距離見識過這種塊頭清雪鏟車,孫萌仰望著這輛接近兩層樓高的龐然大物,她驚訝地張大了嘴巴。敬畏地瞧了瞧氣勢逼人的鏟車,孫萌小心地抓住階梯扶手爬上了駕駛室。吳晗隨手替她關好車門,再沒有多說什麼,直接一腳踩下了油門。“轟……”隨著高達一千三百馬力的大功率柴油發動機,發出如悶雷般的嘶吼,這輛龐大的鏟車開始移動起來,轟鳴著朝公路方向駛去。

  “喂,等一下,前面好像有東西﹗”

  一路上不斷強行打通雪阻路段,艱難地前行了將近一小時後,負責
望觀察的孫萌發現了前方路面的異常狀況,隨即她拍了一下吳晗的肩膀,提醒他留意前面的情況。就在百多米外,一塊體積如卡車般大小的碩大冰塊,正面目猙獰地橫臥在山路上,原本能容納兩輛重型卡車並行的公路,已然被大冰塊堵了個嚴嚴實實。前方的路面上那個體量驚人的冰塊攔住了去路,吳晗來回切換燈光,借助於車燈照明來回察看了一番,忽然他的面色突變。

  在那塊巨大冰塊的一角,吳晗敏銳地發現了一塊閃耀著金屬光澤的殘片。當即,一陣心悸襲來,吳晗已然有了第六感,隨即不動聲色地對孫萌說道︰

  “老實呆在車上,我沒叫你之前,不許下來。”



第八章 喪鐘為誰而鳴(8)


  三兩下穿好了御寒的濃外套,吳晗開門走下鏟車,他緊走了幾步來到那塊冰塊跟前,俯身拾起了地上的金屬殘片仔細端詳起來。在這塊不明金屬殘片的表面,仍然能看到上面殘留著一小塊深海藍色的亞光漆,這個意外發現下霎時間將吳晗心存的那份僥倖化為木然。毫無疑問,這塊金屬片上的油漆色澤與孫清那輛奧迪車的顏色相吻合,而不遠處路面上那兩道一直延伸到懸崖邊緣的焦黑色剎車痕跡,以及地面上散落的細小金屬片,已然再直白不過地介紹了這輛汽車余下部分的去處。

  孫萌的性情嬌縱不假,可她不是個傻瓜,瞧見吳晗這一副真魂出竅般的模樣,若是她再猜不出問題答案,那就真是白癡得無可救藥了。腳步蹣跚地來到吳晗身邊,從他手上接過那塊金屬殘片,孫萌的淚水止不住流下,聲音哽咽地說道︰

  “這……是我爸的車,對嗎?”

  面對著孫萌的低聲質問,吳晗保持著沈默,站在她身旁一語不發,靜靜地聆聽著女孩的哭泣。就在前一刻,孫萌還滿懷期望,全家人團聚慶祝新年,誰知轉眼已是天人永訣。曾有過相似遭遇的吳晗,非常善解人意地沒有開口打擾孫萌。到了這個時候,任何言語勸慰都是無力的,勉強說出些許寬慰的話更是徒勞,唯有時間流逝才能沖淡這份刻骨銘心的心靈傷痛吧﹗

  在公路的外側是一道寬約公引,向下則深不見底的懸崖,沒有專業登山工具是不可能下去的。更不必說,在懸崖底下不知落下了多少冰雪,想要找到死者遺體的事情,假使沒有重型工程機械和大量人力參與其中,根本是癡人說夢。

  最初的一陣難以抑制的悲痛情緒過後,經過吳晗的勸說,孫萌終於點頭同意和他一同上了車。清雪鏟車隨即費力地在並不寬敞的公路上調過頭,兩人驅車折返回到桃花源景區。

  “嗯﹗這間就是孫總的辦公室,裡面是他的臥室,你進去整理一下孫總的遺物吧﹗”

  返程途中,孫萌開始考慮處理父母的身後事,於是她提出要整理孫清的遺物。這個要求合情合理,吳晗沒道理不答應,因此回到景區之後,沒有跟眾人交流訊息之前,吳晗就直接帶著孫萌來到孫清的辦公室門口。在孫清的辦公室裡待了半個多鐘頭以後,孫萌提著一只旅行包走出來,手上還拿著一個黑色塑膠外皮的本子。她面無表情地把這個本子遞給了坐在門口沙發上等候的吳晗。

  “哦﹗這是孫總的日記嗎?”

  你老爸的遺物干嗎要給我?吳晗心中不免疑惑了一下,當即隨口問了一句,不過等他接過這個本子,翻開幾頁看罷才發現,這個小本子真是很不簡單呢﹗

  準確的說,這是孫清個人的工作筆記,或者是稱為工作日誌更為恰當一些。孫清不厭其煩地在本子裡記錄了總公司歷次高層會議決議的詳細內容和桃花源景區遠景規劃,甚至記載著每一次建築原料和機械設備,大致的運入數量和後續使用情況,簡直就是一本關於桃花源景區營建狀況的私人賬簿。

  長時間的哭泣使得孫萌的眼袋微微浮腫起來,淚水也沖掉了她臉上的化妝品和顏色怪異的眼影。那個叛逆少女的型式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楚楚可憐的孤女形象。孫萌盡力調節著呼吸節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比較接近正常狀態,開口說道︰

  “我翻了一下,裡面大部分都是工作上的事情,你拿去給公司的負責人看一看,如果沒有涉及到商業祕密,就請還給我。”

  在遭遇喪親的巨大傷痛打擊之下,吳晗沒想到孫萌還能保持如此清醒的邏輯思惟,著實吃驚不小,他立即起身說道︰

  “好的,你放心,我一定會妥善處理這件事。”

  稍後的一點時間裡,公關部的女士們由吳晗的口中知悉了孫清夫婦二人發生交通意外的噩耗,原本一片喧鬧的餐廳裡立時變得鴉雀無聲。對於這些生活在長久和平當中的人們而言,要大家平靜地接受生活在自己身邊的人突然辭世,委實不是一樁輕鬆的事情。

  孫萌先前已哭過一氣,如今的情緒倒是比較穩定,吳晗跟眾人講了幾句之後,便進了廚房開始操持晚飯。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也不成啊﹗

  “這樣拖延下去不是辦法,明天我開車出去清理道路,爭取盡快打通和外面的聯繫。你們幾個就安心住下來,供電、供水,這些生活必須的系統我都已經修理好了,吃喝什麼的也不缺,倉庫裡的糧食就咱們這幾個人吃,幾年也吃不完,溫室裡隨時能摘到新鮮菜蔬,你們自己動手吧﹗牛奶也只管敞開喝,我擔保裡面沒摻化工原料。呵呵呵呵,衛星電視系統壞了,倉庫又沒有備件,所以暫時沒電視看嘍﹗”

  儘管時間非常緊張,這一餐晚飯吳晗仍是盡了最大努力做得豐盛一些。趁著大家吃飽肚子之後情緒放鬆的時機,他將眾人業已被困山中與外界徹底斷絕聯繫的境況,盡量輕描淡寫地陳述一遍,好歹總算是把場面糊弄過去了。

  目光仍顯呆滯的孫萌,如今像是一只被人遺棄的小貓,獨自坐在餐廳的角落裡不吭聲。吳晗一直在留意著孫萌的一舉一動,見狀他忍不住暗自嘆息一聲,來到周晨的跟前,說道︰

  “周部長,最近這幾天,孫萌要拜托你多費心了。”

  周晨的年齡確實比孫萌大不了幾歲,但心理層面卻要老成得多。聞聽吳晗的說法,周晨露出了和煦的笑容點了點頭,稍後她又皺起了眉頭,說道︰

  “照顧她是舉手之勞,這個你用不著說,我也會做的,不過……你能確定外界的情況嗎?為什麼我總是覺得心神不寧,會不會出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第九章 人間地獄(1)


  坦白地講,豈止周晨一人覺得大事不妙,恐怕問過在場的所有人,除去那些實在沒心沒肺的主之外,眾人都已隱隱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正在迫近當中。至於遠比其他人能知曉更多資訊的吳晗,此刻感覺到的壓力更是常人難以想像。只不過如今這當口,他的身邊全都是嬌滴滴的小姑娘。要說吳晗一個大老爺們,即便他害怕了想裝熊,也得拉得下這張老臉來呀﹗

  爺們不能哭﹗要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吳晗一邊在心裡暗暗給自己鼓舞打氣,一邊故作爽朗地大笑說道︰

  “哈哈哈哈,船到橋頭自然直。想得太多也沒啥用,你說對吧?”

  下面的另外半句話,雖然吳晗未曾說退場門,周晨也能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來。眼下已然事到臨頭,你伸頭是一刀,縮頭還是一刀,別以為怕了就有用。

  一夜無話,翌日清晨時分,天光尚未完全放亮之極,東方的天際露出一抹魚肚白,吳晗便提早地起床。胡亂吃了一口東西之後,獨自一人來到了保安室。緩步來到保安室最裡面的角落,出現下吳晗眼前的是一扇濃實的大門。這道僅是鋼板濃度便要超過三十公分的保險櫃式大門稱得上堅固二字,因為它是通向武器庫房的最後關卡,所以才搞得如此緊張。吳晗掏出鑰匙插進鎖孔,在門旁的數字鍵盤上輸入了長達三十二位的密碼,武器庫的大門終於緩緩開啟了。

  隨著扳動開關點亮照明,只在剎那之間,一排排閃爍著金屬加工後,烤藍和磷灰色寒光的槍枝,清晰地呈現下眼前。

  八成新的56式半自動步槍,再到由國外進口的名廠出品單、雙管獵槍,以及各色小口徑步槍和汽槍,儼然叫人目不暇接。這個場面的華麗程度,足以聘美黑客帝國中那個著名的萬千槍枝一齊湧出的特效場景。

  雖說華夏嚴厲管製槍枝,禁止任何個人持有武器彈藥,不過桃花源景區附帶建設有規模不小的狩獵場。憑著首都總公司的公關活動能力,在狩獵娛樂這個合法名義之下,要申請持槍牌照說起來也是小事一樁。當然,按照成文的管理規定,在平常的時候,包括吳晗這個小頭頭在內的保安人員都不可以隨意把武器取出使用。只是那句老話怎么說來著,只要上頭有了政策,下面就一定有對策。

  平常借射擊訓練和防暴演習的各類名義,吳晗他們這些年輕好動的保安們,沒少借著由頭把這些槍弄出來過過手癮。於是乎,桃花源景區周遭山上放養的那些兔子、野豬和黃羊、
子之類的野物就都遭殃了,著實讓吳晗逮到機會複習了一把野味特色烹飪的手藝。

  今時不同往日,吳晗再想要做些什麼出格的事情,也不會有人站出來阻攔他了。從槍架上取出一枝雄鷹12號五連發散彈槍和滿滿兩盒子彈,吳晗默不作聲地檢查過槍械的狀況,而後將子彈頂上膛,甚至連槍支的保險都沒有關上。

  按照相關權力部門的嚴格規定,這些槍枝僅限於在桃花源景區的範圍內使用,主要是準備應對一些譬如遭遇猛獸傷人的緊急狀況,絕對不允許隨便拿到外面炫耀。類似今天吳晗這種私自攜帶槍械的舉動,如果被人舉報上去,那絕對是一樁不大不小的麻煩。然而,經歷過無數痛苦考驗的直覺告訴吳晗,這次很有可能會需要這些冷冰冰的家伙撐腰。在理智和直覺之間,吳晗選擇了相信後者。

  倘若要一個人必須在觸犯法律與丟掉性命,這兩種結果中必須任選其一的話,相信任何智力正常的人都會做出同樣決定。

  駕駛著清雪鏟車,吳晗花了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大致疏通了桃花源景區通向山外的道路。只是隨著時間推移,他愈發感覺到目前的情況不對頭。待得道路基本清理完畢,此時已臨近正午時分,而光線依然顯得晦暗,吳晗為了保證行車安全甚至不得不在大白天開啟了車頭大燈。當吳晗疑惑地仰望天空之時,任憑他窮盡目力也找不到不到一絲陽光的痕跡。

  重疊濃密的雲層佔據了天空的每一個角落,那種濃重陰霾的感覺恰如一塊濕透了的棉被,直壓得人心情沉郁難明。

  “呼﹗但願一切順利,不要再出什麼亂子了。”

  自我安慰性地嘟囔了一句,觀察了半天的天色,吳晗重新回到清雪鏟車上,在正前方就是通向蛟河的幹線公路。

  昨天盤點過景區內令人觸目驚心的損失狀況,吳晗據此猜想,外面的世界也一定是亂成了一鍋粥。完全可以想見,在強烈的電磁脈波打擊下,那些沒有屏蔽脈波功能的民用電器,以及曝露在露天環境中的輸電、變電設施都給電磁脈波一勺燴了。錯非桃花源景區的風力發電站設備敷設在地下,恐怕桃花源景區現下也只能點蠟燭。如今的蛟河市內只怕連紅綠燈和電燈都沒有,那還能不亂套?可惜吳晗低估了局勢變化的無限可能,在擴展想像力方面未免保守了一些,但也不能算是他的錯,一早就能猜對這個非常答案的,絕對是非人類的變態。

  駕車轉過在距離蛟河市不到五公里外的一處高崗,下車察看前方路況的吳晗,被眼前出現的景象震撼得木然了。

  無窮無盡的焦黑色。在高崗上駐足眺望,吳晗的表情凝滯在了這一瞬間,由他所處的角度望去,視線所及之處,除了烈焰肆虐後殘留的那種焦黑色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的顏色。

  吳晗震驚得無以複加,機械式地扭動著脖子,迷離的目光似乎想要找到答案。然而,放眼四下裡,在吳晗所能看到的地方,盡是一片死寂的焦土世界。往昔繁華喧鬧的城市,中心城區幾乎被夷為平地,而在距離城區稍遠一些的地方,仍能見到在冒著濃煙的殘垣斷壁。就在離吳晗直線距離不到兩公引之外,一座全鋼鐵架構的高壓線塔,好似是被頑童故意弄壞的鐵絲玩具,又像是蠟燭受熱融化,整體彎折扭曲成了比麻花更離譜的複雜幾何形狀。在更近一點的地方,一輛傾覆在路邊的卡車被熾熱高溫融毀成了一灘外形抽象,七扭八歪的金屬垃圾。
作者: mokeyx    時間: 2009-9-9 10:14 AM

本帖最後由 mokeyx 於 2009-9-9 09:39 PM 編輯

第十章 人間地獄(2)


  不知陘偵礡A眼前這個詭異到了極致的場景,突然讓吳晗聯想起西方抽象派的油畫,同樣是那永遠讓人看不懂的繪畫風格,但真實出現下現實中的這一幕,絕對有使人不寒而栗的雄濃資本。

  整個蛟河似乎在一瞬間被高溫化為灰燼和瓦礫,那些泛著焦黑色的廢墟仍在持續散發熾熱逼人的高溫。隨著一陣灼人的熱浪順風刮來,與之相伴的,則是類似於燒焦了頭髮的難聞味道。當鼻子嗅到這股氣味,吳晗再一聯想到氣味產生的根源,縱然他見多識廣,此刻也只覺腸胃一陣翻江倒海,再也忍不住伏地嘔吐起來。雙腿跪在積雪消融的地上嘔吐著,吳晗的思惟並沒有停下來,他在本能地在尋找著問題的答案。

  核子武器。這個世界上大概除了核子武器之外,不會再有任何一種力量能夠製造出如此慘烈的殺戮景象。

  儘管在先前途經的小村莊,吳晗注意到了諸如路邊見不到半個行人,許多房屋的大門半敞著等等非比尋常的異狀,可是這些災難降臨預兆,終究不及親眼目睹城市化作一片殘垣斷壁來得震撼人心。就在這一刻,已然吐空了胃,只剩下干嘔勁頭的吳晗忽然意識到,那個他曾經熟悉的世界一去不複返了,未來將是全然不可預知的迷霧。

  “天哪﹗這是什麼……怎么可能……難道我在做夢嗎?”

  吳晗情緒激動得險些連眼珠突出眼眶之外,面對著淒慘到無法以人類已有的語言和文字,真切描述其慘狀的城市廢墟。縱然一貫自詡見多識廣,號稱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動的他,也陷入了極度精神震撼後的失語狀態。不停的歇斯底裡般大叫著,吳晗全然罔顧那些順著風向由城市廢墟上空飄來,繼而緩緩落下的雪花樣灰白色塵埃,輕輕地覆蓋在他的身體上。

  突然,似乎是聽到吳晗的吼聲,一個身形臃腫的胖大黑影,從距離不遠的一座柴禾堆裡,猛地一下跳了出來。卜一見到吳晗的面,這個黑影便大聲叫嚷著說道︰

  “阿彌陀佛﹗佛祖慈悲呀﹗老和尚我終於看見一個活人了﹗”

  驟然聽到背後傳來的說話聲,吳晗受到刺激立馬打了一個激靈,隨即清醒了過來。無比驚詫地打量著這個全身嚴嚴實實裹在塑膠薄膜裡面的神祕人物,仔細辨認了一番,吳晗這才大驚失色地說道︰

  “了空大師,你怎么會在這?”

  這位生得一副酷似武大郎的五短身材,而且很有橫向發展趨勢,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上淨是老人斑,嘴裡連牙齒都沒剩下幾顆的老和尚了空,正是附近一座香火旺盛的大廟“雪緣寺”的住持和尚。吳晗從前多次陪同總公司到桃花源景區視察的領導前往雪緣寺進香,倒也見過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和尚幾回,他們兩個人當然是談不上熟悉,僅是點頭之交而已。

  了空老和尚此時聽到吳晗的問話,雙手合十施禮,語氣急促地說道︰

  “唉﹗說來話長,一言難盡哪﹗施主,快點離開這裡,輻射可是厲害得很。來,先把口罩戴上,放射塵吸進肺子裡那可不得了啊﹗”

  聞聽此言,吳晗也恍然覺察到自己適才的失態行為是一件多么危險而可怕的失誤,立時面色大變,跟著手忙腳亂地彈掉身上的塵土。隨後,吳晗又從鏟車上取出水桶,他將雙手和頭臉等暴露在外的部位狠狠洗刷了一遍,接下來是漱口洗鼻子。足足折騰了半天,吳晗把自己搞得臉色煞白,這才把老和尚遞過來的口罩戴上。

  號稱滅世大殺器的核子武器持續殺傷效力如何,吳晗當然是看到過一些資料。若非受到的精神刺激太強烈,造成失神,他早就該想起殘餘輻射的危害性,此刻自是止不住一陣後怕。

  覆巢之下,焉有無完卵?既然連蛟河這種在全國地圖上根本找不見位置的小城市都被核子武器炸成一片廢墟,換作任何一個智力正常的人也能想得到,諸如首都和魔都這樣人口稠密的大中城市,下場絕對不會比蛟河更好。

  吳晗強自鎮定一下情緒,扭頭沖著老和尚了空說道︰

  “大師,您要是沒地方去,不如先到我們那邊躲躲吧﹗”

  人老精,馬老滑,兔子老了鷹難拿。了空老和尚已然活了八十多歲的一把年紀,說起來他的大半生亦是久經世事沈浮跌宕,不但經歷過上個世紀舉國上下準備打核大戰的時代,即便是號召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激烈鬥爭,也沒能送他上西天見佛祖,足見了空老和尚是一個生命力如野草般頑強的人。對於眼前的惡劣情勢,老和尚同樣有著清晰判斷。吳晗這邊剛一豎起梯子,他立刻順桿子爬上來了。

  當即,老和尚了空無比熱忱地一把拉住吳晗,說道︰

  “阿彌陀佛,老衲也正有此意,不如同去,同去。”

  ...................................................................

  “……那是昨天傍晚的事,寺中的僧人都回家過年去了。什麼?你問和尚怎么還回家?哎,這年頭哪還有幾個真和尚,全是佛學院的畢業生,結婚生孩子一樣都不耽誤,回頭帶上了假髮誰知道他是干嗎的?阿彌陀佛,老衲犯了口戒,罪過呀﹗罪過。寺中只剩下老和尚我一個人剛作過晚課,突然間就......佛祖慈悲,那慘狀……唉,真乃劫數哇﹗”

  在餓了一整天之後,飢腸轆轆的老和尚了空這當口也顧不得講究什麼餐桌禮儀,一邊吃相不雅地旋風般橫掃桌上的稀粥和鹹菜,一邊把蛟河市經歷的最後時刻,跟圍攏在周遭臉色跟金紙無限接近的眾人講述一遍。聽完這段人間慘事,在場的女士們一個個面無人色。不用問,自然是想起了家中親友凶多吉少,更不用說自己也要面對不可預知的可怕未來,整個餐廳裡一片哀鴻之聲驟起。

  如今桃花源景區這些人之中,除了已經提前一步體會到喪親之痛的孫萌,再算上吳晗這個歷史悠久的天煞孤星,人們的情緒一齊跌落到了前所未有的黑暗深淵。



第十一章 篳路藍縷(1)


  吳晗聽見哭號聲連成一片,攪得人心煩意亂,他不耐煩地皺起眉,說道︰

  “行了,現下外面的情況多糟糕,你們也該知道了,咱們還是好好商量一下對策吧﹗眼下山裡好歹有口飯吃,要是貿然出去的話......不用說回首都的交通問題,光是這一路上的核輻射就夠要命了。再說,那邊恐怕也是……”

  當把話講到這裡,吳晗刻意地停頓了下來,目光意味深長地在眾人的臉上一掃而過,緩緩說道︰

  “人活著就得吃飯,雖然咱們山裡有存糧,外面成了這種樣子,今後就不用指望再有糧食運進來了,一切問題只能靠咱們自己。別的事還可以壓後再說,唯獨吃飯的這件大事一刻也耽誤不得。北峰那邊的一溜山洞裡總共是六座生態農業溫室,總面積有幾萬平方,靠溫泉和沼氣保持溫度。如果管理的好,光是種菜、種糧什麼的,要養活幾百人也不成問題。你們傷心難過,我都能理解,不過從明天開始,大伙就得開始干活了,傷心不能當飯吃啊﹗”

  造物是很奇妙的,在男人的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理性成分就比女人高出不少,即便一時受到感性原素刺激,一旦激動情緒過去,男人就會立刻意識到嚴酷現實,將多愁善感拋在腦後。吳晗這邊的話剛一退場門,當即引起了強烈反彈,就連周晨這樣老於世故的職場高手都對他投來了忿恨的犀利眼神。顯然這一切都是因為吳晗在這個大家一心緬懷親人的當口,挑頭說了些不合時宜的話。

  “吃飯?吃什麼飯﹗你真是個冷血動物﹗”

  周晨俏臉氣得發白,手指哆嗦著指向吳晗,氣憤難平地瞪著他。良久之後,才從牙縫中擠出這么一句話。當聽到這個並不令人愉悅的評價之後,吳晗無奈地干笑了兩聲,撓頭說道︰

  “冷血?也算是吧﹗可不管怎么說,你們還有一天的哀悼時間,從明天早上開始,在這裡的每個人都要擔負起自己的那份責任。你們得記住,不干活就沒有飯吃,事情就這么簡單,咱們也沒有養閑人的條件。如果誰不願意接受這個建議,很好,明天也不用干活,直接走人就行了。”

  吳晗的一番話講得異常冷酷無情,他的表情極為嚴肅,看起來絲毫半點開玩笑的意思。在如今這個當口,無論是誰敢跳出來反對,似乎也只有請君走路這一個選擇。難道是吳晗這個人太過無情嗎?不,是因為他太清楚接下來將要面對著什麼情況了。

  核戰誠然是很恐怖,只要這扇末日之門打開,短短數小時內全球幾十億人的死亡都是在意料中事。更令人膽寒的卻不是這種突發的短期傷害,而是漫長難熬的核冬天。

  科學界很早就有一種推論認為,當大量的核子武器一起發生爆炸,其所釋放的能量,將會把大量的塵埃和水蒸氣送入位於地球高空的同溫層。隨著濃重的塵埃雲團阻礙陽光照射地表,馬上就會引發地面氣溫急劇下降。其後,持續的降雪會在地表形成強烈的光反射作用,進一步促使氣溫降低。簡而言之,這一連串錯綜複雜的回應,最終產物就是近似於地質歷史上那些冰川期的核冬天效應。

  根據理論值推算,核冬天的效果將極為猛烈,即使正值盛夏的南半球,也會在很短時間之內變成隆冬。雖然後來有新的理論分析認為,前面提到的那位烏鴉嘴專家算錯了某些關鍵數據,從而誇大了核戰爆發可能引發的後續效應,勸慰民眾不必擔心核冬天問題,但這個結論和核冬天理論一樣,也是個推論,究竟誰對誰錯,似乎只能用實踐來檢驗了。

  吳晗對於這個並不完美的世界,向來不抱太大期望。逢凶化吉,遇難呈祥,只是美好的願望,而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才是司空見慣的常事,吳晗據此認為要考慮到出現最壞結果的可能。

  當一場巨大災難降臨時,那些盲目樂觀者的下場,無非落得個跟寓言故事中那只寒號鳥一樣淒慘。目前姑且先認定核冬天理論是完全成立的,那麼即便是以最樂觀的估算,核冬天帶來的降溫也要持續數年之久。反之情況不樂觀的話,這一冷下去好幾百年,也不能說是完全沒可能的。在此期間,除了地球靠近赤道的熱帶地區以外,露天農業估計都不會有什麼收成了。毫無疑問,持續性的災害天氣將會讓那些逃過核戰打劫的倖存者,長時間掙扎在痛苦漫長的核冬天裡,最終仍不免死於飢寒交迫之下。

  這個並不遙遠的淒慘未來,著實令吳晗感到一陣毛骨悚然,所以他決心從現下開始就要為自己能活下去而努力。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那些生活在城市裡的都市人,太過習慣倚賴到超市採買每日所需食品的便利條件。當人們盡情享用著美味新鮮的各類食品,唾手可得的輕鬆余裕之時,他們似乎忘記了這些糧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沒人辛勤勞作,那就肯定沒有東西吃。

  曾經嘗過挨餓的滋味,吳晗在渡過了核戰慘烈現場的精神衝擊之後,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其他難題,而是今後的糧食從哪來?情勢嚴峻的未來,遠比核輻射更令他感到恐懼。餓死﹗不管從什麼角度看,也不是個會讓人覺得舒服的死法啊﹗

  桃花源景區地處未開發的原始森林深處,遠離那些中心城市。儘管景區自有溫室能提供大量菜蔬和水果,雞蛋、牛奶,甚至是肉類的供應理論上也能做到自給自足,可是唯獨對於最基本的糧食生產規模不大,需要倚賴外界供給。假如要發展溫室規模化種植糧食作物,在物質準備方面問題不大,只是需要投入更多數量的人力參與生產才行。始終在反覆盤算著糧食問題,吳晗決定盡快把這個棘手問題拋出交由眾人討論,免得繼續浪費寶貴時間。他已隱隱第六感到,對於倖存者們來說,最困難的考驗此刻尚未到來。

  

第十二章 篳路藍縷(2)


  雖說眼下桃花源景區內的糧食儲備充裕,足夠吳晗他們這十幾個人連續吃上好幾年,但坐吃山空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一時的安逸過後,到頭來還是要挨餓的。深切體味過挨餓那種前心貼著後背的難受滋味,吳晗絕對不希望再經歷一次這種人生磨難,因此他按照情況朝著最壞趨勢發展的預期,開始動手敲打這些不知柴米油鹽貴的嬌嬌女,也好叫她們被悲情充斥的頭腦稍微冷靜一些。

  正值傷心欲絕之際,公關部的美女們被吳晗半點不留客氣的話,頂得險些背過氣去。沒等她們回應過來,吳晗這邊又繼續說道︰

  “你們記好了,沒有例外,我們所有的人,當然也包括了空大師,從明天起都要參加力所能及的勞動。我還是剛才的那句話,誰不干活,就沒有飯吃。要是沒有其他的問題,今天就先到這吧﹗”

  說完,吳晗轉過身自顧自地轉身走了。在空蕩蕩的餐廳裡,只剩下忙著祭五臟廟的了空老和尚和一群淚痕未去的女人彼此面面相覷。

  前腳回到宿舍,後腳吳晗就從書架上翻出了手頭所有關於核子武器和核輻射的書刊資料,如飢似渴地啃了起來。

  要說現如今外面的情勢,的確是叫人心驚膽戰,誰也說不好哪有核輻射。如果多了解一點相關知識,就能多出一分安全,即便學得不好也沒什麼關係,畢竟這個時候臨陣磨一下槍,不快也光啊﹗

  核戰一旦開始,就沒有人能讓它停下來,首輪核打擊、核反擊、二次核打擊……首先是那些人口稠密的大中城市在劫難逃,其次是具有軍事價值的各類設施榜上有名。譬如某個現今全球規模最大的水壩,注定是要被核彈放水的,在大壩下游生活的那幾億人即便運氣好,沒被核彈炸死,肯定也會被一場規模史無前例的人工洪水送進太平洋裡喂魚。儘管城市是沒指望了,但廣大農村集鎮仍然大有可為。在農村,家家戶戶都有存糧的習慣且不說,在核打擊下倖存下來的那些鄉鎮,應該有不少物資留存。

  趁著核冬天氣候尚未到來之前,趕快設法獲取這些資源,遠比大家抱頭痛哭哀悼親人來得要緊,這就是吳晗最簡單的想法。

  “呼吸系統過濾裝置……皮膚的必要防護……放射性塵埃的消洗流程。洞子裡面好像有些東西是防化服啊﹗”

  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在匆忙間翻閱資料的時候,吳晗偶然觸動了一絲靈機。雜誌圖示上面的全身防化服,他忽然感覺自己在那裡見過類似的東西,在絞盡腦汁回憶了半天之後,吳晗才終於記起來,似乎是在幾個放置破爛儀器設備的山洞裡。心動不如行動。實踐證明了吳晗的記憶力不錯的,當他專程跑到黑暗幽深的山洞中,借著應急燈的光亮翻了大半天。不僅成功從堆積如山的雜物裡,發現了兩件貌似完好的老舊橡膠防化服,而且在旁邊的破爛堆裡,意外地弄到了一個外觀黑乎乎,模樣和重量都跟老式收音機相差無幾的古怪儀器。

  “我靠﹗1962年,首都精密儀器廠製造,真是一件貨真價實的老古董哇﹗”

  小心翼翼地擦去覆蓋在這件古董級電子儀器表面上那一層濃度驚人的灰塵和污垢,吳晗費了不少功夫才辨明它的正身。這是一台專業測量放射性強度的“蓋革計數器”。只是等到看清了商品名下方的那一行小字時,他又忍不住抱怨起來。時隔半個世紀,這玩藝還能用嗎?饒是如此,吳晗也沒舍得把這件老爺儀器棄置不用。誰都曉得核輻射這玩意是看不見摸不著,但是它真的要命啊﹗

  如今滿世界的核彈頭亂飛,天知道啥時候一不小心就給輻射了。聽說輻射後遺症會轉化成什麼白血病之類的頑症慢慢要了你的小命,這種前景可是很不和諧呀﹗

  核戰後的世界裡,“蓋革計數器”完全算得是萬金不易的無價之寶。別管它再怎么破舊,只要還能湊合著用,吳晗就已經要謝天謝地了,作人太挑剔是會被雷劈的。

  全家死光光。通常這句話都是誇張的形容詞,不過當核戰爆發之後,想必今後把這句話當作一般陳述句式來使用會更合時宜一些。似乎在一不留神間,居然倖存者們都成了孤家寡人。面對著慘淡的人生和渺茫的前途,這一天的晚飯氣氛顯得格外凝重。人們吃得無比沈悶,在餐桌上聽不到慣常的交談說話,筷子和盤碗碰撞的些微聲響,此刻好像也忽然一下變得響亮起來。

  回憶著親朋好友的音容笑貌,女人們幾乎就著眼淚艱難地吃完了這頓晚餐。在極近的距離見識過核爆現場的慘烈狀況,吳晗承受了巨大程度的精神衝擊,這種心態不是親歷者很難想像得到。單從某種哲學角度來分析,他的精神也等同淬煉過一次,去除了許多雜質和渣滓,相比於其他人沈浸在喪親的哀痛之中無法自拔,吳晗的心思一早就轉移到了研究如何面對不可預知的未來。

  吳晗這個人的性格,往好了說可以叫天性樂觀,往不好裡說就只能叫沒心沒肺了。不管怎么講,在這個一切規則都不複存在的核戰後時代,具有這種性格的人才比較有生存優勢。

  仔細地吃掉了碗裡的每一粒米飯,吳晗輕輕放下筷子。沈默了一會之後,他轉過頭對旁邊目光迷離,食不甘味的孫萌,說道︰

  “今天你記得早點休息,明早跟我一起到山外去轉轉。”

  聞聲,孫萌起先一愣,隨即她神情古怪地反問說道︰

  “你說我嗎?為什麼是我?”

  吳晗不動聲色地掃視了一眼在座諸人,那一張張表情呆滯的面孔,語氣平淡得跟白開水一般,說道︰

  “那你覺得,以她們現下的精神狀態和老和尚那一把年紀,適合參加外出活動嗎?不是你,還能是誰?”

  環顧左右狀若行屍走肉,形容憔悴的一眾美女和正在飯後假寐中的老和尚了空,孫萌悲哀地發現,她好像又平白又當了一回被人教育的愚人,只得無可奈何地說道︰

  “呃﹗那好吧﹗”

  雖然同樣是全家死光光的結局,孫萌總歸是要比別人早一天獲悉這個殘酷事實,在心理恢復時間上存在優勢。再者,推己及人,她也不忍心讓這些失魂落魄的女人們,親眼證實一下外面世界的淒慘境況。
作者: mokeyx    時間: 2009-9-9 10:14 AM

本帖最後由 mokeyx 於 2009-9-9 09:40 PM 編輯

第十三章 篳路藍縷(3)


  山路在群山包圍中的峽谷裡曲折延伸,四周的山崗上覆蓋著皚皚積雪。儘管這幅冬日美景一如往昔的美麗,然而那些目睹景色的人全無心情欣賞,這些瑰麗的景致也無法再使人感到哪怕一絲一毫地愉悅。

  柴油發動機的轟鳴聲打破了山路的靜寂,孫萌神情木然地坐在卡車副駕駛位置上。昨夜夢中出現的恐怖核戰影像,此刻反覆出現下她的腦海中,最後孫萌終於忍不住開了口,說道︰

  “吳晗……你說人類會不會滅絕了?”

  “哦﹗這是誰說的,太誇張了。”

  相信諸如此類的懷疑和問題,倖存下來的人們都會有一點,差別只在於是否問退場門。吳晗最近幾天抓緊時間惡補了一下核子武器的相關資料,態度顯得不屑,在他看來這種問題實在欠缺水準。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俱。在這個世界上,許多東西之所以令人恐懼,並不是因為這些事物本身多么恐怖,僅僅是單純由於不了解事情真相,經由每個人的臆想轉化而來的恐懼感,甚至遠比那些東西本身來得更厲害。不妨換句話說,人類的恐懼根源很大程度上來源於神祕未知。

  相比於孫萌和山裡那群終日以淚洗面的美女訪客們,吳晗最起碼啃了不少資料,在知識儲備方面稱得上是一位知者了,他的這份驕傲也不是沒來由的。

  無論是出於打發無聊時間的需要,抑或是安撫一下自己的心靈,孫萌都不會介意再多跟吳晗學一些知識,說道︰

  “為什麼?核戰爭都開始了,人類滅絕不是一定的嗎?”

  這叫什麼邏輯關係?吳晗被孫萌的話雷得不輕,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苦笑著說道︰

  “嗯﹗這樣,我來幫你掃掃盲,首先更正一點,核戰爭全面開始完蛋的也只是人類衣冠文物。在本質上講,類似人類這樣生命力頑強,自然繁殖力高,環境適應性又很好的物種,有著完全不輸給蟑螂和老鼠的活力,蠻難一下子被滅絕乾淨的。”

  大約是很少被教育人類和蟑螂、老鼠之間具有什麼共性特徵,吳晗的一番理論讓孫萌聽得雲山霧罩,她的一雙杏核眼裡滿是大大的問號。趁著卡車換檔期間,吳晗瞥了一眼滿頭霧水的孫萌,見她一副沒聽懂的模樣,又跟著補充說道︰

  “怎么,不相信?呵呵呵呵,我記得資料上說,從基因多樣性的角度分析,要維持作為一個生物物種的延續,只要留下一千人做種就足夠了,不過要延續和繼承現代科技衣冠文物,那就至少需要十萬人,而且是聚集在一起生活的十萬人。”

  十萬人是個什麼概念?不要說那些動輒以千萬人口計數的超級都市,即便是一座普通縣城的常住居民,恐怕都會比這個數字稍微多上那麼一點點吧﹗

  “……不管是撒哈拉沙漠,西伯利亞平原,再不然青康藏高原和大洋洲內陸之類的地方,甭管環境多荒蕪,終歸還是有人住的。光是靠這些地方的倖存者,已經足夠讓人類這個物種延續下去。至於說原來的那個世界,恐怕是要跟著壯觀的蘑菇雲一塊灰飛煙滅了。”

  傾聽著吳晗這套似乎合乎清理的分析,孫萌陷入到思索當中,她的臉色略為好了一些。知道自己不是這個世界上惟一倖存者群體中的一員,對於這位涉世不深的女孩來說,應該算得上是個心靈慰籍。

  雖說山路在前一天經過了吳晗清理,仍需要謹慎駕駛,注意避開那些新近滑落下來的冰雪。對於跑慣了這段山路的吳晗來說,眼下這點阻礙算不了什麼,因此一路上是比較順暢的。除了在到達孫清夫婦車禍墜崖喪生的那段山路時,孫萌特地要求吳晗停下車,親手將早晨特地從溫室種植園摘來的一束白菊花放在路邊之外,中途沒有再耽擱時間。大約在一小時以後,吳晗駕駛著這輛核定載重十五公頓的重型卡車,緩緩停在一座瞧不見半個人影的空曠小鎮的中心十字路口。

  “喀啦﹗喀啦﹗”

  謹慎地戴好防毒面具之後,吳晗降下車窗探出一只手到外面外面,使用“蓋革計數器”檢測外界的輻射劑量讀數。確定外頭的輻射強度遠遠低於正常人體耐受標準之後,他這才推開車門跳下了下來。下車之後,吳晗乾淨利落地將手中型式威猛的12號散彈槍子彈頂上槍膛,擺出了戒備森嚴的架勢。沿著卡車周遭巡視了一周,認為附近沒有什麼威脅之後,吳晗扭頭朝著車上一招手,說道︰

  “行了,你也下來吧﹗開始干活了。”

  小鎮上的情形與吳晗前一天見到的那些空無一人地方沒什麼兩樣。儘管沒有遭到直接核攻擊的跡象,鎮上的居民卻卻也不知去向。目下這裡只余下一座座空蕩蕩的建築和遍地凌亂的雜物,任由著寒風吹動,發出陣陣刷拉刷拉的細碎聲響。

  “閃開點。轟﹗嘩啦……”

  快步來到一間掛著超市字樣的小店門口,吳晗一抬手開槍轟碎了卷簾門下方的鎖頭,緊接著俯身將門拉開。不得不承認,此時吳晗無論是型式和裝備,抑或是從動作的專業熟練程度來看,全都似足了港產槍戰片中的悍匪一族。在一旁已然看得傻了眼的孫萌,甚至開始懷疑某人除了當保安這個合法身分之外,另有一個流竄劫匪的隱藏頭班。

  這間規模不比小賣店大多少的小型超市,規模不算大,不過在臨街的門面後頭有個面積不小的院子,似乎是被主人家作為平常存貨的倉庫使用。對於吳晗和孫萌這對半路出家,初次涉水的菜鳥劫匪來說,這個目標很理想。本能地將首個洗劫目標選定為這裡,足以證明某人身上具備著成為一名優秀劫匪的巨大潛質,起碼實踐業已驗証他在挑選獵物時的眼力相當不錯。

  當進入超市巡視了一圈,未曾發現危險事物,吳晗轉身邁步走進超市的後院。不多時,弄出了一輛主人家慣常使用的手推車出來。隨即,吳晗示意孫萌動手把貨架上的商品搬到手推車上,他則轉身又回到了後面的院子,不知在忙活些什麼。

  

第十四章 篳路藍縷(4)


  “來,讓開點,嘿喲﹗”

  剛過了幾分鐘,吳晗捧著三個大箱子氣喘吁吁地一路小跑出來,等到他小心地把箱子放在手推車上。旁邊忙得不亦樂乎的孫萌,滿是好奇地湊近到箱子跟前,低頭仔細一瞧箱子上印刷的商品名稱,頓時瞪大了眼睛,大為驚詫地說道︰

  “鹽?你弄這么多鹽干嗎?你不是說景區裡不是有一眼高鹽溫泉嗎?”

  堆在手推車上的貨物,赫然是整整三大箱精製加碘食鹽。別看這些鹽的體積不大,重量卻相當可觀,全部加起來的淨重只怕不得有一百多斤。瞧著吳晗這副架勢,大概是把這間超市所有庫存的食鹽都給一掃而光了。剛才孫萌一直在往車上裝各種罐頭和調味品,此刻乍見吳晗搬來的這些鹽,不免嚇了一跳,難道說他打算回去之後改行腌鹹菜嗎?

  伸手彈了彈身上蹭到的塵土,吳晗不動聲色地回答說道︰

  “對,山裡的那眼鹽泉確實產鹽,可你不知道,那鹽的滋味實在不怎么樣。老實說吧﹗鹹倒是夠鹹了,就是鹹得都發苦,你想咱們誰能吃得慣哪?按照早先請來那些專家的說法,景區鹽泉的鹽太苦是因為雜質的含量太高,要加工成一般食鹽,中間得下不少功夫。前頭我跟你講的都是景區的廣告詞,總公司統一安排學習的。唉,咱們先不說這個了,抓緊點時間搬東西。外面這天色......”

  卜一提到天色,吳晗的臉色驟然陰沈下來。適才這一路上,孫萌跟著他惡補了一番常識科目,此刻亦是深有同感。雖說手錶所顯示的時間是上午九點四十分,按理說已經是天光大亮的時候了,可如今陰雲密布的天空,根本見不到分毫陽光的蹤跡。縱使少許日光能夠透過濃重雲層,天色也極為暗淡,彷如傍晚臨近日暮時分的狀況。照此跡象推斷,吳晗敢打賭,核戰捲起的塵埃和水汽,已經匯聚在高空,怕用不了幾天就要下一場人類前所未見的大暴雪了。

  想到這些叫人撓頭的事情,吳晗努力搖了搖頭,似乎是想把所有的煩惱都從腦海裡驅逐出去,旋即他岔開了話題說道︰

  “別愣著,趕緊動手搬,下一站還得去衛生站和藥店,一定要多弄些醫療器械和藥品。山裡邊現下沒大夫,這些東西可是能救命的寶貝啊﹗”

  吳晗和孫萌兩個人前後花了兩個多小時,總算將超市和臨近的數間店鋪裡認為可資利用的物品悉數掃蕩一空,大有風卷殘雲之勢。隨後,吳晗關好了卡車車廂的大門,招呼著孫萌上車,重新發動了汽車向前緩緩駛去。

  “眼下這狀況真是詭異,就算城裡的人都死光了,那些住在農村的人又跑到哪去了?這些地方可沒被核彈炸過。”

  當一個人靜下來獨處的時候,吳晗就不自覺低開始細細回想著一路上的所見所聞。這個深深的疑惑始終縈繞在他的腦海當中,如影隨形揮之不去。然而,想歸想,吳晗從未跟身邊的任何一個人談及這些疑惑。需知,當下的情勢危如累卵,眾人早就自顧不暇了,類似這種徒自增添煩惱的話題,暫時擱置起來比較合適。

  一路開著重型卡車沿著鎮上的主要道路轉了兩圈之後,吳晗終於如願找到了目標。這次連破門而入的功夫都可以省了,因為就在不遠處那間二層小樓的衛生所大門,已然是四敞大開。在衛生所門口積雪猶存的地面上,散落著為數不少硬幣和各種面額的紙幣。在吳晗他們到來之前,似乎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

  “喀喇﹗誰?給我出來。”

  當吳晗意識到在附近可能有搶劫者的存在,他便格外加了幾分小心,當從車上下來時,不僅手握五連發散彈槍,目光也一刻不曾放鬆地警惕掃視周遭的景物,唯恐遭遇不測狀況。正在這時,附近一扇虛掩著的門忽然晃動了一下,缺油干澀的門軸發出一聲刺耳的吱呀聲。吳晗當即條件反射式地將槍口對準了聲音傳來的那個方向,同時厲聲喝問。

  “嗚……”

  那扇門又動了一下,緊跟著,一個渾身黑乎乎的小東西從門裡鑽了出來,它用一種可憐巴巴地望著吳晗,似乎無法了解自己怎么會惹得他如此生氣。孫萌留在車上正處於居高臨下的位置,要比吳晗更早看清楚了下面的情況,她面帶驚喜地降下車窗,喊道︰

  “別開槍,那是只小狗﹗”

  說完,孫萌情緒異常興奮地跳下車來,渾然罔顧吳晗帶有警告意味的眼神,一路直奔過去俯身抱起了這只正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黑白花土狗。

  平端著散彈槍,吳晗由側面湊近到這扇虛掩的門口,然後朝著房間裡面張望了幾眼,再度確定裡面不存在現實威脅之後,他才輕輕把槍放下,轉回頭對孫萌說道︰

  “嗯﹗這個小東西大概是主人逃命的時候忘記把它帶上了,既然你喜歡,那就抱回去養吧﹗”

  不得不說,吳晗最近這兩天老是板著一張死人臉,彷彿天底下的所有人都欠了他一屁股高利貸,實在很難給初次認識的人留下什麼好印象。當孫萌乍一聽說這個很有人情味的提議,她的第一回應不是開心,反而生出滿腹狐疑。

  認真盯著吳晗那張算不上英俊的臉仔細瞧了一會,確定他不是在故意說反話以後,孫萌方才小心翼翼地說道︰

  “我留下它,真的沒關係嗎?”

  “咱們山裡的條件確實不算寬裕,不過那是對人來說的,再多養一條狗也不至於成負擔吧?”

  依然把話講到這種程度,吳晗忍不住搖起頭來,後面的話都盡在不言中了。這次他算徹底服了孫萌,在桃花源景區住了好幾天,客房裡介紹景區的資料圖文並茂,她居然還能擺出一無所知的無知少女架勢,如此粗枝大葉的性格真是叫人無語。



第十五章 篳路藍縷(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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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源景區的整體投資規模之大,幾乎是歷年之冠,導致開支浩繁,宣傳部門不得不在提升品性上狠下一番功夫,吸引那些具有更強消費能力的顧客群體。

  配合宣傳中作為主要賣點著力倡導的綠色、天然、環保的經營理念。總公司不惜工本,在天然溫泉溫室的集約化生態農業基礎之上,增加了象徵著自然生態循環的家畜養殖部分,預備以最佳的姿態為顧客們提供最優質的無公害食品。為了滿足這些需求,由阿爾卑斯山區引進的良種西門達爾牛,數量就達到四十頭,每天產出的牛奶足夠提供給數百名遊客放心享用,保證中間絕對不存在化學品污染問題。

  與此同時,桃花源景區養殖的其他家畜,諸如九斤黃雞、獅頭鵝、兩頭烏豬和美利奴羊等,也全是叫得上名號的品種,孫萌多養一條狗能礙什麼事?

  看著孫萌那張彷彿寫滿了“很傻,很天真”字眼的臉,吳晗滿是無奈地嘆息一聲。大約只有這種從來不知柴米貴的富家女,才會跟他聊天聊了這么久,連桃花源景區有多少家底都心裡沒數。

  “朽木不可雕也。”

  當孫萌知悉這條可憐的小狗可以帶回去養的時候,已是禁不住滿心歡喜,興奮之色溢於言表,對吳晗的那番感嘆言辭全當是放那種氣了。當下連理都不理,一門心思擺弄著懷中這條可憐巴巴的小土狗。這條倒霉的小狗也不知已經餓了幾天,此刻的它目光顯得迷茫,不住嗚咽著在孫萌溫暖懷抱裡尋找臆想中的食物和飲水,它那雙偶然與人對視的水汪汪大眼睛,此刻看上去也是如此地天真無辜。

  “啊﹗下雪了。”

  正當孫萌專心致志地照看著新寵物,吳晗忽然感到一股微微的涼意由面頰傳來時,當他下意識地伸出了手,果然在臉上摸到了一絲水跡。等到吳晗仰起頭望向天空時,恰好是見証了漫天的雪花悠然落下的優美姿態。見此情景,吳晗的臉色瞬息劇變,這些天來最擔心的事情終於來了。在連續深呼吸數次之後,吳晗一把拉起蹲在地上的孫萌,語氣急促地說道︰

  “快,馬上動手搬東西,這是咱們在積雪融化之前最後一次出來了。”

  “最後一次?哎,真的下雪了。”

  正所謂磨刀不誤砍柴工。在剛才來時的路上,孫萌已然被吳晗灌輸不止一遍核冬天是如何如何恐怖的危機意識,對於現下開始下雪究竟意味著什麼,好歹算不得完全無知了。不用說別的,光是極有可能在短時間內產生比冰河時代更恐怖的降雪量,就足夠讓一切陸地交通系統徹底陷於癱瘓境地。不管是哪一種類型的機動車輛,假如是需要行駛在濃度超過十幾米,甚至幾公丈的鬆軟積雪上面,那也注定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先把狗放進車裡,跟我抓緊時間搬東西。”

  吳晗心急如焚,招呼了一聲,隨即把散彈槍移到背後,邁步走進衛生所,開始了風卷殘雲一般的洗劫行動。孫萌與吳晗兩個人用接力的模式,以最快速度把所能看到和搬動藥品與醫療器械設備通通搬上卡車之後。

  審慎地打量過正在逐漸增大的降雪,吳晗放棄了繼續搜刮這個鎮子的誘惑,轉身叫上孫萌上車,隨即他一腳把油門踩到底,以這輛重型卡車所能達到的最高時速,一路朝著桃花源景區飛馳。

  過分謹慎時常會使人錯失良機,而採取過分大膽的冒險行動,則往往會使人失去寶貴的生命。要在二者之間作出一個正確的抉擇,似乎是一道永遠解不開的迷題。就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裡,吳晗素來的那份謹慎得到了回報。當他將卡車駛出蜿蜒曲折的山路時,前方山谷中開闊地上的積雪,已經接近了一尺濃。手忙腳亂地把卡車停在賓館門口,吳晗火速跳下車,他感覺到腳下沒膝深的積雪,當即一陣心悸襲來。這場降雪來得如此是迅速猛烈,假如路上再耽擱一點時間話,恐怕他和孫萌就永遠也回不來了。

  核戰爭帶來的不僅僅是瞬時毀滅,由此而來的次生災害仍在持續延續,此時桃花源景區北面的天空,閃耀著詭異的紅色光芒,好似晚霞般炫爛。

  吳晗知道這是天空中的雲層反射著北方亞布力滑雪場附近的森林大火而形成的瑰麗奇觀,在無限壯麗中透出同樣無盡的殘酷。凝視著天空中泛著紅色的雲層,吳晗頓覺心中一股寒意油然而生。作為一個地道的東北人,他當然曉得這美麗景致的背後是什麼,瞳孔止不住急劇收縮。吳晗攔住剛下車的孫萌,吩咐說道︰

  “告訴其他人,立刻開始收拾東西,不能在賓館裡繼續住了。”

  孫萌正抱著那只剛剛收養的小土狗,聞聲她露出驚詫的神情,反問說道︰

  “不住賓館,那我們該到哪去住?”

  吳晗沒有正面作出回答,遙望著映射沖天火光的北方天空,他的情緒顯得愈發焦躁。當下不耐煩地一揮手,說道︰

  “不管住那裡,總比死好吧?你看現下下雪的速度,用不了兩天功夫,積雪就能把整個賓館都埋起來,你覺得咱們還能安心在繼續住下去嗎?”

  雖然是在對孫萌發火,實際上吳晗是在生他自己的氣,即便是他不免也低估了核冬天降臨的兇猛勢頭,但業已造成的錯誤無法彌補。現下除了緊急發動起清雪鏟車,奮力在賓館和南北兩側的山洞之間清理出一條通道,吳晗實在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補救措施。聚集在賓館裡尚未來得及吃晚飯的倖存者們,悉數被吳晗召集到一樓餐廳。當倖存者們獲悉這場大雪將要達到的空前規模,每個人的臉色說不得都有些發青。唯有一生歷經無數磨難波瀾的老和尚了空,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架勢,起碼在他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慌亂。

  吳晗盡力在自己的臉上擠出一絲微笑,不過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跟這難看的笑容一點都不搭界,說道︰

  “開始動手,把一切能拿走的東西全帶上,今晚就算是不睡覺不吃飯,也得搶時間把有用的東西全都搬過去,咱們要跟大雪搶時間。”
作者: mokeyx    時間: 2009-9-9 10:15 AM

本帖最後由 mokeyx 於 2009-9-9 09:40 PM 編輯

第十六章 篳路藍縷(6)


  時間不等人。在倖存者們交談這點有限的時間內,外面的風力開始顯著增強了,借由呼嘯而來的狂風,漫天雪花隨之加速飄落,打在人的臉上隱隱生痛,相距五公丈開外完全看不清景物。見狀,吳晗一刻也不敢耽擱,輪換著啟動清雪鏟車和重型卡車,在賓館主樓和北峰山洞溫室電梯之間穿梭往複運輸物資,其他的人則負責在兩頭裝卸物資,以及用貨運電梯把已經卸下的貨物運輸到山洞裡儲存。

  臨近到午夜時分,倖存者們終於搶在平地深度兩米的積雪前頭,將大部日常生活所需的家什和生活必需品運到了安全地點儲存。

  何曾干過如此粗笨的力氣活,公關部的幾位女士累得花容憔悴,直恨不能就此癱軟在地上睡死過去。任憑著雪花消融浸濕了平素保養甚佳的秀發,此時她們渾身沾滿泥水,形象野狼狽之極,絲毫看不出往日燈紅酒綠之下的妖嬈風情。當勞累和精神極度緊張過後,那份強烈倦怠感讓不少人隨手抓過條毯子便草草包裹住濕漉漉的身體,再也無暇顧及形象問題,就此躺在冰冷的石頭地面睡熟了,活脫是一副劫後余生的難民相。饒是吳晗的體力遠勝這些平常連家務活不干的白領美女,可是他也承擔了所有的重體力勞動。

  目下,吳晗累得跟孫萌那只新寵物一樣,恨不得連舌頭都吐出來,可是他又掙扎著站起身,似乎還要繼續干活的樣子。相處的時間比較久了,孫萌對吳晗比別人還要多出一份關心,起身拉住吳晗沖著他搖了搖頭。

  心知孫萌是出於好意,奈何吳晗無從消受,嘆息一聲,解釋說道︰

  “我也想休息,現下不行,不能停下,那邊好多東西只有我知道放在那裡。得趁著積雪沒有變得更濃之前運過來,這是大事,萬萬耽誤不得。”

  孫萌見吳晗的態度異常堅決,明白沒法再勸下去了,只得點了點頭,返身坐回到臨時搭起的野營帳篷裡,繼續掰著餅乾喂著那條飢腸轆轆的小土狗。駐足在原地喘息了片刻恢復體力,吳晗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水貨勞力士所顯示的時間,旋即振作起精神,將防寒服穿戴整齊俯身抓起了地上的應急燈,加快腳步走向貨運電梯。

  .....................................................................

  翌日正午

  依照常理來說,在臨近中午的時候,天色無論如何也該大亮了,然而核戰幾乎摧毀了一切與人類常理相關的事物。外面的寒風依舊呼嘯肆虐著,被風捲起橫飛的雪花形成了好似霧氣般的景象,陰沈的天空好似是黎明前的極度黑暗,天色黯淡得叫人感到心情抑郁。

  “喂,外面的雪停了嗎?”

  通向地面的貨運電梯入口,業已被持續降下的大雪徹底封死。昨夜稍微打了個瞌睡之後,吳晗守在惟一能直接觀察外面情況的觀景台,監測著外面的天氣變化,隨時準備應對不測狀況。當聽到背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起初吳晗以為是孫萌來了,等聽到講話的聲音,轉回頭才發現不是。這位意外的來訪者是休息一夜之後,早起梳洗完畢,恢復原本那份知性優雅氣質的公關部負責人周晨。對於這位陌生美女的造訪,吳晗覺得有些突兀,不過他還是露出了禮貌性的笑容表示歡迎。

  點頭示意之後,吳晗看了一眼洞外的冰雪世界,說道︰

  “怎么可能停,瞧這個樣子,下上一、兩個星期都是小事。周部長,這邊溫度太低,你先進去休息吧﹗現下的這種狀況,生了病可不是小事,真是會要命的。”

  聞聲,周晨短暫地沈默了下來,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又過了一會,略顯遲疑地說道︰

  “那……外面究竟有多冷?”

  吳晗已經向全體倖存者們介紹了他對於核戰爭的所有了解,以及對核冬天迫近的猜測。假如是在正常情況下,大家肯定是不會相信的,只是今時不同往日,旁証非常充足,這套核冬天理論基本上已經被眾人廣泛接受了,即便如此,周晨心中始終留存著一線冀望。或許首都仍然是如往昔那般車水馬龍的繁華都會,眼下的種種慌亂和驚懼,僅僅是由於一場誤會引起的。當吳晗聽到這個使人大感意外的問題,不禁轉而以一種審視的目光與周晨對視了起來。

  沈默了一下,吳晗已經猜到了周晨如此問話的潛台詞,於是他的語氣轉而趨於平淡,平鋪直述地說道︰

  “凌晨三點,測得的室外溫度是零下37度。十五分鐘之前我又測過一次,溫度已經是零下40度了,我想作為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你該明白很少有什麼力量能在如此短的時間離,使天氣發生極具變化,除非是……”

  黎明日出前本該是一天中最低溫度的時候,假若在一天中接近中午的時候,戶外測得的溫度居然比凌晨更低一些,那麼惟一的合理解釋,就是近期的氣溫,正在以一種非同尋常的速度急速下降中。吳晗這番話話中隱含的意思周晨無疑是聽懂了,不過她仍想最後爭取一下,結果就是一個不合時宜的問題脫口而出。

  “如果……我是說真的核冬天來了,到底會有多冷?”

  咦﹗你是在懷疑我的判斷嗎?早知道就該讓你們這些嬌生慣養的小丫頭,親眼去瞧瞧核爆現場,就怕你們幾天都吃不下飯。吳晗在心中忍不住抱怨了幾句,重新打量著周晨,並沒有嘲笑她的那點小心思。大凡是人,終歸都是有弱點的,舉棋不定更是人性中的一種通病,實在犯不著干那些五十步笑百步的蠢事。如此想來,吳晗倒也比較看得開,當下發笑說道︰

  “那誰又知道呢?大概不會比原來的南極和北極暖和多少吧﹗咱們說這些也沒什麼意思,不如趁著大家都聚在一塊,好好學習一下那些園藝手冊。咱們從今往後,不管是吃飯穿衣全都得靠自己來了。自己動手,才能豐衣足食啊﹗”



第十七章 篳路藍縷(7)


  唏噓感嘆了一番,吳晗收斂起了笑容,鄭重其事地對周晨說道︰

  “對了,麻煩你進去之後,找大家把自己的特長都登記一下。特別要留意醫學和護理保健什麼的,我嘛﹗算是稍微懂一點外傷處置和骨折複位,頂天是能割個闌尾,內科一竅不通,你最好問清楚有沒有人懂醫科,要是沒有的話......這事還真挺麻煩的。”

  被吳晗當面戳破了那點不可告人的心思,周晨此刻有些六神無主的樣子,她胡亂點了點頭,說道︰

  “嗯,那我先進去了,待會吃飯再來叫你。”

  “好吧﹗”

  周晨心事重重地向前走了幾步,忽然不自覺地轉回頭向洞口望去。在兩個人的談話結束後,吳晗重新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監測外界變化上面,他那因寒冷而微微顫抖的手指,不斷在紙上記錄著儀表顯示的氣候變化資訊。

  不知為什麼,周晨猝然間感到鼻子一陣發酸,不敢再停留下去。緊走幾步繞過山洞拐角,她的背影消失在了暗紅色的照明燈光下。

  這座臨近觀景台的大廳,原本是用來囤積建材的場地,已經空閒了半年時間,如今被倖存者們改換了新用途。幾頂顏色鮮亮的野營帳篷呈半圓形圍攏在一團篝火旁,在前一天搬家行動中,女士們累得幾近脫力,此刻圍坐在篝火邊竊竊私語,仍不時露出腰酸背痛的痛苦表情。

  度日如年。這句話的真正含義,桃花源的倖存者們此刻才算有了一份切身體會。假如有得選擇,人們一定希望永遠不要有這種機會吧﹗

  這種驚弓之鳥的滋味不好過。殘酷的核戰爭留給了人們的精神創痛是短時間內無法抹平的。每逢倖存者們孤身獨處,很自然地就會聯想起想到天人永訣的親朋好友,免不了要傷心落淚。

  只是正如那句老話所說,死一個人絕對是悲劇,死了幾十億人就只能說是統計數字了。當遭遇這種幾乎是所有人一塊死光光的事件所帶來的精神衝擊,的確是可以讓倖存者迅速意識到生命的可貴之處。無論如何,既然自己還活著,那就應該好好活下去,難道不是嗎?

  周晨的腳步聲響起,引起了談興正濃的眾人注意,孫萌起身打招呼說道︰

  “晨姐,我們剛煮好了牛奶巧克力,你要不要來一杯?”

  
啪作響的熊熊篝火,映紅了周晨的臉頰,她微笑著點了點頭坐在孫萌身邊,安心享受著篝火帶來的這份溫暖。若是相比於洞外那個狂風呼號的冰雪世界,在濃重岩層的阻隔保護下,得到溫泉水增溫作用的山洞溫室當真是如春日般美好。

  在最初的規劃中,雄心勃勃的桃花源景區一期工程,預期完工後接待能力為一千五百人。從理論上講,扣除掉必須從山外輸入的生活日用品,大部分的水果、菜蔬和肉、蛋、奶,桃花源景區差不多都能做到自給自足。雖說核戰開始時,桃花源尚未投入正式運營,不過溫室系統業已達到設計要求,養活眼下的這十來個人自是綽綽有余,所以倖存者們未來被餓死的可能性倒是不高。

  牛奶是剛從牛欄裡擠出來的,巧克力則是女生們來時隨身攜帶的零食。端起杯子感受到陣陣濃郁的芳香撲鼻而來,周晨忽然又有些想哭了,她將情緒鎮定下來,伸手捏著孫萌的臉蛋說道︰

  “萌萌乖,姐姐最疼你了。”

  在談笑之間,周晨眉宇間閃過的那一抹憂色被敏感的孫萌察覺到,隨即她附耳上前,輕聲說道︰

  “晨姐,誰惹你生氣了?”

  “沒有,我只是覺得有些累。”

  孫萌的性情是大家所公認的精靈古怪,豈會輕易被周晨蒙混過關,當即她狡黠地一笑,說道︰

  “這句是假話吧﹗該不是外面那個死腦筋的大笨牛又欺負你了?”

  聞聲,周晨故作凶悍地瞪了孫萌一眼,白皙的手指輕戳著她的額角,說道︰

  “死丫頭,又在瞎說什麼。”

  幾個女人在一起嘻嘻哈哈的當口,周晨這時想起了吳晗吩咐的事情,拍了拍手,說道︰

  “哦﹗大家都過來一下,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們講。”

  每當人類社會陷入一次劇烈動盪之中,無可避免地會出現重新洗牌的狀況,這一次的核冬天也不能例外。僥倖活下來的倖存者們環顧遍佈殘垣斷壁的土地,猶自驚魂未定之際,沒人意識到這個世界被海量的降雪和高殘留輻射地帶分割成了無數的零星碎塊。人類個體的微薄力量在殘酷的大自然面前是微不足道的,唯有依靠群體才能爭取到存活下來的一線生機。既然是群體,就得有人指揮,有人服從。從某種角度而言,群體中的領導者,是否真正具備敏銳洞察力和作出選擇的決斷能力,將是決定生死存亡的大事。

  在桃花源景區的倖存者當中,出現了兩位具備成為領導者潛質的人選。吳晗作為惟一的壯年男性,理所當然地佔據著一席之地,而繼承了原來社會關係的周晨則排在了次席。在不自覺間,兩個人就被推上了這個究竟由誰來掌握主導地位的競技場。縱然兩位當事人處於彷徨迷惑當中,也不會想到爭權奪利的問題,但這不妨礙競爭的發令槍響起。

  這次來到桃花源景區考察的客人,除了屬於蹭車性質的孫萌之外,全部是公關部次長周晨的直接下屬,因此在心理層面上,她們對服從周晨指揮有著很大慣性。當聽到周晨的呼喚,本來分散在篝火周遭閑聊的眾人一起圍攏過來,等候著她說出下文。

  “干嗎搞得這么嚴肅,到底出了什麼事?”

  孫萌直覺感到氣氛古怪,在一旁忍不住插了句嘴,被她一打岔,周晨也覺得先前氣氛太嚴肅了些,她笑了笑,隨即把飄蕩在腮邊的長髮整理到耳後,說道︰

  “小吳……不,吳晗說,希望大家登記各自的特長。那好,你們有誰是學醫科的嗎?”

  在起初稱呼吳晗時,周晨受到過去身分地位差異的影響,不自覺地用了一個居高臨下的口吻。旋即,她意識到這個口誤可能帶來麻煩加以糾正。原本的社會關係已經隨著核戰而土崩瓦解,大家是平等的個體,而吳晗作為群體中的惟一壯年男性,又是最了解景區情況的人,對倖存者們今後的生存狀況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於情於理他都該得到格外的尊重。僅僅在轉瞬之間,周晨的種種微妙心理變化,自然是外人所無法洞悉其中奧妙的,況且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隨後提出的這個問題上面。



第十八章 篳路藍縷(8)


  故鄉遠在嶺南百越之地,身材嬌巧豐腴,偏偏又生著一張稚氣娃娃臉的許芸芸,此刻率先舉起了手,說道︰

  “我讀得是南京醫科大,主修公共衛生和傳染病學。”

  聞聲,周晨稍顯驚詫地沖著許芸芸笑了笑,不忘調侃地說道︰

  “難怪,你原來是醫科畢業的,我說你整天在公司裡洗手洗得那麼勤快,害得大家都以為你這個人有潔癖呢﹗”

  假如講得難聽一些,公關部的美女們是陸續從總公司各個分支機構聚集到這個部門的專業花瓶,所學非所用的情況極為普遍,完全不值得大驚小怪。緊隨其後,旁邊那位個子和許芸芸相差無幾,胸圍尺碼也同樣可觀的譚笑顏神情羞怯地站起身,她吞吞吐吐地說道︰

  “嗯……我是首都中醫藥大學專升本畢業,不過我學的是臨床護理,而且沒參加過實習……”

  在校就讀期間,譚笑顏的讀書成績實在跟優秀二字聯繫不到一塊,故此她講到後來時,愈發顯得底氣不足,直至連頭也低了下去。對此,周晨倒是不以為意,反而寬慰她說道︰

  “沒關係的,臨床護理也很重要嘛﹗昨天吳晗和萌萌弄到了不少醫療器械和藥品,你們兩個既然都是學醫科的,好歹知道生了什麼病該用什麼藥來治,好過咱們一起干瞪眼吧﹗再說,碰到蹩腳的大夫也好過生了病卻找不到大夫,你說對不對?不過你們兩個今後也要加油,現下學習是為自己,千萬不能再敷衍了事。”

  相比於公關部那位由總公司的副總掛名,沒事就盯著美女下屬們色迷迷看的光頭佬正職部長,一貫精明強干的周晨才是公關部的領導核心。在她的積威之下,許芸芸和譚笑顏連大氣都不敢出,當即連連點頭。

  一出手就發現了目下最緊缺的醫科人才,周晨的郁悶心情不免紓解了許多,手指把玩著圓珠筆,她保持著優雅笑容,說道︰

  “其他的人呢?來吧﹗大家把自己擅長的技能報一下,不管是什麼樣的特長都可以。今後咱們什麼事情都要靠自己動手,大家就不要再藏著掖著了。萌萌,來把紙和筆發下去,每個人自己填寫吧﹗”

  大約過了十分鐘之後,剛才分發下去的一疊a4紙被重新收了上來。周晨仔細地逐一核對內容,不時向當事人提出問題,了解她們的詳細情況。忽然,周晨的雙眼驟然閃過寒光,跟著她的柳葉眉倒豎起來,白皙如雪面頰此刻也湧起一抹紅暈。

  碰到這種烏龍事,周晨已經被氣得快要炸掉了,一抖手中的紙張,她氣哼哼地說道︰

  “速記、廚藝、插花、養鳥、圍棋、茶藝、珠算、縫紉、打毛衣、剪紙、古琴,作假帳?到底是誰這么能惡搞?自己站出來,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在原來的那個社會裡,作假賬的確算得上是一門專業性很強的技能,絕非隨隨便便拉來什麼人都能上手的。可惜世易時移,到了如今這個經濟活動倒退回原始社會的非常時期,根本不存在假賬生存的土壤,拿出這門本事說事,很有拿著周晨這位臨時領導開涮的嫌疑。周遭的女士們瞧著周晨此刻勃然大怒的樣子,紛紛向後閃避,唯恐boss的怒火殃及池魚。那位肇事者主動站了出來承認錯誤,她嘴裡嘟嘟囔囔地說道︰

  “可……我真的比較擅長這個嘛﹗”

  此言一出,周晨真是被她氣得笑了起來。對上這種無知少女類型的天才誰也沒轍,最後周晨只得伸手撫摸著額頭,表情極是無奈地說道︰

  “那好,就算這樣,你總該會點別的吧?”

  “嗯﹗素描算不算?”

  聞聲,周晨強壓住怒火,提起筆勾掉了這個倒霉孩子填寫上去的專長項目,隨後注明了她的特長是素描。重新填寫完畢之後,周晨板起了臉一絲不苟地呵斥說道︰

  “哼,聽好,這次算你過關了。等一下每個人都把紙條拿回去,在下面寫上自己的名字,我來負責存檔。萌萌,你給吳晗送點熱牛奶巧克力,他那邊太冷了。”

  古人說︰天作孽,尤可違。自作孽,不可活。當地球被人類多年來製造出的億萬公頓當量核彈肆虐過後,酷烈到了極致的核冬天開始大發淫威。

  最近數十年來逐漸習慣了全球變暖趨勢的東北地區,目下比起故老相傳的那種撒泡尿都得當心凍掉JJ的極端嚴寒天氣,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伴隨著陣陣呼嘯而過的寒風,形單影只的吳晗獨自守在通向觀景台的洞口,承受著肉體與精神的雙重折磨。沒人要求吳晗這么做,但他依然故我堅持守在這裡,與一堆氣候觀測儀器為伍,絕非是領悟了自虐的精要。吳晗之所以如此固執己見,完全因為他有一種對不可預知未來的恐懼。

  數十個小時以來,吳晗不是在瞧著天上飄落的雪花發呆,一點一滴的天氣變化軌跡被記錄下來,以便日後從中分析找出氣候變化的某種內在規律。

  截至到目前,僅僅不到二十四小時內的降雪量,換算成正常降水就超過了一千毫米大關。毫無疑問,除了全球範圍的核戰蒸發了如天文數字般龐大的水蒸氣這個原因,地球上不會有第二種已知的力量能在短時間內製造出如此急劇的氣候變化現象。與此同時,吳晗更擔心的是山洞溫室的通風系統和風力發電站出現什麼狀況。永遠不能忘記一點,不管這些重金打造出來的系統號稱多么優秀和堅固耐用,它們的設計初衷都不是為了承受核冬天帶來的極端天氣考驗。

  假如說電力系統癱瘓的災難,注定會讓倖存者們返回到點油燈的石器時代,那麼通風系統的故障就只會帶來一個結果,送所有的倖存者去跟親人們團聚。其他人不了解這些生死攸關的威脅距離有多近,吳晗心知肚明,目下他還能時不時地打個盹,已算得是精神極度強韌了。

  在許多時候,一個人知道的祕密得越多,他的精神負擔也就越重。吳晗偶爾也會覺得自己心中苦悶,若不是對山洞溫室存在的隱患了如指掌,他完全可以和那些女士們異樣,到山洞裡享受著溫暖如春的愜意生活,而不必待在這個鬼地方忍耐寒風肆虐。叫人更為惱火的是,即便吳晗清楚潛在的威脅從何而來,他也無法與別人公開談論這個問題,散佈恐慌氣氛絕不是解決身陷困境的好方法。
作者: mokeyx    時間: 2009-9-9 10:16 AM

本帖最後由 mokeyx 於 2009-9-9 09:43 PM 編輯

第十九章 篳路藍縷(9)


吳晗蹲守在這條通往觀景台的隧道裡,目的不僅僅是為了監測雪情變化,防止積雪威脅到通風系統和提供電力的風力發電站,才是最要緊的事情。眼下他更擔心的,則是隨著降雪而來的放射性塵埃。幸好事態的發展沒有預計的那樣糟糕,初期落下的雪花中輻射劑量嚴重超標,對於沒有採取防護措施的人體會造成慢性損傷,不過隨著時間逐漸推移,在降雪中測得的輻射劑量已經出現了拋物線遞減趨勢。基本可以肯定未來不會出現那種人類不穿防護服,就連門都出不了的惡劣狀況。

  吳晗心中隱藏著種種說不出的苦衷,被不了解內情的人看在眼裡,只怕是除了他發瘋沒什麼更好的解釋。

  周晨非常不理解,也不可能贊同吳晗這種自虐的堅持,但她也無法對這個男人的所作所為視而不見,因此提到吳晗時,周晨的語氣裡難免帶著幾分難以捉摸的複雜情緒。

  孫萌與吳晗的接觸最為頻繁,類似要求她送點熱飲給吳晗之類的小事,自然是沒什麼好推辭的。在周晨吩咐過後,她應了一聲,動手把熱巧克力注入到不鏽鋼保溫杯裡,而後提著保溫杯朝洞口走去。剛一來到距離觀景台洞口幾公丈外,孫萌便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寒風之凜厲。真是無法想像,吳晗二十四小時都守在這裡,熬得會有多辛苦。

  在正常狀態下,進出山洞溫室是透過下面的兩部貨運電梯。至於這邊洞口外那片面積數百平米的平台,則是半山腰的一塊天然台地。這地方當初被勘察選址的設計師一眼相中,預備改造成一座俯瞰整個核心區的觀景平台,仍處在待開發狀態。如今貨運電梯被埋在了濃重的積雪之下,位於半山腰上的觀景台就成了惟一能直接通往外界的出路。

  意外也有意外的好處。早先誰也不曾料想到,呼嘯而過的山風被觀景台兩側的陡峭山崖擋住去路之後,受阻形成了一股強勁上升氣流,也就是俗稱的旋風。晝夜不息的旋風將大部分落下的雪花吹走,以至於積雪無法在觀景台上站住腳。

  凡事有利就有弊,旋風幫忙免費清理了觀景台洞口的積雪,同時也產生出了尖銳刺耳的呼嘯聲,對於待在這附近的人來說,簡直是一種永無休止的精神折磨。

  堅持歸堅持,吳晗畢竟沒有領悟到自虐狂那種先進嗜好,不僅將自家全身上下捂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了兩顆眼珠,在他身前的一盆炭火,身後不遠處靠著岩壁支起的防寒帳篷也在充當著有備無患的註解。按說這樣的配置不能算不好,奈何核冬天的溫度變化,委實超出了人類常識能解釋的範疇,即便吳晗在身上套了兩層從滑雪俱樂部搜刮來的高檔防寒服,照樣抵擋不住逼人的寒氣侵襲。若非有著那盆徹夜不熄的炭火和吳晗始終摟在懷中的土製暖手爐,加之不時躲到帳篷裡暖和一下體體,待在如此嚴苛的環境之中,鐵人只怕也堅持不了多久。

  縱然環境是如此地惡劣難耐,孫萌竟然發現吳晗仍然在埋頭苦讀,此刻他專心致志地盯著手裡的一本書,好一副孜孜不倦的求學架勢。如此反常而不同尋常的舉動,不免撩起了孫萌的好奇心。

  “喂,你在看什麼東西?”

  突然聽到了孫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吳晗從專注狀態中擺脫出來,他抬起頭透過呼出的白氣努力辨認出來人的身分。看清楚了來的是孫萌,吳晗嘿嘿一笑,說道︰

  “呵呵,我當是誰,原來是你。我在看孫總留下的這本工作日記,確實挺有意思的。別客氣,坐到火堆這邊來吧﹗”

  孫萌毫不客套地自行找了一個背風的角落坐下,她念念不忘地提出了剛才的問題,孫萌很想知道吳晗為什麼對父親孫清留下的這本工作日記如此感興趣。吳晗稍稍猶豫了一會,然後釋然地一笑,說道︰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本日記裡面的內幕消息我從前沒聽過,的確是挺唬人的。誰會知道景區有什麼特殊背景,一級守密單位,你聽說過沒?反正我是一點都不知道,居然連我們這些內部人員也被蒙在鼓裡,幸虧孫總都記在工作日記裡面,要不然的話……”

  在觀測氣象變化間歇的空閒時間,無聊得發慌,於是吳晗把孫清留下的這本工作日誌翻來覆去地研讀了幾遍。果然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吳晗作為桃花源景區保安隊的頭目,當然是不夠資格了解總公司的整體戰略佈局和相關的內幕消息。然而,孫清這個項目具體經辦人就不同了。大約排除掉總公司 boss級別人物之外,他也稱得上是少數了解局內文章的知情者。由此可以想見,孫清在百忙中專門抽出時間記錄下來的事情,絕不會是盡人皆知的大路貨。

  子欲養,而親不在,確然是人生的一大悲哀。孫萌聽吳晗提到不久前過世的父親,神色顯出了幾分黯然,旋即她強打精神振作起來,說道︰

  “哦﹗祕密?到底是什麼祕密?你講給我聽聽。”

  隔著雙層的防寒面罩,吳晗的笑聲聽上去甚為古怪,就連他的笑容也變成了一陣令人費解的顫抖。在大笑過之後,吳晗繼續說道︰

  “呵呵呵呵,咱們先不著急說這個,待會再講。來,讓我先嚐嚐你帶來的好東西,我的鼻子可是很靈的。”

  經過吳晗的提醒,孫萌這才記起自己為何而來,不好意思地扮了個鬼臉,她雙手將抱著的保溫杯遞到吳晗手裡。趁著吳晗低頭擺弄保溫杯的當口,孫萌環顧著四周的景物,她驚奇地發現,在不遠處的石壁上赫然出現一層毛茸茸的霜花冰晶,難以想像這種環境是多么的寒冷。

  見狀,孫萌禁不住驀然間打了一個寒顫,下意識地抱緊了胳膊,牙齒也微微打顫,說道︰

  “這兩天好像更冷了呀﹗”

  安然坐在旁邊的吳晗這時剛喝下一口牛奶巧克力,感受著一股熱流由喉嚨向下延伸到胃中,幾近凍僵的身軀迅速湧動起濃濃的暖意,吳晗舒服得快要叫出聲來。聽到孫萌的話,吳晗滿不在乎地界面說道︰

  “是啊﹗你瞧瞧,現下是中午的十二點半,我剛測到溫度是零下47.5度,唉﹗再照這樣下去,怕是要不了太長時間,外面會降到零下80度,甚至是零下100度也說不準哪﹗”



第二十章 國家機密(1)


  “你在說什麼呀?零下100度……這也……這也太誇張了。”

  語不驚人死不休。吳晗公開作出了如此過份大膽的恐怖假設,不由得使孫萌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由自己的身體內部擴散開來,忍不住小聲抱怨起來。

  當前的氣溫降幅大大地超過了正常天氣變化的範圍,不過吳晗手上的酒精溫度計的工作溫度範圍同樣很大,仍能較為準確地測量出細微的氣溫變化。如果是那種最為常見的家用水銀溫度計,現下肯定已經罷工歇菜了。相對而言,適宜寒冷地區使用的酒精溫度計情況好一些,起碼酒精的凝點是在零下114度,核冬天再怎么厲害,溫度的下限也不大可能超過這個數值吧﹗

  當聽到了孫萌的抱怨聲,吳晗很是難得地點了一下頭,表示贊同她的觀點,然後說道︰

  “呵呵,但願是我猜錯了……”

  “對了,你剛才說到的那個祕密,到底是什麼意思?爸爸他……寫了些什麼在本子裡?”

  某大文豪曾說,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然而,在這個並不完美的真實世界中,絕非所有的人都具備著如此坦然的勇氣和大徹大悟的精神面對殘酷現實,即便是孫萌明知吳晗的猜測最終成為現實的可能性極高,她也不想再就這個叫人頭疼的問題繼續深談下去,寧可將兩人的交談話題岔開。

  “呃﹗這個就說來話長了。”

  這時,吳晗大約也意識到做了一件算不上聰明的事情。於是,他伸出戴著濃濃手套的右手,費力地撓了兩下戴著濃帽子的腦袋,說道︰

  “那咱們就長話短說……桃花源這邊人工開挖的山洞不稀奇,當年三線建設的時候,西南那幾個省修起來的山洞比這多得多,但是景區裡的溫泉也算是很有特色了。你想啊﹗從低溫到高溫,從鹽泉到飲用礦泉,再到高硫磺藥泉一應俱全,怎么說起來也是個世界級的自然奇觀了,過去為什麼一直沒人知道這個好地方呢?呵呵呵呵,要不是孫總把這些內幕記在這個小本子裡,我估計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答案了。”

  吳晗埋頭講得興致勃勃,卻忽略了聽眾的興趣所在。對於孫萌這樣的新新人類來說,近現代歷史根本是一團亂麻,哪怕近在眼前都懶得低頭瞧上一眼。聽到吳晗東拉西扯賣著關子,孫萌不禁惱怒起來,出言打斷了他,說道︰

  “喂,能不能跳過前面那些東西,直接從重點開始?”

  原本吳晗是準備長篇大論一番的,豈料生生被孫萌噎了回去,他翻了一下白眼之後,甚是無趣地說道︰

  “明白,不喜歡前戲鋪墊是吧?那好,咱們直奔主題。”

  樂天知命。這是從來不知道好運兩個字如何寫的吳晗,得以堅持在這個冷酷世界的最大源動力。縱使此刻耳畔傳來一陣陣彷如地獄厲鬼咆哮嘶號的凜冽風聲,照樣擋不住他苦中作樂的阿Q精神。

  非常不濃道地小小地陰了孫萌一回,趁著小丫頭沒尋思過味來,吳晗將保溫杯中的巧克力一飲而盡。暢快地長出了一口氣,他放下面罩繼續說道︰

  “最早是咱們東邊那個一衣帶水的友好鄰邦發現了這塊風水寶地,他們不是來享受溫泉的。在這大山底下是一座儲量不小的高品位金礦,鬼子礙於當時張老帥他還健在,所以不方便公開動手,一直等到張老帥在皇姑屯被他們炸死才開始動工開採。九一八再往後,整個東三省都被鬼子占了,他們也就用不著再遮掩了,大批勞工被從關內抓來。一句話,只有活著進來的,絕對沒有活著出去的。在山裡開採的黃金全都運回了他們本土,直到45年空架子關東軍被老毛子打得落花流水之前,中間這十幾年采礦一刻都沒停過,把大山整得到處是窟窿。”

  話題講到了此處,吳晗嘿嘿地冷笑了兩聲,搓了搓手取暖,隨後繼續說道︰

  “呵呵,小鬼子臨投降之前,生怕老毛子占了金礦。關東軍委派的礦長下令炸了礦洞入口,順手把幾千勞工全都悶在裡頭,這個金礦也跟著廢棄了。49年內戰結束以後,當年被鬼子抓來當勞工的人,有一個僥倖沒死透的,他帶著國內的地質隊重新找到了金礦。再後來就是六十年代初,金礦資源枯竭,這裡就改派上了其他用場。”

  吳晗似乎是對講古這樁事情有著濃濃的興趣,一說起這個話題就滔滔不絕,讓孫萌聽得雲山霧罩痛苦萬分。女人們通常對歷史沒什麼特別愛好,假若吳晗願意跟孫萌探討米蘭時裝和巴黎購物,乃至於lv的包包和香奈爾的香水,或許孫大小姐會更有興趣一些。

  伸出雙手抱著頭,孫萌神情極度痛苦地告饒說道︰

  “哎呀﹗我拜托你了,快點說重點,別再東拉西扯了。”

  “呵呵呵呵,馬上到重點了。”

  將孫萌的抱怨付諸一笑,吳晗扭過頭凝視著洞外雪花飛舞的景象,此時在他的目光中透出幾分蒼涼意味,說道︰

  “老毛子的援建工程全面下馬之後,國內有人提出萬一他們的機械化部隊從外蒙殺到內蒙,然後直撲山海關把東北和關內隔開是很危險的。為了在敵後堅持長期抗戰,急需在東北這邊建立一些類似老抗聯秘營式的物資補給站,準備為留在東北堅持抵抗的部隊提供彈藥和物資給養。這些補給站具體數目和地點的資料都是不詳,現下唯一知道的是,其中的一處就在咱們腳底下。”

  “拜托,我求你還不行嗎?說得再簡單點。”

  雖說孫萌已經竭力試圖要跟上吳晗這種叫人大腦抽筋的快速躍動思惟模式,可惜到頭來仍是歸於徒勞,她只得無比郁悶地打斷了吳晗的長篇大論。

  最近這兩天受到環境急劇變化的刺激,吳晗始終思考著如何解決眼下的艱難處境和應付未來的慘淡前景,多少是有些走火入魔的傾向。適才神神道道地念叨了半天獨角戲,孫萌開口他才曉得對方壓根沒聽明白。瞧著孫萌那張被凍得發紅的臉蛋,吳晗尷尬地苦笑起來,隨後他先是把手爐送給孫萌取暖,才接著說道︰

  “我盡量說得簡單點,咱們住的這些山洞是補給站的外圍設施。孫總在筆記裡提到,補給站是以金礦原有巷道擴建的,深入到花崗岩山體近千米,百萬公頓級氫彈砸下來也動不了筋骨。很明顯,這些用來改造溫室和倉庫的山洞,不符合標準。”



第二十一章 國家機密(2)


  過於沉重的話題難免使人感到情緒壓抑,當講到了此處,吳晗突然停住不說,探手捏起火鉗,將身前火盆中的炭火撥旺了一些,片刻之後他重新坐回原位,說道︰

  “絕密國防設施改造成旅遊區,真是很有創意,夠噱頭,不過用膝蓋想也知道不是一般人能操作的,總公司果然是有背景,有來頭。這些事本來是不能隨便說的,涉及國家機密,現下無所謂了,國家沒了也談不上洩露國家機密,咱們當作是閑聊好了。”

  緊緊摟著土製手爐,孫萌低頭湊近到
啪作響的炭火跟前,閉上了眼睛享受著熱氣撲面而來的感覺,待得緩和了身體的寒冷,她喃喃地說道︰

  “國防工程,那又怎么了?”

  一人計短,眾人計長。在權衡許久之後,吳晗也想不出什麼高招,應付眼前的危局。現下他之所以跟孫萌東拉西扯,只是再做鋪墊而已。兩人交談時,吳晗腦子裡來回轉悠的不是別的事情,而是該不該和孫萌討論那些要命的東西。此刻當他抬起頭望著孫萌,儘管隔著防寒面罩看不到吳晗的表情變化,僅僅是一剎那的對視,他那隱含森然的目光忽然叫孫萌一陣心悸。

  吳晗笑著一拍大腿,似乎是終於下定了決心,說道︰

  “孫萌,外面風雪越來越大了,我擔心……風力發電站那邊吃不消。萬一斷電,光靠柴油發電機不是個長遠辦法,我更不放心通風系統,要是通風口被積雪埋得太深……”

  當這一段話講到了最後,吳晗的聲音聽上去已然愈發低沈沙啞,直至近在咫尺的孫萌都聽不到一絲聲息。

  電力和通風系統,雖然二者貌似風馬牛不相及,實則內在關聯極為緊密。哪怕是外行人都曉得東北的冬季降雪很多,積雪難免會有堵塞通風系統的問題,因此在桃花源設計之初便已有所考量。安置在通風口附近的小型鼓風機可以在電腦系統的設定下定時清除積雪,而電力中斷就意味著通風系統的自動清雪作業停頓下來。故此,保障電力和通風系統,說白了不過是一件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

  桃花源景區地處深山,遠離繁華都市和人群,托早些年國防建設需要的福氣,這裡的風景仍然保持著極佳的原始風貌,至少在明面上僅有一條與外界聯通的盤山公路。

  按照孫清工作日記中的記述,這條公路是改造自當年補給站的一級戰備公路,除此之外,整個桃花源景區簡直稱得上是一座與世隔絕的孤島。為了解決桃花源景區運營後的電力供應,同時保留原汁原味的原始景觀,以便滿足標榜綠色環保概念的宣傳要求。當時的設計者舍棄了最簡便的輸電辦法,否決了由山外引入電力的高壓輸電線路的計畫,轉而在景區北部動工興建了一座設計裝機總容量可達24萬千瓦時的風力發電站。

  發電站所在的那片谷地終年都刮著強勁的山風,藉由風力所產生的豐沛電能,源源不斷透過穿越山體的管線輸送到桃花源景區,理論上完全能滿足接待大量遊客和從業人員的能源需求。

  當年孫清卜一來到這個位於深山老林之中的荒僻之地,萬事都要從頭開始,因此一手扶植了吳晗這個沒有半點資歷的新人上位。隨後孫清又加以著力培養吳晗,可算作是他的嫡系人馬,因此吳晗雖說是桃花源的保安部主管,但早在風力發電站施工時,孫清就特別指派他跟那些專職維修工人一起接受了為期三周的發電機維修培養訓練。

  今時不同往日,正是由於吳晗了解風力發電站的情況,才會愈加憂心電力供應的隱患。

  在核冬天的極端氣候環境下,超越常識的極度低溫將會導致常用材料的物理性質改變。這一點無庸置疑,即便是常人印象中堅硬的鋼鐵,在低溫條件下也會喪失韌性變得和玻璃一樣脆弱,只需外力稍加碰觸便會輕易破碎。東北的冬季氣溫雖低,但絕對溫度肯定達不到這種極限數值,東北畢竟不是西伯利亞和南極。這一次核冬天造成的極端天氣變化,業已徹底打消了吳晗心存的一絲僥倖,目下的所有情況都要從最壞的角度加以考量。

  風力發電站的設備大多曝露在凜冽寒風之中,本來按計畫安全營運二十年以上都不需要維修更換的風車葉片,究竟能在超低溫之下堅持到幾時?老實說,吳晗心裡邊是十五個桶打水七上八下,連一點底都沒有。

  前日大搬家的時候,吳晗特意吩咐大伙弄到山洞裡的三台柴油發電機和幾十大桶柴油,已經算是未雨綢繆了。假如是在正常情況下,這些油料足夠維持到風力發電站的故障排除,重新恢復正常供電。只是出現了如吳晗預計的那種惡劣情況,那就不好說了。長則三個月,短則四十天,儲備的有限燃油便會耗盡,然後就……

  儘管山洞溫室的升溫主要是依靠溫泉提供熱能,然而植物生長所需的光照環境,除去百葉窗式的天窗提供的那一點有限的自然光源,大部分是由超大容量沼氣池供氣的沼氣燈和高光通鈉燈提供室內照明,其中沼氣燈所占的份額要稍微大一些。假使老天開眼,沒有讓積雪把通風系統堵死,光是電力中斷也足夠倖存者們好生喝上一壺的。

  吳晗完全能預見到不樂觀的未來,燃油耗盡,電力中斷,負責調控溫室自動化噴灌,控制溫濕度調節系統的電腦陷入癱瘓狀態。

  假設必須以人工手動操作這些彼此緊密關聯,又紛繁複雜的精密系統,那注定是一項無法承擔的艱巨任務。反正吳晗是絕對不想嘗試這種挑戰人類精神耐受力的極限運動。究竟該怎樣處置,才能力挽狂瀾呢?作為目前惟一明了將要面臨何種困境的知情者,吳晗實在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些什麼,但是什麼都不做,又有坐以待斃的嫌疑,實在叫人進退兩難。

  自從意識到這些棘手難題的存在以來,吳晗始終在思考著如何解決這個問題,結果他的頭髮都快愁掉了,思來想去也沒什麼結果。
作者: mokeyx    時間: 2009-9-9 10:16 AM

本帖最後由 mokeyx 於 2009-9-9 09:45 PM 編輯

第二十二章 開解心結(1)


  人類之所以特別愛聽假話,哪怕是面對著至親至愛之人也不能一味只說真話,就是因為真話不但難聽,而且很有可能會帶來使人無法接受的噩耗。不必說,若是吳晗此時將面臨危機考驗的真相和盤托出,其最終結果也只會是惑亂人心,解決不了任何實際問題。考慮到了這一點,吳晗無法跟其他倖存者談論這些事情,只能自己一個人憋在心裡反覆琢磨。直到此刻與最為熟諳的孫萌交談之際,才謹慎地洩露了一點內情。

  完全不同於吳晗那種的悶葫蘆性子,孫萌不僅性格叛逆前衛,在某些時候,她天性中那份樂觀甚至到了有點發白的程度。當聽到吳晗口中很是聳人聽聞的消息,孫萌十分不以為然地界面說道︰

  “哎呀,事情不會那麼糟的,你別發愁了,總是守在這個鬼地方不行的,把自己的身體都搞垮了,到時候還得要別人來伺候你呢﹗”

  越是聰明人思考問題,就越容易鑽牛角尖不能自拔,孫萌的話語恰似當頭一盆冷水澆下,吳晗突如大夢方醒般點了點頭,他似乎有所覺悟。

  要說吳晗當然不是個笨蛋,可是聰明人也更容易陷入某種思惟定式的怪圈中無法自拔。譬如像是諸葛亮那麼精明的人物,竟然因為太謹慎,凡事都事無巨細一律親自過問,結果工作量太大而把自己活活累死,究其根本也無非是想不開的緣故。一朝頓悟,吳晗醒覺到自己繼續這種守在洞口忍受風寒折磨的行為,究竟是二到什麼地步。一番良苦用心白費倒也罷了,若是他生病倒下,那就加倍得不償失,難道誰還敢指望這群美女能修理那些機械設備嗎?

  孫萌猜不透吳晗的心思到底如何變化,繼續自顧自地說道︰

  “記錄天氣變化,隔兩個小時測一次也就夠了,不要再待在這裡,多冷啊﹗啊嚏﹗你看啦﹗”

  “嗯……你說的未嘗沒有道理,現下是緊要關頭,我不能倒下。”

  正當孫萌揉著鼻子抱怨著肆虐的寒風,吳晗在一邊默不作聲地進行深刻反省。低著頭嘟囔了幾句之後,他起身活動了一下,臉上忽然露出笑容,說道︰

  “好,等我收拾一下東西,我馬上跟你進去。”

  .........................................................

  “對不住大家,這兩天讓你們替我費心了。”

  扛著一干家什的吳晗與孫萌一前一後來到了大廳。聚在篝火旁倖存者們的目光,隨即被吸引到他們兩人身上。輕輕放下手上的東西,吳晗沖著幾位不太熟悉的女同事,以及在一旁旁落盤膝打坐的老和尚了空,露出了一個歉意的微笑。

  毫無先兆的核戰爆發,直至核冬天的驟然降臨,前後也不過是幾十個小時。不得不說,這一切發生實在得太快,太突然了,虛幻得就像是一場叫人大汗淋漓的噩夢。這段短暫而艱難的時光在倖存者們的感覺中,不啻於渡過了一生時光那樣漫長。非但是活了一大把年紀的老和尚了空看得開生死離別,平日裡受人嬌慣的公關部美女,此刻回首前塵,追憶首都那燈紅酒綠的奢華生活,難免要生出幾分恍如隔世之感。當她們憶起亡故的親友們時,心中的哀慟似乎也隨之淡漠了下來。

  正如那句至理名言,死一個人是悲劇,死一百萬人就是數字。或者應該說,當一場災禍的危害大到超越了人們日常認知的範疇,很多如條件反射般的情緒變化,便由於過度的刺激而麻木了。

  自從大搬家以來,吳晗始終游離在倖存者群體之外,此時他的意外現身,自然是令人們感到欣喜的事情。倖存者們紛紛起身圍攏過來一番噓寒問暖,順便幫吳晗整理他的物品。

  直到目前為止,這個長相平凡得在都市大街上,隨時會消失無蹤的男人,一手主導了整個群體的命運,尤其是力主從生活安逸的賓館裡集體搬家的那個決定。當時由於吳晗一味固執己見,態度強硬得使人難以接受,甚至引發了強烈的反對聲浪,不過當倖存者們見識了嗣後大雪紛飛落下的驚人速度和駭人的降雪量之後,這種反對聲音即刻平息下來。相信至少在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不會再有人敢於輕易質疑吳晗的論斷。

  周晨此刻背對著吳晗坐在篝火旁攪拌著咖啡壺,她也是最後一個起身的,周晨望著吳晗微微一笑,說道︰

  “不管怎么樣,你能想通就好,別對自己太苛刻了……來,喝杯咖啡吧﹗”

  前些時候倖存者們頂著大雪搬家時行動太過急促,大家事先又沒經過細致的裝箱準備過程,差不多所有的東西都是胡子眉毛一把抓,塞進箱子裡就算數。在當時慌亂狀態之中,也不管手裡是什麼,只要填滿了一箱就立刻打包準備裝車,因此各類物品亂得一塌糊塗,根本談不上分類的問題。大概只有天曉得如今山洞角落那些堆得跟小山一樣的箱子裡面,究竟裝得都是些什麼玩意,將這些物品重新整理分類無疑也是一項浩大的工程。

  吳晗驚訝於女人們如此快地找出了咖啡,他不免遲疑一下,說道︰

  “這咖啡是……”

  見到吳晗的猶豫神色,周晨立時笑了起來,她拉過身邊那位英氣勃勃,身材高挑的短發女孩,充滿自豪地介紹說道︰

  “全靠小雅在藥用植物溫室發現了一大片蒲公英,我們幾個動手挖出蒲公英根,經過烘焙之後,再研磨成粉末,就成了無咖啡因的咖啡了。順便說一句,我們小雅可是野外生存的資深人士,骨灰級的驢客喲﹗”

  吳晗打量了幾眼這位弄出代用咖啡,名叫陸小雅的年輕女孩,讚許地點了點頭,然後沖著她露出笑容。

  這位名叫陸小雅的年輕女孩,留著一頭利落的短發,外表乍看上去像是個沒畢業的高中生。若是以貌取人的話,大概很難想像她竟然會有驢客這種很man的愛好。陸小雅的個子在女生中算是很高了,她的身體卻不是似外表一般嬌弱,看來是長期堅持鍛鍊的緣故。得到周晨大力稱揚,又見吳晗投來好奇的審視目光,陸小雅此時
腆地笑了笑,露出了兩顆蠻可愛的小虎牙。

  “呵呵呵呵,我低估了這群女人的本事哪,也許沒有我,她們最後也能掙扎著活下去吧﹗”

  隨手接過了一杯蒲公英根焙燒的咖啡代用品,吳晗喝了一口,慢慢品嘗著那份飽含苦澀的滋味。隨著腦海中瞬間的一閃念,他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果然,這個世界不管離開了誰,地球也照樣轉哪﹗



第二十三章 開解心結(2)


  說老實話,吳晗是瞧不起戰前時代裡某些女人的所作所為,一面高呼著男女平等的高調口號,一面又要求極力維護男尊女卑時代延續下來的,那些女人被男性優待的特權。好的東西沒學會,壞的東西學一堆。前面叫囂著跟三十年前的國際潮流接軌搞性開放,恬不知恥地玩亂交,未婚同居,打胎都打到不孕,等到該嫁人的時候,立刻變了一副嘴臉,要求男方有車有房有高收入。

  那些已經付出了慘痛代價的男人提出要娶個處女,立即就被這些浪女們罵得狗血淋頭,似乎對方封建得像是剛出土的秦始皇兵馬俑一樣。

  她們為什麼不反省一下自己,既然強烈要求取消男人必須養家這種地道無比的封建余孽呢?抑或是說不把天底下的好處占盡,就絕不會甘心罷手。倘若這些女人真心爭取男女平等,干嗎死乞白賴地眷戀那些封建余孽?既然男女平等,男人又為什麼要優待女人?凡此種種,她們著實有著幾分神似那些一邊要與國際收費慣例接軌,從中牟取大把好處,一邊又要放不下哪怕一絲既得利益,片面強調維持華夏特色的無恥之徒的風采。即是所謂的房價物價跟第一世界看齊,工資福利跟第三世界拉平,世間的無恥之人為何如此相似?

  當然,排除掉那些被嬌慣得不成樣子的嬌嬌女。吳晗平心而論,公關部的女士們或多或少總有一技之長傍身。

  時代終究是不同了,若是女人沒有任何足以稱道的優點,單純依靠女性的天賦本錢作為花瓶的角色步入到商業社會。那麼未來等待著她們的命運,必然是被男人肆意玩弄之後,棄如敝履的下場,總之是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

  在適才沈思的一剎那,吳晗那副陰晴不定的神色著實叫人難以捉摸。思考沒能延續下去,未曾等到杯中的蒲公英咖啡涼下來,周晨便已來到他跟前,手裡揮舞著一疊寫滿字跡的a4紙在吳晗的眼前搖晃,略帶調侃地說道︰

  “喏,這是我統計出來的特長表格,所有人都登記過了,只差你一個人了喲﹗”

  吳晗放下了杯子,安靜地抬起頭露出一絲微笑,直視著周晨說道︰

  “呵呵呵呵,有筆嗎?先借用一下,放心,我做事向來是很有效率的。”

  不到兩分鐘,一份新鮮出爐的特長登記出現下了周晨面前。草草掃過幾眼,周晨忍不住發出贊嘆,隨即她投向吳晗的眼神也變得熱切起來,說道︰

  “真的是挺快嘛﹗來讓我看看……汽車維修、家用電器維修、水暖工、板金工、建築工……竟然連獸醫也會,真看不出你這個人這么多才多藝呀﹗喂,既然懂這么多東西,干嗎要窩在這大山裡當保安,難道是因為在外面找不到一份待遇更好的工作嗎?”

  千萬別誤會,如今周晨這份熾熱的眼神逼視,絕非是大街上的女人看到帥哥,那種如貓抓心似的熱切和如飢似渴。準確一點講,這是一位素質基本合格的資本家,意外發現手下的某個工人身上潛藏著巨大的可供剝削剩餘價值時,發自內心深處不可遏製的由衷喜悅之情。

  始終保持著淡然姿態,吳晗端起了杯子,繼續喝快要冷掉的咖啡,語調平淡得猶如一杯白開水,說道︰

  “無所謂,我挺喜歡這份工作的。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非要賺那麼多錢干嗎?再說,又不是你肯努力就一定能成功,是不是啊?”

  在家千日好,出門事事難。舉凡是孤身闖蕩社會的人,差不多每個人的身上都會背負著一段段悲喜交加的故事。在吳晗身上背負的這些故事內容精彩與否姑且不論,至少憑周晨的眼光閱歷不難看出,肯定是不屬於諧劇類別。

  於是,周晨明智地保持了緘默,故意歪過頭去借著篝火的亮光繼續看手中的資料,權作沒聽到吳晗的反問。見狀,吳晗報以不在意地一笑,跟著他起身來到篝火旁,為自己滿上了一杯咖啡。老半天不見蹤影的孫萌,此時一路小跑,懷中抱著那條剛撿回來的雜種土狗出現下篝火旁,一時間小狗和它的主人都成為了倖存者們矚目的焦點。

  桃花源景區的倖存者們如今困居在山洞之中,雖說吃喝不愁,但沒了電視、廣播和互聯網,甚至連隨身攜帶的MP3和手機之類的小玩意也被核爆炸的強大電磁脈徹底毀了,娛樂生活可謂枯燥到了極致。大家差不多只剩聊天這一個選項了,小狗的出現著實吸引了不少眼球。萬千寵愛集於一身的小土狗從開始腳就沒沾過地,一直是在女人們的懷中被倒來倒去,享受的隆重禮遇絲毫不下於國寶大熊貓。

  被擺弄了好一陣子,小土狗才又重新回到孫萌懷中,吳晗扭頭沖著孫萌一笑,說道︰

  “咦﹗小狗好像精神了不少,你給它取名了沒?”

  孫萌摟著這條其貌不揚的雜種土狗,聞聲,露出了燦爛笑容,說道︰

  “起了,叫旺才﹗”

  “不是吧?養狗竟然叫旺財,真夠老土的。”

  沒等吳晗說什麼,旁邊替小狗打抱不平的各位觀眾便已爭先恐後地跳了出來,輪番上陣批判孫萌的審美能力。面對著眾口一詞的指摘和批評,孫萌倒是坦然得很,她不無狡黠地笑了笑,然後說道︰

  “不好意思了諸位,更正一點,我們家旺才呢﹗其實是才干的才,不是發財的財,拜托你們這些大小財迷,就不要再惦記玩我們家狗狗了,哼﹗”

  倖存者們談笑風生,假如不考慮此時所處的幽閉環境,真可以稱之為輕鬆愜意。如今距離發生那場改變人類命運的重大變故,前後也只有短暫的數日時光,甚至那些核爆廢墟都仍未冷卻下來,倖存者們自然不可能健忘到這種地步。只是到了眼下這種糟糕透頂的淒慘處境,人們心裡都很清楚,即使是抱頭痛哭也於事無補,所以大伙便不約而同地避開了那些容易會觸動彼此心中滴血傷口的敏感話題。徹底想明白了前因後果,桃花源景區的這群倖存者們,寧願用最無聊的談話來打發時間,也不願再回憶天人永訣的摯愛親友們。

  吳晗感受著周遭這種強顏歡笑的環境氛圍,暗自嘆息一聲,隨後他拍了拍手吸引眾人的注意力,開口說道︰

  “呵呵呵呵,既然你們都這么清閑,不如我來說點正經事吧﹗大家應該知道景區的供電是靠南峰後面的風力發電站,現下外面的天氣情況很不樂觀,萬一電站出了問題,後果不堪設想,我認為最要緊的事情是做好應對不測狀況的準備。咱們得行動起來,大家來看……”



第二十四章 開解心結(3)


  面對著倖存者們,吳晗得以將憋在心中多時不能講出的祕密一吐為快。當話音落地,只覺得自己的心情彷彿一下子輕鬆起來。隨即,他從懷裡掏出那本孫清的工作日記,翻到其中特意折起的一頁,舉起展示給眾人觀看,解釋說道︰

  “大家來看一下,這是孫總工作日記裡附帶的一章草圖,我一直在琢磨圖上標注的意思。如果按照上面這條虛線,在咱們的腳下應該有一條直達南峰山洞的隧道,不過具體的入口在那裡,上面講得也不是很清楚。往後幾天大家得辛苦一下,務必要把每一個角落都認真仔細低檢查一遍,一定得找出這個入口才行。”

  聞聽吳晗如此說法,倖存者們面面相覷,良久都沒人吭聲,顯然大家都在為了前途而擔憂。這個建議是生死攸關的大問題,周晨環顧左右見沒人提出明確觀點,只得第一個站出來開了口,質疑說道︰

  “吳晗,這么大的雪,就算找到隧道去南邊,我們也不可能到室外活動。出不去的話,又怎么能照看風力發電站?”

  間隔一段時間進行天氣變化數據的測量和記錄工作,自然不可能花去吳晗一天中的所有精力和時間,這些餘暇他全部用來研究對策。吳晗仔細通讀了孫清留下的這本工作日記,對於裡面的資料數據絕對稱得是爛熟於心。在這個建議提出之後,吳晗毫不意外會有人質疑他的說法,這些回應早已在意料之中,吳晗胸有成竹地回答說道︰

  “碰到這種鬼天氣誰也沒轍,風力發電站那邊咱們只能聽天由命,不過你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加油站的油庫也是在南峰。油庫裡的燃油用來發電的話,足夠用上幾年時間。”

  如何保全風力發電站,無疑是一道堪比宇宙終極奧祕的無解難題。漫說是目下一群老弱病殘組成的倖存者群體難以完成這項壯舉,即便是擱在戰前拉來一支訓練有素的專業施工隊,再帶上他們吃飯的家伙,面對著核冬天的殘酷環境考驗,現如今說不得也只有聽天由命的份。想來人定勝天這種不怎么好笑的俏皮話,或許留著刻在墓碑上會更合適一些。

  吳晗反覆權衡手頭的資料之後,決定把希望放在這個虛無縹緲的傳說之上,也是無奈之舉。

  桃花源景區北峰一側的山洞,由於設計方針對自然采光條件和水源的雙重考量,被選定為種植和養殖的溫室所在地,而包括了風力發電站的備件庫房,加油站的油庫,以及雜物倉庫在內的一些其他附屬設施,全都放在了地勢更高的南峰山洞裡。如今室外的積雪濃度足可以埋掉兩層樓房,不要說類似人類這種體重的生物,哪怕是丟只兔子出去,也非得一家伙陷到雪底不能自拔。

  積雪固然是個問題,刺骨的寒風就更是要人老命了。風力最低的時候也徘徊在七級上下,吳晗親眼看到桃花源四周山上那些歷經霜雪的合抱巨木紛紛被強風摧折。在核戰中不知有否受到損害的風力發電站,究竟能堅持到幾時,只能考驗倖存者們的人品了。

  吳晗明白從地面肯定無法穿越數千米的距離到達南峰,因此才確定尋找到隧道入口,這個當下惟一可行的方案。他不是不明白這個計畫的立論基礎多不靠譜,但這是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了,只能是死馬當成活馬醫。

  “……我贊成。”

  思慮良久之後,當周晨確信目下沒有更好的選擇,她慎重地點頭表示出贊同態度。眼見得群體中最具影響力的兩個人取得了一致觀點,其他人這個時候當然也沒什麼好反對的。隨即,吳晗貌似天方夜譚式的建議,竟然輕鬆地得到了倖存者們全票透過。

  “我知道搬家很辛苦,恐怕大家的身體到現下都沒有完全恢復過來,今天晚上請好好休息,從明天開始就要搜索山洞,誰還有問題嗎?”

  本來吳晗只是隨口一問,他沒覺得會有人提出不同意見,不想卻真的有人開了口。一直在牆角打坐的老和尚了空,此刻顫顫巍巍地站起身,念了一聲佛號,說道︰

  “阿彌陀佛,老衲也想出一份力。”

  哭笑不得地瞧著滿臉如梯田般凹陷皺紋的老和尚了空,吳晗頗為無奈地勸解說道︰

  “了空大師,您也這么大一把年紀了,這種力氣活就免了吧﹗”

  “阿彌陀佛,覆巢之下豈有完卵,這樣的大事老衲我又怎么能袖手旁觀。”

  仔細琢磨了一下老和尚提出的這個參與理由,吳晗搖著頭苦笑起來,而後說道︰

  “……那好吧﹗您老就負責咱們現下這個山洞。等一下大伙吃過晚飯,早點回去休息,明天的活大概會很累的。”

  ..........................................................

  “叮叮……當當……”

  一聲聲金屬撞擊岩石的清脆響聲,在山洞中此起彼伏地回蕩著。茲事體大,倖存者們無論是男女老幼一齊上陣。人手一把錘子或扳手之類的金屬家什,然後沿著牆壁和地面一路認真敲擊過去,一寸地方都不敢疏忽遺漏掉。猶如大海撈針一般,漫無到達站尋覓著那個傳說中的地下隧道入口。必須承認,這項工作不僅枯燥乏味,而且根本看不到成功希望。當計畫開始不久,許多人便感覺到了疲勞,這種來自精神層面的怠憊也不是輕易能夠抗拒的。

  公關部美女們身為頭班白領,何嘗從事過這樣的體力工作,與前日那位英氣美女陸小雅分在同組的陳思思,干了一個多小時就已經累得直不起腰了。望著不遠處的孫萌,她忍不住抱怨說道︰

  “唉呀﹗怎么也找不到,萌萌,是不是你爸爸搞錯了?”

  那本孫清留下的工作日記大多數時間是在吳晗手裡儲存,孫萌當初替整理父親遺物時瞄了一眼而已,她又能比別人多知道幾許內情?在沈默了片刻之後,孫萌神情黯然地說道︰

  “我……不知道。”

  陳思思似乎還想說點什麼,突然她驚叫一聲,原來是腰間的軟肉被一旁的陸小雅動作隱蔽地擰了一把。隨後,陳思思聽到了陸小雅壓低聲音的嚴厲教訓,說道︰

  “別亂講話,昨天你不是也贊成那個家伙的看法嗎?再說,沒事提萌萌的爸爸干嗎?要死啊﹗”

  “……知道了啦﹗”
作者: mokeyx    時間: 2009-9-9 10:17 AM

本帖最後由 mokeyx 於 2009-9-9 09:47 PM 編輯

第二十五章 冷戰遺產(1)


  熱核子武器戰爭。這扇號稱會滅絕人類的地獄之門一經開啟,便再也不會以人類的意志為轉移。

  區別於屈敵從我,奪取資源和戰略空間的常規戰爭,核戰爭一旦開始就不存在有限和停戰的概念,唯有所有的國家相互毀滅,蘑菇雲將世間的一切秩序盡數化為齏粉,繁華的城市和寧靜鄉村全都變成了一片鬼蜮,這場浩劫才能最終平息下來。

  有一個算一個,除卻吳晗這種積年的孤家寡人實在沒什麼好損失的,家家戴孝,戶戶守喪,每個人都很介意再聽到別人提及逝去不久的親人。一貫心直口快的陳思思,並沒有故意為難孫萌的想法,因此當她發覺自己在無意間破壞了那份本應心照不宣的默契,她也自覺理虧,答話的語調立馬低沈下去。見狀,孫萌也不為己甚,她擦拭一下額頭淌下的汗珠,笑了笑便將不愉快的一幕輕輕揭過。揭開心靈傷疤這種事情,任是誰也不會覺得有趣。

  郝敏的故鄉是被某位狂妄自大的辮子皇帝,斥罵為“窮山惡水,潑婦刁民”的淮北古城。在公關部這群女孩當中,她不但是個子最高的一個,而且她的體能儲備也僅次於吳晗這個大男人。郝敏的優勢完全是拜平素愛好搏擊鍛鍊和瑜伽等運動所賜,當其他人已經感到極度勞累的時候,她依然在努力嘗試著,沒有停下來休息一會的意思。

  機會總是青睞那些早就做好充分準備,並且願意付出最大限度努力和耐心的人。

  隨著郝敏覺察到手中的錘子落下,由下方的石板傳來一聲發空的敲擊聲,她立時興奮地高呼起來,說道︰

  “你們快來,在這裡,找到了。”

  “哎,敏敏那邊好像有發現,咱們過去看看吧﹗”

  當倖存者們相互招呼聚攏過來,先期判定郝敏不是謊報軍情,隨即人們合力搬來了千斤頂、撬棍和繩索等一應所需的工具,移開了地面上那塊濃度驚人的花崗岩石板。

  原本平整如鏡面的地面上,當揭開石板後,現出了一個面積兩米乘兩米的正方形洞口。從洞口外面向裡面張望時,人們只能看到下面一片黑暗幽深的空間,倒是腳下一條水泥抹成的台階倒是隱約可見。站在入口處,絲絲寒風從隧道中吹出來,叫人覺得分外陰森可怖。吳晗不巧剛好到觀景台抄錄氣象數據,待得他姍姍來遲,發現者郝敏已經是一臉興奮神情,在向四周的聽眾們講述著取得取得重大發現的過程。

  趁著倖存者們都沒注意的當口,周晨默不作聲地拉起吳晗來到僻靜處,察看左右無人之後,她開口問道︰

  “吳晗,你覺得是這嗎?”

  估算著日記上那幅太過簡略的草圖與眼前隧道陰森洞口的位置關係是否匹配,吳晗瞇縫起眼睛,緩緩說道︰

  “嗯,八九不離十吧﹗等一下我把應急燈拿過來,下去看看,應該全清楚了。”

  周晨一直在留意著吳晗的神情變化,聞聲,她沈默了片刻,界面說道︰

  “那就最好,不要讓大家空歡喜一場。”

  聽到了周晨的這個洩氣說法,吳晗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是他能作主的事情嗎?隨後吳晗正色,點頭說道︰

  “這個……我會盡力的。”

  兩個人草草結束了短暫談話,當他們一前一後返回到哪個疑似洞口的窟窿跟前時,吳晗拍了拍手,說道︰

  “喂,你們幾個,別再圍著看了。這條隧道很長時間沒經過通風,裡面可能積蓄了有毒、有害氣體,沒事的人都離著遠一點。”

  說完,吳晗也不管這些人聽沒聽進去,即刻返身快步朝外面存放器材的山洞走去。正所謂聽人勸,吃飽飯。吳晗這邊話音剛一落地,倖存者們紛紛退避,全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架勢。有毒、有害之類的敏感詞彙,顯然刺激到了她們的某根神經。倒是周晨沒有盲從群眾,作為掌管公關部的領導,她手底下平日裡也管著幾十號人,算得是久居人上,吳晗那一點虛張聲勢的恫嚇可是唬嚇不住她。

  不多時,吳晗提著零零碎碎的一大包東西回到了洞口。整理好所需物品,他穿戴整齊了防化服,準備動身下去一探究竟。守候在旁邊的周晨業已從容地看過了洞口,此時轉頭和吳晗說道︰

  “你一個人下去行嗎?”

  “沒問題,我也是全副武裝了。要是前面的路走不通,大不了從原路退回來,放心,不會有事的。”

  好生安撫了一番在旁邊懸心吊膽的觀眾們,吳晗一只手舉起應急燈,另外一只手則握住了一根六十多公分長的鐵棍。負荷著濃重笨拙的老式防化服,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水泥台階向下移動,步履艱難地朝著隧道深處走去。

  “呼……呼……呼……”

  當獨自行走在完全密閉的隧道之中,耳邊聽不到半點聲息,委實安靜得可怕,吳晗只能聽到自己那急促的呼吸和心跳聲。地下隧道狹窄局促的四壁,反射著他手中應急燈的慘白色光芒,愈發讓人覺得心情沉重壓抑。在前方燈光無法照亮的幽深黑暗當中,似乎也隱藏著未知的猛獸欲擇人而噬。

  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已經下來了,即便心裡打鼓,吳晗仍然堅持著向前邁進。多虧這條狹長的隧道一直沒有出現岔路,否則他真得懷疑自己能否順利找到返回的路徑。

  忍耐著疲勞和恐懼情緒,以及防化服產生的悶熱不適感覺,呼吸著帶有橡皮味道的空氣。吳晗咬著牙堅持往前不知走了多久,突然發覺在前面出現了一扇黑乎乎的大門。提升警覺停下腳步,吳晗借著應急燈的光亮確定前面只是一扇門,沒有其他東西存在,這才上前察看起來。這扇大門是以整塊的鋼板切割焊接而成,至少看上去頗為結實濃實,在門中間的把手上纏著好幾圈鐵鏈,在鎖鏈的下面則是一把塊頭驚人的鐵將軍橫在那裡。

  吳晗湊近仔細端詳著這扇鐵門,隨即將大門四周摸索了一遍,沒能找到什麼捷徑,看來只剩下惟一的選擇了。

  “嘎吱﹗嘎吱﹗
﹗”

  大約是在陰暗潮濕的隧道中放置得太久,在這塊鎖頭的表面已然生出暗紅色的斑斑鏽跡,此刻鎖頭則被吳晗插入的撬棍硬生生別斷了。隨著一陣稀裡嘩啦的細碎金屬撞擊聲,那根如成人手腕般粗細的鐵索快快速溜冰落到地上。著實費了一番氣力才弄斷這把鐵將軍,吳晗停下來喘息片刻,而後試探著伸手推了一下面前的這扇鐵門。

  

第二十六章 冷戰遺產(2)


  “吱嘎……吱嘎……
當﹗”

  隨著多年未經維護的門軸發出一陣尖銳刺耳的摩擦聲,這扇足有一人多高的大鐵門朝著兩旁敞開了。這時出現下吳晗眼前的,照舊是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漆黑隧道,好似一直通往九幽黃泉。

  隧道空間中的幽暗局促會給置身其中的人帶來負面心理效應。長時間待在這種環境裡,若非是心志堅毅的人,肯定要失去冷靜陷入到焦躁迷惑情緒當中。在來時這一路上,吳晗不停地估算著路程和時間,盡力壓抑住那種想要大吼大叫宣洩煩悶的不理智衝動。隔著笨重且悶熱的老式防化服,他雖然無法看到手腕上的手錶指標,單憑感覺推斷時間,估算著應該是到了南峰的附近。

  老話說得好,前途雖然是光明的,但道路是曲折的。

  吳晗手上的應急燈在隧道裡雖能照亮十幾米遠,可是這條幽深難測的隧道一點都沒有到盡頭的意思。遲遲見不到期望中的東西,吳晗也不免開始懷疑起自己作出的判斷是否正確。到底是孫清的那張地圖畫錯了位置?抑或是他自作聰明地搞錯了草圖的意思?前途未卜的迷茫與逐漸累積下來的不安情緒,漸漸讓吳晗步履維艱,此時每向前一步,似乎都要付出比先前更大的努力。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世間的事情彷彿是故意在跟人們開玩笑,困局總是在感覺不會出現奇跡的時候,意外地出現轉機。不知道在冥冥之中,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在發揮著作用。

  正當吳晗滿腹狐疑之際,他的神情忽然一滯,隨即將頭貼在身旁的岩壁上,全神貫注地傾聽著。

  當靜下來心來細細分辨,吳晗慢慢露出了一絲喜色,他確定自己聽到的是細微流水聲。乍一聽到水聲,吳晗的精神為之一振,情不自禁地大叫起來,說道︰

  “是溫泉。”

  總公司為桃花源景區重金聘請的設計團隊,的確是有幾分真本事的,起碼他們不是那種純靠嘴巴吹噓出來的蹩腳貨色。

  綜合參考了東北地區冬季種植溫室的各方面需求,政體規劃出了桃花源景區的佈局架構。考慮到靠近北峰的那幾眼溫泉是屬於適宜人類直接飲用,因此被用於栽培植物,而南峰周遭的數眼高硫溫泉則是透過另外一套專門鋪設的引水系統,為賓館的浴室和溫泉浴場提供水源。既然是身處在地下隧道之中,吳晗此刻聽到的流水聲,不可能是來自冰天雪地的地表,或者是不該出現下這個深度的地下河,唯一的解釋就是某條輸水管,足以證明他穿過了核心區山谷的開闊地帶,到達了南峰。

  “國防重地,軍事禁區。擅闖者,格殺勿論﹗”

  眼見得勝利前景在望,吳晗本已疲憊的身軀,彷如是打了一針激勵器,立時充滿了幹勁,他加快了前進的速度。只是當轉過隧道的一處拐角,在前方的水泥牆壁上,赫然出現了這樣一條殺氣騰騰的紅油漆標語。牆上的這些猶如銀鉤鐵畫般的飛揚字跡,依稀透出幾許肅殺威武的意境。折戟沉沙鐵未消,自將磨洗認前朝。儘管牆壁上書寫的標語因歲月剝蝕而顯得斑駁褪色,但細細體味字裡行間透出的凜冽殺氣,依然會使人不禁動容。

  吳晗停下腳步靜靜地看著這行標語,微微搖了搖頭,嘆息一聲,又繼續邁步往前走。真是頗具諷刺意味的黑色幽默呀﹗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現如今整個人類都掙扎在滅絕邊緣,既然連人都沒了,所謂的國家當然也就一塊沒了,遑論什麼軍事禁區。

  經過這個短暫的小插曲,在十幾分鐘後,這條似乎永無止境的冗長隧道終於到達了盡頭。

  發覺到四下裡豁然開朗之時,吳晗驀然間仰起頭,在眼前呈現的一幕壯觀場景,著實令人嘆為觀止。由堅硬的花崗岩山體中開鑿出的這座大廳,頂棚高度在公丈以上。吳晗目測左右兩邊的寬度,少說也有幾公引。若非看不到半點華麗的修飾,這雷根本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地下宮殿。吳晗駐足在隧道的盡頭,遙想著當初營造這個補給站的宏大場面,不禁陷入到某種語言難以表述的心境之中。

  不需要高深的經濟學眼光,不難想見,開鑿出這座地下建築耗費掉的人力和物力之龐大,絕非尋常可比。

  漫說是在那個國困民窮的深挖洞時代,即便擱在GDP真正實現趕美超英的二十一世紀,計畫要修建如此規模的龐大地下工程,開銷照樣是個叫人目眩的天文數字。世人矚目的那些新生代富豪們,諸如陳盛大、史白金、李百度、王十元等一代風騷人物的全部身家,悉數拿來填這個無底洞,也注定了是杯水車薪的結局。無論是在什麼時代背景下,企圖完成如此浩大的地下工程都非得罄盡舉國之力不可。

  懷著無比複雜的心情,吳晗緩步在這座開闊的地下大廳裡轉了一圈,對於這裡的佈局大致有了些認識。

  這座氣勢逼人的大廳是類似貨物裝卸場的地方,分處於大廳的東西兩端,是可以容納卡車雙向行駛的隧道入口,靠近南側那扇至少有三層樓高的鋼鐵大門說明這個地方只是進入防核掩體的外圍入口之一。

  “難道不是在這?”

  意外取得了新發現自然值得高興,但這個成果不能使吳晗滿意。要知道,他這次不是來搞探索與發現的,關鍵問題是,通向南峰山洞的入口究竟在哪?

  煞費滋量而又無所得的當口,猛然之間,吳晗忽然發現自己的思惟走入誤區。當意識到犯下了一個低級錯誤時,他忍不住直拍自己的腦門。既然軍事基地肯定是在南峰山洞的下面,那麼從這裡找尋通往高處的路徑,理所當然得抬頭往上看了﹗沒錯,等到吳晗醒悟過來這一點時抬起頭,將應急燈的光朝著上方照去,他如願以償地在大廳牆壁高處,發現了類似樓房室外消防梯的簡易設施。姑且可以稱之為消防梯的玩意,其實是一排固定在牆壁上的U字形鐵條,只不過即使最下面的一根,距離地面也有三米多高。



第二十七章 冷戰遺產(3)


  為了避免長期密封狀態下,隧道內積存有毒瓦斯體可能帶來的傷害,吳晗穿著笨重的老式防化服,妨礙行動是一點都不稀奇。更何況他又沒有傳說中的那些大俠們,自己左腳踩右腳背,右腳再踩左腳背,一路飛出地球大氣層的逆天本領。在望洋興嘆之余,吳晗也只好放棄了一鼓作氣的想法,轉而打道回府。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別的暫且不說,這次回去還是先弄架梯子來,別的回頭再說吧﹗

  ...................................................................

  “吳晗,裡面怎么樣,你找到了沒有?”

  沒等到吳晗把重得要死的防化服脫下來,在一旁急性子的孫萌便已忍不住搶著發問。不置可否地瞧了孫萌一眼,吳晗沒有立即作答,現下他快要累得虛脫了,哪有力氣廢話。這件防化服是在那個廠家不追求經濟效益和利潤最大化的年代製造的產品,雖然肯定不會出現下奶粉裡喝出化工原料的黑色幽默笑話,質量確實過硬得很,但是重量實在很驚人。儘管已是超期服役,不過防化服的密封性能依然能令人放心。美中不足的是,穿著這件東西,分量太重,感覺也太熱。

  在其他人的幫忙協助下,吳晗齜牙咧嘴地脫下了防化服。在隧道裡步行了幾公里,此刻他全身上下的衣衫都已經濕透了。等到脫下防化服,整個人似足了是剛從水裡撈出來的落湯雞,模樣別提多野狼狽了。

  接過身邊人遞過來的一條毛巾擦拭著汗水,吳晗喘息了好一會,這才開口說道︰

  “裡面的事情說來話長,反正靠我一個人是不成啊﹗得找幾個人配合我才行,別的等我先喝口水再跟你們細說。”

  仰坐在一張野營充氣沙發上喝著水,吳晗一五一十地把此行所見所聞跟眾人轉述一遍,當然期間那些自家內心忐忑的心理變化,就被春秋筆法輕輕一帶而過了。

  自幼喪親,流離失所,吳晗確然算得是命運不濟的典範,雖說他上學的時候不常,不過在社會大學積攢的閱歷和歷練出來的口才卻不是混假的。操著一副懸河之口,吳晗愣是把枯燥乏味到了極致的尋覓過程,描述得跌宕起伏。原本類似涉及這種極端機密的國防工程,就不是普通人在生活中能夠接觸不到的事物,任是誰都不免有些獵奇心理。可目下的當務之急不在於此,吳晗講了一陣子,也就點到及至了。

  當倖存者們聽到聽吳晗講到需要搬運梯子和更多的人手配合時,周晨環顧著四周,在人叢中尋覓到了郝敏的身影,說道︰

  “敏敏,咱們有現成的梯子吧?”

  在前些時候,吳晗一門心思地跟氣象工作較勁,對於整理搬家之後的凌亂物件全無興趣。郝敏在女人當中算是體能最好的一個,所以臨時被眾人推舉出來擔任倉庫保管員,這種問題當然是問她最合適了。果然,周晨的問題一出,郝敏仔細回憶了起來,說道︰

  “倉庫裡有一架鋁合金的人字梯,高度是夠了,不過聽吳晗說隧道裡有需要轉彎的地方,梯子能不能過得去?”

  聽到了這裡,吳晗放下水杯,界面說道︰

  “差不多,為了以防萬一,咱們再帶上螺絲刀和扳子,實在不行的話,就把梯子拆散再運過去,這樣總該沒問題了。”

  知難行易。萬事開頭難,後面只需理順了頭緒,無非是一些按部就班執行的瑣碎事情。既然擬定出了完整的行動方案,倖存者們隨即開始各司其職忙活起來,很快就達到了預期目的。

  從地下油庫裡轉運柴油的過程是比較繁瑣的,前後折騰了吳晗和輪班參加這項生死攸關大事的美女們半個多月時間。雖說倖存者們個個累得要死,恨不得每天身子一沾床鋪就立馬睡著,不過這一番辛苦也算物有所值,山洞裡空閒的油桶全部灌滿了。與此同時,好消息不斷傳來,外間降雪勢頭似乎趨於減緩減弱,風勢也小了不少,貌似核冬天初期這段最為艱難危險的時期即將過去。天氣好轉,預計中最致命的風力發電站故障也未曾出現,這段日子以來,一直在懸心吊膽的倖存者們,這時候終於能松一口氣了。

  核冬天直接對桃花源景區的倖存者們所造成的生命威脅消失後,改善民生的問題就取代了先前的生存危機被提升到首要位置。

  啥叫自然經濟呢?刨除掉一切人為附加的不相干花哨概念,簡而言之,一句曾經極為流行的順口溜就說得足夠清楚了。交通基本靠走,治安基本靠狗,通訊基本靠吼,娛樂基本靠手……咳,或者說是可愛滴小雷姑娘。

  相信任何一個習慣了現代都市燈紅酒綠生活的現代人都難以想像,當有朝一日,自己身處於這種原始生活狀態下,究竟該如何活下去。

  桃花源景區的前保安主管吳晗,以及多名公關部美女和孫萌這個公司家屬作為骨干,外帶從外面撿回來的老和尚了空。上述的十三人組成的倖存者團契,如今被人類有文字記載以來最大的一場雪,困在了桃花源景區的山洞裡動彈不得。

  於是,無論自願與否,桃花源的人們都不得不開始體驗偉大而純樸的自然經濟。或許惟一值得慶幸是,他們沒有如大多數人一樣,在那些壯麗炫目綻放的蘑菇雲下,化作一團放射性塵埃,也不至於被核冬天凍死在荒郊野外。儘管以二十一世紀的眼光來看,這個時代的倖存者們日子普遍過得不怎么舒心,然而能喘氣就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了,若是再要挑三揀四,未免太不知足。

  “謝天謝地,正好趕上總公司派人來體驗生活,要不然……”

  在倖存者們集體開會討論著改善民生問題的時候,欠缺自覺的吳晗開始走神了,他在自己的腦海中勾勒出下面這樣一幅可怖的畫面。

  某個倒霉到家的家伙孤身一人住在寒冷的山洞裡,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當數十年後,留著一大把雜亂骯髒的胡子,他的兩眼目光呆滯無神,腰間胡亂滴圍著塊破布,講話語無倫次的嘴巴只能發出些咿咿呀呀的聲音。當想到了這裡,即使神經粗壯如吳晗也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這天底下的事情絕對不存在所謂最糟糕,但一定有更糟情況出現的可能,知足者方能常樂啊﹗

  ps︰螃蟹要鳴謝《天國降臨》的作者小白野狼幫俺打廣告,握手,真是兄弟呀﹗前兩天那條瘋狗差點連你都咬了,俺已經進了小黑屋禁閉一月,你就不要再過來了,免得中招。要說人無恥到這種程度,那也是一種境界啊﹗
作者: mokeyx    時間: 2009-9-9 10:18 AM

本帖最後由 mokeyx 於 2009-9-9 09:49 PM 編輯

第二十八章 冷戰遺產(4)


  “每個溫室都要指定專人負責,就算是有電腦管理,可程式終歸是程式,出了錯還得要人來糾正。”

  吳晗那炯然的目光一動不動,呆滯地凝視著一點,此刻他是瞪大了雙眼在會場裡明目張膽地走神,不過吳晗的這種行為並未影響到開會的正常程式,本次會議主持人周晨那甜美圓潤的聲音依然回蕩在倖存者們耳邊。由於向來是以音色動人享譽全公司,周晨曾一度被同事們戲稱為ktv包房歌後,可惜這門技藝如今已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只能用在長篇累牘的大會發言上面,實在暴殄天物。

  周晨講話聲音的變化幅度不大,在持續走神當中的吳晗聽來直如上好地催眠曲一般。隨著某人的上下眼皮不停地打著架,周晨的視線開始注意到他,目光似是在無意之間掃過了吳晗,隨即突然一下提升了音量,說道︰

  “……小雅負責藥用植物溫室和藥材采收,思思負責水稻和濕地溫室……行了,別苦著臉,等到收割稻子的時候,我們是不會忍心讓你一個人去割的。許芸芸和譚笑顏負責保健室,你們倆要盡快把那些醫療器械分類,檢查設備也要調試到位,庫存西藥的有效期有限,你們要跟小雅多溝通,盡量用有同樣療效的草藥代替那些過期西藥,采收和炮製藥材的工作也要參加。郝敏你繼續管雜物倉庫,不過倉庫裡的東西要記得清點造冊。至於了空大師,您要辛苦一點了,負責在山洞裡巡邏。”

  關於分發眾人工作的事情,周晨和吳晗事先互通聲氣,眼下公佈出來的結果只是走個過場而已。只是隨著周晨驟然提升講話音量的外來原素刺激,揉著耳朵的吳晗不快地睜開了朦朧睡眼,似乎也意識到這個暗示的含義,畢竟開會時約會周公的這種行為的確不大妥當。

  神色略顯尷尬,吳晗咳嗽一聲,挺直了腰桿,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周晨繼續不動聲色地說道︰

  “……唐琳你來負責看管桑基魚塘,趙媛到牛羊牧場,李玨負責養豬場,果木溫室就交給由綰青絲了。ok,誰還有問題?”

  “晨姐,我……不想去養豬場。”

  剛剛被分發到養豬場的女孩,名字叫李玨,在美女如雲的公關部裡她的外貌算不得出眾,大約比較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事情,就是她戴著的那副度數不算低的近視鏡了。當李玨聽到自己分到養豬場,不知為何,忽然間她的臉色大變,跟著脹紅了面孔,起身表示不願接受這項工作安排。意外地被中途打斷發言,周晨眼神隱含幾分寒意,臉色也似是不快。人手本來就不充裕,還得盡量考慮到關照那些有一技之長的人負責對口項目,若是大家都跟李玨這樣突然跳出來鬧事的,還不得亂成一鍋粥啊﹗

  見周晨將要脾氣發作的西北雨面色,由始至終一言不發的吳晗此時笑了起來,插言說道︰

  “呵呵呵呵,女生是比較愛乾淨,這個也情有可原嘛﹗不如養豬場交給我來打理,讓她去家禽那邊好了。”

  我唱白臉,你扮紅臉?周晨稍顯疑惑地看了一眼吳晗,沉吟考慮了一下,她決定先壓下火氣,於是說道︰

  “嗯﹗李玨,你聽見了,二選一喲﹗”

  “我……寧願去養雞。”

  李玨好像對豬這種胖乎乎的可愛動物嚴重欠缺好感,當即義無反顧地表示要與這些肥頭大耳的腐敗分子劃清界線。冷淡地瞥了李玨一眼,周晨的眉梢輕挑,說道︰

  “那好,你和吳晗對換工作。今後所有腌製蛋類的事情就都交給你來負責。”

  已然得到了周晨的首肯,李玨心中懸著的一塊大石落地,在她坐下之前朝著吳晗投去了感激的眼神,顯是在為不必與跟豬圈裡的那些圓滾滾的住戶打交道而滿心歡喜。

  見狀,吳晗也笑著沖李玨點了一下頭,算作是善意地回應。事實上,目前仍處在電腦系統全面控制下的養豬場,工作環境遠非李玨所想像的那般骯髒恐怖,她這次貿然出頭實在有欠妥當。

  自動化的養豬場裡每天定時定量投喂飼料、飲水,以及沖刷豬圈和為豬提供洗浴之類比較臟累的工作,統統由電腦自動控制完成。養豬場裡真正需要人工才能完成的工作,無非是要留意電腦系統的提示,定時給那些飼料調製原料槽,添加上缺少的配料,防止出現空置情況,其後將原料混合配製成標準飼料的整個過程,盡數由電腦依照程式自動化完成。

  經營主業是旅遊休閑的桃花源景區,不可能按照道統的人工模式管理溫室。在這個遠離居民點的地方,大量使用雇工並不劃算,總公司是寧願眼前多花錢,也要減少後續的麻煩。

  大量採取自動化養殖,首先是節約了人力成本,飼養員只需間隔一段時間觀察豬的健康狀況,確定是否達到出欄標準即可。

  不僅是養豬場,其他溫室也都有類似的高度自動化系統。在桃花源的溫室系統中,人的作用實際被削弱到一個很低的水準。單純從理論層面來說,只要這些嬌氣的電腦系統不罷工,種植、養殖類溫室對養殖者本身專業素養方面的要求,低到近乎於沒有,甚至是負責人完全不懂種植、養殖技術一點也沒關係。只要識字,肯對照著電腦系統的提示,老老實實地一步一步按圖索驥操作下去,任何一個智力正常的人都能完成相關工作,畢竟這種模式已經足夠傻瓜了。

  吳晗雖說是正式員工,應該比遠道而來的諸位美女同事更了解整個景區運作程式,可惜情況並非如此簡單。

  術業有專攻。吳晗這位保安主管,從沒實際參與過溫室方面的生產管理。他對溫室的具體情況也是兩眼一抹黑,誰讓吳晗從來沒沾手這一攤子事情,平白地當了一回挺身而出的英雄人物且不說,更要遭周晨的冷眼相對。

  分發工作的事情大體商量完畢,這次會議也告一段落了。吳晗沒有回到自己的崗位上,瞧了瞧在座諸人,他起身說道︰

  “大家的工作安排完了,伙食問題該怎么解決?這幾天大伙都在吃罐頭和野餐食品,這些東西的味道好不好咱們不說,肯定是越吃越少了。我覺得既然生活和工作都要走上正軌,吃飯這個問題也算是一件大事,總得提前安排妥當吧?大伙覺得怎么樣?”



第二十九章 漫漫嚴冬(1)


  民以食為天。只要是人,無論是貧賤富貴,大家都得吃飯,因此吃飯是一個非常引人注目的話題。吳晗的新議題一出,倖存者們立刻七嘴八舌地議論了起來,由於意見分歧很大,且一時間難以統一觀點,熱烈的討論久久不見結果出來。

  周晨狠狠地瞪了一眼在旁邊作無辜狀的吳晗,她頗為無奈地拍了拍手,如願吸引到在場人們的注意之後,說道︰

  “嗯,在座的各位之中會煮菜的,請舉手。一、二……五、六。好了,再加上我,一共有七個人會煮菜,不如這樣。咱們每個人輪換一天,然後投票選出手藝最好的人兼差擔任廚師。吳晗,你覺得這個主意如何?”

  一開始聽到周晨征詢大家誰會煮菜的時候,結果“呼啦”一下,不少人都把手舉起來,貌似是對自己的手藝蠻有自信的。點數過一遍人數以後,周晨再次提出了新的解決方案,隨後她將話鋒輕輕一轉,找到了吳晗頭上。

  摸著下巴琢磨了一會,吳晗大大咧咧地笑了起來,說道

  “這樣篩選的速度太慢,不如今天晚上讓會煮菜的人一塊下廚,一人做上兩道拿手菜,比較一下就知道誰高誰低了。”

  似笑非笑地瞧了瞧吳晗的表現,周晨隨即打了個響指,說道︰

  “ok,那就按吳晗說的辦吧﹗”

  ..............................................................

  “喂,小玉呀﹗剛才不知道誰的眼睛蠻不老實喲,盯著那個肌肉男看了好半天,你老實點告訴姐姐,是不是春心動了?”

  結束討論會後,負責禽類養殖場的李玨和管理近鄰溫室的趙媛,兩人閑來無事湊在一起喝茶。略為年長幾歲的趙媛,此時曖昧地捏著李玨的臉蛋,嘴裡說著些帶有調侃意味的言語。李玨本就是比較腼
腆的類型,那裡經得起趙媛撩撥,當即她不依不饒地說道︰

  “還說是姐姐呢﹗再敢胡說看,我跟你沒完……”

  適才開會分發過工作之後,倖存者們散去各自上崗。在電腦系統指示下熟悉過了工作的基本流程,人們才發覺早先未免高估了工作強度。絕大部分需要體力的勞動都由電腦控制完成了,扣除兼差擔任檢修工作的吳晗不論,其他人別說維持一天八小時工作時間,哪怕是隔兩天來照看一眼都算不得脫崗,這份工作委實太清閑了些。

  當人們普遍處於精神高度緊張狀態下時,當然不會有什麼餘暇功夫去胡思亂想,不過等到一閑下來,亂七八糟的想法自然就變多了。如今趙媛一邊喝茶,一邊打趣著李玨,未嘗不是在籍此排遣寂寞。

  見李玨的面色泛紅,大有害羞得發燙趨勢,趙媛仍是不肯罷休,笑吟吟地拉著她的手,似是語重心長地說道︰

  “嘖嘖,現下誰都知道僧多粥少,你心急也是人之常情,別不好意思嘛﹗”

  飽暖思淫欲,飢寒起盜心。當倖存者們自覺生活日趨穩定,大家心態也逐漸從惶惶不可的終日危機感,以及失去親人朋友的傷痛陰影下擺脫出來,終於有點心思考慮別的問題了。

  正如男人們聊天的主題永遠離不開女人一樣,情況反之亦然。當女人們窮極無聊地湊在一塊聊天,也總不免要聊到男人。二比十一。這個相差數倍的男女比例,假如是在核戰發生前,那個男多女少的世界,任何人都無法想像這種事情,除非是上網看YY小說。除了那些太過久遠的蠻荒年代,即使是在二戰後的特殊時期裡,如此懸殊性別比例也是不可能出現的。更何況,那位八十多歲的了空老和尚,怕是老得連心中之賊都該掛掉了,不能算作是男人。於是,吳晗毫無懸念地成為了這架比例為1︰11的天平上,高高翹起的那一端。

  不單趙媛和李玨想到了這個問題,吳晗躺在床上睡不著的時候,並非沒幻想過左擁右抱的放蕩場景。

  只是同人不同命,吳晗的命運甚為坎坷,飽經生活磨礪,早已不像那些十來歲的年紀,在青春期荷爾蒙驅動下的毛頭小子,瞧見個長相比芙蓉姐姐稍好的女人,就恨不得立刻撲上去推倒她。由於覺得不是眼下還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恰當時機,他就干脆沒浪費時間去琢磨這種事情,至少在表面上絲毫不曾表露半點異樣。為了免於惹出不必要的麻煩,吳晗一直是跟所有的女人都保持著相當距離,不存在與某個人特別親近。正因如此,女人們才會分外覺得郁悶。

  如果說吳晗已經是小草有主,在這個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小群體裡,旁人也未必就好意思硬插一槓子進去。眼下的問題是既然沒有明確歸屬,大家處在同一起跑線上,暗中競爭才會在不知不覺間展開。

  剛剛開會的時候,李玨僅是感激吳晗幫她解圍而已,壓根沒考慮到這一層,此時見說不過趙媛,她只得悻悻地哀嘆說道︰

  “天哪﹗老和尚就不用考慮了,難道讓我們這么多個女人為了搶一個男人大打出手?為什麼就不能是我和一群帥哥被困在這裡呢?真不公平。”

  趙媛的年紀比李玨大幾歲,卻是快速結婚又閃電離異的閃婚一族。大概是這段短暫的婚姻生活給了她不少啟示,趙媛行事顯得要比李玨老成干練許多,她和李玨不但是同事,而且是畢業於同一間大學的校友,論及關係比其他人要密切幾分,所以兩人在私下裡時,趙媛講話也不太忌諱什麼,毫不客氣地指摘說道︰

  “拜托,你就別再發花癡了,又沒人硬逼你參加。哎喲,老話說得好,三十如野狼,四十如虎,就算你現下忍得住,難保將來有忍不住的一天,到時候還不是一碼事?”

  聞聽此言,李玨的面頰紅得像是蝦蟹被下鍋煮了一般,她伸手捂著臉說道︰

  “哎呀,媛媛姐,你這張嘴……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ps︰上傳兩周,總收藏不過兩千掛零,看來又撲了。



第三十章 漫漫嚴冬(2)


  “嗯哼﹗”

  在不久前,趙媛才剛經歷了一場令人心情沮喪的短促婚姻,目下她沒打算跟其他人一起去攪和吳晗這潭渾水。排除了自身利益的擾動,單純站在旁觀者的立場上,趙媛更容易看清當下的局勢發展。正準備好好開導一下李玨,免得這個涉世不深的小丫頭在緊要關頭吃了暗虧。豈料就在此時,由不遠處的拐角忽地傳來一聲咳嗽。聞聲,趙媛和李玨兩人聞聲一齊轉頭過去,駭然發覺板著臉的周晨現身出來。

  周晨那含蓄而清澈的目光與兩人對視之間,絲毫看不出情緒變化,她語氣平和地說道︰

  “你們倆是不是嫌工作太輕閑,現下是工作時間,別玩得太過火。”

  雖說倖存者們原本的社會關係業已土崩瓦解,也不存在誰替誰打工的問題,不過作為曾經的直屬領導,周晨對於這些下屬們的積威猶在。自覺被抓到把柄的趙媛和李玨與周晨對視之後,不自覺地垂下了頭。見兩人已然服軟,周晨不為己甚,輕輕地一擺手,說道︰

  “每個人各負其責,沒有誰可以指使別人,但咱們工作也不能疏忽啊﹗今後的吃穿住用全都靠這些溫室出產,輕鬆一點沒關係,放鬆就要不得了。”

  論及為人處事,趙媛更老練一些,此時她暗中拉了一下李玨的衣袖,隨後朝著周晨露出歉意地笑容,說道︰

  “我們知道了,今後一定注意。”

  聞聽此言,周晨微微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保持著一貫的良好風度從趙媛和李玨身旁走開。只是等到周晨來到一個無人的角落時,她停下腳步,卻又忍不住開始思索著剛才聽到的那段悄悄話。

  “真是沒道理呀﹗那個渾身上下連一點優點都找不到的家伙,竟然也成了搶手貨……難道那個忍得太久,真的會讓人飢不擇食?”

  當周晨不乏惡意地聯想到,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自己會因為人類本能中的那份欲求長期壓抑得不到滿足,致使內分泌失調,然後死皮賴臉地圍著吳晗大發花癡的恐怖場面。當一想到這種不妙的可能,周晨的臉色立時有些發白,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手背上凸起一層的雞皮疙瘩。泛白的俏臉上浮現出古怪的表情,活像是生吞下了一只活蹦亂跳的大個綠頭蒼蠅。

  幾家歡喜,幾家愁。當不再為生計發愁的女人們,轉而為了吳晗這個目前稀缺的男人而傷腦筋之時,被當成獵取目標的某人,則正渾然不覺地忙於例行的天氣變化分析記錄工作。

  “……氣溫約零下60度,西北風六級左右,天氣陰,室外能見度極差,大雪還在繼續下,雖然弱了不少,還是沒有停下來。在空氣中仍然能聞到像是那種燒焦了頭髮的臭味,天上只有烏雲,見不到一點陽光。我在室外試驗測得中午十二點的光線強度,在沒有輔助光源幫助的前提下,不足以支援閱讀報紙……”

  駐足在碩果僅存的幾台氣象觀測儀器旁邊,此時吳晗為了圖方便,摘下了圍脖露出了凍得發紅的臉頰,盡量穩住手腕草草寫下天氣記錄。凡是暴露於空氣中的皮膚,事先吳晗都仔細地塗了濃濃一層凡士林防凍,在他的身上更是套著兩件廠家宣稱在北極都能保證溫暖如春的進階滑雪防寒服。饒是如此,吳晗依然感覺頂不住室外刺骨寒風的凜厲侵襲。戴著兩層手套的手指勉強握住鉛筆,借助應急燈的微弱光亮,吳晗動作笨拙地一筆一畫抄錄下當日的物候和氣象資訊,這是他每天固定需要完成的任務之一。

  觀景台本來是懸在崖壁半山腰,距離谷底足有三十多米高,來往於溫室的人員進出和貨物運輸都需要經由懸崖下面的兩部貨運電梯。

  經過連日暴雪肆虐以後,地面上的積雪濃度飛速增加,看上去很快就要達到與觀景台平齊的程度。被深埋在濃濃積雪之下的電梯算是徹底報廢,不過好處倒也不是沒有。最起碼現下從山洞裡面出來,不必費什麼勁就能很快下到雪原上,省去了爬上爬下的功夫。

  在桃花源景區原有的建築當中,如今只余下賓館樓頂的通訊基站塔尖端,可憐巴巴地在白茫茫的雪原上面露出一點黑色。豎立旁邊的那面被強風撕裂的國旗,在風中發出陣陣異響,恰如屈死的冤魂訴說著自己的不幸遭遇。

  先前大搬家的時候,吳晗從滑雪俱樂部那邊弄到了不少滑雪板之類的專業器材,照理說在雪地上活動應該是游刃有余。可是問題並非出在器材上頭,而是吳晗對自己那介乎於一滿瓶水到空瓶子之間的滑雪技術,實在談不上有多少信心。為了保證到外面活動的安全性,他索性親自動手做了一雙簡易雪鞋。即使有了雪鞋的幫助,要學習行走在極濃而且架構尚不穩定的雪層之上,同時學會控制身體平衡,仍然是一件異常艱難的事情。

  不謀天下者,不足謀一隅。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吳晗自認為很了解儲存下這些氣象記錄的重要性,所以他覺得眼下付出的這份辛苦也算值得。

  一邊擺弄著不聽話的鉛筆,僅僅寫下這不長的幾行字也花去了吳晗不少時間。確定記錄完畢以後,他輕輕合上本子,仰起頭望著晦暗陰沈的天空和飄散的雪花,忍不住嘆息了一聲。這些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氣象數據,對於專業人士顯然是過於粗糙和膚淺,不過吳晗已經是竭盡所能了。誰也不能苛求一個連高中都沒畢業就不得不想辦法養活自己的窮人,對氣象學這門冷僻的專業掌握得不夠準確全面吧﹗

  “喂,你快點進來吧﹗外面太冷了。”

  透過身邊狂風不住嘶號的背景雜音,吳晗隱隱聽到了洞口方向傳來孫萌微弱的呼喊。一面收拾家什,他一面朝著洞口那邊揮了揮手,大聲喊道︰

  “好,我馬上就來。”
作者: mokeyx    時間: 2009-9-9 10:19 AM

本帖最後由 mokeyx 於 2009-9-9 09:51 PM 編輯

第三十一章 漫漫嚴冬(3)


  儘管在強勁風力的作用之下,濃重雪層的表層積雪已經凍結硬化,可是一旦用力不均踩塌了這層較硬的表面,一下子陷到大腿根也不是說來這么輕鬆的事情。於是,吳  邁著如企鵝般笨拙可笑的四方步,一路搖晃著身軀走進洞口。當來到了避風處,他俯身解開簡易雪鞋的鞋帶,用力跺著腳,然後接過了孫萌遞過來的掃帚,仔細拂去褲子和鞋面上沾到的積雪顆粒。直到確認清理工作業已完美無缺,吳  這才放心地走進搭建在避風處的帳篷,換掉外出穿著的全副行頭。

  小心駛得萬年船哪﹗隨著降雪不斷落下的放射性塵埃,雖說到了後期測得的輻射劑量基本降低到安全限度以內,不過為穩妥起見,最好不要冒險把含有放射性的物質帶入到生活區。

  守候在帳篷外,等著吳  出來的孫萌,正在無聊地翻看著氣象記錄本,吳  剛一走出來,她就抱怨地說道︰

  “外面好像更冷了,你說到底這次核冬天會冷到什麼時候?”

  來自現實生活的需求,永遠是促使人類這種生物產生出強烈學習慾望的首要動力。自從那場無緣無故的核戰爆發以來,吳  一刻不敢懈怠,以一種平生所未有的熱忱態度,啃了一邊手頭關於核冬天和核子武器的書本,算是將一切相關理論數據背得爛熟於心。這種臨陣磨槍式的速成,肯定不能跟科班出身的核物理專家比擬,不過要答覆孫萌這種小兒科的初級問題,憑著吳  突飛猛進的核物理知識水準,的確是小菜一碟。

  思索了一下,吳  盡量使得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比較婉轉,說道︰

  “嗯,簡單點來說,陽光所攜帶的熱量,大部分在上層大氣就被核戰掀起的那層塵埃雲反射到外層空間去了。地面上得不到陽光提供的熱量補充,至少目前階段,氣溫還會繼續往下降。我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除了像咱們這種靠近火山和溫泉的地熱源,或者是赤道附近和深海大洋中的部分島嶼,地球上其他的地方都要被凍成冰棍了,就像歷史上的那些冰川期一樣,寒帶變極地,溫帶變寒帶,熱帶變溫帶。”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水,這種奇異的液態物質所具備的物理特性決定了廣闊海洋的熱容量,要遠比陸地世界大得多。或許諸如渤海、黃海這樣靠近大陸棚,整體深度也較淺的海域,將會在烈烈寒風中緩慢凍結。然而,與之相對的是,位於溫暖水域的中部太平洋,或者是西半球的加勒比海島嶼,仍非核冬天的威勢所能撼動。儘管核冬天帶來的雪暴天氣,足以將地球上大部分的陸地變成如南極大陸那樣冰天雪地的世界,但是想要在短時間內徹底凍結大洋,引用一句港漫慣用的強者語來形容,那還未夠班呀﹗

  眼下,吳  用膝蓋來想也知道,外面的環境會有多么惡劣。那些僥倖逃過核打擊的倖存者們,除非是和桃花源的這一票人有著同樣好的運氣。不僅恰好守著溫泉,而且又明智地作出及時遷入山洞躲避降雪的正確決定。否則的話,幾乎不需要考慮其他潛在原素,光是零下六、七十度的酷寒氣候,就足夠送那些躲過核打擊的倖存者進入犧牲者名單。

  順便提到一點,在稍早一些時候,吳  發現的那場將北方天際映成殷紅色的森林大火,終於熬不過降雪量堪稱恐怖的大雪,不知何時悄然熄滅了。如今,那片曾經閃耀著躍動紅光的北方天空,看上去與其他方向一樣沉寂了下來。

  假如說吳  最初對北方數百公里外,與桃花源景區處境相似的亞布力滑雪場滯留遊客的生存還抱著一絲期待,那麼現下就完全不必考慮他們能否存活下來的可能了。堪與極地相聘美極度的酷寒天氣,濃度可以埋掉一棟層數不低大樓的驚人降雪量,即使亞布力那邊的遊客能逃過核打擊,面對著劇烈的氣候變化,生存下來的機會也極其渺茫。

  不忍看著孫萌露出情緒低落的可憐模樣,吳  轉過身,視線久久注視著觀景台上被旋風捲起積雪,形成了漫天雪花飛舞的奇異場面,自言自語地說道︰

  “……一片白茫茫,真乾淨。”

  ...............................................................

  被打磨得平整光潔的水泥地面,亮閃閃的不鏽鋼欄桿,懸在頭頂上方的數盞高光通鈉燈,類比著太陽的自然光照,將這座建立在桃花源景區山洞溫室中的養豬場,照耀得猶如正午時分。假若有人留意觀察的話,必定會發現下這些鈉燈的附近,存在著許多盞未曾點亮的沼氣燈,那是預備臨時斷電而留下的備用照明系統。雖說山洞裡的沼氣池收集了來自養殖場和生活區的原料,不過想要靠這一點原料供應所有的沼氣燈使用,那注定是一件杯水車薪的事情。

  原料匱乏的沼氣系統為溫室提供數周時間的臨時照明沒問題,可是要完全替代電能提供的照明嘛﹗今天的天氣,哈哈哈哈……

  吳  熟練地駕駛著一輛小型電瓶車,這輛車的後面掛著一節拖車車廂,他來回在投料口和青貯窖之間穿梭忙碌著,為飼料罐補充原料。由於在桃花源的倖存者中年齡最小的緣故,得到特別優待的孫萌則被周晨好心地分發給工作最多的吳  充當助手,不過很顯然,她對干活的熱情不高,好奇心倒是蠻大的。

  當觀察了一會那些在豬圈裡撒歡奔跑,模樣長相多少有些怪異的天蓬元帥之後,孫萌轉頭沖著正在忙於工作的吳  揮手,說道︰

  “喂,這些豬的樣子長得好奇怪,它們不是畸形吧?”

  桃花源景區溫室裡飼養這些豬,外觀看上去確實跟通常人們見到的那種全身白色的西方引進品種大不相同,它們的頭臉部位和臀部黑得炭一樣,而身體的中段卻是雪白的,這種黑白的強烈對比效果,在外行人看來的確是非常奇怪。吳  不管怎么說也是桃花源的內部人士,再說當初這些豬運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摸清了底細來路,早已是見怪不怪了,此刻聞聲,便頭也不回地說道︰

  “這種豬叫金華豬,因為腦袋和屁股都是黑色,只有身子是白的,所以也叫兩頭烏豬。據說要做出正宗金華火腿,非得用到兩頭烏不可,用別的品種都不行。呵呵呵呵,不過最近幾十年,除非是農戶腌火腿給自己吃,很少有人舍得這么下本錢了。唉,那些見利忘義的家伙連敵敵畏都敢往火腿裡放……反正金華火腿的這塊招牌又不是他自家的東西,說砸了就砸了,崽賣爺田不心疼啊﹗”

  正當兩人交談之際,吳  跳下了車,抬手一拉控制桿,隨即由投料口的後方傳來電動機啟動的細微聲響,一根塑膠管由上方橫向移過豬圈裡的食槽。旋即,無數根被切成標準五公分長度的綠色植物由管子的末端均勻灑落,準確地散佈在圍欄的食槽當中。早已習慣了這種全自動投喂模式的肥豬們當即一擁而上,集體哼哼唧唧地圍著食槽大快朵頤起來。

  

第三十二章 漫漫嚴冬(4)


  這座實現了自動化的養豬場,間隔一段時間,電腦就會啟動噴淋裝置沖洗地面以清除排洩物,因此基本是聞不到什麼異味的。當孫萌小心翼翼地試探著湊近到豬欄跟前,發覺沒什麼臭味之後,愈發好奇地探頭朝豬頭攢動的食槽方向張望,說道︰

  “咦,它們是在吃草嗎?”

  當聽到孫萌這句的話,吳  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強忍著笑意說道︰

  “這是草?哈哈哈哈,也不能說錯了,這是青貯發酵過的紫花苜蓿和燕麥,哦,這裡面還有胡蘿蔔和紅菜頭。苜蓿是高營養牧草,如果再稍微嫩上一點的話,做菜人也照樣吃。胡蘿蔔和燕麥更好說,早餐的速食燕麥片你該不會從來沒吃過吧?”

  從小就生活在鋼鐵叢林的大都市,孫萌最多也就只養過幾只寵物,關於養殖的事情,她的那點可憐經驗全部來自於電視節目。當下,孫萌甚是不服氣地反駁說道︰

  “電視上喂豬,不是都用那種精飼料,哪有這樣喂草的?”

  聞聽此言,吳  沈默了,在養豬場自動化控制的操作台按了幾下,他背靠著欄桿說道︰

  “對,那些工業化養豬場喂現成的複合飼料,問題也就出在這些飼料裡邊。那些生產飼料的廠家為了讓自家的飼料見效快,降低養殖成本,飼料裡添加了好些個防腐劑、類固醇、生長激素、抗生素和瘦肉精什麼的。豬吃了這種加了料的複合飼料那是長得挺快,不過聽完我說這些添加劑之後,你對這種五毒俱全的豬肉還有食慾嗎?食品安全?哼,天大的笑話。”

  某大思想家說,為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潤,資本家就敢冒上絞刑架的風險,何況在戰前那種環境下,根本談不上有多少風險。在攫取最大利潤的驅動下,絕不能低估黑心商人造假謀財害命的源動力,除了人事,他們什麼事都干得出來。早年間四處漂泊謀生,吳  在各行各業都混過一段日子,儘管是蜻蜓點水似的一瞥,但那些外人很難了解清楚的行業黑幕,他雖說不上了如指掌,要說出個大概齊也是沒問題的。

  反正現下閑著挺無聊的,吳  又隨意列舉了戰前時代裡一些食品加工行業的潛規則。那種駭人聽聞的驚悚程度,堪比恐怖小說,著實讓孫萌目光發直,外加頭皮發麻,不禁喃喃地說道︰

  “呃……好恐怖,吃這些東西長大的豬,那豬肉……那些水果罐頭居然……香腸……你別再說了,沒見人家都快吐出來了。”

  “哈哈哈哈,誰說不是,只要聽過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是個人都覺得噁心。要是富人的話,還能花高價買個放心,窮人就徹底沒轍了,忍吧﹗誰讓你們生在那個倒霉世道呢?”

  想到過往經歷的一幕幕場景已然成了永恆的回憶片段,而那些唯利是圖的黑心商人,如今全都集體搭乘氘氚航空公司的U235和PU239兩架次免費航機,一起上了西天極樂世界,或者是直接奔著十九層地獄去了。吳  在心生悲痛之余,倒也未必沒有幾分小人得志式的愜意和快慰之情。自我反省了一下不夠健康的心態,吳  按下了手動沖水鍵。

  隨著自動噴水裝置沖刷著被肥豬們吃得一片野狼藉的食槽,吳  略帶感傷地說道︰

  “要是有得選,誰會願意吃垃圾食物?當初總公司號稱要用最綠色天然的飼料養出符合健康營養標準的綠色豬肉。瞧瞧,喂豬的飼料都是咱們溫室裡種出來的新鮮牧草,機械化收割之後放進青貯窖裡發酵加工成青貯飼料,夠綠色了吧?可惜這些品性上等的豬肉,那些遊客是肯定吃不到了,只能便宜咱們來吃個現成的。”

  孫萌聽出吳  話語中的落寞和傷感,聯想起再也無法團聚的父母,無意繼續這個沉重話題,說道︰

  “今天晚飯你也要參加廚藝比試嗎?”

  聞聲,吳  大笑起來,說道︰

  “當然了,你覺得有問題?”

  “沒有,我只是覺得你不該參加……”

  孫萌的態度很是坦然,似乎這個問題在她看來,完全不能稱之為問題。當吳  轉過身正視著孫萌,確定她不是在開玩笑之後,不免皺起了眉頭,撓頭說道︰

  “不該?為什麼?不會因為我是男人吧?”

  低聲嘆息過後,孫萌眼神無辜地攤開雙手,說道︰

  “難道這個理由不夠充分嗎?不算老和尚,咱們這些人當中,只有你一個男人……物以稀為貴呀﹗”

  當吳  的面部表情多少有些呆滯地聽到孫萌這個在情理之中,卻又在意料之外的答覆時,本就不豫的臉色驟然陰沈下來。數次深呼吸後,吳  好像是剛聽到這世界上最搞笑的笑話,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擦拭著笑出來的眼淚,他一邊搖著頭說道︰

  “哈哈哈哈,真是物以稀為貴。對,現下是男人稀缺,靚妹美女倒是大有富余,這么說,我也是跟大熊貓一樣的重點保護動物了。回頭要不要弄個鐵籠子讓我鑽進去,隨時給大伙參觀一下?”

  老實說,在習慣了用最壞預期來估計未來變化趨勢的吳  眼中,如今的生活雖然稍稍安定了一些,遠沒到可以高枕無憂的時候。

  桃花源景區這一小撮龜縮在山洞裡苟延殘喘的倖存者,隨時可能被殘酷的大自然環境吞噬掉。假若外面的風力加大一些,就會使得不堪重負風力發電站徹底癱瘓,光這個狀況就夠倖存者們好好喝上一壺。縱然是這種惡劣災變不曾發生,假如核冬天持續時間超過溫室系統的使用期限,各種部件老化等層出不窮的問題也足夠讓人愁白了頭。深悉命運多舛前途未卜,吳  憂心忡忡,只不過為了不讓別人跟著上火,一直沒有表現出來。吳  心中藏著如此沉重的包袱令他無法想像,這些女人們怎么能在生活剛一安定下來時,就在男女問題上兜圈子。

  或許只有自覺年紀還小的孫萌,沒把吳  視為禁臠,但這不代表她不清楚周遭徘徊著多少虎視眈眈的競爭者。見到吳  真的惱怒起來,孫萌沒有罷手,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地地說道︰

  “行了,你也別裝傻了。瞧著那些火辣的眼神,你的神經再遲鈍也不至於一點感覺都沒有吧?騙誰呀﹗”

  

第三十三章 漫漫嚴冬(5)


  常言道︰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況吳  還不是那種脾氣溫吞到可以逆來順受的爛好人。當聽到孫萌的揶揄言語,他起初先是一愣,隨即就冷笑起來,界面說道︰

  “你說感覺?我當然有感覺了,窩火。那又能怎么樣,你認為我是該來者不拒,還是左擁右抱大被同眠,一個都不放過?現下之所以瞧著我還不錯,無非因為我是她們的惟一選擇,這種事情很光彩嗎?跟一個八十多歲,一臉老人斑的老和尚比起來,我吳  再怎么猥瑣也成寶貝了。可這算什麼怎么檔子事?王牌小白臉,再不然是終極軟飯王?”

  桃花源景區的這些倖存者,僥倖逃過核戰的死劫,卻也不得不忍受長期生活在不見天日的幽閉洞穴當中。人們在白天的事後固然能以交談和工作排遣內心的孤寂、恐懼和哀傷,而到了夜晚孤單單地躺在床上,幾乎一例外地輾轉反側難以入眠。那種死亡隨時可能迫近的巨大精神壓力,以及封閉環境帶來的沈悶壓抑感,已經快要把人逼瘋了。其實不僅是桃花源,目前這個時代的倖存者們,差不多都處在精神崩潰邊緣,所以說作為一名世界末日後的倖存者,並不見得就比那些稀裡糊塗的死者更福祉一些。

  面對不可預知的未來和深深的恐懼感,諸如心態失衡這種小問題,只能算是癬疥之患。不過在此時,無論孫萌還是吳  都不曾覺察到自身行為出現失常的苗頭。

  孫萌瞪大了眼睛與吳  對視許久,她的態度不出意外地率先軟化下來,放低聲音說道︰

  “……那你說得太難聽了。”

  吳  一種近似於歇斯底裡地咆哮,大肆發洩了一陣子,此時他的情緒也平複下來,語氣轉而由盛怒變得冷淡,說道︰

  “沒錯,我是個正常男人,不是BL,更不是性無能。美女願意倒貼,我是開心,可是我的自尊呢?吳某人一向靠自己的雙手掙飯吃,難道要混在女人堆裡過下半輩子?抱歉得很,老子沒墮落到那種需要廢物利用的程度。”

  說罷,吳  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過了好一會,他的鐵青臉色才重新恢復平和,那副慣常的淡淡微笑重回到了嘴角。重新睜開眼睛,吳  略顯歉疚地看著孫萌,安撫說道︰

  “嗯,我最近火氣是大了點,你別太在意……接著說剛才的事吧﹗這些基本操作流程你得學會,要不然,等我有事不在,你一個人擺弄不明白,那就糟糕了。”

  孫萌剛剛被吳  的暴走姿態給嚇住了,此時只是條件反射式的連連點頭,擺出了一副乖寶寶虛心受教的乖巧模樣,平素那副刁鑽狡黠的小脾氣早就不知那裡去了。

  ..............................................................

  一陣淒厲的狂風呼嘯著由蒼茫雪原上掠過,風中夾帶著無數的冰雪顆粒,乍看上去好似大海湧起的片片浪花。

  受到核冬天造成的,堪比兩極酷寒的惡劣氣候影響,這片冰天雪地之中看不到一絲一毫生命存在的跡象,似乎天地之間的一切生機都被冰雪封凍了。然而,就在只余下白色的冰雪世界裡,忽然冒出了數個快速移動的黑點。仔細看過去,這是幾個與野狼狗身量相近的黑色影子,它們在雪地上快速移動的矯健身姿,絲毫未受積雪的影響,行動縱躍如飛,不見分毫阻滯,恰如魚兒戲水般自由自在。

  “吱吱……吱﹗”

  突然間,這幾頭動物中為首的那一只停下了腳步,隨即它挺起了如紫貂般細長的身軀,向前探出那顆神似狐狸的三角腦袋,迎著自遠方吹來的陣陣寒風,不住抽動著掛滿細細冰顆粒的鼻子。過了一會,它似乎發現了什麼,不住帝發出興奮吱吱叫聲,迅即調頭朝著風吹來的方向奔去。在後面的幾只同類動物緊隨著頭領的腳步,幾個小黑點在一望無際的雪地上高速飛奔,正在朝著桃花源景區所在的方向移動。

  在這個核戰後的殘破世界裡,人類衣冠文物殘存的點點星火,在白天與黑夜幾乎無法區分開的大地上稀稀落落地分佈。位於東北亞的桃花源景區,恰似一枝風中殘燭,搖曳不定。

  一頭扎進廚房裡忙活了幾個鐘頭之後,吳  早已忘卻了與孫萌之間的爭吵和不快,此時他那張算不上英俊的面龐綻開著燦爛笑容。腰間纏著一條花布圍裙,吳  雙手端著一盆顏色雪白,仍在冒著熱氣的東西來到餐桌旁。一路小跑,念叨著說道︰

  “來了,新鮮出鍋的豆腐腦,加上獨門秘製的蓋澆汁。大伙別客氣,來嚐嚐吧﹗”

  前一段時間,倖存者們的生活尚未安定下來,大家連著吃了好幾天吳  和孫萌搜羅來的廉價罐頭和保鮮食品,如今有機會嘗到豆腐腦這種日常小吃,自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老和尚了空一向是吃慣了寺院的精致齋菜,這些天來一直用色素、甜蜜素和防腐劑調製出來的“三精”水果罐頭充飢,日子過得可謂是苦不堪言。如今乍一聽到豆腐腦三個字,老和尚即刻兩眼放光,彷彿就連額頭上那梯田般皺紋也悉數抻平了,當下了空顧不得保持自己高僧大德的穩重風范,二話不說端著飯碗沖上去,一伸勺子直接從盆裡挖走一碗豆腐腦,然後便操起湯匙開始品嘗。

  見此情景,坐在老和尚身側的陸小雅忍俊不禁,取笑說道︰

  “了空大師,澆頭還沒加呢﹗”

  聞聽此言,老和尚苦著一張老臉,故意戲謔帝作出心有余悸的樣子,動作幅度誇張地搖著頭,說道︰

  “不加,不加。阿彌陀佛,老衲這些天連著吃了那麼多瓶水果罐頭,嘴巴裡碩果僅存的幾顆牙齒也要甜掉了。諸位行行好,千萬別再為難老衲了。”

  周晨仍是一如既往地淡定,用餐儀態堪稱優雅,她動作舒緩地將一勺豆腐腦放進口中,尚未來得及仔細嚐嚐滋味,便聽到陸小雅打趣老和尚。見狀,周晨笑了起來,放下勺子說道︰

  “小雅,別跟大師開玩笑了,大家喜歡怎么吃都沒關係,各人隨意吧﹗”

  在上個世紀的九十年代後期,立國在太平洋彼岸的世界超霸不惜耗費巨資,開啟了一項著名的類比生物圈研究計畫。貌似這個計畫的初衷是為了對將來進行星際移民,而提前進行關聯技術儲備和可行性研究。儘管這個雄心勃勃的龐大計畫最終以慘痛失敗的結尾告終,不過事後總結失敗的經驗教訓方面,確實是稱得上碩果累累,起碼給了後來者們以極大的啟迪和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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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okeyx    時間: 2009-9-9 10:19 AM

本帖最後由 mokeyx 於 2009-9-9 09:52 PM 編輯

第三十四章 漫漫嚴冬(6)


  簡單來說,米國投資的這個生物圈計畫是以類比全封閉狀態下運轉的自然環境為基礎,希望藉此研究出一種完全做到自給自足的生態平衡模式,無論這個計畫成敗如何,堪稱遠大的立意足以令後來者們欽佩。不知桃花源景區的設計者們,是否也曾受到這些技術先驅的啟示,他們似乎是把桃花源的溫室系統當成了草根版本的生物圈計畫加以研究,根本是在朝著最大限度類比自然環境的方向而努力。

  單個使用面積平均在四千平米以上的溫室中,需要昆蟲傳粉才能結果的菜蔬、果木為數不少。為確保這些植物的正常生長,不得不養了十來箱勤勞的蜜蜂,讓這些辛勤的小家伙們整天在溫室裡嗡嗡地飛來飛去給蟲媒植物授粉。

  既然有了蜜蜂,蜂蜜當然就不是問題了,而戰前的時代裡白糖由於太過廉價和普遍,所以儘管在技術層面上不存在門檻,溫室裡同樣沒有安排種植甘蔗這種農作物。溫室裡的紅菜頭種得不少,不過那是用作牲畜飼料而栽培的。要知道,紅菜頭製糖儘管是小作坊級別的技術,奈何要把紅菜頭加工成日常食用的白糖,工藝流程也不是沸煮、搾汁加烘干那麼簡單。僅僅為了做一道菜,吳  犯不上費那麼大勁製糖,比起家庭常用的白糖來說,目前以蜂蜜作為甜味來源才是更恰當的選擇。可惜的是,沒人能明鑒萬裡,吳  將來難免要為此時的奢侈懊惱不已。

  吳  返身回到廚房,在裡面忙活了一陣子,他端著一個托盤從廚房裡走出來。待得快步來到餐桌近前,吳  提升調門說道︰

  “來,小蔥拌豆腐,別急著動筷子,後面還有好吃的,嚐嚐本人獨家秘方的鮮乳酪。”

  在目前階段,溫室種植的大豆還不到斬獲季節,要吃毛豆還湊合,倉庫裡作為飼料添加劑的豆餅倒是現成的。至於做豆腐所需的鹵水,稍微熬一下鹽泉裡味道發苦的泉水就搞定了,沒什麼難度。

  養牛場的牛奶不是只有區區十幾個人的倖存者能消費得了的,每天都浪費不少去喂豬。這種行為自是叫苦孩子出身的吳  覺得心疼,趁著這兩天有空,他索性翻出乳酸菌把牛奶製成鮮乳酪,順便改善一下伙食。等到其他參賽者也陸陸續續上了幾道頭菜,吳  已經搞定了自己的菜色。他解開了圍裙擦擦手,似是胸有成竹地笑著站在一旁,等候幾位只管吃東西的評委給出最終評價。

  今晚的菜式,大多是事先備好料,只有這道小蔥拌豆腐花了些時間調味,所以當吳  完成所有菜品時,其他參與競爭的候選人仍在廚房裡忙得不可開交,跟菜刀、案板、炒勺和油煙一同努力奮戰著。

  滑嫩細膩的豆腐腦入口即化,再配上蜂蜜和鮮搾果汁配成的澆頭回味綿長,尤其是那種近似於冰激凌的型式和口感廣受女士們好評。小蔥拌豆腐清香宜人,由於數量不多迅速被哄搶一空。搭配鮮乳酪上桌的麵包片,以炭火烤成金黃色,吃起來有一股淡淡的焦香味,雖不及大城市裡的西餐廳來得專業,口味也算得不錯了。

  面對著餐桌上美味菜肴,周晨堅持每一樣淺嘗即止,同時她彎起食指敲了敲桌面,十分盡職盡責地提醒其他評委。吳  當然是動作最麻利的一個,後面還有不少人等著參加選拔,如果評委們都吃飽了,完全沒了胃口,恐怕對她們來說是很不公平的。

  “嗯,確實不錯,吳  你真厲害,不過一個人攬下這么多工作,太辛苦了點吧?”

  不吝惜溢美之詞,周晨此刻笑瞇瞇地望著吳  ,關切的言語背後另有所指。吳  稍微留意了一下在座諸人的表情變化,笑著界面說道︰

  “能者多勞,既然我能勝任這些工作,多干點也沒什麼。”

  聞聲,周晨手指輕撫著過肩的長髮,輕聲細語地說道︰

  “話不是這么說的,你負責的工作是其他人代替不了的,好比維修機械,我們都不懂,萬一你累倒了,出了故障該交給誰去修?”

  能者多勞不錯,但能者倒下就意味著出現更大的缺口需要填補,因此這種狀況往往是非常致命的。這一下無疑是擊中了吳  的軟肋,使得他先前的立論徹底站不住腳了,正當吳  默默地思索企圖尋找回擊的思路。恰逢此時,一直乖乖趴在桌下待在孫萌腿邊的小土狗旺才,似是受到什麼刺激,它猛地一下跳了起來,泛著洗髮液清香的狗毛豎起,嘴裡不住地發出嗚嗚地低吼聲,跟著旺財便罔顧孫萌的呼喚,拔腿向外跑去。

  “旺才,旺才,你快點回來。”

  自從父母車禍過世後,這條偶然收養的小土狗就變成了孫萌最重要的精神寄托。旺才突然跑開的怪異舉動,嚇得她驚叫起來。吳  在一旁目睹了這一幕,也不免覺得這條脾氣一直十分溫馴的小狗行為反常,於是安慰孫萌說道︰

  “沒事的,我跟過去看一下。”

  說著,吳  一把拋下了攥在手裡的圍裙,邁開大步朝著小狗奔去的方向一路追了過去。

  “汪汪……汪汪﹗”

  這只才斷奶不久的小土狗旺才,一路狂奔著來到山洞一側臨近觀景台的拐角處,兩眼直視洞外幽暗不可測的冰雪世界,聲嘶力竭地狂吠著,像是看到了什麼危險正在步步逼近一般。

  在後面遠遠地看到了這個場面,吳  不由得心中一動。誰都明白人類這種所謂的高等生物對危險的第六感能力,業已衰退到麻木不仁的地步。不見棺材不落淚,說得就是這種狀況。相形之下,即便是被馴養成家犬的狗,在預知危險這方面的能力還在它們的人類主人之上,不免叫人感慨所謂的萬物之靈就麻木成這樣。難道是這條小狗發覺外面有危險正在逼近嗎?當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吳  隨即想到某種未知威脅正朝著倖存者們最後的安樂窩襲來,他的心彷彿瞬間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攥住,在一瞬間幾乎停止了跳動。

  “卡啦﹗”

  當意識到狀況不妙,吳  立即作出決斷,返身跑到了帳篷裡以最快速度翻出了五連發散彈槍。隨後,吳  深吸一口氣抑制住緊張情緒,儘可能使微微抖動的手指穩定下來,而後以不遜於平時訓練的速度將子彈裝填進彈倉。當他的雙手牢牢握住散彈槍,清晰感受著那種沉甸甸的分量與冰寒刺骨的金屬質感,不住翻騰的心緒才暫且安定下來。

  

第三十五章 不速之客(1)


  “噓﹗乖狗,別叫了,讓我來瞧瞧,到底是哪路的神仙。”

  吳  一臉沉靜地蹲伏在距離洞口不遠的一只木箱後面,他伸出手拍了拍土狗旺才那圓溜溜,毛茸茸的小腦瓜。或許是祖先遺傳下來的那份野性直覺告訴旺才,此刻吳  已經做好了應對不測狀況的準備。這條乖巧機靈的小狗用它那濕漉漉的鼻子輕輕頂了一下吳  的手掌心,隨後疲憊地搖晃著尾巴停止了吠叫,慢慢趴在吳  的腳邊,但由始至終它的視線都沒離開過洞口方向。

  這時,漆黑一片的洞口外,呼嘯著的狂風快速吹過崖壁,風穿過岩壁的縫隙發出陣陣滲人的怪響,而被旋風捲起的積雪阻礙了本來就不好的視野,洞口的能見度極差。

  “吱吱﹗”

  當吳  耐著性子地守候了幾分鐘,由遠處的黑暗之中傳來一聲異響。聞聽有了動靜,吳  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隨即他動作舒緩地貼著岩壁直起了身。借由洞外雪地反射的那一點微弱光線作背景,吳  隱約能看到今夜不速之客的行方。正在迫近的不明動物,個頭不大,體量與德國牧羊犬相仿,不過當這只不明動物用兩條強壯的後腿像人一樣站起來時,那種視覺衝擊力實在稱得上極其詭異。

  隨後跟進的幾只同類生物,相對位置比帶頭的這只要稍稍拖後了一些,它們擺出稀疏的隊形,謹慎地向前移動著。

  要說這些怪異生物留給吳  印象最深的東西,莫過於它們雙眼開合之間閃動的那一抹幽幽綠光,實在只能叫人聯想起古老傳說中,如豺野狼之類的嗜血野獸。沒等吳  仔細端詳清楚這些家伙的長相,在前面打頭的那只動物,忽地探出鼻子在空氣中連續抽動了幾下。突然間,它發出淒厲地一聲怪叫,隨即雙眼露出一抹凶光,粗壯的後腿用力一蹬,作勢向前躍起。怪獸的這一跳足有十來米遠,竟然是直沖著隱藏在箱子後的吳  撲了過來。

  “我cao,你去死吧﹗”

  儘管吳  沒有當兵服役的人生經歷,可是與保安部門的十幾個退伍兵同事相比,他的槍法也算得上出類拔萃。這個專長當然是吳  平時假公濟私,用景區獵場放養的那些野兔、山雞練手練出來的,不過也不得不說,他對掌握武器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優異天賦。漫說是正規廠家出品的製式散彈槍,即便使用比較常見的老式雙管獵槍發射鉛彈,在一公引距離內,吳  也有八成把握將兔子大小的目標打成篩子。只是他萬萬沒有料到,這只看不出路數的動物,居然毫無發力徵兆就能一下跳到這么遠來。在猝不及防之下,壓根沒得到開槍射擊的機會。

  常言道︰狗急了跳牆,其實人急了的時候,情況也是差不多的。在這一剎那,吳  來不及做出其他回應,恨恨地罵了一句什麼,跟著直接掄起了手中的五連發,照準這頭迎面撲來的野獸那狐狸樣的醜陋面孔,結結實實地一槍托當頭砸了過去。

  “  ﹗”

  當濃重堅實的核桃木槍托砸在這只分辨不出品種的怪獸身上,吳  說不太好究竟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那種滯澀的手感很像是砸到濃實的橡膠胎環,非常用不上力氣。根據吳  多年的街頭斗毆經驗判斷,不論這動物究竟是什麼來路,它都屬於皮糙肉濃很扛揍的主。可是無論如何,吳  使出渾身氣力砸下去的這一下都不是容易消受的。這頭挨了打的野獸痛苦地嘶叫了一聲,當即被吳  掄飛出去足有四、五米遠,這回終於給了吳  一段瞄準開槍的緩沖距離。

  “轟﹗卡啦﹗轟﹗卡啦﹗轟﹗卡啦﹗”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吳  這當口顧不上多想什麼,他的右手食指扣住扳機,左手不斷快速拉動散彈槍下方的護木,隨即,狂風豪雨般傾瀉而出的散彈,覆蓋了在他身前的大片區域。隨著散彈槍射擊的節奏變化,一明一暗的槍口焰照亮了隧道裡陰暗幽深的空間。

  只是短短數秒之內,已經進入到洞內的三只動物被吳  先後放倒,余下距離較遠的幾只此刻見勢不妙,絲毫也沒有救援自己同類的打算,它們立刻便調頭逃逸。僅是眨眼功夫之後,這些家伙便已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雪原之中。由於山洞內的特殊架構原因,開槍射擊的轟鳴聲經久不息,震得吳  兩耳嗡嗡不止。吳  一面倒吸著涼氣,一面忍住鼓膜傳遞來刺痛感,腳底下不敢怠慢,連續往後退出了幾十步遠,這才停了下來。伸出手擦拭著額頭上冒出的一層冷汗,細細回想適才的變化,不免又是一陣後怕。

  正當吳  精神略為放鬆之際,中彈倒地的動物屍體,驟然出現異動。那具距離他最近的怪獸屍體,突然從地上彈射而起,它那伸長的銳利爪尖與堅硬的岩壁摩擦生出一溜火花。這鬼東西的動作靈活得,猶如貂鼠一般迅捷,輕輕在岩壁上一借力,它便張牙舞爪地向吳  撲來。這一切一切的變故,僅是發生在前後不到一秒鐘的時間裡。

  面臨著生死關頭,吳  的神情忽地一滯,在他的視野中,時間彷彿突然一下變慢了,整個世界似乎都停頓在這一剎那。那只行動快如閃電,在電光石火之間正面朝著他撲來的野獸也懸停在空中,一副猙獰醜惡的嘴臉也凝固在了一瞬間,這個場景酷似電影中的子彈時間特效。

  要說這種感覺吳  其實並非全然陌生,類似時間減速甚至是完全停頓的現象,在他的記憶裡也有過一次先例。

  那是在一個淒冷的冬季雪夜,雙親過世後流落街頭的吳  ,偷偷溜到一家飯館後院打算弄點殘羹剩飯先填飽肚子,結果卻被主人家飼養的一頭兇猛的德國牧羊犬發現了。吳  記得無比清晰,就在那條猛犬朝他撲來的時候,時間也像此刻一般遲緩停滯下來。彼時,在求生慾望下,年僅十二歲的吳  激發出不可思議的潛能,他居然用拳頭擊中了那條大狗的鼻子,受傷的野狼狗哀嚎著逃走,他才得以安全脫險。

  時間停頓期間,恍如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感覺,實在讓人心醉沈迷。吳  無聲地呻吟著,然後他迅速冷靜下來,集中精神準備應對眼前的危機。

  ps︰八月的新書榜真是血月呀﹗選這個月份殺出來的大神比狗都多……大家多投螃蟹兩票吧﹗希望這次不要死得太難看。

  

第三十六章 不速之客(2)


  前些年網吧取代電腦房初流行時,當時年紀還小的吳  著實癡迷了一陣子聯網cs,這款射擊遊戲他到底沒白玩,多少從裡面學到了些東西。如今,貌似不務正業的業餘愛好也算是派上了點正經用場,有助於吳  迅速進入角色。對於他這種技術水準一般,實戰經驗尚可,半菜不菜的老菜鳥來說,在一局遊戲中取得混戰勝負的關鍵原素,取決於誰的槍膛裡留下了最後一發子彈。出於長期養成的良好遊戲習慣,此時吳  的散彈槍仍留有一發子彈未曾發射。

  “來吧﹗看看誰死誰活……”

  吳  在心中默默地念了一句,儘管處在這種特異狀態下,他感覺自己的身軀好似陷入泥沼般滯重,不過當吳  使出渾身氣力挪動了猶如墜著鉛塊的胳膊,他將槍口壓低瞄準了正前方那張叫人噁心的醜惡狐狸臉。

  “吱吱﹗轟……”

  伴隨著一聲沈悶的槍聲回響在山洞中,無數燒得滾燙的鋼珠在極近距離轟在了這只死而不僵的未知動物身上。“噗通”地一聲,如此毫無花巧地被18.4毫米散彈槍正面轟擊,哪怕是只大狗熊也要吃不消的。這只不明來歷的動物,立時如浸滿了水的麻袋般重重地落在堅硬石質地面上。隨後,吳  注意到在它的嘴角邊,泛著暗色的液體挾帶著黑色的碎塊緩緩流出。見狀,他終於長舒了一口氣,無論這玩意到底是什麼,這回總算是死透了。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誰能料到天底下會有鹹魚翻身這回事?在心驚肉跳之余,吳  不敢再犯剛才那種輕敵的低級錯誤,重新拉開一段安全距離以後,他抓緊時間為打光了子彈的散彈槍重新裝填,吳  再不敢存有一絲一毫的懈怠之心。

  “哎呀,這到底是怎么了?吳  ,你沒事吧?我們大伙來幫你……哇,這是什麼,唔,長得……好難看。”

  山洞聚攏聲音的效果極佳,剛才倖存者們聽到從洞口方向傳來一陣爆豆般的槍聲,正在裡面聚餐的眾人隨即呼啦啦一下,傾巢出動跑來支援吳  。只是當吳  看著這群支援部隊亂哄哄擠作一團的場面,他委實有些哭笑不得。要是指望這些人來救自己的性命,那吳  真不如求神拜佛來得管用一些。倖存者們多少還算有些覺悟,起碼還沒人空著兩只手沖出來。譬如正在炮製菜肴的幾位女士,她們或是手握菜刀,或是拎著  面杖,好歹不算手無寸鐵呀﹗

  老和尚了空的手上也提著根拖布桿沖了出來,不過瞧他瞪大了昏花老眼,似乎是打算效法先賢武松前輩,好生體會一把三拳兩腳打死白額金睛猛虎的凜凜威風,可惜他作勢要打的是死老虎……

  見狀,吳  當即上前一把拉住了老和尚寬大的袍袖,嘆息一聲,說道︰

  “別動,那些動物身上可能有殘留輻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果然,吳  剛一提到輻射這個敏感詞彙,在場的倖存者們無不聞聲色變。沒轍,自從核戰爆發之後,凡是跟核字沾點邊的東西,大家都是心有戚戚,經由吳  這么一嚇唬,更是沒人敢湊過去看熱鬧了。

  “嘎嘎﹗嘎啦﹗嘎啦﹗”

  出於安全性的考慮,吳  照規矩先是套上了那件穿著費力的老舊防化服,而後他手提重量達到近十公斤的老式“蓋革計數器”,繞著這幾具不明種類動物的屍體來來回回地掃了幾遍。這台年齡比吳  大出好幾輪的“蓋革計數器”,大約是真材實料很有品性保證,儘管超期服役,仍然保持著穩重敦濃的老黃牛本色,沒有要罷工要求加薪的意思。儘管指標什麼的回應得慢了些,不過該測出來的數據倒是一樣沒少。

  注視著指標顯示出的數值,吳  那根繃緊的神經重新放鬆下來。隨後,他揭開防化服的面罩,扭頭沖著閃出老遠一段距離的觀眾們擺手說道︰

  “安全,不過大家別靠得太近,這些家伙很會裝死的。”

  手裡握著一根鐵管,吳  耐心地來回翻弄著動物屍體,確保上面任何一點細節都不會遺漏掉,他的這副認真刻苦的鑽研勁頭,當真是比從前在小黑屋裡看東瀛特產的人體健康教育片還來得聚精會神些。

  這種危險動物的個頭跟野狼狗差不多,長相方面就差得遠了。兩條嚴重捲曲的後腿比起兩條前腿要粗了一倍都不止,難怪跳躍能力那麼變態,不過它們拖著的一條又黑又粗的尾巴難免讓人感覺十分奇怪。這種動物的腦袋輪廓粗看起來倒是蠻像狐狸的,嘴邊長著許多一尺多長,如筷子般粗細的剛硬胡須。不知為什麼,吳  總覺得它們身體各部位組合得不大協調。看過了這些怪獸屍體,女人們自是心中忐忑,她們對這些不速之客既好奇又恐懼,不時躲在吳  背後時偷瞄上兩眼,然後聚在一塊在私下裡竊竊私語,也不知到底在講些什麼。

  擺弄著順手拿來防身的鍍銀餐刀,周晨打量了一下地上的幾具屍體,皺起眉頭說道︰

  “這些家伙是從哪來的?外面那麼冷,它們怎么能出來活動?”

  業已檢查完畢怪獸屍體的情況,此時吳  放下了鐵管正拿著消毒水清洗雙手,當聽到了周晨的問題,他界面說道︰

  “瞧見沒,它們的鼻子特別大,我估計這些家伙的嗅覺一定很靈敏,也許是順著氣味找來咱們這的。另外你們注意看它們身上的這層皮毛,非常的密實,表面帶有一層油光,好像跟貂皮差不多,應該是防水的。這腳掌也特別寬,在鬆軟的雪地上也很難陷下去,真是絕配呀﹗現下外面的溫度,人是肯定受不了,不過換成動物那就未必了,咱們能跟北極熊和企鵝比比誰更扛凍嗎?”

  雖然吳  的話是這么講,但是在寬慰過別人之後,他自己懸著的那顆心卻不曾安定下來,反而愈發沉重起來。

  沒錯,東北的確是出了名地廣人稀的北大荒,但那是相對於人口高度稠密的關內而言,事實上情況絕非如此簡單。東北有一億多人口生活在這片肥沃的黑土地上,絕大部分的平原地帶都已被開發殆盡,即使是東北的東北部,那些往昔連綿千裡的沼澤濕地也開墾變成了糧田,就連深山老林裡的原始森林,在建國後的數十年間也被整整砍了一茬。如此惡劣的生存環境,實在不太可能給性情凶暴的食肉生物留下藏身之地。

  試想,連國家立法重點保護的野生東北虎,戰前都混得只剩下小貓三兩只,哪還有給未知食肉動物留下生存空間的可能?

  假如說是類似昆蟲,或者老鼠那樣大小的生物,抑或是生活在水中的魚類,確實存在著新物種從未被人類發現的可能性,然而這些死掉的未知生物,體貌特徵明顯是屬於某種哺乳動物,顯然也不可能像體型較小的老鼠那麼便於隱蔽和覓食。既然如此,這兩年吳  被林業部門收費之後強行拉去聽了好幾次保護動物課程,居然會連一點印象都沒有?吳  不得不承認,這些高度適應高寒環境的兇猛動物,它們的來歷非常值得憂慮呀﹗
作者: mokeyx    時間: 2009-9-9 10:20 AM

本帖最後由 mokeyx 於 2009-9-9 09:53 PM 編輯

第三十七章 不速之客(3)


  當桃花源的倖存者們以獵奇式的目光圍攏過來察看獵物時,大家注意到了動物屍體上那近五公分長的銳利腳爪,以及滿口的尖牙利齒,不由得一陣後怕。幸虧這些家伙是趕在晚飯時間沖進來,又剛好被旺才給發覺了,這才給了吳  準備時間。如果等到大家都睡著以後,它們再悄悄溜進來,那情景……真是叫人一想像就覺得不寒而栗。孫萌開心地抱著立了大功的土狗旺才一通猛親,弄得小狗很是不耐煩,奶聲奶氣地叫起來抗議,在場的其他人就沒有這么好的心情了。

  倖存者們在面面相覷之余,吳  主動開了口,說道︰

  “事情明擺著,咱們也沒得選了。豁出今晚不睡,一起動手,先把洞口封住再說。要不這樣……夜裡你們真能睡踏實嗎?”

  封門工程需要用到的電焊機、鋼板、螺紋鋼、鐵絲網之類的設備材料,目前山洞裡是一點現成存貨也沒有。這事說來並不奇怪,要是沒有今晚的這一檔子事,誰會曉得已經住得十分安穩的地方,竟然還要大興土木呢?所需的這些材料設備,說不得全得從南峰那邊的倉庫裡費時費力地弄過來。要在狹窄局促的隧道裡拖動這些死沉的東西也是一項重體力勞動。

  連著幾趟搬運下來,吳  累得氣喘吁吁,豆粒大的汗珠連價落下。饒是他仗著自己體格不錯能撐得住,換成那些手上連繭子都沒有的女人們來做,怕是沒個十天半月功夫也甭想見什麼成果。

  鑑於安全情勢緊迫,桃花源的倖存者們只好放棄了休息的權力,眾人連夜準備好了材料設備。

  當前期準備工作就緒之後,吳  自告奮勇站出來擔當了建築工的角色。沿著岩壁用鑽機打出一圈小孔,固定安裝好螺栓之後,眾人再合力將一張張鐵絲網依次豎起,而後再把鐵絲網的邊緣焊接固定到一塊。這些工作說起來簡單,其實工程量頗為浩大。前後費了十幾個鐘頭的功夫,才在距離洞口平台十五米處焊接完成了第一道鐵絲網。

  萬事開頭難,摸索出了技術要領,後面的工作就可以照葫蘆畫瓢了。在第一道鐵絲網再向內移動八十公分,開始架設起第二道鐵絲網。只是這兩層中空的鐵絲網在寒風中看起來甚是單薄,估計一把老虎鉗子就能輕鬆搞定這道簡陋防線,沒人知道吳  現下唱得是哪一出。

  很快,吳  自行揭開了謎底,他招呼眾人說道︰

  “小雅、趙媛和芸芸,你們三個負責用水管往這兩層鐵絲網上澆水。了空大師,您就先一邊歇著,其他的人三個人一組,大家每十分鐘換班一次。一定要注意把水噴得均勻,等到前面的水凍結實了,再繼續往上面噴水,千萬要注意別留下氣泡,大伙都聽明白了吧?”

  在此刻的洞外面,核冬天的嚴寒天氣仍在持續加劇當中。在這種堪比兩極的低溫之下,許多平日裡看起來不可思議的事情都會變成現實。

  冰,這種平日裡給人留下質地脆弱印象的固態水,在低溫下的硬度達到了超乎想像的程度。據說在二戰時期,北極熊以冰作為築路材料臨時構築了一條公路,為被重兵圍困的列寧格勒輸送物資給養。圍城的漢斯們當然是很不甘心了,結果連著用大口徑火炮炸了幾個星期,也不過是在這條冰路的路面上轟出一些小坑窪。北極熊的維修人員只需晚上偷偷地澆點水上去,然後再這么一凍,第二天路面就修復如初了。這場競賽的結果是漢斯們白白耗費了不計其數的彈藥,愣是沒能摧毀這條簡易的冰公路,足見大自然的造化神奇。

  封閉觀景台洞口的這堵冰牆,完工後大約有接近一百三十公分濃。倘若冰層凍得足夠結實,漫說憑人力無法撼動它,即便是狗熊那樣的力氣也休想損毀分毫。因此,在核冬天時期以冰為建材構築防線,著實算得上是一樁物美價廉的好買賣。

  時間在一天天地過去,在倖存者們的注視和懷疑中,一面晶瑩剔透的冰牆已然屹立在通往觀景台的隧平交道附近。

  修築冰牆的工期耗時約五天,純粹以人工澆水建成。冰面的透明度倒是很高,即使人站在裡面隔著一米多濃的牆體向外張望時,視線也不會感到受拘束。在冰牆的下方,安置著一扇濃實的鐵門,大門朝向外側的一面則焊著許多一尺來長的螺紋鋼。這些截斷的鋼筋前端,一律被切割打磨成邊緣銳利的四十五度角。不必懷疑,無論任何人或者動物,只要撲到了這扇猶如刺  的大門上,下場也只有立刻變成馬蜂窩這一種可能。

  雖然吳  承認這堵牆的賣相不錯,透光度甚至讓人聯想起著名的北國冰燈,但誰也不敢就此拍板說肯定沒問題了。光是外形美觀沒用,冰牆歸根結底是一項防禦設施,堅固與否才是最為緊要的問題。

  “  ﹗  ﹗  ﹗”

  為了驗收工程質量,吳  當仁不讓地掄圓了早已預備下的八磅因石工錘,跟著他使足了渾身力氣將大鐵錘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冰牆上面。

  當鐵錘重重地落下,隨之而來是一聲巨響。山洞裡滿是隆隆的回音,在場眾人無不露出痛苦表情,忍不住伸手去捂住耳朵。只有吳  早早嘗過了山洞回音之苦,事先用大團的脫脂棉堵住了耳孔,此時他悄悄地掏出耳塞揣進了兜裡。湊近到冰牆跟前定神一瞧,吳  的臉上立時展露出久違的笑容。冰牆上剛用大鐵錘砸過的位置,僅僅留下了如桌球般大小的一個白點。類似這種程度的輕微損傷,對這堵濃度一米多的冰牆來說,自然是可以忽略不計的小毛病。

  吳  神情嚴肅地摸了摸冰牆上的這個白點,在確定冰牆的牆體沒有留下暗傷,開心地點頭說道︰

  “嗯,不錯,不錯,質量過硬,這回晚上大伙可以放心睡踏實了。”

  說完,吳  轉過身時,卻發現幾位觀眾都消失不見了。正在他納悶的當口,幾個女人神神祕秘地拿來一個大紙袋交到吳  的手上。滿腹狐疑地掂量了一下手裡的紙袋,吳  望著她們說道︰

  “這是什麼?”

  “……我們姐妹幾個想要表揚一下你的英勇表現,試驗了好多次才做好了這件衣服,試一下看稱身不?”

  ps︰一些讀者不明白俺說被起點禁言一月是怎么回事,簡單來說,就是俺能看到書評,不能回複書評。這個是起點的問題,不是俺不肯回答啊﹗

  

第三十八章 不速之客(4)


  性情開朗的趙媛趁著此時在背後用力推了一把李玨,將她頂到前面與吳  來了個直接面對。如此之近的距離,李玨已經隱隱感受到吳  的呼吸節奏和體溫,她窘迫地笑了笑,而後軋澀難言地解釋著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當聽過這些曲折內情,吳  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露出笑容,他三兩下打開紙袋。探手一摸,從中取出了一件泛著黑色油光的翻毛馬甲。脫下了身上的外套,吳  把這件馬甲穿在身上,原地轉了兩圈。

  試過了這件新衣服以後,吳  搓了搓手,臉色略顯為難地說道︰

  “呵呵呵呵,這個……倒是挺暖和的,就是形象方面稍微矬了點,我這要是再戴上一頂黑皮帽子,不用化妝就能演山裡邊的熊瞎子。”

  女人無論才智高低,出身背景如何,她們生平最痛恨的,莫過於被人指摘自己的審美觀不佳,哪怕是親爹親兒子都不行,何況是吳  這種編外人員。聞聽此言,在場的這幾位女士當即變了臉色,她們唧唧喳喳地說道

  “喂,你少來了,做人不要太陳k歌。就是哦,明明自己長得像狗熊,偏偏還要怪衣服不好,德行。吃飽了打廚子,好大的出息。”

  見狀,吳  苦笑著聽任自己被反攻倒算,忽然他想到了這件馬甲的材料來源,隨即手腳隱蔽地搓了兩下衣角。果然,由手指傳來怪異的那種觸感驗証了吳  先前的猜測。這件衣服的原料正是來自於前些時候,那幾頭獵食不成,反被人獵的倒霉野獸。

  這種未知動物的皮毛不僅重量輕,而且質地強韌,其堅韌程度遠超人們的想像。直到打掃戰場時,桃花源的倖存者們才驚駭地發覺,這些被吳  擊斃的怪異動物身上竟然沒有彈孔。如此出人意表的驗屍結果,理所當然地勾起了吳  的研究興趣。經過一番仔細研究之後,他多少弄明白了一些其中的奧妙所在。三只死掉的野獸中,有一只因為運氣太背,被一顆散彈槍射出的鋼珠從眼眶穿入直接命中大腦,導致當場死亡。余下的那兩只更倒霉一些,一個因為單薄的身體無法承受大口徑散彈槍的衝擊力,引起了五內大面積內出血掛掉。另外一只則是遭到重擊之後,幾根肋骨折斷,骨頭的鋒利斷口扎破了它肺動脈大血管。說不得,這種兩種死法的確算得是憋屈到家。

  弄清楚這件馬甲的來歷,吳  不由得大喜過望。這些古怪動物的皮毛非常堅韌連散彈槍都不易打穿,想必穿在身上,防禦效果不遜色高強度纖維的防彈衣吧﹗

  儘管吳  不敢恭維趙媛、李玨等人的審美觀,不過聯想到這件馬甲的實用價值,吳  也不免要喜上眉梢,不過他的疑惑也隨之產生了。這種皮毛如此堅韌,女人們又是怎樣將剝下的皮子做成了衣服?心中的疑問,吳  也沒客氣,開口問道︰

  “這皮子是那天打死的幾只野獸吧?”

  “對呀﹗要不然整天憋在山洞裡,我們上哪去弄這么好的毛皮?真是便宜你了,某人得了好處還要倒打一耙……”

  當談到自己的得意之作,女人們顯得格外自豪,自然也免不了要抨擊一下吳  的行為。為了完成這項創造性極強的工作,她們付出了很大努力,這不是輕描淡寫的一番辛苦就能概括過去的。當聽到七嘴八舌的回答,吳  干笑了兩聲,其實他要問的重點不是材料來源,而是如何搞定了這種堅韌的皮子。在重新提問之後,他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解決這個難題吃過不少苦頭,美女們也沒藏著掖著,她們相互謙讓了一下以後,最後還是決定由李玨來介紹這件衣服的製作過程。

  修理電器常用的電烙鐵燒到高溫灼熱狀態,在皮子背面就能燙出焦痕,而燒焦後的皮子強度就會下降。第一步先解決了皮子的強度問題,也就越過了最大的技術難關。余下的工作步驟只需按照業已畫好的設計圖,將需要裁剪和連綴下針的地方全部燙過一遍,整個加工過程也就迎刃而解了。知易行難,知難行易。世界上的很多難題,答案說穿了都很簡單,但要找到這個答案的過程卻一點都不簡單,不知要耗費了當事者幾多心血光陰。

  吳  聽到女人們的回答,視線轉向她們一向注重保養的雙手。果不其然,在這些往日白皙細嫩的玉手之上,如今滿是膠布和創可貼,便是說傷痕累累也不為過。

  這些在家受到父母寵溺,在學校得到老師照顧,走上社會也要被特殊優待的美女們,大概長這么大也沒摸過幾回針線。如今居然不聲不響搞出這么大動靜,看來從前是太小看她們的能力了。隨著腦海中的一閃念過後,吳  正色說道︰

  “辛苦了,這件禮物我很喜歡,謝謝。”

  ..................................................................

  原始社會好,原始社會妙,原始社會男女光屁股跑。桃花源景區裡的這十三名倖存者,雖說不必混到原始社會部落成員們赤身裸體那麼悲慘的境地,目下過得也算一種近似於原始社會的純樸生活。

  無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所有的人共同勞動,共同消費。日常生活中所需一切全部是免費的,當然工作也沒有一分錢報酬的。在過去那個世界裡作為一般等價交換物的孔方兄,而今徹底淪為記憶深處的陳年往事。雖然桃花源有著規模不小的溫室系統,但景區畢竟不是專門開農場的,平常沒那麼多人力打理這些溫室,故此,設計者們在規劃中盡最大可能採用計算機自動化控制模式,即便某些時候需要用到人手。相對而言,耗費的人力也是微不足道的。

  於是乎,倖存者們突然之間覺悟到,從前那種城市人習慣了的早九晚五工作製,已經是一去不複返了。一天下來無所事事,才是目前階段生活中的主旋律。

  早先工作忙碌到累得跟狗一樣,恨不得吐著舌頭在鋼鐵森林裡東奔西走,每日只為五斗米折腰。說起來當然是一件辛苦事,可是猛然間又輕閑下來也未見得就是什麼好事。無聊和空虛的生活,也許是比一切毒藥都致命的玩意。其實人生就是這樣複雜,不管你是成功失敗,貧賤富貴,總是有著排遣不開的困擾和煩惱,這就是所謂的眾生皆苦啊﹗

  

第三十九章 自然經濟(1)


  要知道,倖存者現如今面對的是一個沒有互聯網,沒有了電視劇,更沒有街可逛,孤寂清冷的後核戰世界。

  在桃花源的山洞外咫尺之遙,就是極度嚴寒的冰天雪地,要說滴水成冰非但不是誇張,甚至有些不足以形容態勢之惡劣。可供桃花源這些倖存者們活動的地方,除了山洞還是山洞。從某種意義上講,包括吳  在內的倖存者們又重新回到了史前原始人的穴居時代。在外面不僅有危險的殘餘輻射,而且實在太冷了,不必說未知的兇猛野獸在暗中窺視,隨便出去溜達一圈的話,難說到時候還能不能活著回來。

  公關部諸位美女們雖然隨身攜帶了包括MP3、PSP和手機在內的諸多電子產品,可惜這些東西全被核彈強烈的電磁脈波燒毀了電路和晶片。

  譬如以人手一部的手機為例,如今基本是只剩下一個金屬外殼是完整的,機體內的零件和線路燒得一塌糊塗。現下這些冷冰冰的小玩意只能當成了擺設,供倖存者們緬懷一下從前的美好時光。出於同樣的理由,景區賓館的高檔家電也都悉數報銷,在大搬家的時候人們干脆就沒理會這些散發著難聞焦臭味道的電子垃圾。縱使吳  有維修技術的底子,找不到合適的備件更換損壞部件,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呀﹗

  倖存者們最初由於日子太無聊,干脆聚在一塊K歌,當然也只能是沒了音樂伴奏的清唱。

  諸如下棋、打撲克、講故事等等不太倚賴客觀條件的娛樂活動,對於口味刁鑽的現代人來說實在太枯燥無聊。當大家開始時的那一點熱情日漸枯竭之後,到後面似乎變得越來越索然無味了。

  年邁的老和尚了空,或許才是十三個倖存者當中惟一不會覺得日子太無聊的牛人。他每天干完了組織分發下的例行巡視工作,就獨自跑到牆角的自製蒲團上打坐參禪,順便把那些業已念誦了幾十年,縱然閉著眼睛也不會背錯的《金剛經》、《華嚴經》、《大藏經》、《藥師經》、《觀音經》、《六祖壇經》、《金光明經》、《阿彌陀經》之類的佛經,再翻來覆去地念誦上幾遍,差不多這一天時間也就打發過去了。

  或許老和尚是真的達到了佛法所追求的那種大徹大悟的覺悟者境界。看破了人生無常,此生只求長伴青燈古佛,人世間的寂寥繁華皆與他無干。

  老和尚了空憑著七十余年的禪定功夫,獨善其身地達到心如止水,不為外物所動的超然境界,可是其他的人就沒有這么玄幻的心性修為了。於是乎,倖存者們無論是自願的,抑或是被迫的,全都得面對著一個嚴峻的現實問題,到底該如何打發大把的空余時間?

  社會學研究認為,根據人類的不同需求層次,大致可以分成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以及高段的自我實現需求,所有需求的順序由低到高依次排列。

  如今生活在桃花源景區山洞裡,倖存者們算是吃喝不愁,安全方面雖有隱憂,至少隱患尚未化作現實層面的威脅。假如不苛求社交人數的話,大家之間也沒什麼矛盾衝突,彼此相處尚算融洽,最後剩下的就只有被人尊重和自我實現這兩種高端需求了。生活無聊,那麼要排遣寂寞的最好模式,莫過於找一些比較有意義的事情來做。假如能附帶產生一點滿足感,那當然更好。

  當吳  知悉了手中這件馬甲的艱難製作過程,自是深受感動,當場便鄭重其事地向幾位參與者道謝。為製作這件馬甲付出了艱巨的努力,女士們自然是喜笑顏開。稍後,她們帶著旁人難以理解的那份自豪感離開了。對於桃花源的這群倖存者們而言,來自精神層面的滿足感是任何物質所無法取代的享受。

  目送著幾位美女滿意地離開,吳  轉而開始重新關注面前的這道隔離牆。思考了一陣子,他似乎打定了主意,從角落裡拖出一只大口袋裡翻出了一堆亂七八糟的電子元器件,低頭忙活起來。

  “嗨,這面牆不是已經修好了嗎,你怎么還待在這?”

  起初時,吳  本以為所有人都離開了洞口,這才準備放手大干一場。豈料,突然從背後冒出一個聲音,這可著實把他嚇了一跳,回頭一瞧,卻望見了孫萌那張掛著狡黠微笑的熟悉面孔。吳  長出了一口氣,放鬆繃緊的肌肉,一面繼續埋頭工作,一面沒好氣地說道︰

  “狡兔三窟,得免一死。咱們修成冰牆勉強算是挖了一個洞,說不上萬事大吉,再說,你沒覺得這種想法樂觀過頭嗎?”

  繼續擺弄著手裡的各種電子元件,吳  自顧自地說道︰

  “你看,這個是紅外線報警器、聲控燈,這邊的是廣角攝像頭和配套的麥克風,全是倉庫裡翻出來的壓箱底貨色。這些設備安裝在洞口,再跟洞裡面的電腦連上,實現二十四小時監控也不成問題,我包管是一只蒼蠅也休想溜過去。”

  不知從何處突然冒出來的孫萌,此時她身上穿著一件從周晨那裡剝削來粉紅色羽絨服。由於年輕女孩過份愛美的緣故,為了風度不要溫度,孫萌在來桃花源時根本就沒準備羽絨服這樣外形臃腫的衣物,只能是借用別人的衣服御寒。周晨和她在身高上有些差距,這件周晨按照自己身材購置的羽絨服,如今穿在孫萌身上顯得不甚稱身。說不得,她的型式粗看上去活像是商店櫥窗裡那些招人喜愛的胖嘟嘟的Q版玩偶。要說很萌倒是一點不假,奈何距離都市女性追求的那種成熟性感之美,可就足足差了十萬八千裡遠。

  孫萌惡狠狠瞪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吳  ,而後她蹲下體,拾起了一個攝像頭在手中擺弄著,似乎是被這個曾經非常熟悉的物件再度勾起對往昔生活的記憶。過了好一會,孫萌不知為什麼,忽然笑了起來,開口說道︰

  “喂,你搞得這么誇張,純屬是因為精神太緊張,現下不是沒險惡到要死要活的那種程度嘛﹗”

  聞聲,吳  沒好氣地回贈了孫萌老大一個白眼。真正的危機降臨之前是不會先跟你打聲招呼的,沒有準備就等於將自己的性命交托給未知。吳  覺得單就這一點來說,他永遠也不可能跟溫室花朵般的孫萌得出一致觀點。於是,吳  不置可否地一笑,說道︰

  “呵呵呵呵,算我緊張過頭好了,反正成天閑著也是閑著,多干點活權當消遣了。對了,你的手沒事了吧?”

  ps︰本想早點上傳,誰知起點又抽了……
作者: mokeyx    時間: 2009-9-9 10:21 AM

本帖最後由 mokeyx 於 2009-9-9 09:54 PM 編輯

第四十章 自然經濟(2)


  “不要緊的,過幾天就好了。”

  孫萌面帶微笑,看了一眼仍然纏著膠布和繃帶的纖弱手指,語氣十分淡然從容,丁點也沒有訴苦撒嬌的意思。歷來無論任何事情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為了幫經常到外面活動的吳  做好這件馬甲,有份參與這項工作的女人們全都吃足了苦頭。可說是有一個算一個,無一例外地把平日裡悉心保養的纖纖玉手弄得傷痕累累。正因如此,孫萌才不在意,一個人吃苦那叫受罪,相對來說,一群人吃同樣的苦就不算什麼大事了。

  敏銳地感受到孫萌的這種成長變化,吳  不無讚賞地一笑,他心裡也很清楚孫萌不會是專程留下為了跟自己搭訕,肯定是有別的事情要講。當下也就不再客套,開門見山地說道︰

  “行了,別兜圈子了,你到底想知道些什麼?”

  聞聲,孫萌笑得花枝亂顫,仿如一只剛剛偷襲雞窩得手的小狐狸,說道︰

  “關於貢獻出優質皮草的那些怪獸,你真的沒有什麼話好對我講嗎?”

  在那些與孫萌接觸不多的人眼中,她是一個喜好名牌和逛街,脾氣異常嬌縱的大小姐。無可置疑地屬於那種被家長寵壞了的新新人類,但孫萌不是胸大無腦的白癡花瓶。加工馬甲的艱難過程,只要是稍微有點頭腦的人也不難猜到擁有著如此古怪毛皮的野獸,在戰前的世界裡居然從未流傳出相關資訊,必然隱藏著某種非同尋常的祕密。

  試問,在如今這個酷寒且空曠世界裡,一群刀槍不入的野獸如何湊巧地找到了桃花源這一干人的藏身之所?僅僅是單純的巧合嗎?在看似偶然的事件中,往往包含著某種必然原素,即使單純考慮機率問題,這種事件發生的可能性也堪比彗星撞地球了,簡直離譜的不得了。

  倘若在聯繫到這段日子以來,吳  時常心不在焉的反常舉動,以及他佈置防禦措施那種一絲不苟的審慎態度,諸多證據都能從側面驗証,孫萌的這些揣測並非是杞人憂天。

  當聽完孫萌的提問,吳  臉上的微笑凝固了,尷尬地抬手摸了摸額角處的雜亂頭髮,嘆息著說道︰

  “唉,這件事本來我是怕你們知道以後擔心,所以才沒說,想不到……你竟然猜到了。”

  “拜托﹗別瞧不起人好不好?好歹我在大學裡讀的也是金融投資,整天都在分析那些並購重組個案。商場如戰場,商人輸得傾家蕩產去跳樓的不算新鮮事,天底下能有什麼樣陰謀詭計本姑娘會沒見識過?你真當我是蛋白質女孩啊﹗”

  諸如吳  這種哄小孩的僕婦論調,理所當然地被孫萌報以一陣冷嘲熱諷。一片好心被駁斥得體無完膚,吳  無奈地搖了搖頭。事到如今,必須承認一點,那就是他對孫萌的情況認知程度,遠不及孫萌對他的了解詳盡。說到在桃花源的這個倖存者小群體中,吳  和孫萌之間的交流最為頻繁,不過多數時間裡都是由吳  充當陳述的一方,而孫萌則是充當默默傾聽的聽眾角色。這種交流模式的最終結果就是吳  的情況被孫萌摸得一清二楚,反過來他對孫萌的底細則知之甚少,吳  似乎已經犯下了一些不可挽回的錯誤。

  為了分析這些棘手問題,吳  最近愁得直掉頭髮,此刻也沒心思研究自己到底吃了多大虧,哀嘆一聲,他切入正題說道︰

  “是這樣的,我懷疑那些野獸不是普通生物。萌萌,你怎么看?”

  關於這個問題孫萌也早有主見,此時她點了點頭,界面說道︰

  “嗯,哪會突然冒出這種用槍都打不死的怪物,核輻射污染會讓生物變異,也沒有這么斷時間就形成新品種的道理吧﹗其實我一直挺奇怪的,你竟然不著急,萬一那些怪物再來,我們該怎么辦才好?”

  聞聲,吳  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近段時間從不遠離身側的五連發散彈槍,然後擺弄著手裡的攝像頭,若有所思地說道︰

  “這種事要是光著急上火就頂用,那我也不發愁了。如果下次那些怪物再來的話……靠這堵牆大概能頂上一陣子,再往後就要看咱們這些人的運氣如何了。”

  吳  如此缺乏底氣和斗志的答覆,多少讓孫萌覺得錯愕。她上下打量了吳  幾眼,戲謔地說道︰

  “運氣?你可不象是那種因為相信命運,就甘心束手待斃的愚人哪﹗”

  的確,吳  從小父母雙亡,隨後又攤上一幫白眼野狼親戚,吳  的人生際遇豈是一個慘字便足以形容的。當他長大成人在社會上辛苦打拼,更是從未碰到過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即便是爬到了這個桃花源景區保安部主管的位置也依然坐得不甚安穩。吳  是自家的事情自家知,估計桃花源景區開始正式運營之日,好像他這種沒什麼根基的過河小卒也就到了利用價值耗盡之時,該趁早靠邊涼快去了。說起來,吳  的運氣真是夠糟糕的。他若是相信命運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情,既然這輩子已然衰成了這種德行,那真不如一早自殺重新投胎好了。

  “呵呵呵呵,你研究我下了不少功夫。沒錯,我不喜歡碰運氣,除了看咱們的運氣之外,的確還有另外一條退路可走。”

  這時,吳  展露出燦爛的笑容,他似乎一點都不意外孫萌能猜到自己的心思。前段時間安慰這小丫頭的時候,吳  把廢話說得太多,大概現下連穿什麼內褲的顏色都讓孫萌摸清楚了。奈何這個弊端到了現下,吳  再想後悔未免有點遲了,他只能安慰自己一切順其自然最好。

  見狀,孫萌的眼珠一轉,她的眼睛裡似乎閃過一道精光,旋即興奮地拍著手,大聲說道︰

  “喲,我知道,一定是躲進下面的補給站,猜得沒錯吧?”

  貌似無動於衷地吳  拍了拍收,說道︰

  “恭喜你猜中了,可惜沒有獎勵。唉,這回總該沒疑問了吧?”

  

第四十一章 自然經濟(3)


  急於把在觀景台洞口安裝監控設備的事情徹底了結,吳  打算盡快結束這次對話。眼下他和孫萌處於訊息不對稱狀態,這種從未有過的情況使吳  感到不知所措。老實說,他不習慣跟人熟諳到這種程度,單方面的透明不是叫人很舒服的感覺。儘管大家是同在一條船上,彼此間也談不到什麼利害衝突,但是多年社會磨礪養成的自保習慣還是讓吳  覺得不妥。

  掌握著談話主控權的孫萌,似乎完全沒有體諒到吳  內心複雜的感受,她略為思索了一會,又繼續追問說道︰

  “如果……我是說如果啦﹗那些怪物真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你說會不會還有其他什麼東西也被放出來?”

  生物武器、化學武器和核子武器,歷來被並稱為人類發明的三大殺器。儘管無數的國際公約為了束縛它們而製定出來,但是人們的種種努力終究歸於徒勞的,一紙條約沒能擋住末日之門的開啟。

  化學武器就不用說了,歷來是號稱窮人的原子彈,而生物武器由於其本身的特性,以及投資低廉,技術門檻低,殺傷效能極高,持續時間又足夠久等等一系列難得的優點,在世界範圍內得到了廣大軍方人士和恐怖分子們的一致重視。狹義層面上的生物武器,主要是指那些能夠使人致病的病毒、細菌等人類肉眼不可見的危險微生物。由廣義層面而論,實際上生物武器之中也囊括了基因改造和變異類生物兵器。

  譬如在那些好萊塢大片中,導演和編劇們最樂於大肆渲染的,在實驗室中由瘋狂科學家研究製造出的那些面目猙獰可怖的變異生物,其實也只是人類祕密開發出的無數生物兵器中的冰山一角而已。

  在二十世紀中後期,二戰後持續了數十年時間的冷戰氣氛愈演愈烈,各個敏感地區擦槍走火的衝突屢見不鮮。如此一觸即發的緊迫情勢,促使分屬鐵幕兩邊的兩大陣營為迎接即將到來的第三次世界大戰,在上述的大殺器範疇內進行了大量試驗研究和武器儲備。根據新世紀各國軍事期刊雜誌登載的解密情報來看,在冷戰時代研發的新式武器,絕對稱得上是不折不扣的殺戮利器,在屠戮人命效率方面的效能毋庸置疑。可是更多的,更恐怖的生化武器研究成果則始終隱藏在名為國家機密和國家利益的重重黑幕之下,永遠不見天日。

  無論從什麼角度分析,那些刀槍不入,行動敏捷,性情極為兇殘嗜血的來訪者,全都符合對於生物武器的要求。

  要讓吳  猜測這些怪物的出身之地,無非是出自於某個業已過氣的超級大國,位於遠東濱海區某地的祕密實驗室。起碼作為一名曾與這些慷慨貢獻出了上好皮毛的客人有過近距離親密接觸的人士,吳  敢拍著胸脯擔保。任何普通步兵掌握的武器都無法應付這樣身體嬌小靈活的目標攻擊,若非是在山洞環境中,光是一招前後夾擊,吳  就已經歇菜了。即使是一名業餘到家的軍迷,吳  也不難想像出這種未知動物在軍事方面的廣泛用途。別的姑且不論,單是用作作鼠疫、炭疽和狂犬病等接觸性致病的病原體載體,足以使人不寒而栗。

  無需深邃如海的過人智慧也能輕易看出這種非常規戰術的殺傷力之大,果然配得上“毛骨悚然”這四個字的評語。

  試想一下,二十世紀下半葉果真發生了如預想中的那場全面戰爭,位於華夏北面的某超級大國入侵,遭到退守山地丘陵地帶的游擊隊強烈抵抗。在這種情況下,只需將少量生物兵器空投到游擊隊出沒無常,大規模機械化部隊又難以迅速展開機動的丘陵山林地帶。只要游擊隊中有少量的人員受傷感染,等他們回到營地治療修整時,便會無可避免地將這種極其危險的瘟疫傳染給其他同伴,緊接著一場致命的瘟疫將會以驚人的速度擴散開來……

  如此一來,遭受游擊戰困擾的一方,再也無需為了費力清剿跳蚤一樣的對手而煩心,甚至他們只需老老實實待在軍營裡等上個把月,然後直接派人進山給游擊隊收屍就成了。

  或許會有人會覺得這種無差別殺戮的戰術實在過於殘酷和非人道,但戰爭本身就是一件極其殘酷的事情,即便再多增加一點也是無所謂的。正如那位發動了二戰的第三帝國元首所說,永遠不會有人責問戰爭的勝利者們究竟曾經做過些什麼。相信這一點後世的人們也是深有體會的,不妨比較一下發生在二戰前後的卡廷森林-白海慘案與奧斯維辛的集中營毒瓦斯室,在整個世界範圍內的知名程度,無疑是這個觀點的有力注腳。

  毫無疑問,當一片土地上的所有反抗者都死得精光,號稱淹沒一切入侵者的民眾戰爭的汪洋大海也就跟著干了。

  吳  絕不會忘記,恍若人間仙境的桃花源景區,在地理位置上是臨近三國邊境的敏感區域。在近代歷史上圍繞著這片地區發生的明爭暗斗不在少數,否則也不會有如此大規模的地下軍事工程出現下這一帶。假如說上述三國中的任意一方,在邊境地區儲備致命的生物武器,那當真是再尋常不過的一件事,至少不值得驚訝。

  目下孫萌提出的疑問,吳  心裡跟明鏡一樣,但他不能把猜到的東西都說出來。既然於事無補,何苦在多拉上幾個人跟著一塊懸心吊膽呢?

  嘆息一聲,吳  盯著一臉嚴肅認真神情,等待著答案的孫萌,少不得使出顧左右而言其他的法門,說道︰

  “唉,這些山洞既是咱們的救命稻草,可也是牢房啊﹗想離開這是很容易的,不過出去以後要活下去,那希望就渺茫得很了……”

  這段話吳  說得是前言不搭後語,孫萌差點被他繞糊塗了,好端端地談論那些野獸的事情,怎么說著說著就轉到別的話題上了。尚未等到孫萌琢磨出個中緣由來,吳  便故作親昵地伸出雙手扶著她瘦削的雙肩,貌似真誠地說道︰

  “萌萌,算了,咱們不說這些煩心事。來,談點別的吧﹗我昨天去找攝像頭的時候,在破爛堆裡翻出一樣好東西,你一定有興趣看看。”

  ps︰本書上傳二十天,總收藏兩千五百出頭,果如預期般華麗麗地撲了。兩次申請三江被打了回票,忒沒面子,簽約來回折騰了半個月才接近完成,不過這也沒什麼,反正俺已經習慣了。大家手頭有票的,就請支援螃蟹兩張吧﹗

第四十二章 星星之火(1)


  孫萌是個聰明人嗎?至少她不是個笨蛋,可惜孫萌的社會閱歷和心思比起吳  這種在風雨泥水裡打拼有年,已然成了精的老油條,差了好幾條街遠。當被吳  牽著鼻子胡亂兜了兩圈以後,孫萌便已失去了預定方向,只能是下意識地順著吳  的話頭,說道︰

  “好東西?破爛堆裡能有什麼好東西?”

  要說吳  提到的這個破爛堆,其實是指南峰那邊未開發山洞裡堆積如山的老舊剩餘物資。反正誰也不曉得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都是從哪來的,又是誰丟在這裡不管,就連孫清的工作筆記中也說得十分含糊,似乎是不得要領。在這些小山般的破爛堆裡什麼東西都有,當初被吳  發現後視若珍寶的“蓋革計數器”,以及那兩件雖然老舊,但尚可使用的防化服,全是從這些垃圾堆裡不辭辛苦掏弄出來的寶貝。

  除了跟其他女人一樣,對那些亮閃閃和可愛的東西天生缺乏抵抗力,孫萌在本質上來說是一個精力超級旺盛,而且酷愛獵奇的好奇寶寶。自從聽過吳  講述的淘寶故事,便一直吵著鬧著跟他一起去尋寶。只是那些稍微一動彈,立刻就會弄得人滿身塵土,味道又很嗆人的破爛堆,實在是沒給她留下什麼好印象。對於那些不懂行的人來說,中古電子元件和隨處可見的電子垃圾根本沒什麼區別。諸如孫萌這種不識貨的大外行,注定是永遠也無法體會到這種又臟又累的翻弄垃圾活動中,究竟會有什麼探索與發現的樂趣。

  略施小計引開了孫萌的思路,吳  不無得意地偷笑了一下,然後他故作神祕地壓低了聲音,說道︰

  “好東西喲,一部老式無線電台。我查資料稍微修理好了,昨天換了兩個壞掉的電子管和別的零件,估摸著應該是能用了。”

  托核爆產生的強烈電磁脈波的福,桃花源的倖存者們從手機、電腦等現代化電子設備的輻射毒害下完全徹底地解脫出來,大踏步地返回到了人類在近代工業革命之前的那種生活狀態。當孫萌聽到無線電這個詞彙,當即聯想到廣播電台,頓時她的眼前一亮,興奮地拉住吳  的胳膊,催促說道︰

  “那還等什麼,趕快試試啊﹗”

  吳  被孫萌抓住像篩糠一般晃了半天,這才慢吞吞地繼續說道︰

  “呵呵呵呵,來得及,來得及。機器修理完之後,我接通電源了,不過得等電台裡面的電子管先熱起來再說,通電差不多有半個鐘頭,大概是熱機完畢了,咱們過去吧﹗”

  聽說有新奇的玩意出來,孫萌又是個急性子,豈肯慢慢來,隨即在她的不斷催促之下,吳  帶路來到充作倉庫的一座空曠山洞中。在幽暗山洞內的一角,一座支起的海藍色帳篷裡孫萌如願以償地看到了她期待的東西。只是驚喜不成,失望又來。等到眼睛適應了帳篷中的昏暗光線之後,孫萌乍一剛看清這部無線電台的模樣,便已情不自禁地張大了嘴巴。

  面對著眼前的這一幕場景,孫萌的一雙杏眼瞪得老大,薄薄塗了一層唇膏的嘴唇連續動了幾下,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她既是驚訝,又帶著幾分抱怨地說道︰

  “天哪﹗竟然有這樣落伍的老古董,你從哪淘換出來的?”

  沒錯,不管是誰在滿懷期望的時候,驀然瞧見一只純實木外殼,外形四四方方且有稜有角,乍看很像個骨灰盒的醜陋玩意,居然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現下桌子上。其後,又被人告知這個東西就是傳說中的無線電台,想必心情也絕對愉悅不起來吧﹗

  吳  倒是很有幾分唾面自干的無賴精神,此刻面對著冷嘲熱諷,他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點燃了兜裡碩果僅存的最後一根香煙,吳  分外珍惜地吸了一口,說道︰

  “唉,誰讓那該死的電磁脈波把所有電子設備都給毀了,現下能有得用就已經不錯了,再要挑三揀四太不知足了。告訴你,就是這樣的老古董,我也是照著書弄了好幾天才弄明白該怎么用。真弄來一台超級先進的無線電台,咱們誰會用?你嗎?”

  孫萌被吳  一頓搶白得無語,只得一個人悶悶不樂地坐在一邊,目光呆呆地望著吳  在那裡手忙腳亂地旋轉著無線電台繁多的按鈕調頻,試圖在無數滿是空白雜音的頻率間,尋覓到或許存在著的無線電波。

  “滋啦﹗滋……”

  “呼叫﹗呼叫﹗有喘氣的沒,聽見的請吱一聲,謝謝合作。呼叫﹗呼叫﹗有會喘氣的活人嗎?cao,真TM無聊……”

  當枯燥無味的搜索進行了二十多分鐘後,由音箱裡傳出的仍舊是一片沙沙的背景雜音和無規律的怪異聲響。拖延的時間久了,孫萌早已是意趣全消,窩在一旁不停地打著哈欠,即使是吳  也沒抱太大期望。突然,在這個不斷發出吱啦雜音的破音箱裡出現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儘管他那帶著幾分痞子氣和西南方言味道的說話聲,談不上好聽,卻也頓時讓吳  和孫萌精神一振。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始作俑者吳  也沒料到用無線電初次進行嘗試,就能成功與其他地區的倖存者取得聯繫。當下,他瞇縫起了眼睛,轉頭瞧了一眼萬分激動的孫萌,隨即旋轉調頻按鈕將音箱的清晰度提升,接通了麥克風的電源,說道︰

  “你好,我想自己應該算在會喘氣的那一波裡頭。完畢﹗”

  “哎呀﹗我說兄弟,這么多天下來,好歹碰見一個活人了。老大,老大,你趕快來,前兩天沒消息不是我未夠班,終於有帶喘氣的出來了。”

  好小子,算你強。我瀑布汗﹗吳  面對著這位語匯使用風格,堪稱彪悍生猛的仁兄,也不禁出了一腦門子汗。隨後,他無奈地干咳了兩聲,不無尷尬地瞧著孫萌忍俊不禁的模樣。幸好在另一邊,並非人人都有這位仁兄如此威猛,大概過了幾分鐘後,一個嗓言沙啞充滿了磁性的中年男人的聲音從音箱中傳了出來,他急切地說道︰

  “呼叫,呼叫,我是石林QSL599,請問你的呼號是什麼?完畢。”
作者: mokeyx    時間: 2009-9-9 10:21 AM

本帖最後由 mokeyx 於 2009-9-9 09:55 PM 編輯

第四十三章 星星之火(2)


  這一回輪到吳  傻眼了,對方似乎是對無線電通訊很專業很內行的樣子,到底該如何回答呢?沈默了好一會,吳  左思右想之余,審慎地說道︰

  “呃,你好,咱們別弄得那麼專業好吧?玩無線電我是個外行,平時正常說話那樣就行了。完畢。”

  尚不知身在何方,被那位猛男稱為老大的中年男人貌似脾氣甚是好爽,聞聲便大笑著說道︰

  “哈哈哈哈,這個沒問題。我這是桂林,請問你在那裡?”

  聽到這個回答,吳  的手指微微顫動了一下,隨後語調不緊不慢地說道︰

  “……東北。”

  這時沒等對面的老大作答,在音箱裡又傳來最早接通聯絡的那位猛男大呼小叫的聲音,他一點都不客氣地叫囂說道︰

  “我靠,TM能扯了,咱們這邊都下了一個多月的大雨,漓江也結冰了,東北能有活人?他以為自己是誰,也敢逆天?口古月,老大,這小子一定是晃點咱們的。”

  不想一開始就把老底都洩露出去,吳  過於籠統的說辭確實難以取信於人,不過但凡能出來當頭的人總歸是有點城府的,馬上聽到音箱裡傳來了那位老大的呵斥聲音,說道︰

  “臭小子,別瞎說。哦﹗實在不好意思,底下人不懂規矩,請問您那邊的天氣怎么樣?”

  戲肉來了。關於這些非核心類型的情報,吳  倒也沒有打算隱瞞下去,當下一板一眼地說道︰

  “嗯,外面的降雪前兩天剛停了,氣溫下降到零下70度。如果沒有特殊防寒裝備,普通人出去十分鐘就凍成冰雕了。你那邊大概會好一點,殘餘輻射很厲害嗎?”

  在這個核戰後的殘破世界裡,人類要維持基本生存條件才是頭等重要的大事,但威脅倖存者們生命安全的原素,絕非僅限於外界極度嚴酷的自然環境。從某種角度而言,倖存者之間爭奪有限資源的鬥爭,要遠比無情的大自然來得可怕和危險。自小飽嘗了世態炎涼人情冷暖,吳  對於人心難測深懷戒懼,很早他就領會到謹言慎行的必要性。故此,在交談之中吳  不僅對己方的具體狀況只字不提,凡是可能引起對方不安揣測的敏感話題也都避免涉及。

  電台的音箱靜寂了一小會,稍後那個中年男子的爽朗笑聲再度響起,說道︰

  “呵呵呵呵,咱們之間不太熟悉,沒關係,以後慢慢就熟了。我先來自我介紹一下,免貴趙,趙客縵胡纓的縵,英雄的雄,我叫趙縵雄。呵呵,我們這邊肯定沒有東北冷,大雨下了很長時間都沒停,平原基本都給洪水淹沒了,最近這個星期漓江也開始封凍,現下外面氣溫是零下16度,日子算是也比你那裡好過一些。”

  其實趙縵雄抱著的想法與吳  如出一轍,誰都不願意在與陌生人的談話中,貿然將涉及到己方具體情況的資訊洩露出來。雙方談及的話題全是些泛泛的情報資訊,不過即便是這些非守密資訊,對正確分析未來天氣變化走勢也有很大助益,這就是取得訊息交流的價值所在。

  提筆在本子上詳盡記錄下對方提供的天氣資訊,吳  臉上現出一絲笑意,說道︰

  “趙老兄是吧?敝姓吳,日字旁加含義的含,我叫吳  。請問你們那邊有多少人?我們這裡才十幾個人,是比較冷清了。”

  人多力量大。這句話用在農耕時代那絕對是毋庸置疑的真理中,正確到不能再正確了,不過當人類社會進入工業化時代之後,事情就未必這么簡單了。依靠化石能源驅動的機械設備,即便只用數量極少的熟練工人操作,同樣能完成原本需要動員大量人力才可能實現的項目。由此可見,即便是真理,那也是需要預設前提條件的。吳  刻意迴避了己方一干人等,扣掉自己之外全是老弱婦孺的基本事實,他也沒洩露桃花源擁有大量槍械彈藥。雖然吳  是一句假話都沒說,但其中誤導的用意亦是不問可知。

  趙縵雄又不是三兩歲的孩子,哪會別人說什麼他就信什麼,更不會輕信初次見面的陌生人的話。干笑了兩聲之後,趙縵雄操著略顯沙啞的嗓言說道︰

  “唉,我們這邊的人手也不多,本來很多人已經從廢墟裡爬出來撿了一條命,可惜受到的輻射劑量太大了,一時又找不到治療輻射的藥,所以……唉﹗”

  “人……總歸是要死的,無非是個時間早晚的問題。先不說這個,咱們約定個時間固定開機聯繫,趙老兄你覺得如何?”

  正所謂,物傷其類,兔死狐悲。曾在近距離目睹了蛟河市核爆後的慘烈場景,吳  對趙縵雄表現出的黯然情緒,亦是感同身受。在勸慰了他幾句之後,吳  提出了一個新建議。在這個核戰後的荒涼世界裡,要率領著一群倖存者成功求生,甚至能擁有無線電台和電力供應,毫無疑問是個不大不小的奇跡。外在的客觀條件固然是很重要,但是也不能因此而抹殺趙縵雄這個人本身具有過人之處,否則他一早就被取代了。

  短暫地沈浸在哀痛之中,當趙縵雄聽到吳  的提議,隨即意識到意義重大,頭腦即刻回複清明,態度不失審慎地回答說道︰

  “哦,這個當然沒問題,不如就定在每天晚上的七點半,吳老弟你覺得怎么樣?”

  桃花源景區擁有著得天獨濃的物質條件,吳  等人分擔的工作並不繁忙,已經能做到衣食無憂。填飽肚皮這個生死攸關的大問題,對於其他地方倖存者或許是每天一睜開眼睛就必須面對的嚴酷生存考驗,而桃花源的倖存者們則完全不需要考慮這些問題,實在是優越到了令人嫉妒的程度。既然每日裡三餐無憂,整天待在洞裡也沒什麼娛樂活動,吳  自然有大把時間可供支配,不假思索地說道︰

  “一言為定。那咱們就這樣定下,我先下了,再見。”

  “好,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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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星星之火(3)


  孫萌在一旁出神地看著吳  關閉了無線電台繼而陷入到沈思之中,她揉著嬌巧的下巴,詫異地說道︰

  “你們兩個閑扯了一大堆沒用的廢話,這就算完了?”

  聞聲,吳  莫可奈何地攤開雙手,然後聳了聳肩,說道︰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大家的心裡都不托底,也不敢把底細交待給陌生人。誰不害怕晚上睡覺的時候,突然一波人沖進來打劫?你當如今還是原來的那個世界嗎?唉﹗不是了,永遠都不是了。現下的世界是誰的拳頭夠大夠硬,誰就說了算數,所以害人之心有沒有,咱們可以姑且不談,防人之心是萬萬不能沒有。萌萌,記住我的話,你要是想活下去,就得記住這一條鐵律,如果你什麼時候忘了,死期也就到了。”

  .....................................................

  當桃花源這邊的吳  主動切斷聯繫後,那位肥頭大耳,名副其實長得像頭熊的趙縵雄,卻在無線電台跟前躊躇沈思良久,遲遲沒有挪動地方。他一邊揉著鷹鉤鼻子,另一只手的手指輕輕叩擊著桌面,擺出了一副思想者的架勢。

  與前妻離異多年,趙縵雄前年剛娶了個比自己那個非主流的獨生女大三歲的小媳婦,他的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在廣州經營的那家廢品收購站,平常生意也不錯。哪知前些時候,趙縵雄不知怎地就被牽扯進一起收買賊贓的禍事,平白無故地惹上了一場官非。常言道︰生不入官門,死不下地獄。趙縵雄自然不想品嘗一下拘留所裡數十年一貫製的窩頭風味到底是如何有特色,連夜匆忙地跑路,拋下了年輕的妻子回到遠在崇山峻嶺之中的鄉下老家,打算暫時躲一躲風頭再說。

  正是應了那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古語。在事先趙縵雄無論如何也不曾料到,正是這次星夜逃亡的劫數,讓他避開和核戰爭的鋒芒,歪打正著救了他一命,種種變故只能叫人感嘆命運變化無常。

  “老大,剛才那小子是不是在糊弄人?東北那地本來就冷,咱們這邊都凍得要死要活,那邊還能有活口嗎?”

  莫看趙縵雄平素裡總是不慌不忙的敦濃模樣,旁邊有人替他著急。剛剛那位讓吳  冒出一腦門子冷汗的猛男兄,此刻再次開了口,仍舊是操著一口標準的流氓腔調。

  這位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猛男,大名叫作宋嶸,屈指算來他也是趙縵雄八竿子打得著的遠房親戚。

  真論輩分的話,宋嶸本該叫趙縵雄一聲表舅才對。只是趙縵雄在珠三角混了這么多年,嫌這種充滿鄉土氣息的稱謂太老土,怕讓外人聽見笑話自己,干脆讓宋嶸改了口叫頭家。天曉得宋嶸這小子腦袋裡搭錯了哪根神經,死活都不肯。據說,當年高中畢業後蹲在家裡兩年多,期間宋嶸看了太多的港漫和從香港流過來的粵語黑幫片光碟,由此他便一心一意地嚴格要求自己,隨時準備投身於偉光正的社團拓展事業,加入到古惑仔這個非常有前途的頭班當中去。為了實現這個偉大目標,宋嶸死活非要拉著趙縵雄叫他老大不可。

  趙縵雄連續糾正了數次無果之後,他見拗不過這頭  牛,最後也只得由著宋嶸的性子去了。

  聞聲,趙縵雄沖著滿臉匪氣的宋嶸微微一笑,點著了一根剛卷好的土煙,狠狠抽了兩口之後,緩緩說道︰

  “對,東北是很難活下去的,不過我總覺得他說的是真話。”

  “真話?老大,咱可不能讓人晃點哪﹗我看這小子內藏奸詐,鐵定是個反骨仔……”

  宋嶸這家伙幾乎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這個形容詞的三維立體投影版本。當跟在腦力尚算不錯的趙縵雄身邊,他就愈發懶得自己動腦筋了,差不多凡事是趙縵雄說什麼,他就做什麼,自己完全沒有主見。說起來趙縵雄倒是很喜歡宋嶸的這種個性,畢竟手底下用一個頭腦簡單的莽漢,不管怎么看也比養著那些喂不熟的家伙強些吧﹗

  彈掉了煙灰,趙縵雄保持著那種頗具神祕感的微笑,說道︰

  “呵呵呵呵,就是聽起來太離譜了,所以才像是真話。要你編個瞎話去騙人,你會編出讓人一聽就懷疑的謊話嗎?不會,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這么干,我有九成把握斷定,姓吳的這小子說的是真話。”

  為了圖方便留著個光頭的宋嶸此刻似乎也開了竅,他點了點頭,只是不知道是真的明白了,還是隨便應承一下趙縵雄。又過了一會,宋嶸似乎終於把僵化的腦筋轉了過來,他猛地一拍巴掌,說道︰

  “老大,好像還剩了一成呢?”

  聞聽此言,雙方在智力方面的巨大落差,終於叫趙縵雄再也忍不住皺起眉頭,他惡狠狠地瞪著宋嶸半天,最終只能是報以無奈地嘆息,說道︰

  “嗯,對方的心機太深,故意賣個明顯的破綻出來,那就不能用常理去推斷了,不過這種機率不高。行了,你繼續呼叫吧﹗記得把對方的通訊頻率添加到聯繫清單裡,千萬別偷懶,今後這些人會派上大用場的。”

  說完,趙縵雄起身離開座位,再繼續跟宋嶸說下去,他擔心怕自己的智商也降到跟一樣低的水準,那就真的太  了。

  在放置電台的帳篷外是一片閃爍的營火,穿梭往來的人流,伴隨著吵雜的講話聲,儼然是一座小型的村子,只是四周的光線有些晦暗。這座規模不小的營地,似乎是建立在某個不見天日的場所中。

  在剛才通訊中,趙縵雄也沒跟吳  說實話,包括他本人在內,這座位於天然溶洞內的居民點總共有一百人出頭,其中青壯年男子約占了六成。事實上,吳  深為忌憚的那種最壞狀況,同樣也是趙縵雄所害怕的。好比這座近乎於恆溫的天然溶洞,為這些僥倖逃過核打擊的倖存者提供了棲身之地,來自地下河的水源和數量可觀的漁獲,更是無價之寶。無論是出於何種理由,趙縵雄都不會冒險將自身情況洩露給不明根腳的外人知曉。

  正如吳  對孫萌所說的那樣,如今是一個生存資源極度匱乏的世界,誰也不知道人類為了自己生存而不擇手段時,究竟會出現何等醜惡的事情。相形之下,吳  和趙縵雄至少還能算是個好人吧﹗

  

第四十五章 星星之火(4)


  正如在那些老套到讓人看見了開頭第一頁,就立刻能猜到結尾的武俠小說中,時常提到山中無甲子這句俗語。

  當長時間身處幽閉環境之中,時間概念也會變得模糊不清。如今,桃花源的倖存者們困居在山洞之內,終日過著不見天日的鼴鼠生活,人們每天的作息安排全靠鐘表提示,否則真是要過得晝夜顛倒了。隨著一陣電子樂曲悠然響起,分散各處的倖存者們聚集到與廚房毗鄰的那座充作食堂的山洞裡,晚飯時間到了。今夜只有孫萌和吳  因為擺弄無線電台耽誤了時間姍姍來遲,其他人已經先一步坐在了餐桌旁自己的固定位置。

  缺乏消遣的娛樂活動,大家只好把吃飯當成一種休閑模式,而非僅僅滿足飽腹的生理需求,隨便一頓晚飯吃上兩個多鐘頭也是平常事。

  上網聊天、逛街購物、穿衣打扮、看電影和K歌,統統變成了褪色回憶。女人們的愛好被殘酷現實擠壓得幾近泯滅邊緣,如今惟一能稱之為消遣的事情,恐怕只有吃飯了。

  當吳  快步來到餐桌旁,隨即他用力拍了兩下手,提升音量說道︰

  “安靜一下,我要宣佈一個好消息。剛才透過無線電跟其他地方的倖存者取得聯繫,雖然咱們暫時不可能出去,但知道這個世界沒有徹底毀滅,總是一件好事吧﹗這么好的消息,難道你們都不肯賞臉給點掌聲鼓勵?”

  倖存者們不是沒聽吳  分析過,在這次突如其來的核戰過後,各地的倖存者必然為數眾多的事情。單純從理性層面來說,沒人懷疑吳  的論點。可是茫茫的大雪阻斷了桃花源與外界的一切交通往來,極度嚴寒天氣下,看一眼天空都成了高危活動。分析得縱然再怎么精彩入理,想要讓人們徹底信服,難度仍然實在不小。

  當這一刻吳  興沖沖的發言過後,原本一片嘈雜聲響的食堂,異常安靜下來。倖存者們面面相覷,所有人都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驚呆了,不知道該作出什麼回應。又過了一會,食堂裡驟然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

  太過叫人意外的好消息,對於慰籍這些戰後倖存者的效果不亞於一劑強心針。當得知與外面的世界重新聯繫,一片歡聲雷動,尖叫聲刺痛了人們的耳膜。心情極度興奮的女孩們,縱然是拍痛了雙手,掛著淚痕的臉上也只見得到燦爛笑容,不見絲毫痛苦表情。一向心性最為恬淡的老和尚了空,此刻亦是雙手合十,在一旁默默地念起了經文,不過由他微微抖動的袍袖看來,老和尚的心境也並非他表現出來的那般無動於衷。

  在這一瞬間迸發出來的歡愉,是熾烈而又短暫的,很快少數聰明人迅速意識到這次的消息雖然振奮人心,實則依舊是鏡花水月一般的幻象,即便是眼睛看得見,嘴裡也吃不著。

  外面濃達幾公丈的積雪消融之前,誰也甭想出去,即使是跟其他地方聯繫上了又能如何?充其量是聊以自慰罷了,目下這種嚴寒氣候需要多久才能轉暖?融化掉那些堪比冰河時代的積雪,又需要花上多長時間?

  “咱們是不是該慶祝一下?”

  與眾人同時獲悉這則好消息,慣於比別人多想一步的周晨率先從本能低激動情緒中平複下來。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害關係,她苦笑著搖了搖頭。望著周遭開心的同伴們,周晨倒也不忍心破壞這難得的喜悅,隨即微笑著提出了新建議。

  聞聲,吳  沖著周晨點了一下頭,說道︰

  “嗯,既然大家這么開心,慶祝一下也是應該的,那麼殺一頭豬改善伙食,好不好?”

  隨著朵朵蘑菇雲在大地上冉冉升起,徹底變成前塵往事的人類衣冠文物史,暫時被畫上了一個句號。可是不要忘記,豬是人類最早馴養的家畜之一,據說這些樣子懶洋洋,臟兮兮的豬玀具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譬如漢字中的家字,即是在象徵著一棟房子的寶字蓋底下,再放上一頭豬。足見在古時候,豬這種動物所代表的含義,絕非是單純的食物來源這么簡單,其中有著深濃的文化背景。

  桃花源景區的養豬場裡,總共飼養著六十多頭金華兩頭烏豬。在不久之前,一頭母豬剛下了一窩豬崽,而且另外的兩頭母豬也快要生了。

  吳  接替死活不願意養豬的李玨照看豬舍,目下的狀況在他看來,豬家添丁進口的趨勢已經很明顯了。考慮到養殖密度太大帶來的負面影響,殺掉一頭非種公豬,應該不會對豬的種群產生負面效應。況且還能讓倖存者們改善一下伙食,有利於調劑枯燥無味的生活。於是,這個殺豬慶祝的提議毫無懸念地被透過了,誰也不會在這個皆大歡喜的當口計較一頭豬的去留。

  儘管倖存者們差不多都贊成吳  的這個提議,唯有周晨微微皺起眉頭,插言說道︰

  “殺豬?好像沒人會呀﹗”

  君子遠庖廚。雖說談不上君子,但二十一世紀的半邊天們同樣嬌慣得很。碰到一個肯放下體架下廚給老公燒飯吃的,已經要讓那些社會地位一落千丈的男人們感動得熱淚盈眶,遑論其他。女人們吃肉大概比較在行,要她們殺豬可就太過勉為其難了,更何況屠宰好歹也算是一門專業技術,不是隨便抓個人過來就能搞定的活。吳  從來也沒期待過自己身邊的一眾美女當中,居然會奇跡般地湧現出一位女版張飛。

  這邊周晨的疑問剛一提出,吳  便自信地一笑,拍著胸脯說道︰

  “呵呵呵呵,實話實說,除了生孩子這活,限於生理條件咱干不了,其他的活都不在話下。嗯,那就這么說定了,我來殺豬,請大伙嚐嚐地道的東北特色殺豬菜。”

  磨刀霍霍向豬羊。在這場起因叫人莫名其妙的核戰突然降臨之前,基礎設施趨於完備的桃花源景區還沒來得及進入商業運營階段。號稱純綠色養殖的金華兩頭烏豬,是為那些準備大掏腰包的大款客人們備下的有機食品,即使比不上傳說中的奧運豬,也同樣身價不菲,反正普通人是絕對消費不起的。如今只能叫人生出幾分感慨,不禁想起古詩中,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的典故。人世間的興衰變遷,當真是人力無法左右的大潮啊﹗

  ps︰螃蟹推薦給大家一本核冬天類型的老太監作品《翌日》,跟俺的描寫角度不大一樣,書的字數是不少,不過早就已經進宮了。順便在說一句,俺被起點禁言了,留言俺也沒法回複。
作者: mokeyx    時間: 2009-9-10 07:24 AM

第四十六章 星星之火(5)


  為了追求最佳品性,舍棄了高效催肥的工廠式集約化養殖模式,這些桃花源景區養出的天然綠色金華豬,僅是成本價就要比市售的普通豬肉高出五、六倍以上。在沒有多金的貴客登門之前,誰會舍得殺掉它們吃肉?

  平常,桃花源景區從業人員的伙食也都是從外面採買回來的原料,所以殺豬刀這種專用工具是理所當然地沒有現成家伙。已然在人前誇下海口,吳  便不得不親自拎著一把三零式刺刀,用心地在油石上來回磨礪著鋒刃,爭取臨了給那頭他辛苦伺候了不少日子,即將踏上黃泉路的肥豬來個痛快。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吳  無比認真地研磨著手中的刺刀,這柄外形老舊的刺刀並非是來自於保安部門的標準配置,而是某人前兩年從長春的舊貨市場裡偶然淘來的正宗古董。

  據當時的賣家所說,這把三零式刺刀是上世紀三十年代關東軍裝備的三八大蓋步槍上面的附屬品,絕對正宗的軍品,而且不是二戰開始後加工趕製的那種劣貨。經歷了半個多世紀的風雨洗禮,刺刀仍然保留著一份森冷的殺氣,如今稍加磨礪之後,便能感覺到鋒刃散發出來的絲絲寒意。反覆磨礪了大半天之後,吳  伸出右手拇指在刺刀的刃口上試了試鋒口,感到略為沾手,他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回想必一刀下去,肯定能順利擺平那頭一百多斤的肥豬,不會讓它多受活罪。

  早年漂泊江湖的經歷,讓吳  見多了人類的醜陋本性,至少他覺得對牲畜也是要講慈悲心的。反而那些故意虐殺小動物獲取變態快感的家伙,真是連畜生都不如,用不著享受這種高層次的待遇,直接拖出去千刀萬剮了絲毫不為過。

  在工作間裡磨好了刺刀,吳  赤膊著上身,圍上了一條黑色膠皮圍裙,緊走了幾步來到臨時設在隔壁的屠宰間裡。

  出現下吳  的眼前是一頭膘肥體壯的金華兩頭烏豬,它已在長條凳子上被捆得跟粽子相仿。見到吳  此刻面露殺氣,眼冒凶光的標準屠夫型式,這個肥頭大耳的家伙似乎也第六感到了時日無多,隨即聲音尖利地嗥叫著垂死掙扎起來。

  吳  在養豬場伺候了這些天蓬元帥個把月,多少有點感情了。來到了肥豬的近前,吳  安慰說道︰

  “來吧﹗人生百年終有一死,豬活一回難免挨刀,今天我來送你上路。”

  “噗……”說著,吳  抬手一刀捅了下去,只見寒光一閃,滾燙的鮮血隨即噴濺而出迅速溢滿了下面的盆子。

  隨著殷紅色的鮮血泉湧而出,回蕩在耳邊的淒厲嗥叫聲也漸漸停息下來。吳  的這一手殺豬刀法確然稱得是乾淨利落,深得穩、準、狠的三字要訣。這一刀下去直插心臟,這頭大肥豬只來得及蹬了兩下腿便已斷氣了。

  十六歲那年離開了育幼院,吳  開始了一段四處流浪打工的生活。最初是在長春一家星級酒店的廚房裡當學徒工,前後總共干了兩年多時間,最後是吳  因為跟一個仗勢欺人的混蛋發生矛盾,某天晚上被對方帶著幾個人一通圍毆,結果讓他住院半個多月。等到出院後,吳  趁夜帶上家伙,堵在酒店後面的小胡同裡一連捅了這家伙數刀,然後他遠走他鄉避禍,隱姓埋名改行學了機械維修。

  孑然一身,飄零江湖,四海為家,浪跡天涯。

  這些詞彙單是聽上去,絕對挺唯美,彷彿字裡行間都充滿了武俠小說的煽情氛圍,甚是飄逸灑脫。實際上設身處地的人才曉得,如此生活狀態是何等落魄。相信任何一個嘗過這種無根浮萍般日子的人,這輩子都不會再喜歡四處漂泊。

  所謂的學徒工,基本是等同於廉價勞動力的代名詞。在大酒店當學徒工的那段時間裡,吳  所得到報酬是包食宿,外加每個月二百塊的低廉工資。不管是什麼樣的臟活、累活都得學徒工先上。自恃手藝人的大師傅們是肯定不屑於插手那些沒有技術含量的活計,那些地位稍低的後廚幫工也樂得自己輕省,這些工作全都要壓在地位最低的學徒工身上。可想而知,偌大的一間星級酒店,後廚類似殺雞宰羊之類的活計絕少不了,全是在吳  的工作範圍之內。

  說來也巧,吳  當學徒工時,恰好趕上了一個大開殺戒的好年景。或許是之前那些年受了窮,人們積郁了太多怨恨,打從九十年代經濟騰飛開始,正應驗了窮人乍富這句老話,出現許多後來叫人回想起來,感覺甚是無品的怪事。

  越是有錢人,越要使勁禍害錢。在那些剛脫貧的大款看來,似乎不如此,就不足以證明自己真的富裕了,這種思惟邏輯實在是叫人無語。為了顯擺,為了張揚,為了自我證明,單純的胡吃海塞行為,已經無法滿足這批先富起來的人內心裡那份不可抑制的炫耀慾望,好像一定要吃盡穿絕,才能彰顯與眾不同。老子有錢了嘛﹗既然要吃東西,那就一定要吃最絕的。類似什麼清蒸丹頂鶴、干炸東北虎、紅燒大天鵝、蜜汁熊掌,凡是能弄來,全都要吃,而且一是不怕吃出病,二是絕對不怕價錢高。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么簡單,既然存在現實需求,那就必然有供給鏈條。在這批消費者的強烈呼聲下,舉凡是能咽下肚的東西,悉數被端上餐桌解饞。

  在這種時代氛圍下,吳  說不得天天都要動手屠宰活物,受法律保護的國家級野生動物,沒少在他手下被超度。細數起來,下到魚鱉蝦蟹,上到金絲猴、丹頂鶴都算不得稀奇,殺豬宰羊之類更是家常便飯。如今,吳  雖久已不作馮婦,不過多年練就的扎實基本功和經驗猶在,類似殺豬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自是不在話下。

  隨著那頭瀕死的肥豬停止呼吸,吳  抓起了身旁一塊軟布仔細擦拭著刺刀上的血跡,頭也不抬地說道︰

  “行了,我殺也殺完了,你們幾個別躲著了,幫忙搭把手吧﹗”

  這邊話音未落,只見洞口外面的陰影處幾個人影晃動。不久前還自告奮勇要為吳  打下手的女士們,此時一個個面色慘白地手捂著嘴巴走出來,瞧她們的那副架勢,似乎十分熟諳的吳  ,在眨眼間就變成了某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史前怪獸。

  

第四十七章 星星之火(6)


  一直以來,無論吳  搞出點什麼新鮮事來,孫萌這個好奇寶寶都是不會錯過開眼界的機會,這次一起跟來看熱鬧的還有幾位公關部的女士。當此刻見識了吳屠夫的利落手段,美女們用一種略帶畏懼的驚異目光在他和那頭被放干血的肥豬之間來回游走,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見狀,吳  沖著她們滿不在乎地咧嘴一笑。既然吃肉的時候一點都不怕,瞧見殺豬卻害怕得不得了,這種善心還真是標準的偽善哪﹗

  用不著猜,吳  也知道她們在想什麼,也懶得解釋,說道︰

  “喏,豬由我來處理,既然來了你們就幫忙弄點熱水來吧﹗哦,記清楚要那口鹽泉的水,一定別搞錯了。”

  桃花源景區號稱是九大溫泉,別具特色,其中的高鹽泉卻只有一眼,只要稍微用點心也不至於搞錯。過了半晌,一輛電瓶車來到吳  身旁,幾位美女累得氣喘吁吁地看著他,車上裝載的塑膠大桶裡滿是冒著裊裊白色熱氣的滾燙鹽水。

  別管吹噓得多么技術先進和衛生整潔,諸如屠宰場這種血淋淋的地方,從來就不是能叫人賞心悅目的休閑場所。認真擦拭了一遍刺刀,吳  把刀插入刀鞘中收好,而後戴上濃重的膠皮手套,在旁邊的案子上操起了一把尖刀給豬刮毛。剔完豬毛,反手一刀拉開肥豬肚皮。銳利地刀鋒過處,五顏六色的豬下水順勢稀裡嘩啦淌了出來。吳  也不忌諱旁邊有人,當場就起熱鹽水清洗起來。

  升騰的熱氣一熏,豬五內堆散發出的異味,立刻把包括孫萌在內的觀眾全都給熏跑了。這個場面早在預料之中,吳  微微一笑。快速搞定清洗工序,起身清理地面,用高壓水管將地上的穢物沖入排水系統。

  收拾完衛生工作,吳  朝著已然跑出老遠,花容憔悴的美女們一招手,說道︰

  “喂,別光看熱鬧,過來個人給我幫把手啊﹗”

  不是吳  太矯情,干這些骯髒活非得拉上別人陪綁,實在是接下來的工序複雜,不是一人之力能搞定的。無論吳  本事多厲害,到底不是三頭六臂。打量著身邊幾位的窘迫神色,再瞧著吳  那充滿揶揄味道的目光,孫萌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很不情願地站了出來。

  見此情景,吳  壞笑了兩聲,說道︰

  “呵呵呵呵,你放心,很簡單的,我擔保一學就會。”

  灌裝香腸的程式不複雜,那些有技術含量環節被吳  一手包辦了,饒是如此,讓一個外行接手也絕非易事。孫萌臉色發綠地接過一根洗淨的豬腸,當手指接觸到那種溫熱滑膩的異樣感覺,她不由得生出了噁心的回應。可是吳  正在旁邊看著,孫萌怎么能甘心出這個丑,寧可捏著鼻子也要堅持下來。在一旁兼作技術指導的吳  ,似乎半點也沒有憐香惜玉之心,自顧自地說道︰

  “對,手握住出料口,不能鬆開,也不能攥得太死。注意讓餡料全部灌進去,中間不能留下空腔……”

  強忍不適,孫萌盡量使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學習技術要領上面,果然感覺稍微好了一些。大致講了一遍灌腸的技術要領,吳  隨即接通電源,將業已調配好的餡料和輔料,以及最重要配料的豬血一起投進去到灌裝機中。

  隨著電動機啟動的一陣細微顫抖,孫萌握在手中的干癟豬腸逐漸被餡料充滿,猶如變魔術般急速膨脹起來。吳  重操舊業顯得格外開心,順口介紹說道︰

  “瞧見沒有,現下做的這種香腸叫作歐式血腸,跟咱們東北常見的那種純血腸作法不太一樣。主料要用到豬血、去殼燕麥、洋蔥、葷油和辛香料,另外還得注意多加一些調味料。考慮到你們的口味都比較偏好清淡,我改動了一下原來的配方,又多加些牛奶、瘦肉和菜蔬,免得你們不適應這種口味。”

  其實吳  早已覺察到異樣,他才會如此捉弄孫萌,分明是殺雞給猴看。女人們反感血腥場面,又堅持來到現場,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這個懸殊性別比例的問題由來已久,大雪和嚴寒阻隔交通,如此現實境況之下,促使這些身處封閉環境之中的女人產生了濃濃的危機感。僧多粥少,沒有選擇餘地,女人們除了搞gl之外,可選目標也只剩下吳  了。大環境如此,即使吳  對所有人都抱著一視同仁的態度,平素也沒有與某個女人表現出特別親昵的傾向,堪比被後輩小人污蔑為男科病患者的柳下惠同志,這也擋不住女人們生出先下手為強的念頭。

  唉,這就是暗戰哪﹗吳  貌似不經意地一瞥,在幾個女人目光中窺見了一絲針鋒相對的凌厲寒芒。無聲地嘆息一聲,他將視線從女人堆裡移開。

  怨不得某些古人說,女人是頭髮長見識短。別的姑且不說,若是吳  真起了色心的話,隨便晚上摸到哪個女人床上去,相信也不會被打了回票。他既然沒這么干,那就表示現下沒這份閑心干這種竊玉偷香的勾當。飲食男女誠然是人之大欲,不過事情總有輕重緩急之分,即使要爭風吃醋好歹也等到生存危機緩解以後再說吧﹗

  “呃……真的好噁心﹗”

  努力配合著吳  ,孫萌生生隱忍了半天,終於等到把血腸全部灌好,這邊剛一鬆開手,她立刻起身沖到一邊的通風口,大口大口地深呼吸起來,不住抱怨著吳  。

  說實話,吳  挺讚賞孫萌這份不屈不撓的堅忍精神,一面清洗著灌裝機,一面勸慰孫萌說道︰

  “沒轍,誰來干都一樣,你們以前吃的那些美食也是這樣做出來的。我拜托各位別這么矯情了,你們現下不是都市白領也不是誰家的大小姐,咱們是一群劫後余生的倒霉蛋,沒這個資格矯情。”

  調侃孫萌了幾句,吳  重新把灌裝機清洗打好包裝,操起了砍刀直奔那頭豬。全神貫注地運刀之下,刀鋒沿著骨縫,三兩下便卸下了兩條豬後腿。隨後,吳  換了一把剃刀將豬後腿上的毛、血污悉數剔掉,而後用砍刀把突出的骨頭和肉皮仔細修整一遍,去掉了多餘的脂肪和油膜。放下手裡的刀子,吳  把修整成橄欖形的豬腿放在案子上,雙手一齊用力按壓起來,直到確信豬腿中殘餘的血水全部放干為止,他才停下了擠壓的動作。

  ps︰一些書友反映最近幾章的情節太拖,這個實際已經不可能修改了。螃蟹生病以後碼字放慢速度,目前放出來這些好多是俺去年寫的。目前第二卷寫到九十多章,再讓把第一卷大修……跟把一樓拆了,留下二樓有什麼區別?那不如全書推倒重來了,請大家諒解一下。

  

第四十八章 星星之火(7)


  等到做完這些先期準備工作,吳  出了一身大汗,不太講究地直接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在旁邊的案子上抓起一個塑膠袋。袋子裡裝的是一些可疑的白色粉末狀物質,估計多數人都聽過,但都認不出真身來。這些鍛石色的粉末就是硝石,過年放的鞭炮裡面都有這種成分。根據豬腿重量估算好了用量,吳  小心地把硝石粉撒在豬腿上面。要知道,硝石這東西是屬於硝酸鹽類,不是隨便可以吃的,如果放得太多了,吃了以後可是要出事的。撒完硝石粉,再撒上鹽和糖,就算完成了腌製火腿最重要的一道工序。

  常言道︰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縱然吳  把炮製豬腿的過程弄得花樣百出,奈何旁邊的觀眾們全都是外行中的外行,根本不曉得他在搞什麼飛機。女士們交頭接耳研究半天,始終沒弄明白吳  是在玩什麼把戲。

  撒好了配料,吳  雙手各自提著一條豬腿來到通風口下方的平台,將兩條豬腿碼放在上面,這是火腿自然風干必需的過程。這道工藝跟釀酒中,把新酒放在酒窖裡陳釀的程式很相似,也是需要微生物參與發酵將鮮肉中一些成分轉化為成分複雜的氨基酸類物質,火腿的鮮味很大程度上就要靠那些肉眼不可見的微生物來創造。

  見吳  一副大功告成的得意神情,孫萌忍不住率先提問說道︰

  “喂,你這是要做什麼?好麻煩哪﹗”

  “金華火腿嘛﹗你們不是一直抱怨守著金華豬,吃不到金華火腿嘛﹗這回就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麼叫正宗金華火腿,不過現下不能吃,再耐心等幾個月就腌透了。”

  面對著一群外行,吳  也沒心思炫耀自家的手藝如何精湛,當下含糊其辭地應付了幾句,轉身去忙活別的事情了。需知,想要做好金華火腿,若是照了足道統的加工手藝,過程絕對沒說的這么簡單,吳  不過是懶得對牛彈琴罷了。

  人生在世,宛若掛在晨間野草尖上的一滴露珠,往往等不到朝陽升起,便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一個人在有生之年能碰見核戰這種千年難逢的末日浩劫,自然是極大不幸。然而,桃花源景區的倖存者們,如今卻不好說自己究竟是幸運,抑或是不幸。

  外面不知道多少地方已淪落到人吃人的淒慘境地。相對於有限的人口和擁有的資源總量,桃花源的倖存者享有驚人的優越條件。假如按照人均佔有的資源計算,非但與其他的倖存者群體相比必然拔得頭籌,即便是擱在核戰開始前的那個舊世界,排除了世界超霸和西歐等極少數富裕地區,其他地方的人們未見得能維持如此高水準的生活必需品供給。

  只是話又說回來,世間的事情絕非是一加一等於二這樣容易算得清楚。在理論估算數據與現實情況這二者之間,永遠隔著一道深不見底的鴻溝。

  常言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在桃花源這種全封閉的人工類比自然環境中,維系系統的脆弱平衡是一項難以用言語表述的艱巨任務。隨便一個細微環節出現的小問題,隨著時間不斷累積,終將引發整體的大崩潰,所以即使擁有如此優越的物質條件,吳  也不贊成敞開食品供應。為了有朝一日被免除餓死的潛在威脅,依照吳  的保守觀點,必須首先建立一套良好的食品儲備系統確保渡過未知的系統性危機。類似那種寅吃卯糧的腦殘行為,在沒有外來補給的前提之下,無異於慢性自殺。

  無論如何,吳  也不希望有朝一日後來人,抑或是別的什麼來訪者,發現餓死在山洞裡的骨骸。這種憋屈到家的死法對於他來說,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屠宰了一頭肥豬,吳  此時跟女人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手上的動作絲毫不曾耽擱下來。大塊精肉被快速分割出來,洗淨之後即刻腌製成臘肉,剔除的肥膘則丟在一邊,準備用來熬油。

  火腿、臘肉、干肉、起司、鹹菜、干菜和松花蛋、鹹蛋等等,這些食品無論口味好壞都是利於長期儲存,又不易變質的品種。哪怕是為了應對不測,多儲備一些此類食物也是非常有必要的。為此,眼前縮減一些享受也是值得付出的代價。至少吳  是這樣認為的,至於其他人是否認同這個觀點,慣於自作主張的吳  一點也不關心。這次殺豬得到的大部分鮮肉,他都準備做成火腿和臘肉,剩餘的下腳料部分才是給倖存者們改善伙食的主要原料。

  ..................................................

  “呵呵呵呵,瞧見沒,皮凍這玩意作法雖然簡單,弄好了可不易。不是非得用海參、鮑魚、天九翅,才能作出美味佳肴來,那些玩意都是大飯店裡廚子們糊弄人的噱頭。不管是魚翅也好,燕窩也罷,其實全仗著精心熬製出來的高湯提鮮味,那些貴得要死的食材本身都是沒什麼味道的。只要廚師高湯吊得好了,就算淋在大白菜上也一樣是美食。說白了,好廚子不是靠好材料才能做出好菜,真正的廚藝是一門需要潛心研究學習的手藝,而不是如何擺闊的學問。”

  處理完豬肉,吳  離開了臨時屠宰場轉而殺入廚房,開始跟菜刀、大勺、灶台一起鏖戰。手頭忙著操辦飯食的當口,吳  嘴上也沒閑著,隨即跟幾位幫廚的美女一通神侃。

  吳  嘴上不停的同時,旁邊一尺見方的圓盤中,已經不知覺間碼起了各色食材,整齊地碼成一座六角形的高塔。甭管這道菜的味道究竟如何,單華麗到爆的外觀,已然讓人生出幾分食慾。

  這一道是出自川菜的一品高樁冷盤,倘若是依照正統的操辦程式,烹飪過程中本該用到鹵、蒸、炸、拌等多種手法。首先是將鹵豬舌、豬肝、牛肉趁熱壓平,冬筍切片碼入盤中,而後佐以蔥、姜等佐料入籠蒸至熟透入味,隨後再以火腿粉腸裹蛋白泡炸熟起鍋晾涼。後續如將蒸熟的皮蛋去殼切成芽瓣嵌入等多道手法,亦是考究得很,這道菜想要做好,那是頗為費時費力的。在以菜色繁多著稱的川菜之中,這道菜式也是極少有人做得好,除非是擺宴席,抑或是參加廚藝大賽這等場合,廚師們才肯下足瑣碎的功夫來準備這樣的看家菜。
作者: mokeyx    時間: 2009-9-10 07:25 AM

第四十九章 星星之火(8)


  殺豬已經夠累人了,吳  懶得費心籌措配料,干脆以缺乏原料為藉口,將因陋就簡的山寨精神發揮到了極致,生生將這道華麗到爆的冷盤菜色改得面目全非。如今,只怕除了寶塔狀的基本外形,眼前的這道菜肴跟原版菜式之間,大概就沒什麼完全一樣的地方了。若是正宗川菜廚子得見吳某人的偉大創舉,想必會當場爆了腦血管吧﹗把老祖宗的正宗手藝折騰成這德行,竟然還沾沾自喜,吹噓自家手藝高超,想來某人的臉皮濃度,足以聘美那些從不知羞恥二字如何寫法的磚家叫獸了。

  “哪來的那麼條條框框,咱們又不是參加頭班廚師考核,這種時候能有得吃就不錯了。”

  吳  使勁寬慰自己,轉彎抹角找了個偷懶的藉口,至少在表面上顯得坦然。雖說吳  從未取得過官方認可的廚師等級證書,他到底沒白在星級酒店混了一回,廚藝不是吹出來的。

  當初吳  仗著自己年紀小,嘴甜手腳又挺勤快的優勢,趁著替大廚們打下手的機會,將大師傅們秘不示人的手藝偷學了個八、九分。余下的那一、兩分,就是大師傅們憑著多年經驗自己琢磨出來,向不輕易示人的獨家秘方了。可惜自從背上了那樁蓄意傷人的案子,吳  沒來得及全摸透這些秘方就不得不跑路了,對此他是一直深以為憾。

  在嘈雜的廚房裡,一時間只聽得見吳  誇誇其談的聲音。縱然某人講得天花亂墜,也難免會有人不服氣。譬如說跟著來看熱鬧的孫萌,就非常不給面子地插言說道︰

  “切,說得倒是天花亂墜,不知道手底下真功夫如何。”

  “哈哈哈哈,我是不是在吹牛,等會你們嘗一下不就都知道了?”

  放聲大笑之余,吳  顯得自信心爆滿,他下多年苦功練就的一身廚藝,如果連這些分不清八大菜系的業餘級食客都擺不平,真不如趕緊找一碗新鮮出鍋的豆腐腦撞死在上面算了。由於這份強烈自信的緣故,吳  聽到孫萌的挖苦言語不僅不以為忤,反而笑得愈發大聲。

  一品高樁、宮保大蝦、綠豆凍肘、桂花豬頭凍、魚香豌豆、椒油蘑菇、五香豆筋、雞豆花、酸菜魚、回鍋肉、白汁菜頭、冬瓜盅、杏仁豆腐、蜜汁八寶飯。倘若是單獨來看這份選單的話,必定會使人覺得自己食指大動口中生津,吃上這樣一餐飯委實稱得豐盛。只可惜正如打頭的一品高樁乃是吳氏獨家祕傳的簡裝版一樣,余下的這些菜肴也無一例外地淪為了山寨貨,統統是偷工減料大法之下的受害者。

  在如今這個短缺時期再說什麼殘次,不殘次的,其實已經不太重要了,起碼這些擺上桌面香氣四溢的新鮮肉食,對早已吃厭了罐頭食品的倖存者們誘惑力極大。

  被勾起食慾的倖存者們甚至等不及席面上的菜都上齊了再開始動筷子,前腳吳  從廚房端上來的菜式剛一上桌,眨眼之間就被無數筷子的殘影席卷而過,大有秋風掃落葉之勢。多虧吳  一向是速度型選手,那些加工耗時較長的菜色也是提前下了鍋,這才不至於讓眾人尷尬地面對一大桌空盤子。待得選單上的全部菜肴悉數上齊之後,吳  解開了圍裙施施然地走出廚房。

  緩步來到桌旁,吳  隨手拉過一張椅子,與往常一樣地坐在了孫萌的旁邊,說道︰

  “呵呵呵呵,如何,這菜味道還過得去吧?我這張牛皮到底吹破了沒?”

  “嗯﹗好吃,誰能嫁給你,真是口福不淺……”

  孫萌正在埋頭和清甜可口的  丸子努力奮戰,只是她支吾著說出的這個評價,立時讓席面上的氣氛變得尷尬起來。

  一時間,連筷子和碗碟碰觸的聲音也停止了,人們都在目瞪口呆地看著孫萌這個始作俑者。雖說年紀比在座的眾人都要小一些,又尚未走出校門,孫萌難免得到一個閱歷不足的評價。當下的現實情況便如那禿子頭上的虱子一般,根本是明擺著的,大家心裡也跟明鏡一樣,誰都曉得男女比例問題遲早要出問題,卻從來沒人去主動碰觸這個雷區。偏偏今天孫萌一時得意忘形,失言捅破了這層窗戶紙。或許她的確很傻很天真,勉強算是說者無心,奈何旁邊的一票聽者都是有意的,此時的氣氛之尷尬,簡直是快到了劃根火柴就能炸開的極限濃度。

  人老精,鬼老靈。正當倖存者們被孫萌搞出這樁烏龍事件弄得手足無措之際,在一旁默默不語的了空老和尚此刻放下了筷子。此時只見他雙手合十,先是高聲念了一句佛號,然後說打岔道︰

  “阿彌陀佛﹗紅塵俗世,諸多虛妄。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夙緣流轉非人力所能左右,唯有一切隨緣才是解脫苦厄之道,各位施主又何必太過強求呢﹗善哉﹗善哉﹗”

  類似命運和氣數之類虛無縹緲的玩意,吳  是從來都不相信的,要不然以他的苦命程度,一早就自殺投胎去了,不過現下既然能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吳  這時也顧不得信仰問題,立馬界面過來打圓場說道︰

  “呵呵,大師果然是真知灼見,不愧是佛法精深的高僧,改天我得跟您好好請教一下。現下……繼續吃飯,先吃飯……哈哈哈哈……”

  吳  腆著臉皮插科打諢了一番,好歹算是把這個場面給圓了過去。長舒了一口氣,隨即他轉過頭惡狠狠地瞪著孫萌。這個死小妮子說什麼不好,非得往最要命的地方扯,而且還是個有本事點火,沒本事滅火的主,坐蠟的事情全都扣在了吳  頭上。

  縱然是孫萌比較缺乏犯錯的覺悟,在如此氣氛之下,也覺出自己理虧。面對怒目而視的吳  ,孫萌乖巧地垂下了頭,擺出一副受氣小媳婦可憐巴巴的模樣力圖博取旁人的同情。

  憤怒是短暫的,吳  的情緒波動迅速平複下去,大家熟悉的憨濃笑容又重新掛在了他的臉上,就像剛才任何事情都不曾發生一般,實在是叫人不能不佩服他自我控制能力。這種能力用到正面形容詞的話,或者可以叫作涵養深濃,若是用到反面詞彙形容就只能說吳  這個家伙是城府深沉了。不管怎么說,這次的危機算是有驚無險地過關了。

  ps︰存稿是已經定下來的事情,生米煮成熟飯,部分書友嫌進度太慢,俺也沒轍。要是螃蟹不存稿,你們催稿叫得更大聲。

  

第五十章 思慮深遠(1)


  當人類遭遇重大變故之時,通常來說會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應激回應,雖然外在的表象差異甚大,內裡的本質卻沒什麼兩樣。

  要么是採取自暴自棄的鴕鳥策略,自此放浪形骸醉生夢死,抱著那種活一天就開心一天的人生態度,徹底把未來拋在腦後連想都不去想一下,雖然過於消極,但也總比面對殘酷的現實強些吧﹗所謂今朝有酒今朝醉,這是弱者的普遍選擇。要不然就是從此奮發,求生之路愈是崎嶇艱難,就越要好好活下去,這種人擁有著成長一名強者的潛質,只是千萬別忘記,頂天也不過是有潛質而已。

  許多人一輩子歷經無數驚濤駭浪,遭遇過不計其數的挫折,永遠是敗而不倒,總能設法爬起來。另一些人一輩子順風順水,最後碰到一場小風浪就徹底傾覆,由此一蹶不振。

  所謂的強者與弱者之間的顯著分野,其實就在於此,而不在於力量的大小,財富的多寡,強弱之別取決於內在的精神。沒有這股子堅韌不拔的頑固勁頭,縱然給一個懦夫天下間最犀利的武器,可以橫行無忌一時,但他也絕成不了直面死亡,仍能付諸淡然一笑的勇者。

  吳  的年齡不大,二十余年的人生中,卻經歷了普通人一生都難以企及的風浪和波折。此間的種種艱難困苦,哪怕寫成一部百萬字的小說都綽綽有余。對於個人而言,核戰來得再恐怖,恐怕也不會比父母雙亡後,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成為棄兒流落街頭來得更令人膽寒。在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裡,吳  見識了這個世界最深沉的黑暗面。

  同時期在街頭流浪的小同伴當中,甚至有人在深夜被來歷不明的人實施麻醉之後割走了器官,至於無聲無息失蹤掉的人就更多了。根本沒人知曉他們的下落,也沒人在乎這些游走在社會邊緣的人是死是活。

  試想一下,那些前一天有說有笑的小伙伴,第二天清晨醒來時,卻已神祕地人間蒸發。當這種仿如宿命不可抗拒般的恐怖悄然襲來之際,壓力絕非常人所能承受。更為可怕的是周遭人們那種視若無睹的淡漠態度,如同看到一滴露水在陽光下蒸發般自然,沒人過問一聲,就像這些孩子本不該出生在這個冷酷無情的世界上。同為街頭流浪兒,誰也不知道這樣的狀況,究竟何時會降臨在自己的身上。

  彼時,吳  那張不脫稚氣的小臉上,生平第一次出現了茫然與哀傷,曾經天真懵懂的他深刻體會到了無以言表的恐懼,同時也懂得了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不相信眼淚,人只能靠自己。

  心安之處,即是我家。那麼據此反向推論,如果一個人終日生活在危險邊緣,隨時可能被危機吞噬,那一定是一種無以言表的精神折磨了。白天的時候,流浪在陌生城市街頭,或者好過一些,每逢到了寂靜的夜晚,那種如影隨形叫人夜不能寐的恐怖感便會不期然地襲來。在茫茫夜色之中,仿如潛藏著無限恐怖。身處如此險惡的處境,不是沒有經歷過這種生活的人能憑空想像出來的。

  這段街頭流浪的艱難日子,每一天吳  都過得膽戰心驚,唯恐不測的未來會將他和那些不幸的孩子一樣無聲無息地被命運吞噬。

  天無絕人之路。就在這一年,吳  棲身的冰城裡爆出一則天大的新聞,隨即將公眾的注意力引向流浪兒群體。當新聞媒體將一個被不明來歷者麻醉後切掉生殖器的小男孩推到閃光燈下。麻木不仁的社會輿論似乎是在一夜之間,猛然發覺了在自己身邊的角落裡生活著如此之多的可憐人,於是吳  的命運軌跡就此發生了改變。冰城的一間育幼院收留了包括吳  在內的大部分街頭流浪兒,他也終於結束了這段朝不保夕的流浪生活,但從未有人知曉吳  到底承受了些什麼。

  那段如絕境般的殘酷考驗都沒能將吳  的精神壓垮,他的強韌由此可見一斑。在某種程度上講,吳  也算得是一位敢於直面黑暗和恐懼的勇者。

  勇者不俱。話雖如此,即便是再堅強的人同樣難免有弱點,吳  也不例外。早年的坎坷生活使得他在感情生活方面幾乎是一片空白,如何協調與一群女人之間錯綜複雜關係的難題,哪怕是換作那些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來處置,也難保不會在這根頭重腳輕,左寬右窄的平衡木上一頭栽下來。在這個方面,吳  的經驗尤為欠缺,他自是不免生出幾分如坐針氈的感觸。在氣氛融洽的餐桌上,孫萌挑起了火頭,當女人們或好奇,或幽怨,或含義曖昧不明的目光一起聚焦在吳  身上。

  縱然滿桌豐盛佳肴,吳  吃到嘴裡也是味同嚼蠟了。他頭都不敢抬一下,好不容易熬到手錶指標緩慢地移向約定通訊時間。吳  以十分做作的誇張動作,瞧了一眼手錶,隨即起身說道︰

  “嗯﹗聯絡時間到了,不好意思,我得先出去一下,大家吃飯就不用等我了。”

  話音落下,不等別人回應過來,吳  如逃難般拔腿就跑,一溜煙地消失不見了。

  ........................................................................

  “嗯……好的,明天見。”

  當再一次結束了通訊,吳  關閉設備電源,胳膊支在桌面上,手指輕輕揉著太陽穴,神情甚是郁悶。女人們算計來算計去,到底為了什麼?吳  真想大喊一聲,俺不是種馬。奈何這種話在心裡想可以,公開講出來就是絕對找抽了,作人難哪﹗這間存放無線電台的帳篷,儘管沒有明文規定閑人免進,不過大多數人會自覺止步,只有吳  和從罔顧忌什麼的孫萌才會進來。桃花源的倖存者們都很清楚這部無線電台的珍貴,才留給了吳  一個可以不受干擾的空間躲一下清靜。

  ps︰最近的幾章情節發展是比較慢,所以今天加更一章,讓這段快點過去好了。

  

第五十一章 思慮深遠(2)


  一直享受著格外優待的孫萌大概是惟一不把這種心照不宣的默契當回事的人。這邊吳  剛一結束通訊,她就來到了電台旁邊,頗為難得地放低了聲音,說道︰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聽著孫萌的聲音中不無悔意,一肚子怨氣的吳  聞聲心一軟,悶氣也消散不少,他那張始終板著的臉孔逐漸和緩下來。嘆息一聲,吳  搖著頭說道︰

  “唉,其實也不關你的事,真是癤子,早晚是要出頭的。怪只怪我沒有當機立斷早點跟某人確定下關係,現下把自個搞得跟唐僧肉似的,好像誰見了都想咬一口。算了,不說這個,你來還有什麼事嗎?該不會是專程為了跟我說一聲對不起吧?”

  雖說孫萌的父母能確定死於發生在核戰爆發之日的那場車禍,但是她的祖父母和外祖父母都在首都頤養天年。這幾位年邁老人在這場恐怖核戰爭中生存下來的可能性,完全是不問可知。明知希望渺茫得很,孫萌仍然固執地想要尋找一絲希望。

  “這個……我是想問問,首都那邊是不是有聯繫到……”

  直視著孫萌水盈盈的閃亮眸子中透出些許冀望,吳  也不想給她留下不切實際的幻想空間,當即壓下了心中的少許不忍,說道︰

  “所有的大中小城市統統都完了,你來看,這些是已經記錄聯繫的電台,不是在偏遠山區,再不然就是搞內河運輸和搞遠程教育的,頂天是個奔小康的農村火腿族。這些日子我也沒閑著,這張地圖上畫圈的位置是確定遭到核打擊的。排除那些一點消息都沒有的,已知的是所有人口二十萬以上的城鎮都能分到一顆,有多沒少啊﹗”

  平鋪直述地講出自己所知的事實,為了加以佐証論斷,吳  由桌上操起一張簡略全國地圖給孫萌看。在這張滿是塗改痕跡的華夏全國地圖上面,已然畫滿了大大小小的圓圈,每一個紅色的圓圈標誌著一次核打擊。在城市化最高的環渤海地區和長江、珠江三角洲等繁華地區,根本看不到什麼小圈,一個碩大無比的圓圈就已經將之徹底概括了。雖然這個結論並不會使人感到意外,其實孫萌也清楚首都這樣的大城市逃過一劫的機率何等渺茫,她神情平靜地接受了這個殘酷現實,只是眼圈止不住微微泛紅。

  調整了一下呼吸頻率,孫萌注意到這張地圖的某些細節,發問說道︰

  “這些數字和字母是無線電頻率和呼號嗎?”

  聞聲,吳  點了點頭,回答說道︰

  “對,這些是已知無線電台的頻率,不過……”

  “不過什麼?”

  講到這個問題,吳  忽然遲疑了一下,孫萌覺得奇怪,是什麼事會讓他感到為難呢?大概吳  自己想到沒什麼好守密的,自嘲地一笑,繼續接著說道︰

  “簡單來說,這些是民用電台。截至到現下,我連一個隸屬於政府和軍隊的電台都沒發現過。”

  “……那又怎么了?”

  在與生俱來的強烈好奇心驅使下,孫萌暫時忘卻了喪親的痛楚,吳  見狀忍俊不禁,稍後收斂起笑容,嚴肅地說道︰

  “呵呵呵呵,駐守在邊遠地區的哨所和軍營,肯定要裝備軍用無線電。類似那種幾百、幾十號人的軍事目標也不夠資格被列入核打擊範圍。咱們北方天氣嚴寒,估計求生不易,可以忽略掉不計,那麼南方呢?為什麼沒有一點音訊呢?你沒覺得這件事挺奇怪嗎?”

  當說到這裡,吳  忽然停頓了下來望著完全沒聽懂的孫萌,而後自顧自地冷笑了一聲,說道︰

  “哼,這裡面當然是大有問題了。”

  我不知道第三次世界大戰使用什麼樣的武器,但我知道第四次世界大戰會使用什麼武器,木棍和石頭。--阿爾伯特.愛因史丹

  當這場莫名其妙的核子大戰,最終拉開了末日之門降臨的序幕,為人類帶來了無盡的死亡和恐怖。當第一波核打擊遍及全球時,生靈塗炭是不可避免的結局,其後的核冬天更不是吃素的角色,數以億萬計的生命被核融合和核裂變產生的原子能無情吞噬。然而,那些國土面積遼闊,地形複雜的大國。擁有著數以百萬計的軍隊,分散在各地的軍事基地、哨所多如牛毛,即便是深山老林裡的祕密基地也不在少數,如何會在極短時間內,全部被連根拔起呢?按照常理來說,這種事情顯然是不太可能發生的。

  隨著二戰末期核裂變武器的初次亮相,再到後來殺傷力更強的核融合武器實用化。地球這顆渺小的藍色行星,誕生了能夠釋放出如恆星發光發熱般恐怖自然力的大殺器,整個世界的秩序因此而改變。

  氫彈,即便是大名鼎鼎的原子彈,跟這位本家的後起之秀相比,也只能算是跑龍套的小角色。

  核融合武器具有與宇宙中所有恆星燃燒發光相同的物理學原理,稱得上是首屈一指的大殺器。自從誕生之日起,熱核子武器就成了一把懸在鑄造者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人類也因畏懼自己鍛造出的殺戮利器而變得極度神經質。幾乎與核子武器同時應運而生的核掩蔽所,以及應對戰時疏散計畫,數十年來,一直是各類軍事雜誌經久不衰的探討話題。

  絕對不必懷疑這一點,隨便世界上的哪一個國家都有一套應對末日降臨的逃生計畫。那些最為珍惜自己生命的領導人們,再無能也不會忘記為自己營造起安全的藏身之地。當蘑菇雲在大地上騰起,玉石俱焚之時,不考慮退路的人才是真正的傻瓜。

  在這方面走得最遠,態度也最激進的世界超霸,製定了在經歷漫長核冬天之後的整體復興計畫。關於冷戰時期是否真的如傳言所稱,米國在西部洛磯山深處修建了足以容納數十萬人居住數年時間的核戰掩蔽所。這個聽上去像足了小報噱頭的搞笑問題,沒人說得清楚,因為這是超級大國的最高機密。無論採取何種政治制度,凡是窺視國家機密的人,通常也只有兩種下場。第一當然是干脆利落地人間蒸發,從此神祕消失,其次就是在精神病院裡淒慘地渡過余生,或許這個處置已經算是法外開恩了。

  或許世界上的其他國家限於自身國力,無法學習兩個超級大國大刀闊斧式的核戰爭應對方案,但同類型的避難計畫肯定都存在,這一點根本用不著懷疑。
作者: mokeyx    時間: 2009-9-10 07:27 AM

第五十二章 思慮深遠(3)


  顯而易見,隨著核戰的末日之門開啟,生活在這顆藍色星球上的人類都將無法幸免於難。可是,這並不意味著一直控制最大份額資源的上位者們會死於第一波核打擊之下。吳  確信那些擁有著更多生存機會的人們,必然還存在於這個世界中某個未知的角落。心存定見,加之目前異乎尋常的無線電緘默實在詭異得緊,吳  素來又不憚以最大惡意來揣摩別人。於是,他直覺認為如此微妙的局勢,似乎是在暗示著什麼,也許這是某些事情即將到來的徵兆吧﹗

  原本說著無線電聯絡的事情,吳  就沒來由地扯開話題。著實叫孫萌無法理解,要跟上這種思惟跳躍度,簡直是比開啟超頻的電腦更離譜,太考驗腦神經了。

  “嘟嘟嘟嘟……”

  尚未等到孫萌完全理清思路,吳  成天掛在腰間的一件小電子裝置,此刻驟然發出一陣低鳴。這細碎的聲響聽在吳  耳中恰如炸響的晴天霹靂一般,他的臉“唰” 地一下徹底白了。這個電子裝置沒有其他功能,僅僅是由於吳  把一些纖細的導線放置在冰牆外側表面,當這些線路中斷時,在洞口那邊的傳輸裝置就會發送訊號,由此產生出這種單調而令人畏懼的蜂鳴聲。

  愣了一下,隨即吳  氣急敗壞低推了孫萌一把,大聲呵斥說道︰

  “快,監測洞口的警報器響了,通知大伙有情況,馬上準備人員疏散。”

  說完,吳  顧不得理會其他事情,扭身直奔武器庫。耽擱不到一分鐘,他身披著防彈衣,雙手各提著一只鼓鼓囊囊的旅行背包從武器庫裡沖了出來。

  當倖存者們得到孫萌報警,此刻眾人已經聞訊來到了武器庫外,等待著吳  給出一個解釋。由於事發太過突然,大家都沒什麼準備,在不安彷徨之中倖存者們只得將目光投向了吳  ,希望他能告訴自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吳  此時正蹲下體檢查著散彈槍和半自動步槍的狀況,當發覺其他人正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吳  立時勃然大怒,厲聲喝道︰

  “哎呀﹗你們都傻了嗎?趕緊進去穿上防彈衣,能拿動什麼家伙,就拿起來。周晨、孫萌……還有郝敏,你們三個穿好防彈衣之後,過來幫忙拿我彈藥。”

  呵斥了一番恰如夢遊似的倖存者們,直到眾人如夢方醒地沖進武器庫,吳  忽然想起曾經在自己手下做事的那些得力干將們,他無奈地嘆息一聲。講到戰鬥這種需要熱血迸發的事情,用女人就是不靠譜啊﹗謹慎地檢查了所有的武器,確定槍械使用狀況良好,吳  把五六式半自動反手背在了身後,隨即他攥住了散彈槍,拔腿朝著洞口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嗷……咚﹗咚﹗咚……”

  未曾得見今夜這位造訪者的真容面貌,隔著大老遠便已先聞其聲。當吳  來到距離洞口公引開外,就能清晰地聽到這位訪客堪與人類男高音歌唱家聘美的低沈渾濃嗓言,隨之而來是如雷鳴般的一陣咆哮,以及使得地面都為之顫抖的強烈震波。總結了上一次的經驗教訓,吳  總算學會了認真對待這些非人類的訪客,這次再不敢貿然上前接觸,而是從隧道拐角探出頭張望。

  定神仔細一瞧,吳  立時發覺了狀況非常不妙。如今堵在觀景台洞口外,那個滿身長毛,長相看不太清楚的龐然大物,因為被冰牆擋住去路而惱怒,此刻它正對妨礙自己前進的冰牆發動攻擊。

  只看那比臉盆還要大上幾圈的肥濃巴掌,一次又一次拍擊在一米多濃的冰牆上,經由石質地面傳導的劇烈顫音,甚至保持著相當距離的吳  都止不住感到一陣眩暈噁心。

  駐足在安全距離之外,欣賞著它這位客人的破壞欲作秀,再目測估算它的驚人體量,吳  本來就因為緊張而顯得發白的面孔,轉而有趨向發青的趨勢。說不得,從吳  現下所處的角度看過去,這個大塊頭的家伙好似一堵會走路的肉牆。雖然它的外形與東北黑熊近似,從鼻尖到屁股,目測大致是六米左右。假如這家伙肯老老實實四條腿走路的話,或許不會顯得這么驚人,但它卻人立而起,一只肥濃的巴掌按住冰牆,另外一只巴掌則在拼命敲打抓撓著冰牆,看樣子是打算進來親切拜訪一下桃花源的倖存者們。

  不用查黃歷,吳  也曉得今天絕對是個倒霉的日子,他已經意識到了自己這些人的運氣有多糟糕。

  透過那堵正逐漸變得越來越薄的冰牆,吳  看到了外面那個大家伙滿嘴比人類手指更長的白色獠牙,單從它腳掌豐濃肉墊間隱約可見的銳利巨爪來看,足以證明意外到訪的這位客人對新鮮肉食的喜好程度,遠比品嘗蔬果來得濃濃。

  “該死的,這東西難不成……是被廚房油煙吸引過來的?”

  上次怪獸襲擊事件引起的諸多思考,至今仍令吳  記憶猶新,關於那幾頭小型怪獸的來歷,當時他就曾懷疑這些野獸是憑著嗅覺找到山洞的,不過飯菜是每天都在做的,而怪獸卻不是天天都來拜訪,一時吳  也無法確定這個推測是否正確。這一次的時間點恰好是在長時間使用了廚房之後,順帶著印証了前次的思路正確。這些怪獸的頻頻造訪肯定與廚房排出的廢氣有關,也許是因為平常煮菜用時比較短,從煙道排出的氣味迅速被風吹散,不足以讓在附近徘徊的這些家伙發覺吧﹗

  使勁搖了搖頭,吳  將這些無關的念頭驅逐出腦海。事有輕重緩急,正如一個人中了毒箭,首先應該考慮如何把箭拔出來,而非追究是誰射了這一箭。

  經過刀槍不入的怪獸熱情拜訪,吳  學會了把碰到所有無法進行合理解釋的棘手難題,一概歸咎於北邊鄰國的生化實驗室。他神情專注地打量著這頭身材恐怖的巨獸,吳  愈發痛恨起那些無良的科學家。難道說科學進步創造出這些東西,純粹就是為了給人類製造出無窮無盡的麻煩嗎?狠狠地咬了切牙,吳  轉而開始思考如何應付這位客人。不管這個大家伙是什麼出身,當務之急是讓它躺下,其他的都不重要。

  “唉呀﹗那是什麼東西?”

  聞聽著背後突然傳來的一聲尖叫,精神已經高度緊張的吳  馬上掉轉槍口,等他看清楚後面的狀況,卻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大概只有年邁的老和尚了空腿腳比較慢沒跟上隊伍,桃花源的倖存者們此時全都擁到了吳  的身後。來湊熱鬧也就罷了,關鍵是她們的姿勢太猥瑣,赫然是黑白老電影中鬼子進村的架勢,集體弓著腰排成一列縱隊,不知道的人包管以為是龍蝦開會。

  

第五十三章 思慮深遠(4)


  “你們到底在玩什麼?沒拿武器的人都回裡面去準備疏散,記得帶上吃喝,到地平交道等消息,現下是該看熱鬧的時候嗎?”

  一想到目下這種火燒眉毛的惡劣狀況,吳  立刻笑不出來了,聲嘶力竭地呵斥著其他人。出現如此過激的回應,不問可知,是在暗示他對己方前途不甚樂觀的預期。倒是這群欠缺危機意識的女人們,大多沒有意識到外面這個不斷砸牆的大塊頭有多危險,當聽到吳  的呵斥,她們之中的不少人第一回應是發愣,隨後大有幾分不服氣的意思。只不過在吳  的灼灼目光逼視之下,僅余的幾個刺頭也被周晨迅速彈壓得服了軟。

  喝退了一群扯後腿的累贅們,吳  重新蹲下體,反覆檢查手上的槍械。一邊將槍枝的部件進行逐一檢查,心裡一邊暗自揣摩著對策。

  上次干掉的那幾只小怪獸,一身堅韌皮毛能抵御槍彈射擊,它們之所以最後死掉,根本原因是太過單薄的軀體無法承受住散彈槍轟擊產生的衝擊力,導致相對脆弱的臟器損傷。眼前這頭站起來身高有兩層樓房高的大塊頭,大概比十頭東北黑熊加起來還要壯一些,肯定有足夠濃度的皮下脂肪層緩沖外來打擊,不大可能複製上一次的成功經驗。7.62毫米口徑的步槍子彈對這個大家伙怕是只能打得痛,連打傷都有難度,除非是能準確命中到要害部位。

  當想到了這裡,吳  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半自動步槍,這次是死是活也只能靠它了。

  也許是出於多種經營的考量,手眼通天的總公司在一番疏通之後,桃花源景區早早領取了經營狩獵項目的許可證,同時獲準訂購了一批槍械。保安們配備的12號五連發散彈槍是威懾意義大於實際殺傷力,真正犀利的武器,反而得數到吳  手中這種老掉牙的56式半自動步槍。五六式半自動有著一段輝煌歷史,曾是華夏步兵的主力裝備,立下顯赫戰功。儘管在被八一式取而代之後,已經淪為了民兵專用武器,但是作為一款誕生在二戰末期硝煙中的武器,56式對於中遠距離上單體目標的殺傷力,絕對超過貌似彪悍的散彈槍。

  “眼睛……鼻子……嘴巴……耳朵。”

  當連續數次深呼吸之後,吳  盡量將自己的身體調節到最佳狀態,接著以蹲伏姿態逐漸接近到距離冰牆下方開口不足三公丈的角落。

  吳  保持著單膝跪地姿態平端起半自動步槍,目光緊緊地隨著對面那頭肆虐的巨獸步伐移動而來回地游移著,但他微微冒出冷汗的手指,始終沒敢輕易碰觸扳機。最蹩腳的獵手也知道一句座右銘,世界上最危險的野獸,莫過於受了傷的野獸。這則貌似平平無奇的格言,是無數前輩獵手用鮮血和生命換回來的金科玉律,絕對不容違背。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不要輕易嘗試放縱的滋味。吳  實在不敢跟諸位前輩先賢們賭一下人品,看看到底誰的理念更加正確。假如無意外的話,他將只有一次出手機會,第一槍也就是最後一槍。

  若是子彈擊中了這頭巨獸,又沒能要了它的命。這頭負傷暴走的龐然大物獸性大發時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相信那種慘狀正常人用屁股也能想得出了。

  “呼﹗一次機會,不能有閃失。”

  放緩的呼吸節奏中,吳  的視線聚焦到一點,透過那扇犬牙交錯如刺  般模樣的鐵門,死死盯在這頭仍在拍打冰牆的猛獸身上。

  放鬆因情緒過度緊張而僵硬的肩膀和胳膊,促使自己進入最佳射擊狀態。與此同時,吳  的雙眼追隨著巨獸的行動軌跡,力圖鎖定住巨獸的要害部位,隨後給予絕對致命的一擊。這一次是不容許出現任何失誤的,錯了就要準備付出性命交學費。

  凡事有利就有弊。修建在洞口的這堵堅實濃重的冰牆,不但翼庇了桃花源的倖存者們,為大家爭取了寶貴的逃生準備時間,此刻也同樣慷慨地為外面這頭砸牆的巨獸提供了掩護。要透過間隙寬度不超過十公分的鋼筋閘極欄,精確地將一枚7.62毫米子彈射入巨獸面部諸如眼睛、耳朵之類的要害部位,其難度絕對高於獲得一塊奧運射擊項目的金牌。吳  此時此刻所承受的精神壓力遠非射擊運動員所能比擬,起碼那些奧運選手不必擔心射失的靶子,下一刻會跳起來把自己生吞下肚吧﹗

  “啪勾……”

  “嗷……”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拖延,吳  的呼吸聲變得愈發急促,大滴大滴的冷汗由他的額角緩緩向下流淌,當眉毛觸及到流下的冰冷汗水,吳  虛放在扳機上的食指條件反射式的收縮了一下。於是,在場所有人屏息凝神之際,一聲帶著尖利哨聲尾音的槍響,驟然穿透寂靜,清晰地回蕩在山洞裡。不等眼巴巴期待結果的眾人看清楚前面的狀況,耳膜便已被巨獸狂怒的吼聲震得發痛了。

  大約事先誰也不會想到,這至關重要的一槍,吳  因為情緒太緊張,結果他居然失手打偏了。

  慘白、土黃、蔥心綠、死灰等等關於顏色的形容詞,此刻全部混合在一起,就成了所謂的面無人色。大約是很難去準確描繪這是一種什麼樣的顏色,反正即便是最優秀的畫家動手,也不見得能在調色板裡勾兌出如此具有挑戰性的色澤。

  倖存者們腳下堅實的花崗岩山體,這時彷彿都在隨著眼前這頭受傷巨獸的憤怒咆哮而不住顫抖著。桃花源的人們臉上流露出難以形容的詭異色調,倖存者們分明已經能感覺到死亡的降臨,死神那雙冰冷的無形大手似乎正在扼緊這些可憐人的喉嚨。

  “快跑。”

  根本來不及為自己所犯下的巨大失誤而懊悔,吳  此刻扭回頭沖著在場的其他人大喊了一聲。隨即,他抬手將56式半自動步槍的刺刀推向前方,跟著左手抓起了放置在身旁的散彈槍,毅然決然地朝那頭咆哮的巨獸迎面沖去。不知為什麼,望著吳  發動決死沖鋒的背影,後面的倖存者們忽然產生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幻覺,他的身影是如此的高碩,就像是一尊威武的戰神虛影浮現下他的背後。

  

第五十四章 思慮深遠(5)


  當人類的祖先從樹上下來,開始雙腳直立行走,騰出了兩只手干活,在進化上的確是一大進步。然而有得必有失,正因如此,人類的奔跑速度在體形大小相近的陸棲哺乳動物之中,不計入樹懶之類的特例,幾乎是毋庸置疑的倒數第一名。

  桃花源的倖存者們想要憑祖先遺傳下來的這種龜速,在一頭髮狂的猛獸眼前轉過身逃跑,只能意味著即將遭到一場無情集體屠殺。無論是作為領導者,抑或是單純作為一個男人,此刻吳  都沒有選擇退縮的餘地。必須有人挺身而出,爭取到讓眾人逃跑的機會。當面臨生死抉擇吳  什麼都沒想,腦海中一片空白。在這一刻,潛伏在身體中原始野性之火激烈迸發出來,沸騰的氣血使吳  忘卻了死亡的恐怖和眼前負創猛獸的危險。

  隨著腎上腺素的急速分泌,吳  的眼睛泛起血紅色的光芒,好似一頭嗜血的野獸。

  事到如今,什麼智慧都沒用了,唯有奮起拼死一搏的血氣之勇,殺出一條生路來,吳  僅存的念頭那就是戰鬥。這是男人在百萬年進化歷程中,經過無數次自然選擇產生出的最終結果。雖說血氣之勇這個說法似乎一直上不得台面,被那些自詡為智者和衣冠文物人的家伙們視為無謀的匹夫之勇大加詬病。話雖如此,那些連這血氣之勇都沒有的男人,從本質上講無非是個精神上去了勢的閹貨而已。

  差之毫厘,失之千裡。吳  發射的那顆子彈擊中了巨獸的鼻梁,距離理想中的眼球部位錯開了幾公分。這個遺憾的結果不禁使人扼腕嘆息,生死攸關的幾公分哪﹗奮力前沖的吳  與這頭龐然大物近在咫尺能看得更加真切了,巨獸面部鮮血噴濺如泉湧的慘狀固然是觸目驚心,這樣的傷勢尚不足以危及到這個大塊頭的生命安全。打蛇不死反成仇,負傷的巨獸馬上就要發狂反撲了。

  “嗷……嘎叭﹗嘩啦……”

  果不其然,這頭巨獸受傷後狂怒嘶吼著,它那碩大的身軀先是往後移動了幾步,跟著猛地向前一撲將全身重量都壓在冰牆上。這具重達數公頓的龐大軀體藉由一對銳利前爪發揮出前所未見的巨大衝擊力。伴著幾聲如玻璃破裂般的脆響,已經飽受摧殘的冰牆再也經不住這樣猛烈的虐待。頃刻間,一米多濃的牆體碎裂成了一地白花花的冰塊,用作支撐骨架的鋼筋和鐵絲網,也像是蛛網一樣被撕扯得稀爛。在吳  與發狂的巨獸之間,只剩下了一點微不足道的距離。

  體型相差懸殊的雙方四目相對,吳  由巨獸漆黑的雙瞳中恍惚中像是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以及那一抹濃烈得化不開的恐怖殺意。

  勇者不懼,實際指的是永不言敗,永不放棄的戰鬥精神,並非說一個勇敢者就不該感到害怕。正因為某些事情即便怕得要死,也有非得去做不可的理由,唯有這樣的勇氣才值得欽佩。當一個人領悟到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心境,才稱得上是真正的勇者,而非無知的炮灰。

  已然到了如今這般境地,吳  顧不上思考哲學問題,將全部身心地投入到了這場與巨獸的舍命搏殺當中。單手將半自動步槍舉起,槍口指向眼前咆哮的猛獸,吳  面容扭曲地大聲吼叫道︰

  “來吧﹗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咚﹗咚﹗咚﹗咚……”

  氣氛緊張得窒息的生死關頭,吳  發揮出了超常潛力,硬是把一桿老式半自動步槍打出了堪比自動步槍的高射速。當一枚枚步槍子彈高速穿透巨獸面部的毛皮繼而帶起殷紅色的血流時,這頭暴怒到了極點的巨獸彷如沒有絲毫痛覺,甚至它連一點躲避的動作都沒有,一路直沖到吳  的近前。巨獸掀起上唇,露出滿嘴獠牙,喉嚨裡傳來低沈如悶雷般的咆哮。它高高抬起了一只寬濃的前掌,在長長的毛髮間隱約可見的五根銳利爪子帶起了刺耳的呼嘯聲,勢不可擋地掃向渺小的吳  。

  跳﹗恐懼感沒有壓垮吳  的精神,在巨獸攻擊來臨之時,他本能地作出了一個閃避的判斷。正當巨掌將要落下的一瞬間,吳  的雙腿用力蹬地,毫不猶豫地甩下了手中已然打光了子彈的半自動步槍,整個身體橫著朝向與巨獸發力角度相反的一側猛地躍起。

  “  ﹗噗通﹗”

  應當說吳  這一下跳得確實及時,可惜還不夠及時。巨獸高速揮動的爪子由他胸口斜向滑過,隨即在黑暗中響起一聲似裂帛般的聲響,直叫聞者心驚膽顫。當這一聲怪響過後,吳  如遭雷擊一般悶哼了一聲,整個人隨即加速橫飛出去,先是背部狠狠地撞上了堅硬的石壁,緊接著便如一麻袋土豆似的,結結實實地拍在冰冷的石質地面上,轉瞬之間便沒了動靜。

  近現代的考古研究認為,遠古時代原始人類部落的狩獵團隊有足夠能力以標槍和石斧之類的簡陋武器,獵殺如猛  象那樣身軀龐大的洪荒巨獸。戰鬥精神已經退化到相當程度的現代人,實在無法想像出那會是何等令人咋舌的驚駭場面,那分明是小松鼠拿著牙簽挑戰水牛啊﹗可是當下發生在桃花源倖存者們眼前的這場人類與巨獸之間殊死搏鬥,讓那些正欲奪路而逃的女人受到了極大的精神震撼。仿如是穿越了無盡時空,那些生活在蠻荒時代茹毛飲血的老祖先們與吳  的身影疊加在一起,不禁使人生出了一種怪異的錯愕感覺。

  “咳﹗咳﹗”

  儘管及時作出閃避動作,吳  的胸口位置仍不免被巨獸的爪子劃了一下,謝天謝地沒有抓實,但他身上的那件防彈衣也已經四分五裂了。

  隨著吳  的身體重重地摔在堅硬地面上,他只感到自己的胸口一陣發悶,似乎想要嘔吐,同時連聲咳嗽起來。只是想到近在咫尺的威脅沒有消失,吳  強忍住身體不適,急促呼吸著抬起了頭,略帶迷茫的目光尋找那一絲渺茫的取勝機會。

  或許只是在一剎那,吳  漫無目的的目光,突然聚焦到了前方地面上的一個黑點,他的瞳孔在這一瞬間急劇收縮起來。一股強烈衝動促使吳  重又振作起精神,強撐著負創的身體端起了牢牢握在手中的散彈槍,指向朝向那頭正在朝他凶狠撲來的狂暴巨獸。目睹著吳  即將慘死的這一幕,沒有來得及走脫的倖存者們呆若木雞,沒人注意到一個細節,吳  槍口的並未指向巨獸的身軀,而是對準了它行進路線前方的地面上那個黑乎乎不大起眼的物件。

  那是吳  先前用來彈藥的行軍背包,剛剛巨獸的爪子劃斷了本來十分牢固的背帶,滑落的背包恰好掉在這個位置上。

  好似是第六感到了勝利的曙光即將到來,吳  滿是淤青和血跡的面龐上,此刻忽地綻放出一抹笑容,他氣息微弱地說道︰

  “你……去死吧﹗”
作者: mokeyx    時間: 2009-9-10 07:28 AM

第五十五章 生死兩難(1)


  “轟……轟隆隆……”

  在幽暗的隧道裡,隨著散彈槍的槍口位置火光一閃,即刻傳來了似炸雷般的巨大轟鳴。受到突如其來的強光、氣浪和震耳欲聾的回音衝擊,倖存者們的五感幾乎全部失效。在雙耳嗡嗡作響之余,唯有裸露在外的皮膚能感受到一陣撲面而來的灼熱暴風洗禮。蒼天保佑,這一次吳  終於沒再失手,在這個桃花源倖存者們已經山窮水盡的當口,他如亡命賭博似的一槍,命中了掉落在的那只裝滿子彈和炸藥的背包。

  當滿是危險品的背包被散彈擊中,霎那間轟然炸開,總計超過十公斤的彈藥劇烈爆炸。灼熱的衝擊波在空間狹窄的隧道裡形成了熾熱暴風,無情地肆虐翻卷著。

  當吳  的身體感受到爆炸衝擊力降臨的一瞬,尚未沒來得及歡喜片刻,他就被強勁氣浪狠狠地拋起再次撞到旁邊的岩壁上面。隨著“咚”地一聲悶響,吳  只覺眼前一片金星閃耀,隨後意識就陷入了無盡的黑暗和寂靜之中什麼都不知道了。在吳  腦海中閃過的最後一個念頭是,難道這就是死嗎?

  ............................................................

  “水……水……”

  所有感官處於麻痺狀態,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處於真實和虛幻之間徘徊,吳  只覺得自己像是飄浮在天空的浮雲之上,身子輕飄飄的,沒有一絲重量。只是一陣焦渴的感覺襲來,他不自覺地呻吟起來,不住念叨著喝水。隨即,耳邊有腳步聲傳來,吳  干裂的嘴唇兀然接觸到甘甜的水滴便不由自主地貪婪地吮吸起來。大約是在此時,吳  在半夢半醒之間,朦朧中聽到有人講話,說道︰

  “少喂點水,他可能有內出血,等檢查完了再說。”

  多少喝到了一點水,那種唇舌焦裂的痛苦有所緩和,吳  的意識再度趨於模糊。忽然間,他覺得自己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還沒做完,不該這樣睡去。於是,吳  勉強掙扎著想要振作起精神,奈何整個身體都如散了架一般,非但手腳不聽使喚,就算小手指都甭想動彈一下。

  旁邊的人們似乎還在繼續交談著,一個吳  感覺中應該是很熟悉的柔美聲音插進來,說道︰

  “他的傷不要緊吧?”

  “現下還說不好,我們沒有CT機和X光機,也不知道他的頭部受傷有多重,萬一……”

  “……他要是醒不過來,咱們該怎么辦?”

  “你們別胡說,要不是為了救大家,吳  又怎么會搞成這樣子。”

  聽著這些交談的聲音,彷彿都很熟悉的樣子,偏偏現下吳  一絲一毫都想不起這些人究竟是誰,當他使盡了渾身氣力也不過是把眼皮微微睜開一線。在光影浮動的視野裡隱約能看到幾個站立的窈窕身影,不過作出如此簡單的動作,便已達到吳  目下體體的承受極限,根本沒來得及做其他事情,他的身子忽地一軟,又昏昏沉沉地昏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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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南高原某地溶洞退場門

  溶洞外面的天空依舊被濃重如鐵色的烏雲覆蓋著,依然是見不到一絲陽光的蹤跡。一陣淒厲呼嘯的北風吹過這片本應是四季溫暖如春的南國土地,在風吹落葉沙沙聲響中,眼前草木枯萎,一派蕭瑟凋零之意盡顯無遺。

  趙縵雄叼著碩果僅存地一根煙屁股,這是他從垃圾堆裡翻出來的心肝寶貝。實在舍不得點著,最多是犯了煙癮的時候,在嘴裡叼一會過一過干癮。趙縵雄天生的一副老鼠眼,身材是矮胖到了極致,腰圍跟身高幾乎相差無幾,跟啤酒桶有得一拼。單從外貌看來,他更像是一個辛苦經營的雜貨鋪頭家,誰能想到趙縵雄竟然能成為掌握這幾百人命運的首領呢?只是假如命運可以由每個人自行選擇的話,趙縵雄倒是寧願不當這個什麼頭目。老實說,雞頭未必好過牛尾呀﹗

  杞人憂天?趙縵雄的日常工作跟吳  一樣,定時觀測氣候變化是他的固定業務之一。與吳  之間的不同點在於,這群棲身在溶洞裡的這群倖存者,沒有桃花源同濟們那樣好到令人嫉妒的運氣,坐擁一份令人艷羨不已的豐濃家底。如今,趙縵雄手頭上只有家用溫度計,多數時間裡只能憑生活經驗測定氣候變化的趨勢。

  今天例行公事地在外面洞口轉悠了一圈,趙縵雄踱步回到山洞中,來到了安放無線電台的帳篷,挑開門簾說道︰

  “宋嶸,吳  那邊多長時間沒跟咱們聯繫過了?”

  永遠是一副標準的小痞子模樣,戴著一副耳機搖頭晃腦的宋嶸,此時聽到頭家的指示連忙行動起來。一邊胡亂翻找著桌面上的記錄本,宋嶸一邊解釋說道︰

  “哎喲,您等我查查……老大,那邊已經快一個月沒消息了,口胡。”

  “嗯﹗你再好好回憶一下,聯繫中斷之前,吳  那邊有沒有透過口風,比如說過有事什麼的?”

  趙縵雄抬手摸著下巴上新近冒出的幾根胡子茬,再次補充詢問。宋嶸這家伙雖然平素蠻橫無禮,當著外人的面大有一副滾刀肉的無賴架勢,不過他對趙縵雄的態度倒是一直很恭謹從來不敢干那些陽奉陰違的勾當。

  老大發話不敢怠慢,苦思冥想了好一會,宋嶸方才十分篤定地回答說道︰

  “……肯定沒有。我記得清楚,姓吳的說要口述種蘑菇的資料給咱們,第二天就沒了消息,害得我等了大半夜。口胡,他個全家撲街的廢柴。”

  儘管在廢品收購這一行裡面,趙縵雄也始終不曾混出什麼大名堂來,不過能自如游走在這個介於黑白之間的灰色中間地帶,若是沒有點存身的本事那是絕對不成的。平素趙縵雄接觸到各色人物的層面相當廣泛,對於看人識人用人自有一套標準。雖說和吳  素未謀面,但是透過雙方多次交談的了解,趙縵雄也能在腦海之中大致勾勒出關於吳  的形象特徵。

  

第五十六章 生死兩難(2)


  吳  是個重視承諾和信譽的人,因為他從來不肯輕易答應別人的要求。儘管這種作風太謹慎,正說明他本身是一個看重信諾的人,不會隨口就應承別人。答應了提供資料的事情,若是沒有發生特殊變故,吳  不會隨便毀約才對……這么說來,只怕吳  那邊一定是出了什麼讓他無法履行約定的事情吧﹗僅僅是腦海中飛快的一閃念,趙縵雄的心便往下一沉,莫非吳  真的遭遇了什麼不測狀況?

  物傷其類,兔死狐悲。當趙縵雄此刻聯想到跟自己處境相似的吳  那些倖存者們,或許無聲無息地從這個世界上永遠消失了,心裡免不了生出幾分酸楚。

  究竟是什麼樣的危機這么厲害?趙縵雄只覺得心底湧起一陣寒意,冷汗浸透了衣衫,沈思了片刻,開口說道︰

  “要是跟吳  重新聯繫上,不管是什麼時間,立刻過來告訴我。”

  “老大你放心好了,包管不會誤事。”

  得到宋嶸猛力拍胸脯作出的大力保證,趙縵雄默默地點了點頭。在原地駐足許久,他搖頭嘆息一聲轉過身走出帳篷。最近溶洞裡又收留了二十多個外來的倖存者,原來的那些人中間,由於輻射後遺症先後死掉的,甚至比新加入的倖存者人數還要多。外出采集食物的工作也出了問題,時常會有人莫名地失蹤,卻又找不到合理的解釋。現如今,偌大的營地裡需要趙縵雄這個主事人來操心的事情太多了,遠在東北發生的事情,他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

  核子大戰來臨前,現代高度城市化的快節奏生活模式使所有人都像是上足了發條的機械鬧鐘,每天從早到晚,睜開眼睛就要一刻不停地奔波勞碌。無論是為了討生活,為了養家糊口,抑或是僅僅為了滿足一份親人的期許,人們都要終日奔忙不休,少有時間停下匆忙的腳步,靜下心來思考自己到底是誰,如此的勞累奔波,又是想得到些什麼。

  隨著那些象徵著偉大自然力中,最為暴力和壯美一面的白色蘑菇雲在大地上冉冉升起。這種曾經為人們熟悉的作息行程表嘎然而止,生活的時鐘彷彿被撥慢了節奏,每一天都變得如此漫長而安靜。

  “喂,各種藥物都用過一遍,日子也不短了。為什麼吳  一點起色都沒有,一直也沒醒過來,你們到底有多少把握治好他?”

  時間在悄悄地流逝著,桃花源山洞之外的世界依然是一片冰天雪地,呼嘯的凜冽寒風依舊肆虐,而新的一天又在桃花源景區的山洞裡開始了。當周晨前往醫務室探望吳  之後,她的心情實在好不起來,積郁多時的不滿一並爆發。同處這個房間中的幾個人,只有吳  像跟木頭一樣躺在病床上,胳膊上扎著吊瓶,即使仍在昏迷當中臉色也不見和緩的跡象,似乎是在承受著某種未知的痛苦折磨。

  自從巨獸襲擊受傷以來,吳  便陷入到深度昏迷狀態,不得不靠葡萄糖輸液靜脈滴注維持生命。如今眼看著山洞裡庫存的葡萄糖注射液數量已經越來越少,而吳  的傷情始終不見起色,其他人的煩躁憂悶心情日甚一日也是可以理解的。

  一時壓抑不住煩惱,周晨此時的面色煞是難看,擔任醫生角色的許芸芸和譚笑顏同樣沒覺得輕鬆。儘管她們倆是正規醫科的畢業生,問題是誰都清楚,類似學歷這種敲門磚似的玩意,絕對不可能簡單地等同於實際工作能力。要說距離真正成為一名合格醫生,許芸芸和譚笑顏的水準都差著好大一截。如今桃花源不過是在矬子裡面拔大個,勉強挑出她們倆充數罷了。單純從這一點出發考慮的話,周晨適才的一番詰問是太過苛刻了些。

  譚笑顏自覺受了委屈,眼圈微微一紅,旋即她轉過身悄悄地抹著眼淚。許芸芸的個子不高,心胸氣量卻不小,同樣被無端訓斥,她的表現就平和多了。看了一眼臉色發青的周晨,許芸芸不動聲色地說道︰

  “……那天的爆炸,吳  的頭撞到了石壁。雖然我們檢查沒發現內出血和嚴重骨折,不過他的傷情非常重。這種程度的重傷昏迷,不是一時半會就能甦醒過來的。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我們已經竭盡所能了,現下的醫療條件下也只能靠他自己恢復。”

  大約是意識到宣洩情緒的行為於事無補,周晨仰了起頭努力調節著呼吸節奏,正待重新開口緩和氣氛之際,卻意外地聽到旁邊的病床上傳來一陣咳嗽聲。聞聲,周晨和許芸芸、譚笑顏都是一愣,等把視線移過去,一陣狂喜的表情出現下了她們的臉上。

  “咳……咳……我,我這是在哪?”

  這間獨自佔據了一座山洞的醫療室非常寬敞,在間隔出來的角落裡,擺放著一張簡易病床上,在床上昏迷了一個多月時間的吳  ,此時正試圖用胳膊撐起身體。在他的臉上寫滿了茫然,散亂而無神的目光沒有焦點。當病患長時間陷入昏迷,這種狀況跟正常人睡一覺醒來不同,記憶出現的斷層不是輕易就能銜接上的。

  激動得險些當場落淚,周晨哪有心情回答吳  這種白癡問題,她立刻轉身沖著兩位兼差大夫說道︰

  “快點,好好檢查一下。”

  醫學素養稍勝一籌的許芸芸點了一下頭,走上前來用手指撐開了吳  的眼皮,打著手電照著他的瞳孔認真檢查了一遍,隨後的例行詢問工作則交給了身旁的譚笑顏。由於許芸芸老家是在廣東佛山,講話時難免帶著一點鄉音,發音吐字算不上特別清楚。考慮到吳  頭部受傷,聽力可能受損,換一個口齒伶俐的人來提問更好一些。從許芸芸手裡接過問診工作,譚笑顏的神情一絲不苟地重複了許芸芸已經作過的檢查。倖存者們把全部希望都壓在她們的身上,再要治不好吳  的話,不要說別人的責備眼神,她們倆跟自己都沒辦法交代了。

  ps︰這兩天總收藏卡在2900多上不去,看來大家是對情節發展不太滿意啊﹗螃蟹也沒轍,俺已經盡力要寫好了,至於說書友們不滿意,只能說聲抱歉。

  

第五十七章 生死兩難(3)


  在戰前那個任何東西都能用金錢作為衡量尺度的社會裡,天生的容貌同樣是一種稀缺資源。考試中美女能享受到特別優待,根本算不上是祕密。讀書和考試成績這兩樣都不上不了台面,譚笑顏又是如何從大學裡成功領到畢業証的,相信她自己心裡有數。為此,譚笑顏不得已放棄了成為一名白衣天使的理想,轉而仰仗著天賦本錢吃上了公關這一碗注定無法長久的青春飯。

  奈何蒼天總愛作弄人,當核戰爆發之後,與同事們被困在桃花源景區的山洞裡,譚笑顏這時忽然發現,學得一塌糊塗的醫療專業技能,竟然成了她身上惟一值得自豪的優點。

  書到用時方恨少。頭懸梁,錐刺骨。在經歷了一番心靈劇變後,譚笑顏幡然悔悟,雖沒有古人形容的那麼誇張,仍是下了苦功彌補自身不足。饒是譚笑顏如此努力地惡補,當她站在吳  的病床前時,仍難免自信心不足,天底下用錢也買不到的東西,豈止是後悔藥啊﹗

  在數次深呼吸之後,譚笑顏露出了甜美得迷死人的笑容,她俯下體探出兩根纖細白皙手指在目光呆滯的吳  面前晃動,柔聲說道︰

  “來,注意看我的手指,這是幾?”

  “二。”

  “這個呢?”

  “三。”

  譚笑顏聚精會神地觀察著吳  面部的細微變化,直至確認他的所有表現都符合教科書中的記載之後,方才松了一口氣,返身說道︰

  “嗯,腦震盪沒什麼後遺症,只要再休息幾天就沒事了。哦,盡量要吃流食,腸胃功能還沒恢復。”

  在旁邊目睹了整個診斷的過程,許芸芸也點頭表示認可譚笑顏的這個鑑定結論。見兩位大夫得出一致結論,周晨面露喜色邁步上前。沒等她開口,吳  便一只手捂著腦袋,顫顫巍巍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似乎在努力回憶著腦海中最後殘留的一幕,語氣中猶帶余悸地說道︰

  “嘶,那個大黑瞎子死了沒有?”

  其實腦袋昏昏沉沉的吳  又何嘗不曉得,要是當天那頭負傷狂怒的巨獸當時沒死透的話,第一個要玩完的人肯定就是他。只不過人都是這樣的,不是自己親眼所見的事實,心裡面總是覺得不踏實。起先沒去理會吳  的話茬,周晨謹慎地湊近到近前,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沒發現吳  跟以前有什麼不同之後,她放下了懸著的那顆心。若是身兼多項重要責任的吳  出了意外,那麼支撐倖存者們這片小天地的梁柱可就真要塌了,幸虧這種倒霉到家的事情沒有真的發生。

  扶著吳  讓他重新躺好,周晨此刻心情很是愉快,也難得地俏皮了一回,探出食指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說道︰

  “別講話了,你剛醒過來得注意休息。那個大家伙的頭整個被炸飛,當時就死透了,別擔心。”

  腦袋剛一挨到枕頭,吳  覺得一陣倦意襲來,尚未康復的身體剛一鬆弛下來,那股沉沉的睡意又卷土重來。半睡半醒之間,吳  喃喃自語地說道︰

  “沒事了,那就好,那就好……”

  “什麼事都不用你操心,好好地安心養傷吧﹗”

  注視著吳  沉沉睡去,周晨輕聲安慰著他,而後沖著神色欣喜的許芸芸、譚笑顏一笑,說道︰

  “多用點心,一定要盡快讓他好起來。”

  最近這段日子裡,背負著所有人對治愈吳  的期望,承受了太多壓力的譚笑顏和許芸芸終於如釋重負了,不過她們沒來得及高興太久,想到了另一個棘手難題。顯出幾分難色,與譚笑顏對視了一眼,許芸芸遲疑地開了口,說道︰

  “照顧他是應該的,只是藥浴……還要繼續嗎?”

  當許芸芸的舌尖吐出藥浴兩個字,她那因長期山洞生活而分外白皙的面頰泛起了紅暈,旁邊的譚笑顏也將頭微微低下。聞聽此言,周晨想起了這個不大不小的問題,露出為難的神色,不過當認真想過之後,她又恢復了先前的鎮定,說道︰

  “……暫時一切照舊,大家繼續輪班好了。你們兩個現下是大夫,要學會端正自己的態度喲﹗醫者父母心,怎么連這個都不記得了嗎?好了,好了,要是真不願意的話,那就換我來。”

  在這段話說到結尾部分,周晨故意調皮地眨了眨眼,似是有意調侃許芸芸和譚笑顏。

  耗費巨資興建的桃花源景區,立意之初便是以溫泉旅遊和滑雪、狩獵為賣點,預備吸引華夏國內新興的富有階層,將桃花源打造成取代北海道的冬季滑雪旅遊勝地。

  為了對這個上天賜予的寶藏進行最大限度利用,溫泉藥浴這種高附加值的特色項目,自然不會被遺漏掉。桃花源景區裡不僅修建了設施豪華的龐大溫泉浴場,溫室種植園也培植了大量藥浴所需到的藥用植物,隨時準備供應客人沐浴之用。儘管目下雪暴肆虐,倖存者們失去了涉足深埋積雪下的豪華溫泉浴場的機會,不過稍微花點時間采集藥草,在山洞裡享受溫泉藥浴也是一件舉手之勞的小事。

  當吳  受傷昏迷以後,倖存者們焦急萬分恰如熱鍋上的螞蟻,凡是能派上用場的手段全都使了出來。

  等到日子拖長,想到吳  臥床日久可能發生褥瘡的問題,護理專業出身的譚笑顏隨即提出了定期為吳  洗藥浴,促進肌體恢復的建議。

  藥浴本身並不複雜,醫務室裡庫存的大量草藥唾手可得,種植園的新鮮藥草更是多得用不完。按說許芸芸完全不必如此鄭重其事地提出疑問,真正難點在於這個藥浴到底該如何洗。前段時間,吳  重傷昏迷不省人事,藥浴促進身體機能恢復的建議雖好,指望他自個動手來DIY,那是肯定不成了。於是乎,如何搬動吳  這個一百多斤的大活人,連帶著打下手遞個毛巾之類的小環節加起來,至少需要四個人分工協作才成確保完成,這裡就出現了問題。

  許芸芸和譚笑顏是推舉出來的專業醫護人員,算是職責所在不能推辭,余下的兩個工作崗位分發,這個問題從一開始就存在著不同聲音。
作者: mokeyx    時間: 2009-9-10 07:29 AM

第五十八章 生死兩難(4)


  假如說從前女人們看待吳  ,抱著的現實功利成分較多,在親身經過這次險死還生的經歷,見識了某人的神勇表現之後,目的不夠純粹的感情投資,更多地轉化成了單純的仰慕之情。

  自古美女愛英雄,雖說是最狗血和俗套,卻也是女人們無法抗拒的強烈誘惑。這是由生物基因遺傳決定的內在傾向,不是人類本身的意識所能擺佈的。隨著競爭趨於白熱化,只有大姐頭周晨自持身分沒摻和進來,再加上孫萌還沒把吳  當成唐僧肉,爭取的積極性不高,才算是降低了一點火藥味。即便如此,這兩個陪護上崗名額依然火爆。一時間,暗流湧動。仗著周晨威望夠高,本身又擺出了置身事外的超然姿態,這場發生女人間的暗戰才不至於衍生出不愉快事件。

  如今隨著吳  的甦醒,由誰來參與護理吳  的問題變得愈發敏感。許芸芸的顧慮並非是無的放矢,假如因此被人猜疑排擠的話,她和譚笑顏的日子都不會好過。被周晨假意取笑實則開解了一番之後,許芸芸和譚笑顏也就沒再拒絕,順水推舟地接下了這個任務。

  “呃﹗你們幾個離我遠點,誰也別動手,我自己能來……哎喲﹗”

  “那怎么可以,你是傷員。瞧瞧,你連站都站不穩,萬一滑倒了再碰到頭怎么辦?”

  幾家歡喜,幾家愁。佔據多數比例的女人們暗自竊喜地繼續日常流程,反正不管怎么算,她們也不算吃虧,誰讓男人如今成了稀有動物。女人們神色坦然,不代表吳  也能心安理得地接受這種特殊待遇。今天輪換來支援醫務室的兩位志願者是陸小雅和唐琳,當這四位氣質相貌皆佳,宛若春蘭秋菊的美女微紅著臉來到吳  的床前時,他還不曉得這唱得是哪一出。當知悉自己要被這幾位女士一起推到浴室,再接受一整套溫泉藥浴外帶按摩理療。吳  堪稱皮糙肉濃的老臉立時脹成了豬肝色,死命地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奈何情勢比人強啊﹗吳  雙手扶著床邊的欄桿勉力支撐起身體,打算自行站立之際,出了點小意外,險些當場滑倒。幸而被一旁的女人們攙扶,吳  才沒上演以頭觸地之類的狗血戲碼,顯然他是忘記了這段日子受傷臥床不起。

  吳  的身體目下看似已無大礙,不過身體長時間缺乏活動,導致肌肉力量嚴重不足。若非旁邊的幾位女士早有防備,動作回應也很迅速,只怕某人又要躺回病床繼續接受外傷治療了。

  譚笑顏是個湖南妹子,性情潑辣爽朗,見狀給吳  當頭潑了一盆冷水,說道︰

  “行了,別逞強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們輪流照看一個多月,你身上還有什麼地方是大伙沒瞧過的?”

  聞聽如此不留情面的批駁,吳  再環顧左右一張張忍俊不禁的俏臉,當即是半個字也講不出。其實當他發覺身體狀況恢復得遠不如預期,也就沒有堅持下去的理由了,吳  最終只得接受了這套全方位的細致服務。

  總得釐清楚堅持原則和靈活變通之間的關係,固執己見到了所有人都不高興的地步,那才叫愚不可及。

  記得剛醒過來的時候,吳  發現了自己渾身插滿了各式各樣的管子,最  的莫過於,竟然連導尿管也有……直到現下他都沒好意思敢開口問一聲,那些管子是誰插的。確如譚笑顏所說,這些女人護理了他好長一段時間,那點老底一早給人家瞧光了,再要故作矜持,未免有裝13的嚴重嫌疑。就這樣,享受著病號特護待遇,吳  半躺在擔架床上被嘻嘻哈哈的幾個女人推進了浴室。

  水汽彌漫的浴室裡充滿了濃郁的中藥味道和淡淡的花香,即便明知這種事情早已不是頭一遭,犯不著如此緊張,可是吳  依舊渾身肌肉僵硬,有種說不出的不自在。

  來到足以容納十幾二十人的大浴池前,吳  咬了切牙,干脆把兩眼一閉,聽憑這幾位業餘的大夫、護士把他當成櫥窗裡的塑膠模特隨意擺弄。在一片水汽朦朧之中,幾雙柔荑掬起溫泉水澆在吳  身上,細致地按摩著他身上的各個部位,按照理療程式做足了功夫。安然享受著如此奢華待遇,吳  絲毫沒有感到榮幸和艷福不淺,只能保持住原有姿勢不變,希望自己身上的某些器官爭氣一點,千萬不要弄出小象變大象之類的烏龍事。

  “喂,你放鬆一點好嗎?病患要配合醫生治療。”

  全身心地投入自己工作當中,許芸芸的那份害羞似乎一下子就消失無蹤了,反而心平氣和寬慰勸說著吳  ,引導著他放鬆僵直的身軀。隨著浸泡在溫泉中和按摩促使血脈疏通,陣陣舒適的感覺襲來。身體尚未康復的吳  ,意識漸漸趨於模糊。不知過了多久之後,他再次聽到了許芸芸的聲音,這次是一聲簡單的“好了”。聞聽此言,吳  立即清醒過來,如蒙大赦般舉起了雙手,說道︰

  “呃,擦干身體,換衣服這點小事,我自己能來,你們先出去一下好吧﹗”

  同來的陸小雅和唐琳只是今天輪值的臨時幫手,對吳  的請求她們是愛莫能助。許芸芸拉了一下體旁滿心不悅的譚笑顏衣角,後者勉強點了下頭算是回應了這個要求。稍後,許芸芸微微紅著臉,低聲說道︰

  “那好,你要是覺得有問題,立刻叫我們,千萬別勉強自己。”

  “沒問題,絕對沒問題。”

  “嘶﹗”

  吳  將好話說了一籮筐,連嘴巴都講得干了,才算哄走了四位美女志願者。豈料當真是禍不單行,人倒霉喝涼水都塞牙。正當他姿勢別扭地彎著胳膊擦後背的時候,不知到底是肌肉運動牽動了潛伏在身上的哪一處暗傷,吳  驀然間只覺得整個身體猶如遭到高壓電擊一般,強烈的劇痛瞬間穿透他的全身。劇痛來襲,吳  的表情凝固在了這一刻,雖只是眨眼工夫,無數如豆粒般大小的汗珠便已從額頭上淌了下來。

  ps︰沒上什麼推薦,裸奔近一月,總收藏終於過了三千,真是不易啊﹗撲街的螃蟹淚奔而過……俺撲得不是街,是寂寞。



第五十九章 生死兩難(5)


  冷汗打濕了剛剛擦干的頭髮,吳  不得不保持著這副齜牙咧嘴的不雅姿態,老半天都不敢動彈,直至撕心裂肺般的劇痛隨著時間逐漸平息下來。

  在汗流浹背的痛苦喘息之余,吳  不禁為自己前段時間能毫無知覺地躺在床上養傷而慶幸不已。不妨試想一下,身上的傷勢過了這么久,理應好得七七八八了,偶爾牽動都會如此痛徹心腑,要是當時他保持神智清醒的話……這份活罪著實不易消受啊﹗

  客串醫生、護士角色的幾位女士尊重吳  的個人要求離開了浴室,但她們也清楚吳  的身體狀況如何,並未走遠而是等在門口閒談。當幾個人聊了一會始終不見吳  出來,馬上猜到出了岔子。當許芸芸、譚笑顏幾人驚慌失措地沖進浴室,恰好撞見吳  因疼痛而扭曲的古怪姿態,他正在擺著怪異Poss不敢動彈。見識到這個出乎意料的搞笑場面,女士們笑得花枝亂顫。大家笑過之後,其他的人多少還要顧及到吳  的顏面,頂多是在私下裡交換揶揄眼神,譚笑顏則是天生一副不饒人的刀子嘴,不留情面地指摘說道︰

  “哎呀﹗早都說你肯定不行了,到頭來還得我們幾個小丫鬟來伺候您這位大老爺不是。”

  聞聲,痛出了一身冷汗的吳  終於醒悟到傷病在身,連穿衣服這種平常小事都已是力不從心了。於是,他這回算是徹底沒了脾氣,沒好氣地瞥了譚笑顏一眼也懶得再跟她抬槓,老老實實地任由幾個女人上前來圍著自己一通忙活。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終日裡鶯歌燕舞,美女環繞,從早到晚少不了的噓寒問暖,說起來吳  倒是過了一段令無數宅男們艷羨的神仙日子。若是別人能有如此際遇,怕是恨不得一輩子都扎在脂粉陣裡老死才好,奈何吳  是個天生的勞碌命,要他干點辛苦活沒什麼,唯獨被人無微不至地伺候著,就會覺得渾身不舒坦,真是賤骨頭啊﹗

  好不容易堅持到傷情穩定,吳  立即高舉免戰牌,叫停了堪稱腐敗至極的生活模式。

  在這段時間裡,由於健康狀況不允許太多身體活動,吳  每天只剩下吃和睡這兩樣事好做,可他不是那種能安心享受生活的人,即便是身體躺在床上不能隨便動彈,思考也一刻不曾停息過。

  當確定身體基本痊愈,吳  在第一時間召集倖存者們,將這段日子裡獨自思考的成果和盤托出,順帶徵求眾人的意見,言辭頗為懇切地說道︰

  “……咱們的當務之急是防止下一波的襲擊發生。我趁著休息的時候考慮過了,首先是要改造廚房的煙道和抽油煙機。這兩次的野獸襲擊都跟長時間使用廚房脫不了干系,如果說頭一次是偶然事件,那麼連續兩次的巧合就不是用單純的偶然事件能解釋清楚的。”

  倖存者們的本意是來探望一下吳  的身體恢復情況,此時聽著他的敘述,隨著語氣節奏變化,眾人不斷微微點頭或是搖頭,即便是一貫不大理會這些瑣事的老和尚了空,此刻也停止默誦經文,專注地傾聽著吳  的意見,現場氣氛很是嚴肅。

  經歷殘酷的核戰,被殘餘輻射沾染的土地和積雪、洪水,分割成無數條塊的人類倖存者群體,彷彿在一夜之間又回到了蠻荒的史前時代。覆巢之下無完卵,道理並不深奧。自覺維護群體的安全是第一位重要的,至於說個人的權利問題,已然被壓縮到可有可無的地步。

  面對著猛獸襲擊,吳  表現出舍生忘死的勇氣,加上之前的種種行為,足夠證明他可以勝任群體首領的角色。於是,吳  無可爭議地成為桃花源景區裡,這個由十三名倖存者組成的小群體的領導者。直到此時,周晨由眾人的目光之中敏銳地察覺到吳  在這個群體中的影響力超越自己的事實,她心中除去少許失落之外,未嘗沒有幾分撂下千斤重擔的久違輕鬆。

  “……周晨,關於我說的這幾條,你怎么看?”

  正當周晨落寞地浮想聯翩之際,沒料到吳  會忽地把話題引到她的身上。起先愣了一下,隨即,周晨挺直了曲線誘人的嬌軀,面帶和煦的笑容,說道︰

  “哦,其實剛才你說的那些事,我們也考慮過了。廚房改造設備的事情已經差不多了,抽油煙機的排氣管道裡,加進了淋水過濾煙氣和活性炭吸附兩道程式,我覺得這樣也算可以了。”

  論及引來那些不速之客的導火線,自然以廚房的抽油煙機嫌疑最大,畢竟烹飪食物散發的誘人香味,遠比飽含二氧化碳的廢氣對動物更具誘惑力。當聽到周晨的回答,吳  表情凝重地點了點頭,然後界面說道︰

  “那就好,這樣說來,只剩一個生死攸關的問題需要解決。”

  體力和體能方面,自然是男性佔據著絕對的先天優勢,這是生物自然進化的最終產物,周晨也沒必要非得跟老天爺過不去,但是她自問在智慧方面沒道理輸給男人的道理。沒理由吳  能發現的重大隱患,她殫精竭慮地思考卻沒發現。於是,周晨多少有些不服氣地反問說道︰

  “哦,那是什麼問題?”

  一門心思投注在解決生存問題上面,吳  對周晨微妙的心理變化渾然不覺,自顧自地說道︰

  “火力太差,碰上猛獸襲擊,我差點連命都沒了。這些天我仔細回憶了一下,主要原因是火力不足,那些槍枝根本對付不了這種大家伙,再有下一回的話,我怕……”

  齊齊哈爾出產的雄鷹12號五連發散彈槍,倘若是對付人類這樣體型的無防護目標,確實是夠威夠猛,光是散彈槍巨大口徑的威懾力,便足以嚇跑大多數心懷不軌者。自帶三稜刺刀的56式半自動步槍也算得是一代軍用利器,殺傷性能不是外表看著那麼過時。可惜這些武器都是用來人類製造用於殺戮同類的利器,一旦碰到體格強橫得近乎於刀槍不入,或者是行動迅捷如風的非人類目標,殺傷效果大打折扣。

  所謂殺傷力低的弊病,當然是針對怪獸這種目標而言,這也是所有槍支槍械的共同缺點,畢竟它們被製造出來的唯一目的就是殺人。至少對付非人類的怪獸這種事情,不會出現下設計者的任務清單上。

  

第六十章 痛定思痛(1)


  其實吳  自家心裡跟明鏡一樣,弄得他險死還生,不是這些槍械的錯,而是他這個武器使用者的疏失。甭管啥樣的牛人,攥著一把指甲刀去宰牛,落下個費力不討好的下場,那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雖說在這個世界上,吃了一百個豆還不嫌腥的偏執狂,為數不少,可吳  不屬於此類彪悍猛人。在連續吃了幾回悶虧以後,他開始反省自己的失誤,傷勢未曾徹底痊愈,吳  就急吼吼地把改進武器裝備性能提到了日程上考慮。

  老話說得好,天塌下來,也有高個子頂著。在桃花源的倖存者眼中,堪稱多面手的吳  自然是無可爭議的高個子,但他也有頂不住的時候。

  第一次的小型怪獸群體突襲,吳  處理迅速,等眾人到場時只剩下看熱鬧的份了。這頭大家伙來襲的情形則大不相同,撞毀冰牆的那個火爆場面,以及其後吳  隨機應變大翻盤的整個過程,著實叫倖存者們好好體驗了一把心跳坐過山車的刺激。即便起初倖存者們還沒意識到現有的武器威力太低,難以應付怪獸襲擊。等到了第二次,目睹了吳  冒著生命危險以極端手段填平武器性能缺陷的鴻溝,相信不是睜眼瞎,誰都看得出這個問題不僅棘手,而且是異常迫切了。

  古人說︰知難行易,知易行難。許多紛繁複雜的事情,要找出正確解決問題的方法不容易,捅破了窗戶紙,真正做起來就簡單了。只不過大千世界包羅萬象,並非一切事情都能照此辦理,某些事情知道容易,做起來難如登天。

  武器不管用怎么辦?答案似乎很簡單,找到或者製造出更大威力武器。已然意識到的危機存在,解決這個危機的辦法似乎十分明了,奈何實際做起來難度卻叫人為之望而卻步,就是知易行難的典型範例了。

  周晨一邊思考著吳  的提議可行性,一邊用手指無意識地玩弄著鬢角留長了許多的秀發,說道︰

  “嗯,那你的意思是需要重武器?這話在理,不過咱們困在山洞裡寸步難行,去哪找武器?外面的天氣狀況多惡劣,相信我不說大家也清楚。地上的積雪有幾公丈濃,雖說雪層表面已經硬化了,可是穩定性不好,重物壓在上面很容易發生雪崩,出去太危險了。即使我們的運氣好能找到重武器,沒有交通工具靠人力也不可能把那些笨重的鐵家伙弄回來吧﹗”

  不愧是當了許久部門經理的領導者,周晨的分析思路條理清晰,當她將外出的困難和各種可能作了一個大致推測。倖存者們紛紛表示贊同,隨後眾人又將目光移向吳  ,人們想要聽聽他的計畫又如何。感受到左右人等投來的殷切目光,吳  呵呵一笑,說道︰

  “嗯﹗周晨說的這些我都清楚,你們不用擔心,我是不會蠻干的。事情既然已經出了,不趕快解決這個難題,早晚咱們還得再摔進這個坑裡,再拖下去不是辦法。”

  孫萌雖說涉世不深,可是她跟吳  接觸得多了,也比較了解他的脾氣稟性,曉得吳  不會無的放矢。她的眼珠當即開始滴溜亂轉起來,終於忍不住插言說道︰

  “喂,你到底想說什麼?別兜圈子,直說好了。”

  講話到了一半突然被打斷,滿心不悅的吳  狠狠瞪了孫萌一眼,然後露出一個充滿神祕感的笑容,一字一句地說道︰

  “從外面得不到的東西,不代表自己動手也弄不出來,求人不如求己呀﹗”

  語不驚人死不休。吳  擲地有聲的發言,不由得令在場的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話是沒錯,難道自己動手就能造出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嗎?難不成是讓我們大煉鋼鐵?倖存者們一時間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說法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桃花源倖存者們賴以棲身的這一連串山洞,全部由是人工開鑿而成,不是天然形成的洞窟。複雜的山洞系統是經由早期金礦採掘後廢棄的巷道改造而成,平均深入到花崗岩山體內也有數公引。在縱橫交錯的地下隧道之上覆蓋著數公引的花崗岩岩層,當量低一些的核彈都未見得能穿透這層烏龜殼。按道理說,如此堅固的自然屏障阻隔猛獸入侵是易如反掌的事情。直到目前為止,倖存者們所發現的薄弱環節僅限於那條通向觀景台的隧道。

  在核冬天開始之前,觀景台距離地面有將近四公丈的垂直高度,刀劈斧鑿般陡峭的岩壁本身就是最好的防護措施。奈何,如今被濃濃的積雪掩埋得幾乎與雪層表面平齊了,不要說是怪獸,常人一邁步就能直接進來。偏巧觀景台洞口沒有任何遮攔,對於那些外來入侵者來說,簡直是一塊毫無抵抗能力,唾手可得的肥肉。

  一個水桶裝水的多少是由最短的那根板子決定的。如今的事實顯而易見,無遮無攔的洞口正是一塊要命的短板,隨時可能要了桃花源倖存者們的小命。

  憑著吳  業餘軍事愛好者眼光來分析,通風口和煙囪之類地點如何設防尚待考慮,守住觀景台洞口才是重中之重。只要扼守住這個薄弱環節,至少那些體型巨大的猛獸進不來,現有槍支應付小型怪獸不會很困難。前次吳  力主在洞口修築冰牆,也是出於這樣這個理由。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吳  從未想過會遭遇這種體形堪比史前怪獸的訪客。當時在他的設想中,憑借濃實堅固的冰牆限制行動機敏的小型獸類是綽綽有余的。然而,殘酷無情的現實回手給了撥弄著小算盤的吳  重重地一記耳光,直扇得他一陣耳聾眼花。

  ps︰不好意思更新晚了,早上樓下突然維修電力線路,停了一天電。11點之前還有一章,不會跳票的。
作者: mokeyx    時間: 2009-9-10 07:30 AM

第六十一章 痛定思痛(2)


  實踐證明了重點防禦的思路沒有大的失誤,可惜人們低估了入侵者的攻擊性和體積。寄予了濃望的冰牆被巨獸輕易摧毀,吳  自己也差點丟掉性命,這些都是他考慮不周引發的後患。痛定思痛,倖存者們一致認為解決提升安全性是首要問題刻不容緩。目前需要的武器不必追求性能全面,只要殺傷力夠大就一切ok。按照吳  提出的新防禦計畫設想,把武器固定在洞口,第一要確保威力足夠大,為了第一個目標可以放棄機動性和防禦力,這就是新武器方案核心內容。

  面對著人們的質疑眼神,吳  神情泰然自若地說道︰

  “大家放心,你們把這件事交給我,包管萬無一失。”

  在場的其他人不願意打擊吳  的積極性,畢竟他不久之前剛為大家流過血,不少人對這個計畫不以為然,只是考慮到吳  的感受沒出聲反對罷了。

  吳  在當眾放出豪言壯語之後,罔顧自己身體剛康復,迫不及待地扎進了倉庫裡。按原計畫,桃花源景區將在開春後啟動二期工程建設,五一黃金周開始接待遊客。為此儲存了數量驚人的建材,預備用於二期工程,誰也說不清楚那些黑洞洞的倉庫裡到底儲存著多少東西。反正物資是夠多,也就意味著選擇餘地更大。前後忙活了幾天時間,吳  在眾多原材料中經過一番挑挑比對,截取下一根長度為六米,內徑十二公分的高強度無縫鋼管。

  這種高強度的鋼管是風力發電站增建項目的重要建材,管壁相當濃實且光滑,用來改造成炮管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書到用時方恨少。早先光是在腦子裡想像,吳  沒覺得造出一門土炮是多么困難的事情,待得實際上手他才發覺,天底下的事情果然是看花容易繡花難哪﹗

  各式各樣事先做夢也想不到的問題一股腦地冒了出來。前面吳  已經把海口誇下,話都說滿了,他不能接受半途而廢的結果。於是乎,只得拿出了沒有困難,創造困難也得上的大無畏精神準備跟這項大工程死磕到底。直到半個月後,某天清晨,吳  向各位拭目以待的觀眾們隆重推介出了他的最新傑作。隨著覆蓋在這個龐大物件上面的防水帆布被揭去,一尊閃爍著銀白色金屬光澤的管狀物體,此時羞答答地露出了真容。

  “呃……這個東西好丑啊﹗是啊﹗樣子真難看﹗模樣挺怪的,好像是古董誒﹗”

  女士們憑著自己的經驗,第一印象給了吳  的這件作品負分,因為這東西的外形太過醜陋古怪。前面這幾位美女給出的評價還算替吳  留了面子,孫萌就一點客氣沒有了,她哼了一聲,滿是不屑地指摘說道︰

  “你從哪弄來的這根下水道管子?”

  揭幕後,吳  正在滿心喜悅地撫摸著這門凝結心血結晶的土炮,乍一聞聽這些來自觀眾的評價言語,當即被雷得外焦裡嫩,他的尷尬笑容凝固在臉上別提多詭異,些微成就感隨之煙消雲散。

  要說作為手工製造的山寨貨,這門土炮在使用性能方面算是過去,只是賣相方面稍微慘了點。按照周晨最具客觀性的總結觀點,這根本不是大砲,分明是個發育不良的葫蘆。四下裡傳來的批評之聲不絕於耳,吳  在斬獲了一堆白眼之後,只得寄予無限同情地拍了拍身邊這門沈默大砲的冰冷身管,替它哀悼明珠暗投的悲慘命運。

  女人們這種生物似乎是和傳說中那些愛好亮閃閃小玩意的巨龍,存在著某種詭異血緣關係,她們永遠也理解不了,什麼叫作內涵比外表更重要。

  當然,拋開了吳  那種孩子永遠都是自家好的偏倚心理,平心而論,實在不能怪女人們不喜歡吳  的這件作品,這玩意的確太背離主流審美情趣太遠。這門廣受惡評的土炮,同時兼具了傻、大、黑、粗,四大殺手級審美要素。口徑為十二公分,型式是後粗前細,好似一把放大了許多倍錐子的土炮。無疑具有著極其濃郁的超現實主義藝術風格,尋常人的審美觀只怕難以鑑賞出其中隱含的抽象美感。只是話又說回來,武器就不是供人鑑賞的藝術品,好用即可,再丑再怪那也是無所謂的枝節問題。

  譬如說世界超霸曾經裝備綽號“疣豬”的A10攻擊機,儘管外形難看成那德行,而且機炮的貧鈾彈藥經常害得駕駛員患上睪丸癌,最後為了保全性命,不得不引刀成一快,天之驕子直接改練了葵花寶典,可也不妨礙這頭“疣豬”成為一代坦克殺手啊﹗

  如今土炮粗笨的炮身底座被固定在鋼筋混凝土構建的工事裡,透過兩條圓弧形鋼軌,能夠實現角度有限的橫向移動。至於炮口的高低調節,就全得仰仗底下那兩台千斤頂改造而成的液壓裝置了。

  外觀粗陋姑且不論,這門炮的技術含量在專業人士眼中也不值一曬。好在模樣雖然粗陋,到底是採用後膛裝藥模式,總算比前膛炮的技術先進了那麼一點點。粗大砲管的後方是一個型式異常怪異的全螺紋線炮尾。這玩意的閉鎖性能還不錯,可惜的是裝填發射藥包之後,再要擰緊一次,即便是吳  這樣身強力壯的大男人也得花兩分鐘左右的時間。

  土炮的發射藥是取自複裝民用獵槍彈的無煙火藥。吳  經過仔細研究之後,不得已偷偷取來賓館的備用真絲窗簾作為發射藥包的外包裝材料。使用絲綢的理由很簡單,蛋白質成分的絲綢燃燒後不會在炮膛裡殘留太多渣滓,在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之前,這是唯一可用的方案。

  可是這些絲綢是女人們的心頭肉,吳  私下裡挪用的事情壓根沒敢跟她們打聲招呼,至今她們還蒙在鼓裡,不曉得自己預定的夏裝布料已經成了軍需品。

  雖說溫室種植園裡有桑基魚塘的項目,放養的家蠶數目也不少,眼下一來沒有現成的紡織機械,二來也沒人懂得手工繅絲織布的技藝,再多的生絲也變不成華美的絲綢。由此可知,真絲窗簾的確是一種緊缺物資,怨不得女人們看得自家眼珠一樣寶貝。假如她們未來的某一天突然發現了某人陽奉陰違的小人行徑……這個明知故犯的家伙還是自求多福吧﹗

  ps︰終於趕上了,早晨不更,這個是天災啊﹗

  

第六十二章 痛定思痛(3)


  那種供民用獵槍子彈複裝的無煙火藥,使用效果不是很令人滿意,但是勝在儲備充裕,總算強過使用老掉牙的黑火藥。

  說到砲彈就更遜了,圓錐形彈頭製造難度太大,只能上馬鑄鐵實心彈、鐵殼鏈彈和同樣叫人無語的鐵殼葡萄彈。須知,別管是多古老的開花彈也不能省卻延時引爆。吳  很有自知之明,他那三腳貓手藝無法攻克如此尖端的科技,獻丑不如藏拙了。幼年喪親流落街頭,中途輟學下海,吳  的謀生本事是從社會上學到的。最遺憾的事情,莫過於沒有得到機會去傳說中的青海化隆黑作坊,好好深造一下民用機械產品的製造技術,土炮研製工作中因陋就簡的成分太多了點。不得已而之下,造出了這么個具有十九世紀先進水準的重型土炮。

  想要一個外行軍迷搞出具有一定技術含量的重武器,老實說,難度實在不亞於教會老母豬上樹。

  儘管土炮的樣子丑了一點,技術含量也低了些,不過大砲畢竟是大砲,威力決不含糊。大砲和以殺人為目標的槍械絕不在一個檔次,大砲好歹是屬於攻城武器家族的一員,誰的身子骨能跟城牆比結實?其貌不揚的土炮也不像外表看起來這么衰。依據資料,口徑十二公分,無煙火藥發射的大砲,足以擊穿濃度在三米以上的三合土工事。可想而知,血肉之軀都是無福消受如此強悍的打擊力。除非來犯者是傳說中的變異蜥蜴哥斯拉,或者是金剛那種神話級數的大怪獸,否則只要挨上一炮,甭管它是刀槍不入也好,皮糙肉濃也罷,鐵定都得玩完。

  如今利器在手,下回再有什麼山貓野獸前來拜訪,小個的不妨上散彈招呼,大個的直接用實心彈。包管是來一個死一個,來兩個死一雙。桃花源的倖存者們也不必整日愁眉苦臉,苦於無力招架這些披毛戴角的惡客。

  吳  請來眾人參觀完工的炮台,豈料斬獲了一堆冷嘲熱諷。一番思索之後,很是不忿地決定讓大伙好好見識這門大砲的真正威力,事實勝於雄辯嘛﹗

  賣相欠佳的大砲其實早已裝填完畢,吳  不太放心地來到炮尾部位檢查閉鎖裝置和擊發裝置。瞧著吳  那一臉嚴肅認真勁,嘻嘻哈哈的觀眾們也難得地正經起來。距離最近的許芸芸好奇地湊近到吳  身側,俯身觀察著他的動作,不無好奇地說道︰

  “喂,你是要開一炮試試嗎?”

  聽到了許芸芸的提問,吳  轉頭看了她一眼,只是一笑沒言語,不過他手上的動作沒停頓下來。這次開炮射擊的靶子是現成的,上次那頭被吳  窮鼠咬貓引爆背包裡的彈藥,最終炸掉了大半個腦殼的熊形怪獸,事後被女人們洩憤似的剝掉了大部分的完好毛皮。如今那具血肉模糊的殘屍就橫臥在靠近觀景台洞口的位置上。那個被凍成了血肉模糊地一坨屍骸,正好拿來當試射的目標。

  費力地轉動著搖把,吳  調低炮口透過準星測量了彈道,確信對準了巨獸的屍骸,發射之前他直起身鄭重其事地說道︰

  “嗯,大家注意了,把耳朵堵起來,嘴巴也要張開。對,再大一點。”

  任何事物到了極致就會出現由量變發展到質變的轉化。噪音足夠大,那也是會吵死人的,何況在山洞這樣一個近乎於完全封閉的環境當中,火炮發射產生的巨大轟鳴持續回蕩,噪音問題就會變得致命,嚴重時導致死亡也不是聳人聽聞的說法。吳  自然不希望看到出現那種悲劇,確定了所有人都乖乖照辦之後,他也動手在自家耳朵裡塞上棉花團,然後型式可笑地張大了嘴巴,吳  這才小心翼翼地伸手一拽炮尾位置垂下的那根拉火繩。

  “咚……轟隆……”

  隨著拉火繩牽動了炮閂,一瞬間由黑洞洞的土炮炮口前方掀起了橘紅色的熾熱暴風。隨即,閃耀的火光將周遭照得一片雪亮,使人不敢逼視。在同一時間,大砲射擊產生的強勁後座力令岩石地面為之顫抖。隨即,一顆個頭比椰子略大的砲彈以迅雷不及掩耳呼嘯飛出,正中幾公丈外的巨獸殘骸。伴隨一聲猶如堅冰破碎又似是撕裂布匹的怪響,這顆實心鐵彈像是筷子捅破報紙一樣,輕而易舉地穿透了凍得極為堅硬的巨獸屍骸。

  在穿透屍體以後,砲彈又繼續飛向洞外的冰天雪地,眨眼之間便已不見蹤影,天曉得最後這一炮轟到那裡去了。

  隆隆的余音縈繞不散,跟繞梁三日的美妙一點都不搭界。勉強說起來,倒是很像那種將音響低音炮開到極限音量的瘋狂迪廳。待得倖存者們從火炮發威的震撼狀態中慢慢緩過神來,大家恍然發覺那具巨獸殘骸已被看似毫無技術含量的砲彈摧殘得四分五裂。這具歷經多日寒風洗禮,凍得連利刃都難以傷損的屍骸,此時化作了無數碎屑在隧道裡四下橫飛,不停地撞擊著洞壁。細碎的骨肉冰碴掉落時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持續了許久才逐漸平息下來。

  瞇起杏核般的一雙美眸,周晨打量著吳  露出得色的面龐,說道︰

  “這東西好像比看上去,要稍微管用一點。”

  聞聲,吳  滿意地笑了笑,雙臂較力費勁地擰動了炮尾的螺紋閉鎖裝置,花了將近一分鐘時間弄開了炮膛。無煙火藥少有殘渣殘留,可是燃燒以後多少是要產生些灰燼的,尤其是這種民用級別的玩意,無法跟正規軍品相比擬。吳  掄起了一根沾滿機油的拖把在炮膛裡來回捅了幾下,清理掉殘餘灰燼殘渣,緊接著從彈藥箱裡摸出一顆外殼包著一圈紅銅條的球形砲彈。這次重新裝填的砲彈不是對付單體目標最有效的實心彈,而是一枚鐵殼葡萄彈。

  

第六十三章 痛定思痛(4)


  如果用所有人都能聽懂的語言來描述,葡萄彈的架構類似於超市裡常見的豆子罐頭,外面一層薄鐵殼包裹著內裡為數眾多的小彈丸。這種砲彈既能打大目標也能打小目標,總體命中機率比實心彈高得多。考慮到未來炮手的業餘程度,選擇這個品種更保險一些。吳  將纏繞在砲彈表面的紅銅條對準了膛線,謹慎而迅速地完成了整個再裝填過程。裝填上發射藥包,更換了底火,旋轉擰緊炮尾的閉鎖裝置恢復到待擊發狀態。

  “天哪﹗這速度也太慢了,這么長時間,黃花菜都涼了。”

  難得在一群外行中間聽到有人提出正確意見,吳  沖著自覺失言的陸小雅豎起了拇指,稱揚說道︰

  “對,這個毛病我也挺擔心,後膛炮要閉鎖嚴密,按我的手藝只能做到這樣了。本來是想多弄幾門大砲擺在這裡,考慮到瞄準和估算彈道也是技術活,裝填彈藥也不是你們的體力能夠勝任的,裡外也是我一個人忙活,弄再多也是擺設。來,大伙往洞口那邊看……”

  順著吳  所指的這個方向,倖存者們借著洞口透射進來的昏暗光線,在入口附近發現那裡多了些黑乎乎的東西。仔細看來,在洞壁兩側依次排列著幾個高度在六十公分左右,模樣挺古怪的扁平金屬箱。

  一頭霧水的女人們是怎么也瞧不出吳  這時弄得是啥名堂,人生閱歷豐富的老和尚了空猛地瞪大了雙眼,瞧了半天之後他臉色陰沈下來,合十說道︰

  “阿彌陀佛﹗施主的手段真是太凶險了。”

  熟悉吳  的人都清楚,雖然他不會為了小事斤斤計較,骨子裡也不是個好說話的人。吳  始終認為眼前的這些幫不上忙,只能拖後腿的同伴不可能看穿自己的佈置,不曾料到老和尚了空獨具慧眼瞧出了其中端倪。在感到詫異之余,吳  忍不住多看了老和尚兩眼。當最初的那一剎那驚駭過後,老和尚了空重又恢復到了往日那種古井不波的安定慈祥神態,好像剛剛的話跟他一點瓜葛都沒有。

  “喂,你別賣關子了,那些鐵箱子到底是什麼玩意?”

  孫萌是個天生的好奇寶寶,她和吳  混得很熟,絲毫不見外跑到了吳  跟前,翹起了腳尖伸手拍著他的額頭。被孫萌打斷思路,吳  沒有任何惱火的表示,平鋪直述地說道︰

  “哦﹗這是串聯式反步兵地雷,每個箱子裡裝著三公斤左右高爆炸藥,余下的空間填滿了報廢滾珠、鐵片和石塊。只要接通電源引爆,在前方一公引的扇形區域,任何比耗子個頭大的東西都別想活下來。”

  這一番殺氣騰騰的介紹詞從吳  嘴裡講出來,即便他的語氣平淡得如白開水。不知為何,聽眾們都覺得自己的後脖子隱隱冒涼氣。吳  似乎嫌這種刺激得來得不夠多,又補充說道︰

  “瞧見沒,這邊的一組三個電閘就是地雷的控制開關,拉下一個電閘,正好炸掉一排,總共能炸三次。我倒是很樂意瞧瞧,什麼東西能頂住這樣的火力橫掃。你們要是覺得這樣不夠勁爆,就得輪到這個大家伙出馬了。”

  說罷,吳  抬手伸手拍了拍身側的土炮,讓人覺得這是一位敦濃老實的雜貨店頭家在跟自家熟諳的顧客們閑聊說起庫房裡的存貨。

  狡兔三窟,方能得免一死。土炮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威力,洞口佈置的幾組電發雷也是要命的狠辣玩意,不過從洞口到炮位之間僅有不到一公引的直線距離。早先聳立在洞口的那堵冰牆,前些時候在巨獸來犯事件中徹底被毀。人們憂心吳  的傷勢,當時急於送他去急救,修復冰牆的事情拋在了腦後。下次來襲的野獸若是近似於非洲獵豹那樣的速度型選手,只怕根本來不及引爆地雷和開炮,守在炮位上的人就先進了它們的腸胃。

  如此淺顯的道理無需高深智慧才能理解,就連郝敏這種平素裡性格大大咧咧,跟吳  勾肩搭背都不避諱的粗線條女生也察覺到了其中不妥,嘟嘟囔囔地說道︰

  “話說是不錯,真有你講得那麼保險嗎?”

  吳  不會否認所有人都能看清楚的隱患,一味狡辯只會讓人瞧不起,他笑著一指頭頂,說道︰

  “呵呵呵呵,來,大家抬頭往上看。”

  核冬天仍在持續著施加淫威,洞外的天色即便到了正午時分,依然晦暗得如同正常時節日暮黃昏的景象。在通常情況下,洞內的照明只能仰仗著那幾盞安放高度不超過人類身高的節能燈。由於光源的位置偏低,要看清楚高處的細節就不易了。沿著吳  所指的方向,倖存者們仰起頭打量了好一會,好不容易在洞頂上方發現了一張有意被塗成了黑色的大網。

  滿懷自信地望著頭頂的大網,吳  笑容燦爛依舊,說道︰

  “這是一千伏的高壓電網。哦,你們別怕,平時是不通電的,得先打開我身後的這道總閘,再開了左手邊的電閘才能接通電源。只要電網落下來,不管誰在下面都會立刻被罩住,就算電不死也能爭取到瞄準開炮的時間。”

  親手擰緊了每一根螺絲,認真檢查過每一個焊點,吳  當然有理由對自己的作品滿懷信心,但這不表示別人也跟他抱著同樣的自信。聽完了吳  的介紹,周晨因近來缺少陽光照射變得更為白皙的手指輕輕揉著額角,不無憂慮地看了吳  一眼,說道︰

  “……萬一傷到了自己人,那可怎么好?”

  常言道︰水火無情,刀槍無眼,何況陷阱是學不會區分辨別目標敵我的。天曉得到時候倒在陷阱裡的,究竟是自己人還是入侵者。須知,太多理論上完美的計畫,最終被實踐證明弄巧成拙的,前車之鑒不遠哪﹗
作者: mokeyx    時間: 2009-9-10 07:31 AM

第六十四章 痛定思痛(5)


  當吳  的視線從在場諸人神色各異的臉上掃過時,他從眾人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安和疑惑,卻忽然大笑起來,說道︰

  “哈哈哈哈,你們真以為我想不到這個嗎?那好,咱們來算算吧﹗從搬到山洞這幾個月,到底誰沒事往這個死冷的洞口來過?嗯,扣掉孫萌這小丫頭和我之外,好像周晨來過一次,除此之外還有誰呢?我說得沒錯吧?既然大家平常沒事都不會過來,那你們又在怕什麼?”

  率先提出疑問的周晨此時也被吳  的反問搞得啞口無言,雖然她仍然覺得這些陷阱的危險性太高,可是其他人已經被吳  說服了。周晨眼見得自己的觀點獨木難支,只好苦笑著搖頭作罷。在旁邊的孫萌試探著摸了摸土炮仍在散發著熱量的粗大砲管,笑著說道︰

  “嗯,這回終於能睡個安穩覺了。”

  .................................................................

  “喂,你好,我是桃花源的吳  。聽到請回話,聽到請回話”

  在時隔了數月之後,吳  終於有機會再度開啟這部使用老式電子管的無線電台,調到約定頻率開始呼叫起來。在音箱響起的沙沙地背景雜音中,忽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大叫著說道︰

  “哎呀,你小子等著,千萬別下線。老大……老大……一直潛水不說話的那個廢柴,他終於露頭了﹗”

    ﹗如果吳  正在照鏡子的話,那麼他能看到自己的表情,恐怕用暴汗來形容,估計是找不到更合適的形容詞了。若是換作不太熟識的人敢這么跟吳  講話,鐵定會被打入黑名單從此成為拒絕往來戶。透過一段時間瞎聊天,吳  熟悉了宋嶸的脾氣稟性,當下也只能是苦笑了兩聲了事。宋嶸是什麼人,那是拿著港漫當人生教科書的深度癡迷份子,平常爆個粗口什麼的,根本是小兒科。

  若是興致來時,宋嶸會跟突然發神經一樣,不管時間、場合,附近有人沒人,大聲地口白一段諸如什麼,“口胡,強者的宿命就是逆天呀﹗桀桀,你這廢柴注定要被我轟殺﹗要敗我,你還未夠班﹗”之類傳說中的強者語,讓不明真相的人聽了,那才真叫一個五雷轟頂呢﹗

  吳  耐心等候了片刻,如願聽到音箱裡傳來了一陣吱吱啦啦的怪響,隨後趙縵雄那一貫慢條斯理的聲音略顯失真地傳來,滿是怨氣地說道︰

  “我說吳老弟,你可是太不夠意思了。一聲不吭就消失這么長時間,害得我替你擔心上火的,該不是被哪個風騷女人拴在床頭,樂不思蜀了吧?哈哈哈哈……”

  當男人聚在一起適當地講點葷笑話能快速拉進彼此間的心理距離,趙縵雄深諳與人交往之道,儘管嘴上說的是問罪,實則調侃意味更濃。雙方一起大笑了一陣子,吳  這才界面說道︰

  “呵呵呵呵,這件事說來話長,上次的事情失約了,真是抱歉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回要不是我的人品好,恐怕是這輩子都沒機會再跟老兄你聊天了。”

  “哦?吳老弟,你這話是從哪說起呀?”

  聽到吳  彷如心有余悸的誇張說辭,趙縵雄的心蒙蒂往下一沉,不過即便急得小貓抓一樣難受,他依然保持著一副高姿態沒有主動發問,而是期待吳  自行解開謎底。當聽到了對方有吐口的意思,趙縵雄當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隨著吳  敘述了一遍巨獸來襲的經過,趙縵雄也陷入了沈思之中。整個事件過程,吳  講得雖然仔細,也刻意忽略了某些細節,譬如桃花源使用武器等核心情報,全都輕輕一筆帶過。

  隱隱感覺到吳  的謹慎態度,趙縵雄也不以為意。大家都是摸著石頭過河,如今這個世道,當真再多小心也不嫌多。他沉吟了一下,說道︰

  “沒想到竟然有這么厲害的大家伙﹗嘶,輻射變異,這也……未免太快了吧﹗要不然是生化怪獸?說起來,我這裡最近也出了點狀況,不少人出去外頭找吃的,就莫名其妙地不見了人影。難不成他們也……我說吳老弟呀﹗幫人幫到底,多少介紹一下經驗吧﹗”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近來這段日子,趙縵雄已然是愁得直掉頭髮了,光禿禿的腦袋眼看著就要靠地方支援中央了。正如他對吳  所說的那樣,近期外出尋找食物和取暖木料的倖存者,差不多平均每隔兩、三天時間就會失蹤掉那麼一、兩個人。起初,趙縵雄也沒太當回事,這種時候失蹤人口算不了什麼大事。如今這個核戰後的殘破世界,隨處都是危險劑量的殘餘輻射和搖搖欲墜的建築廢墟,甭說別的危險,單單外出就是一項高風險活動。

  靠近那些危險地帶活動,漫說是失蹤幾個人,碰見廢墟倒塌之類災難,再多人填進去也不稀奇。然而,隨著時間推移,這種事態的發展愈發令人感到莫名的驚悚。

  失蹤人口的數量與日俱增,趙縵雄心裡也禁不住開始打鼓,於是他吩咐手下留意探察前些時候失蹤者的去向,並且多次派人專程前尋找。只不過人派了,找也找了,行動的成果也很簡單,一無所獲。

  毫無疑問,現下的世界遠比原先的那個世界更危險,也更難以琢磨,可是最叫趙縵雄頭疼的問題卻是這些失蹤者一個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當遠在萬裡之外的吳  談到不明來歷的怪獸襲擊事件,登時引起趙縵雄的警覺和聯想。那些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一系列離奇失蹤事件,導致外出人員頻頻失蹤的元凶,是否也是一群潛伏在黑暗未知世界中的兇殘猛獸?故此,趙縵雄竭力要求吳  介紹一下經驗教訓。

  事不關心,關心則亂。趙縵雄的複雜心情完全是可以理解的,只不過談到介紹經驗這件事實在沒什麼好顯擺的,因此吳  沈默了許久都沒吭聲,他也頭疼啊﹗

  ps︰本書到今天為止就上傳整一月了,存稿消耗近半,螃蟹俺也終於可以松一口氣。不管這本書是騾子是馬,反正已經牽出來遛了一圈,讓大家看了看熱鬧,總歸是有個答案了。從九月一日起改為每天一更,更新時間定在早晨。如果有什麼變化,我會另行告知大家的。感謝書友們對螃蟹的支援,謝謝。

  

第六十五章 痛定思痛(6)


  桃花源景區目前取得的那點自主研發武備的成績,無非是倚仗著過去攢下的底子夠濃實取材方便快捷。

  論及實際的動手能力,吳  在造槍造炮這方面的本事,那可遠趕不上他的廚藝水準高超。即便是那門代表了十九世紀軍事科技發展水準的土炮,若是沒了現成的無縫鋼管和電焊等加工設備,最後造出來的成品,技術水準還得再倒退上幾個世紀才行。

  獻丑不如藏拙的這點淺易道理,吳  怎么說混跡社會多年,豈會不明白。奈何在趙縵雄的誠意太大,此刻他的言辭之懇切,幾乎要令聞者落淚,吳  難以推卻。雖說他很有自知之明地一再推辭,直至坦誠剖白講自己的水準只能算小白。奈何趙縵雄是鐵了心,認準吳  是敝帚自珍,不肯將訣竅輕易傳授於人。在趙縵雄頗具技巧性的言語擠兌之下,弄得吳  是左右為難。見實在磨不過趙縵雄,吳  也只好硬著頭皮將造土炮,以及自製反步兵地雷的過程簡單介紹了一番。

  製造武器的各種技術細節,吳  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所以講得語焉不詳。這一番介紹若是落在外行耳朵裡,定然是一片茫然,趙縵雄卻聽得一副眉飛色舞的樣子,顯是已品出了個中三昧。

  別看廢品收購這個行當不大起眼,緊密的關聯上下遊行業卻不少。平日裡也少不得和鋼鐵廠、有色金屬加工廠之類的大小企業維持頻繁的生意往來。更別提偶然間收到些什麼報廢砲彈、炸彈之類犯忌的危險品,只要不是倒霉到立刻被人下黑手捅到到局子裡,大多時候也是頭家們找人私下裡拆毀回爐了事,所以廢品販子們擺弄武器彈藥這種事,實在算不上新聞,業內人士都心中有數。

  從前趙縵雄經手來路不明的燙手山芋時,說不得也要趁著夜深人靜,偷偷摸摸地叫上親信干些動手回爐泯滅證據的勾當,也好免去被警方順藤摸瓜追索的麻煩。多年實踐經驗累積下來,趙縵雄對金屬加工是內行得很,類似地條鋼那樣缺乏技術含量的玩意,他根本瞧不上眼。

  從事廢品行業的豐濃資歷,使得趙縵雄擁有遠超常人的知識儲備和經驗累積,不過當聽完吳  的介紹之後,他那張圓滾滾的胖臉也抽成了一副苦瓜樣。趙縵雄急得滿手都是汗水,死死攥著話筒說道︰

  “吳老弟,要廢墟裡刨點廢銅爛鐵這事不難,可我手頭最好的燃料也就是木炭,連個焦炭都沒有啊﹗要融掉金屬改鑄大砲……哎喲,這可難了。唉,算了,算了,這些煩心事還是我自己想辦法解決,不麻煩你了,今天咱們先不說這個。既然老弟你很長時間沒開電台,想必最近發生的一樁大新聞也一定不曉得吧﹗”

  在如今這個全人類都處於核冬天的酷烈威勢下,苟延殘喘的倖存者們不得不蜷縮著在這個愈發冷酷的世界裡求生。世界各地的倖存者群體被嚴酷的自然環境所阻隔,幾乎又退回了石器時代。要說如今與遠古時代的惟一差別,也就在於那些擁有無線電通訊能力的倖存者群體。儘管電台的保有量相對不多,但這些零散分佈在窮鄉僻壤間的無線電愛好者們,在艱難求生度日之余,大家相互交流生存經驗和交換有價值的情報,成為了這個衣冠文物敗落的時代裡最為時尚的潮流之一。

  聽到趙縵雄故弄玄虛的話語,吳  的確有些驚詫,遲疑了一下,說道︰

  “大新聞?什麼樣的新聞才算大?難不成是米國政府從核掩體裡爬出來,宣佈要推進全人類的民主自由進程?要不然火星人派飛碟來要對地球人提供人道主義援助?”

  吳  的一番調侃言辭,當即讓手握著麥克風的趙縵雄狠狠一拍大腿,他的那張胖臉笑得快抽筋了,擦著笑出來的眼淚說道︰

  “哎呀,吳老弟你真是風趣呀﹗不去說相聲,太屈才了,可惜猜得都不對。是這樣的,澳洲內陸有一個兩千多人口的小鎮沒被核彈毀掉。大概在十天前,那些澳洲人不知怎么就鼓弄好了無線電台,他們傳消息出來,歡迎一切倖存者到他們那裡去。md,這些家伙真是狗屎運。唉,要是咱們也有這種狗屎運就好了。”

  獲悉這樣一則大新聞,吳  半晌沒吭氣。趙縵雄一聲不經意的感嘆,重又勾起了吳  對在核戰爆發翌日,他所目睹的那些並未遭到核打擊便已空無一人空曠城鎮的巨大疑團。人的天資固然有高有低,先天亦有上智下愚之別,不過吳  自問不算是最蠢的那一類。儘管沒跟絕頂聰明沾邊,僅僅中等而已。既然如此,他想破腦袋都無解的難題,普通人估計也難以找到答案,還是別傷這個腦筋為好。

  想到這些完全沒有頭緒的難題,吳  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改口說道︰

  “呃……是個好消息,可對咱們一點用也沒有,除非那邊都是咱們親戚。”

  聞聽此言,趙縵雄會心地大笑起來,他笑得如此暢快淋漓,吳  自然曉得趙縵雄為什麼如此開心也一同笑了起來。大家無非是籍此宣洩一下壓力,畢竟平時有許多話憋在心裡,身為一名領導者,即使再難再苦也不能去跟身邊的人傾訴,那會損害領導的威權。唯有面對著八竿子打不著,處境又和較為相近的人,才能理解彼此的苦悶,將積郁的煩悶一吐為快。

  在一番開懷大笑過後,最近犯了煙癮的趙縵雄,吐掉嘴裡叼著的一根細樹枝,然後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地說道︰

  “老弟,我聽說靠近沿海一帶有不少人盤算著要造船去澳洲,你覺得這事能成嗎?”

  前段時間被迫躺在床上養病,吳  的身體行動受到局限,思惟活動一刻也沒停下來。對於未來前途,吳  無疑是進行過長時間思考的,當下便不假思索地說道︰

  “哼,難道寄人籬下的日子就好過了嗎?再說這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到了那邊又能如何?要是狀況好一點,無非是被人家當成廉價勞動力和炮灰,萬一狀況不好的話,那下場怎么樣就更難說了。”

  

第六十六章 海外音訊(1)


  西方一神教衣冠文物搶占工業革命發展先機,從此一家獨大,四下劫掠聚斂財富,近幾十年來則高舉起民主、自由的偉大旗幟。雖說這些民煮石油的道理貌似光鮮無比,乍一聽上去也偉光正得很,可究其根源卻是一伙信奉叢林法則,雙手沾滿無辜者鮮血的屠夫經歷了對鄰居們殘酷劫掠殺戮之後,慨嘆自身形象不佳,發財立品後刻意替自己蓋上的一塊遮羞布。倘若有人真心相信這種輿論宣傳理論,想必他的智商一定進入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全新境界。

  趙縵雄混跡在社會底層,見識過人心叵測,對吳  的論點心領神會,不過他想的還要更深入一層,緩緩說道︰

  “嗯,我也是這么想的。那些洋鬼子們一向都瞧不起有色人種,現下這種時候去了也未必落下什麼好結果。只是……吳老弟,你真是在東北嗎?”

  “……到現下你也不相信我說的是實話嗎?唉,那我也實在沒什麼好講了。信與不信,全由著你吧﹗”

  話剛講到一半,趙縵雄出人意表地又把矛頭轉向了吳  ,似乎疑心病仍然沒有痊愈。聞聽此言,吳  委實哭笑不得,又無法加以反駁。既然講真話你又不信,難不成還得特地編一套謊話出來嗎?當真是豈有此理。

  被人當面斥責,老油條趙縵雄一點也沒有慚愧的感覺,大大咧咧地說道︰

  “呵呵呵呵,老弟你別怪我多心,東北那一片滿打滿算,可就只有你老弟這獨一份。不知多少人跟我拍胸脯說,出了山海關往北那就是千裡冰封,包管連一個喘氣的活物都甭想瞧見。你讓我信你,真的挺難哪﹗”

  關於那些生死攸關的祕密,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超過一個人知曉的祕密,就不存在不洩密的可能。法不傳六耳的升級版本,就是讓惟一知曉祕密的人守口如瓶把祕密爛在肚子裡,干脆對誰也別說,無論親疏,無論遠近。要吳  交待老底,真不如給他把刀直接抹脖子算了。

  吳  也不想誆騙趙縵雄,於是打起了太極拳,干笑兩聲之後,說道︰

  “呵呵,這個我能理解,要不是我們情況特殊,條件得天獨濃,光是外面冷死人的鬼天氣,再多幾十條命也不夠用。對了,上次我答應把食用菌栽培技術給你們讀一遍,你那邊準備一下,現下就抄下來好吧﹗”

  老鼠拉龜,無處下手。對上吳  這一套顧左右而言其他,諸般推托手法運用堪稱爐火純青的太極絕技,饒是趙縵雄是個老奸巨猾的家伙也不免感到無處著手,當下只得悻悻地放棄了挖掘吳  老底的打算,說道︰

  “那好,你等一會,我去準備紙筆。”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在核戰後這個殘破世界,暴雪和豪雨,肆虐的洪水和瘟疫,無處不在的飢荒和輻射後遺症無時無刻不在威脅著人類倖存者的安全,真是天災人禍層出不窮。除了這些災禍以外,無一例外地不管什麼東西都緊缺。尋常地方自然比不得桃花源那種完善到了奢侈地步的基礎條件,那些僥倖逃過核彈陰影的倖存者,每天想要維持糊口都不是一樁輕而易舉的事情。

  手底下管理著一個小部落,趙縵雄的過得日子也稱得是殊為不易。上百號人每天都要吃要喝,他早晨一睜開眼睛就得首先開始琢磨,今天的飯食從何處來。

  之所以特別看重跟吳  的通訊聯繫,趙縵雄可不單純出於個人感情的原素,更重要的一點是吳  提供一些曾經很不起眼,現下卻稱得上是無價的知識,譬如說培植食用菌的技術要領。

  曾幾何時,總公司雄心勃勃地計畫打造全亞洲第一流休閑旅遊到達站。為了提升桃花源的文化品位和品牌形象,不惜工本修建了一座規模宏大的圖書館,館藏各類圖書近三十萬冊。單純以規模而論,堪比一般中小城市的公立圖書館了。原本這些書籍的命運是可以預見到的,那就是作為總公司宣傳手冊中的有益數據繼續存在下去,變成滿足那些愛好附庸風雅的客人們閒暇時與人吹噓的談資。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甚至沒等到哪怕一位客人到來,這場莫名其妙的核戰爭就突然爆發了。

  當核冬天的腳步迫近,茫茫大雪開始繽紛落下之際,桃花源景區的倖存者們被迫倉皇搬家時,沒人想過關於這些書的歸屬,誰還顧得上管這些,逃命要緊哪﹗

  在彷徨和恐懼的驅使下,倖存者們頭一個想到的是食物、藥品和日常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品,諸如被褥、廚具等等。人心皆是如此,吳  也不能免俗。當秋風掃落葉一般橫掃了保安室的武器庫房過後,他疲憊不堪地坐下來歇口氣的時候,終於在恍惚間記起了圖書館。

  吳  知道那些書很重要,可是這個火燒眉毛的當口再要動手挑選一番,非但時間不許可,人手也不夠用,惟一可行的辦法只剩下胡子眉毛一把抓了。事發倉促又缺乏嚴密組織對圖書進行有針對性的篩選,最終吳  等人七手八腳弄進山洞裡的書籍總數不到二萬冊,這也僅僅是圖書館的極小一部分。扣除那些充滿著小資情調的小說、雜誌和一般人根本看不懂的外國原文書籍,真正能稱得上有用的,不過是總數的四分之一,名副其實地滄海一粟。

  時至今日,今那座連書架都是用上好樟木為原料的奢華圖書館,業已埋在深達四十多米的積雪之下不見天日。僥倖搶救下來的這些圖書,不管看起來有用沒用也都屬於不可再生資源了。總體情況不錯的桃花源尚且如此不堪,在其他地方的狀況就更是可想而知了,漫說是什麼書籍,如今就連廢報紙也成了好東西。

  照本宣科地誦讀完食用菌種植技術全文,吳  低下頭瞧了一眼手腕上的山寨版瑞士機械表,說道︰

  “趙老兄,時間差不多了,我也該睡了,咱們明天見。”

  說罷,吳  也不等趙縵雄再嘮叨什麼,直接切斷了電源終止此次通訊聯繫。趙縵雄來不及阻止吳  的行動,他微微愣了一下,音箱裡就只剩下了無序的雜音。見狀,趙縵雄搖頭嘆息一聲,不管有什麼話等到明天再說吧﹗
作者: mokeyx    時間: 2009-9-10 07:32 AM

第六十七章 海外音訊(2)


  “老大,抄完了。”

  在趙縵雄旁邊負責代筆抄寫資料的宋嶸,此時正愁眉苦臉地看著自己手上這一疊寫滿了歪歪扭扭字跡,還有不少錯別字的a4紙,有些訕訕地開了口。趙縵雄扭頭瞧了一眼那張好似蟑螂剛剛亂爬了一通的記錄紙,當下連叱責宋嶸的精神頭都沒了,無奈地說道︰

  “用心點整理好,記得先抄一份存檔,再把資料交給底下人,聽明白沒有?”

  “是,老大。我辦事,你放心。”

  邁步走出安置無線電台的帳篷,趙縵雄仍然在思索著那些非同尋常的資訊,思考著那些未知的猛獸到底從何而來。一路上停停走走,在不知不覺間他來到了洞口附近。隨著一陣陰寒的吹過,趙縵雄打了一個寒戰,聯想到前途晦暗吉凶未卜,抬頭仰望著頭頂昏昏沉沉的陰霾天空,他忽然想起了早年曾看過的一本太監仙俠小說,不禁喃喃自語說道︰

  “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啊﹗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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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因陋就簡的健身房裡折騰出一身臭汗,再泡泡溫泉去乏,實乃人生一大享受。當吳  從浴室出來恰好聽到了開飯的音樂鈴聲響起,等來到餐廳時其他人早已就坐,餐桌上層疊的盤碗,花樣翻新的菜式,無不顯示出今天這一餐帶有某種非同尋常的意味。

  “喲,飯菜搞得很豐盛嘛﹗是誰過生日?”

  坐下之前,吳  笑瞇瞇地問了一句。周晨嫣然一笑,指著正在閉目誦經的老和尚了空,說道︰

  “今天是了空大師八十二歲大壽,我們當然要慶祝一下。”

  “哦﹗恭喜﹗恭喜﹗大師您一定能長命百歲,來,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受傷昏迷了一個多月,吳  算是在閻王爺家門口轉悠了一圈又回來了。通常來說,生死邊緣徘徊的經歷總會給人帶來一些改變,他也不能免俗。雖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不過在與人相處,吳  一貫強硬的態度確然溫和了不少,這要擱在從前他頂多跟老和尚道賀一聲,更不會如此熱情。老和尚了空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號,肅容說道︰

  “阿彌陀佛,末世劫數已至,老衲在世間多苟活幾時,也無異於生身入地獄,何來喜慶?不過諸位施主的好意,老衲心領了。”

  老和尚大煞風景的言論一出,場面頓時冷了下來。吳  濃著臉皮干笑兩聲,放下茶杯,說道︰

  “呵呵呵呵,大師您是出家人,四大皆空,看破紅塵。我們這些俗人沒那麼高覺悟,好死總不如歹活著,咱們有一天算一天唄﹗大師您作壽,怎么也得吃碗壽面,這樣我親自下廚給您弄一碗八珍素面。”

  外面核冬天淫威依舊,在桃花源山洞溫室以外,不僅天氣寒冷異常,滴水成冰絕非誇張形容,而且昏暗的世界裡還潛伏著種種未知的危險。倖存者們只能憋屈地生活在山洞裡這巴掌大的地方,沒事都恨不得多找幾個由頭慶祝一番也好排遣生活中的空虛無聊。眼見得老和尚不甚配合,其他人也不免生出意興闌珊之感。

  老和尚或許是感到了適才的發言欠妥,於是補救說道︰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該如何慶祝,老衲就聽大家的安排吧﹗”

  華夏千年以降的文化道統就是特別注重尊老敬賢的,所以上了年紀的老人家一貫倍受尊崇,普遍接受優待也是老者獨享的專利。這一點,倒是跟西方社會遵奉的女士優先原則相映成趣。戰前在西方國家諸如公共汽車等公眾場合,時不常就能看見頭白全白的老年男性主動為孫女輩年紀的年輕女孩讓座,這種禮讓是作為騎士時代遺留下的紳士風度的體現。無論是讓座者,還是接受者,大家都是同樣心安理得。

  所謂見微知著,這些小事就是東西方文化之間鴻溝的具象化體現。那些宣揚華夏衣冠文物沒有面臨著與西方衣冠文物的衝突和入侵的磚家叫獸,如果不是太天真,那就一定是別有用心了。

  依照年紀而論,老和尚了空在平均年齡不到三十歲的倖存者群體裡是屬於爺爺輩的長者。長者為尊是道統,即便他說了些叫人掃興的話,眾人還是沒跟他認真計較,在有意烘托之下,席面上的氣氛很快又變得熱烈起來。

  吳  下到廚房裡弄了半天,端著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素面跑了出來。名義上雖是素面,但這碗面的澆頭相當豐盛。香菇、木耳、金針菜、玉蘭片、蓮子、松仁等素菜常用的上等食材悉數加在澆頭裡面,再加上吳  的廚藝。這碗面不必動筷子,擺在桌上便已叫人頓覺清香撲鼻而來,不禁勾起了幾分食慾。如果在吳  早先學徒的那家星級酒店吃上這樣一碗壽面,只怕上班族很難負擔得起。

  壽面擺在眼前,老和尚念誦一段經文之後,沒有再說什麼便端著碗吃了起來。在他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變化。老和尚的神情靜如止水,使人瞧不出他究竟是喜是憂。

  忙碌過後,吳  回到自己的座位,湊近坐在旁邊的孫萌,低聲說道︰

  “我看大師最近神神道道的,知道他這些天在干什麼嗎?”

  孫萌摸著自己的發絲,冥思苦想了好一會,才回答說道︰

  “嗯,好像他每天巡邏一圈,然後就窩在房裡抄寫經文,說是要把經書留給後世什麼的。我也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

  這個回答沒有解釋清楚老和尚反常情緒的來源,吳  只好自己開動腦筋。稍後,他恍如茅塞頓開一般,拍著腦袋說道︰

  “噢,我知道了,是咱們安排做壽的事,讓大師想起死去的家人。唉,不說這些了,你好好準備一下,咱們明天要出去一趟。”

  戰前陪著領導們去雪緣寺上香,吳  依稀記得曾聽一些好事者說起過。老和尚了空雖然是自幼出家皈依佛門,不過那場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的革命運動大潮他沒能幸免,照樣是被紅衛兵們拿著棒子趕出寺廟,後來好像還被迫與一名同樣還俗的尼姑結婚成家,這也是那個特殊時代的特殊現象。據說老和尚有三個子女,八十年代子女長大成人,他又重新剃度出家,恢復了僧人身分,而且貌似老和尚的家人都住在成了廢墟的蛟河……

  可想而知,若是一位耄耋老人知悉自己兒孫輩都化作灰灰,縱然豁達如老和尚,想起這些事情也開心不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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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探索之旅(1)


  事情明擺著,吳  知道眾人在無意間觸碰了老和尚的傷心處,立時就無語了。孫萌恍惚記起在閒談中聽吳  說過這件事情,當下搖了搖頭,說道︰

  “你說要出去,去哪?”

  “當然是去外面了,你好好準備吧﹗跑這一趟肯定是很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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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既然想要賺遊客的鈔票,守著蒼茫無垠的林海雪原,桃花源景區如果連滑雪這種價位已經比較大眾化的遊樂項目都沒有,實在對不起那些大把砸進去的鈔票。核冬天初期大搬家時,吳  已經第六感到這場前所未見的雪會下得非常大,為此專程跑了一趟尚未開張的滑雪俱樂部,來了一場好似秋風掃落葉般搜刮行動。將庫存的那些連外包裝都沒拆開的雪橇、滑雪板、防寒服和墨鏡等雪地運動器材直接來個卷包會,搜羅的數量之多,足夠裝備上百十來號人都有余裕。

  滑雪裝備是有了,然而截至到目前來說,除了防寒服的使用效率稍高一些,其他的器材依舊雜亂地堆在山洞角落裡乏人問津。

  目前室外的氣溫大約是零下七十度,這是最新測得的數據,雖然有些誤差,但是不會差太多。考慮到酷寒同時還伴有六級以上的大風肆虐,那麼如今外面的環境之惡劣,絕不亞於號稱生命禁區的兩極地區。身處在如此嚴酷的環境中,選擇外出活動的危險性相當高。內心忐忑的孫萌站在堆積如山的雜物前面,看著吳  費勁地抽出幾個作了記號的箱子,翻出需要用到的器材。吳  是很清楚要做什麼,被抓壯丁拉來的孫萌就不太樂意了,在旁邊嘟嘟囔囔地抱怨著。

  對於孫萌的諸多抱怨,吳  是權作不知,自顧自地說道︰

  “來,你自己選一身尺碼合適的,記得要多套幾層,這些防寒服不是為了在零下七十度的環境裡使用的。”

  華夏最近三十年來一切為了經濟發展的理念深入人心,責任感和社會道德體系,乃至於法律條文統統成了商人們攫取人生第一桶金和更多桶金的犧牲品。在如此大背景之下,商品性量每況愈下,不禁使人生出江河日下之嘆。其實這都是可以預見的,當一切向前看的政治口號變成一切向錢看的社會現實,決心將自己的某個重要臟器捐獻給狗糧生產企業的廣大國貨製造商,開始以你追我趕的態勢玩命攙雜使假,為了高額利潤不惜採取喪盡天良的種種手段,少不得也是題中應有之意。

  反正吳  對眼前這些為節約成本從國內某廠家採買的防寒服信心不足。不是崇洋媚外,而是作為一名消費者,這種要命的愛國熱情實在是一種生命難以負荷之重。對於大多數國人來說,所謂的愛國買國貨,實在是一個近似於馬尾巴穿豆腐的深刻哲學命題。唉,不提也罷﹗

  吳  的一番好意勸導沒有被孫萌接受,她氣哼哼地拋下了臃腫的防寒服,瞪大了一雙明眸,以詰問的口氣指摘說道︰

  “為什麼偏偏要選我?”

  俯身拾起了這件防寒服,吳  漫不經心地把衣服重新遞給孫萌,說道︰

  “選誰有什麼區別嗎?”

  “難道沒有嗎?”

  這場核戰爭帶給包括孫萌在內的倖存者們以巨大的心靈創傷,親人、朋友、事業和人生的一切追求與夢想,悉數在升騰的蘑菇雲中化為了鏡花水月。至少在孫萌看來,外面的那個廢墟世界就等同於地獄,除了傷痛就是悲哀,唯有躲在幽暗的山洞裡才能感覺到安全和溫暖。這也正是吳  嘲笑眾人擔心佈置在洞口的機關會傷到自己人的原因所在。大部分倖存者根本不願意再去看一眼外面的那個殘酷世界,甚至是連接近洞口這種事情,若非有絕對必要,那也是能免則免了。

  聽到了孫萌的反問,吳  貌似憨濃地笑了笑,說道︰

  “那好,起碼你在看我的時候,不至於動不動就發花癡,這個理由很充分的吧﹗”

  孫萌的年齡正處於青春叛逆期的尾聲,戰前她曾十分癡迷於重金屬搖滾樂,喜好奇裝異服的打扮。在旁人看來孫萌無疑是那種標準的前衛女孩,這不等於說她就喪失了身為女性的敏感性。為了吳  這條獨木橋,女人間暗流湧動的不和諧勢頭,她也是洞若觀火的,此刻聽聞吳  的自嘲,孫萌頓時啞然無語。倒不是說所有女人看到吳  都邁不動步,好比周晨對吳  的態度就很是冷淡,可也正因為如此,吳  不方便開口求她幫忙,免得有拖人下水的嫌疑,思來想去唯有拉來關係更為熟絡的孫萌頂缸。

  自從核戰爭以來,吳  的心從沒有安定下來,他每天夜裡都會在噩夢中驚醒,吳  能夠體會到的生存壓力,不是那些不懂行的女人們所能理解的。

  根本沒心思糾纏在男女關係上面,吳  蹲下了身整理著滑雪器具,說道︰

  “這世上有千日作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洞裡居然連著兩波怪獸摸進來,這件事太蹊蹺,我覺得應該找一找原因,老是這么被動挨打,遲早是要弄出大漏子的。”

  擺弄著背囊和滑雪具,吳  的語調保持著輕鬆,像是要出門散步一般。聞聽他的說法,孫萌的手卻哆嗦了一下,即便隔著剛套上防寒頭套看不大清楚孫萌的臉色如何,不過可想而知,肯定是跟精神煥發之類的正面形容詞不搭界。這次行動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你來看一下地圖,咱們這次大體行進路線是保持螺旋形,以山洞作為圓心轉圈,然後進行搜索。最晚在下午兩點之前必須準時返回,怎么樣,你還有別的什麼想知道嗎?”

  聞聲,孫萌滿懷悲壯情緒地搖了搖頭,而後惡狠狠地瞪著一心要趕鴨子上架的吳  。某人權當沒瞧見孫萌投來的怨恨眼神,當下傻笑了兩聲,說道︰

  “沒有?那好,咱們就上路吧﹗”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孫萌難不成要說自己害怕,想要回去嗎?咬著滿口細碎的小銀牙,望著愈看愈是可惡的吳  ,孫萌真是恨不能撲上去咬他兩口。然而,衡量了一下雙方在體能方面的實際差距之後,她不得已放棄了這個頗具誘惑力的計畫,最終著哀嘆著時運不濟,老老實實地跟在吳  身後亦步亦趨地踏上這一趟前途未卜的探索與發現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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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探索之旅(2)


  依據戰前那個時代裡人類總結出來的常識推論,絕大部分的食肉動物都有很強的領地理念,所謂的一山不容二虎,已經足夠形象地表達出這個概念的內在含義。

  儘管的確存在著諸如野狼群那樣採取群體捕獵的食肉動物,但是不能忘記,在野狼群與野狼群之間,同樣是一種涇渭分明的態勢。如果相鄰的野狼群中有哪一方敢逾越領地邊界,雙方少不得就要舍命一戰了。在沒有特殊情況的前提之下,猛獸們絕不會輕易離開屬於自己的狩獵場,因為那意味著它不僅要丟掉穩定的食物來源,甚至可能連自己的性命都要搭上。

  格外需要留意的一點是,通常來說,實力越強大的食肉動物的狩獵場,所需要的土地面積也就越廣。

  食肉動物控制地盤的大小一般是取決於實力和食量兩大原素,畢竟過於狹小的領地無法容納足夠的食草動物種群。倘若缺乏基數足夠多的食草動物群體作為固定食物來源,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天生狩獵機器的猛獸豈也要忍飢挨餓了。無論它們再怎么兇猛彪悍,善於捕食,肚子餓時總不能啃自己的大腿充飢吧﹗

  桃花源山洞第一次遭到小型食肉獸類襲擊,吳  是孤立地看待這個問題,最終認定這些小型食肉動物是出自於北方鄰國生化試驗的產物。在前些時候,那頭險些斷送了吳  性命的超級巨獸現身,徹底打破了這個保守推論。

  在這個氣候極度嚴酷的核冬天低溫環境之下,要供養起如此塊頭的龐大生物,首先必須先有一個穩定而且充裕的食物來源。假設那頭巨獸同樣具有領地理念,它不會離開自己的狩獵場距離太遠。如果這個推論成立,那也就意味著,在桃花源的附近必然存在某種形式的生物循環才能養活這些腸胃寬廣的食肉猛獸。

  俗話說得好,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吃泥巴,食物鏈的循環總是萬變不離其宗。據此猜測,在距離桃花源景區數公里到數十公里的範圍內,某處地點必定有著相當大規模的自然生態循環系統。

  如若不然,那個肚皮海闊的大家伙一早就餓死了,根本不可能有余力跑來騷擾桃花源景區。

  臥床休養期間吳  無數次地思考過,究竟是何種造化神奇能在核冬天的狂暴嚴寒氣候中,在這個堪比兩極的低溫區形成適合生物繁衍生息的局部環境。坦白地講,即使吳  絞盡了腦汁也沒能想像出來,因此他才下決心要用自己眼睛來解開這個壓抑多時的巨大謎團。懷著強烈求知欲,吳  和孫萌一同走出棲身的安全翼庇所,投身到寒風凜冽,危機暗藏的冰天雪地中尋覓著或許只存在於他想像中的蛛絲馬跡。

  “哎,小心點,這邊的風更大了。”

  傾斜著身子倚靠在結著濃濃一層霜花的岩壁上,吳  回身拉了腳步踉蹌的孫萌一把,隨後扯著嗓子在她耳邊囑咐了一句。如今他們面臨的最大困難並非是預期中的低溫嚴寒,而是無處不在的狂風肆虐。平均風力在六級以上,瞬時風力絕對超過八級的強烈勁風,足以將一個成年人吹得滿地打滾了。當勁風吹過峽谷時,受到山體阻礙的影響,風向變得愈發飄忽不定,往往滑不了幾步,就已經累得渾身冒汗不得不停下來休息一會。

  凜冽的大風捲起擠壓凝結成顆粒狀的積雪,狠狠打在臉上的疼痛程度,跟被玩具氣槍打到的區別不大。在這樣的暴風凌虐之下,吳  和孫萌要保持行動自如更不是一件易事。

  隨著強風裹挾著冰粒迎面飛來,縱然是價格昂貴的碳素纖維滑雪板也沒能讓吳  和孫萌行動瀟灑起來。除非是剛好趕上一段下坡路,否則他們就只能一點一點地滑行前進,進兩步退一步,算下來的行進速度比蝸牛快不了多少。

  “喂,這樣不是辦法呀﹗”

  趁著中途停下休息的間歇,孫萌氣喘吁吁地趴在吳  肩頭,聲嘶力竭地叫喊著,顯然是希望他能拿出一個好辦法解決面臨的困境。明知孫萌看不到自己的無奈表情,吳  還是苦笑著搖頭,他能有什麼辦法。

  關於人定勝天這種唯心論,假如安逸地端著一杯茶在家閑聊,那當然是很無所謂。真要面對著狂暴的自然力,渺小的人類還是學會態度謙卑一點,少裝犢子比較現實。當然好消息也不是沒有,相對於刺骨寒風,曾經令人聞名色變的核輻射反倒成了一樁小事。在核冬天初期持續了一月有余的大規模降雪,已經洗淨了低空大氣,目前空氣中的輻射劑量降低到了安全標準以下。地表覆蓋著濃達數公丈的積雪,壓在富含放射性塵埃的底層積雪之上,至少在積雪消融之前都用不著擔憂殘餘輻射的問題。

  “光﹗孫萌,快看,那邊有亮光﹗”

  當吳  和孫萌兩個人翻過一條山脊,瑟瑟發抖地蜷縮在一棵枝葉掉光的枯樹下暫時避風休息,啃著巧克力補充熱量的當口。突然之間,吳  的眼角余光注意到遠方天際的一抹異像,立時大叫起來。

  那場殺死了地球上絕大部分人類的核戰爭過去數月時間,依照時令節氣來推算,眼下是該到了北半球的盛夏時節,可是天空中的雲層依然濃重漆黑如墨。億萬公頓當量核彈爆炸掀起的塵埃雲,仍在阻隔著陽光照射地球,看目前的狀況怕是沒有相當長時間,高層大氣的情況不會得到改觀。在如此晦暗背景的天空中驟然亮起一束白光,著實叫人嘆為觀止。

  若是擱在戰前那個科技衣冠文物空前繁榮時代,漫說是一束白光,萬紫千紅的燈火也不值得駐足一觀。然而,今時不同往日,人類建造的龐大都市都化成了廢墟瓦礫,這詭異的亮光從何而來?

  感覺到一股難以言表的興奮與恐懼,吳  與孫萌兩人對視時,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無法抑制的驚駭和惶恐。選擇前進還是後退,這是一個生死攸關的難題。沉吟了許久,吳  用詢問的目光望著孫萌,征詢她的意見。深呼吸數次之後,孫萌慎重地點了點頭。在取得了一致意見後,兩個人旋即振作起了精神,繼續在雪原上跋涉了將近一個鐘頭後,終於接近到了那束耀眼白光的附近。
作者: mokeyx    時間: 2009-9-10 07:33 AM

第七十章 探索之旅(3)


  仰望陰霾密布的天空,肉眼看不到任何的發光體,這熾烈的白光似乎是純粹由虛空中的某一點投射出來的。

  不同於燦爛的陽光,白光帶給人的感覺不是溫暖,而是如電焊產生的那種弧光般刺眼與森寒。當吳  拉近距離觀察這束奇異的白光時,愈發覺得神奇得不可思議。白光明亮得使人不敢逼視,依靠目視找不到光源,而且白光並不是漫射架構,而是由上至下,呈現出一種奇異的圓錐形,感覺像是被精心設計的舞台燈光。在白光的正上方是狹窄的漫射點,而光束越往下延伸,所覆蓋的範圍也就越大,形成了三角形架構,看起來倒是有幾分像是由光束組成的一座金字塔。當然了,這座光金字塔的規模可要比埃及那些石頭金字塔大上了無數倍。

  隨著吳  和孫萌逐漸接近到了白光的附近,白光的強度似乎也在增加中,兩個人不得不戴上滑雪鏡才能免除雪地反射造成的強光刺激。

  “跟在我後面,千萬別出聲。”

  先前是在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之下,吳  和孫萌一門心思光顧著朝這邊奔,待得靠近到這古怪的白光跟前,兩人才感到了有些未知的恐懼。本著小心無大錯的精神,吳  壓低聲音吩咐了跟在身後的孫萌一聲。不遠處的那座小山丘,剛好橫亙在那束神祕白光與吳  、孫萌之間,此刻從兩個人所在的位置,只能看到白光在半空中的那部分形體,無法看到白光覆蓋下地面上的情況。看來想要了解真相的話,就非得翻過這座小山不可了。

  頂著強風費力地跋涉來到了山腳下,吳  累得氣喘如牛,回身拉住孫萌,吳  跟她比劃了幾下,示意孫萌留在原地,而後吳  彎腰解開了腳上滑雪板的固定裝置,從背包裡取出雪鞋換上。準備妥當之後,吳  手持著登山鎬,開始攀爬眼前這座算不上高碩雄偉的山丘。

  在攀登途中,吳  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他不知道前面會出現什麼。這種難以解釋的白光固然令人恐懼,但他也下決心一探究竟。說到底,好奇心終究是人類無法抹滅的本性之一。

  毫無疑問,吳  曾認為自己有充分心理準備,可以坦然面對任何不可思議的狀況,只是永遠都會有計算之外的變故出現。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憑著人類的淺薄智慧,實在難以參透所有的訣竅,這個或許就是人算不如天算的原因吧﹗。

  震撼﹗當登上山頂,吳  的雙眼透過山風捲起的冰粒目睹眼前的一切,他的思緒在這一瞬間陷入當機狀態。

  “這是奇跡?還是幻覺?我在做夢?還是發瘋?”

  巨大的精神衝擊,瘋狂擠占了吳  的腦海不留一絲的餘地。怨不得他的大腦短路,實在是人類的智慧無法理解這種亦真亦幻,如夢如霧的景象。在吳  的眼前,這片處於神祕白光籠罩之外的土地,已經是不能用任何言語加以形容描繪的詭異場面。

  儘管核冬天的酷寒不改,寒風凜冽依舊炎威地在茫茫雪原上呼嘯而過,捲起白色的雪浪,然而在這片白光覆蓋的範圍內卻是一派春意盎然的美好景象。茵茵芳草和蒼翠茂密的林木間雜,清澈見底的溪水流淌在草原之上,最終蜿蜒匯入遠方那幾座清冽漣漪山洞的寧靜湖泊。同為一片土地,居然就被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個世界,更令人費解的是二者之間宛若利刃切割,沒有任何過度,非此即彼。

  在白光以外的地方,潔白的冰雪相互疊壓形成了如刀削斧鑿般陡峭的峭壁峰巒。雖說在咫尺之外就是春意盎然的大草原,這些毗鄰的冰雪竟然分毫沒有要融化的跡象,就像這二者本就毫不相干一樣。

  這片處於冰雪環抱之中的廣袤豐美草原,處處顯現出生機勃勃。數以萬計長相怪異的大型四蹄食草動物和許多外形又像兔子,又像老鼠的小型食草動物,正在貪婪地啃食著鮮嫩多汁的綠草嫩葉。那些在水源附近徘徊,長著尖牙利齒的食肉動物數量則要少得多。

  假如只是這些景象,倒也未必能唬住見慣了大場面的吳  ,更離譜的事情也出現了。這些動植物非常之詭異,恍如是那些刻意加快了播放格數的紀錄片,處於白光區域內的植物在一刻不停地瘋長著,以至於它們的動作幅度之大,看起來根本不像是植物。

  在人類印象中理應是安靜恬淡的樹木花草,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高速,彼此瘋狂地爭奪著水分和光照。這些植物快速的生長活動,甚至使人感覺它們是某種未知的神祕動物。至於那些真正的動物,速度就更誇張了。除了停留在草原上需要大量啃食青草的食草動物動作遲緩一點,其他種類的動物猶如上足了發條的機械跳蚤,沒有一刻停歇下來。錯非吳  精神高度集中,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時間放慢的狀況再度出現,只怕他連這些動物究竟長得啥模樣都看不清楚。

  茵茵的青草從草籽掉落,再到萌芽生長,開花結果,直至枯黃凋零,最終腐化回歸大地。一顆小草完成整個生命過程只需要短短幾分鐘時間,即便是那些樹木,長出的樹葉吐綠而後又迅速變黃由枝頭脫落回歸大地,同樣只有一眨眼的功夫。

  吳  和孫萌這兩個闖入者出現,對於這片似乎是超越了時間法則的土地毫無影響,這裡的一切事物仍在以它們其固有的模式繼續著。

  在神祕的白光照耀之下,這片土地像是被撥快了的時鐘,正在以超出正常時間尺度幾十倍,乃至於上百倍的頻率發生著劇烈的變化。所有的生物由出生到死亡的這個循環過程,業已被壓縮到了極致。吳  可以發願,在這裡他用肉眼都可以觀察到物種進化的跡象,得見此情此景,真是駭人至極啊﹗

  食肉動物吃掉食草動物,食草動物再去吃植物,等到兩者死後同樣屍體腐爛將營養回歸大地,開始了新一輪的循環,自然界生物循環的無情與殘酷在此刻盡顯無遺。

  一個完整而具體的生物圈,如此真切地呈現下吳  的眼前,而且是毫無遮掩,毫無花巧。當目睹了如此詭異而無以言喻的場面,吳  好似被一雙無形的手扼住了脖子。少不得,一陣陣窒息和壓抑感突然襲來,任憑他的喉嚨中咯咯作響,卻也連半個字都講不出。

  “我靠﹗這是什麼路數?”

  不知過了多久,恰似陷入夢魘中無力自拔的吳  ,忽地長舒了一口氣,即便他甕聲甕氣地叫罵舉動,也絲毫掩飾不住內心力的那份驚駭和惶恐。一向標榜膽大妄為,不過當吳  親眼見識到面前這個堪比摩西分開紅海的超自然場景,他的心裡止不住打鼓,這地方太邪門了。

  正在此時,思緒恍惚的吳  ,起先覺得後背的汗毛豎起,緊跟著他的頭皮也跟著一陣發麻。根本來不及考慮這是什麼兆頭,吳  本能地覺察到危機降臨,他的肉體已經先於頭腦採取了應對行動。在第一時間,吳  效法鴕鳥卯足了渾身氣力將自家的腦袋猛地扎進面前濃濃的積雪之中,就在他一頭扎進雪堆之後,在接近神祕白光頂部的位置,大氣兀然開始了波動扭曲。剛一開始,這種波動類似於煉鋼熔爐開啟時,那種高溫致使空氣出現擾動的景象,不過很快造成這些騷動的正主便施施然地登場現身了。

  隨著一道強光閃耀過後,一只酷似貓科動物的巨大金色眼珠就這樣大模大樣地浮現下高空。它是如此詭異而神祕,恰如神明般高高在上,淡漠而高傲地俯瞰著下方的世間萬物,又似君王巡視自己的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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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探索之旅(4)


  當鋪天蓋地般的威壓襲來之際,即使吳  已經提前埋頭扎進雪堆裡規避,五感基本喪失了作用,不曉得外面發生了什麼變故,但他的身體仍舊作出了源於本能的應激回應。

  吳  感覺到血管中的血液彷彿都要凝結成冰了,猶如置身於石磨中被擠壓碾碎。又像是青蛙被蛇盯住的那種壓迫感,恰如萬千根鋼針在全身上下來回攢刺,吳  此刻非但渾身麻木動彈不得,身體也似被帶刺的鐵絲牢牢捆住,分毫動彈不得。

  正當吳  如芒刺在背,倍受煎熬時。那顆直徑超過數公丈的詭異大眼珠,在高空中掃視著大地,似乎是要在這片茫茫雪原中尋覓著什麼東西。大概是由於遲遲沒能有所發現的緣故,過了幾分鐘以後,大眼珠好像終於不耐煩了,剛剛恢復平靜的空氣再一次劇烈抖動起來。令人望之膽寒的巨大金色眼珠與它適才出現時一樣詭異地消融在空氣中,完全不留一絲痕跡。

  “呼呼呼呼……”

  “MD,啥時候改成玄幻背景了,咋也不通知一聲?”

  近來頻繁遭遇到威脅生命安全的危機事件,且多次掙扎在死亡線上的慘痛經歷,已經成功激發出了吳  身上潛在的野獸直覺。竟然能在冥冥之中感受到危險降臨,提早一步隱藏形跡,假如稍晚一點的話,那種後果實在是難以想像的。當金色眼珠快要消失之前,吳  也感應到威脅過去,僅僅提早了幾秒鐘抬起頭,正好讓他得以目睹了金色眼珠回歸虛無的一幕場景。雖說從頭到尾也只是瞧見了極度模糊的殘像,始終沒能窺見那眼珠的真容,然而那種非人類的冰冷和詭異,仍舊嚇得吳  心臟止不住地一陣狂跳,激烈得險些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身心疲憊地躺在白雪皚皚的山坡上喘息了半天,吳  好歹算是定下神來,返身從小山上一路滑下,回到了孫萌身旁。

  縱然生死考驗的危機已然度過,吳  仍止不住心有余悸。隔著濃濃的米黃色防凍油脂,孫萌照樣能看得出吳  臉上的那種蒼白和驚惶之色。兩個人分開才這么短的時間,照說吳  也不應該弄得這么憔悴。見狀,孫萌忍不住發問說道︰

  “……你到底看見什麼了?搞成這樣子?滿頭大汗的。”

  隱藏在人類心底最深處的恐懼感不是源自於任何已知的威脅,而是那些完全陌生的,而又難以琢磨的神祕未知事物。或許正是因為未知,所以才加倍地可怕。假若可以自行選擇的話,相信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寧願面對著屍山血海的修羅沙場,也不會希望撞見那些神神道道,說不清也道不明的古怪玩意,譬如說妖魔鬼怪。

  當孫萌問起偵察成果時,吳  驀然張開嘴,一時間卻只覺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他的嘴唇開合之間,居然什麼講不出來。到了這個時候,吳  才領會到人類語言的蒼白無力,所有的詞彙都難以表述他複雜心境於萬一。

  架不住孫萌一再催問,吳  苦惱地抱著頭蹲下,如呻吟般說道︰

  “呃,一、兩句話說不清楚,你跟我一塊來瞧瞧,記得動作放輕一點。”

  汲取了剛才被金色眼珠威壓搞得半死不活的慘痛教訓,吳  謹慎地拉上孫萌,循著下山留下的一串腳印原路爬上山頂。當靠近峰頂之前,吳  留下孫萌在身後,獨自上去仔細觀察了一陣子,直到確定那顆大眼珠的確消失了,這才擺了擺手,招呼孫萌上前觀看山腳下這片被神奇白光照耀的大草原。當做完了這些事情,吳  整個人好似脫力般一屁股坐在了雪堆上,目光游移不定地說道︰

  “下面這些不算什麼,我剛才看見了……好大的一顆眼珠子,它就這么憑空飄在天上,而且還是金色的,像是貓……不,應該是老虎的眼睛。那玩意看得你心驚肉跳的……你別這么看著我,我沒發瘋。唉,我就怕是這個世界瘋了……”

  滿腹狐疑的孫萌在吳  的指點下,果然如願見識到了超自然的時間加速奇觀,即便她再怎么粗線條,這個時候也曉得事情不對頭了。霎那間,孫萌的俏臉上血色盡褪,她的面色比起太平間裡死人也好不了多少。

  面對著這片顛覆了一切常識和真理的詭異之地,任何人類看了都會有用頭撞牆的強烈衝動,孫萌自然也不能例外,她思緒極端混亂望著吳  。

  原本只是想弄幾條小草魚下酒的隨興之舉,到頭來卻發現釣起的是一條嗜血大白鯊。當然,在驚喜之間,喜是肯定不見了,如今只剩下驚,而且是大驚。吳  的確不是個信口開河的人,更加匪夷所思的事實擺在眼前。山下這片時光加速般的蔥綠草原,推翻了祖輩傳下的一切常識。無論吳  描述中適才的那一幕景象是何等的詭異驚悚,怕也難以逾越這個真實場面的衝擊力吧﹗參照著這份眼見為實的震撼,別的說法即使再誇張,那也是小巫見大巫了。

  在猶豫了片刻之後,孫萌最終選擇相信吳  的說法,沖著吳  點了點頭,心煩意亂說道︰

  “好,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那咱們該怎么辦?”

  如今孫萌固然是心亂如麻,吳  同樣見識了如此不可思議的東西,更是滿腦袋的漿糊,思路混亂得很。低下仔細想了一會,吳  彷彿下定了決心,緩緩抬起頭,篤定地說道︰

  “既然已經這樣,再說什麼都白搭。咱們馬上回去,這不是咱們該來的地方,這也不是人該來的地方。”

  “嗯﹗”

  ...............................................................

  “……經過大概是這樣子,你們也別裝深沉了,大家都說說,咱們今後該怎么辦?”

  返回山洞的路程也不順利,在經歷了幾次小規模雪崩和諸多磨難之後。當長途跋涉後的吳  和孫萌再度出現下桃花源眾人眼前時,儼然是一副劫後余生的淒慘模樣。圍坐篝火旁取暖,吳  端著一碗姜湯,斷斷續續地將此次外出探索的所見所聞跟其他人轉述了一遍。

  

第七十二章 探索之旅(5)


  曲折離奇﹗匪夷所思﹗聳人聽聞﹗難道是在講神話故事嗎?不必懷疑,凡是聽過了吳  和孫萌這段探險經歷中那些充滿了玄幻氣息的橋段,桃花源的倖存者們們無一例外都產生了濃重的懷疑情緒,外面冰天雪地,他們倆該不是把腦袋凍壞了吧?

  這種懷疑絕非是全無道理。在經過嚴重精神刺激和勞累之後,兩位勇於探索未知的冒險者皆已心力交瘁,即便是在休息了大半天之後,吳  臉上的疲憊神態仍是一眼就能得看出,甚至在講話時都打不起精神來,整個人顯得有氣無力。孫萌的狀況要更糟一些,平常那種叫人過目難忘的靈動狡黠眼神,如今已徹底看不到了。木納得近乎呆滯的兩道目光,似乎沒有焦點,叫人擔憂她的健康狀況。

  要人們相信他們的講述,實在不容易,不相信?好像也不太對頭啊﹗處在如此的兩難境地下,桃花源的倖存者們面面相覷,誰也很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吳  和孫萌帶回來的這些聳人聽聞的消息,最終作出選擇的重任落到了周晨頭上。

  萬分苦惱地看了看吳  ,周晨嘆息一聲,旋即起身拉著孫萌去到角落裡的休息室,開始了一對一的私聊。當周晨重新走出休息室,神色明顯凝重了許多,她開篇明義地說道︰

  “在雪原上長時間跋涉之後,過度勞累和壓抑感產生幻覺是正常的,不過兩個人發生一模一樣的幻覺,這個機率就非常低了。”

  子不語怪力亂神。孔老夫子只是告訴大伙沒事就好好過日子,別老談論那些神神道道的玩意,不當吃又不當喝的。可是千萬不能忘記,他老人家從沒說那些常人接觸不到的東西就是根本不存在的謊言。雖然多數人也明白這個世界上存在著不少無法用常理和科學涵蓋的事物,不過這些東西又不像菜市場的土豆和大白菜那麼常見,正常人十輩子也難得見識一回,既然大家老是看不到,當然可以心安理得的認為這些東西是不存在的。

  前面吳  那段平鋪直述地介紹,委實太過離奇,頗有幾分靈異驚悚的恐怖氛圍。類似這種通常只會出現下好萊塢大投資影片中的狗血橋段,即使倖存者們已經同舟共濟多時,要讓人們立刻接受,難度仍然不低。

  周晨一貫是心思縝密,特為將孫萌單獨拉到一旁,認真詳盡地將事情經過前後來回詢問了幾遍,再與吳  前面的說法相互參照比對,終於初步排除了兩個人發生集體幻覺的可能。先別管這件事情聽上去多么不合情理,也不要忘記“存在即合理”這個基本原則。事實存在的本身就已經蘊含了足夠的合理性,不需要其他的佐証。

  得出了自己的論斷之後,周晨旗幟鮮明地宣佈選擇支援吳  和孫萌的觀點,不再懷疑消息的真實性。

  本已六神無主的倖存者們,此刻又聽過周晨條理分明的邏輯分析,眾人的臉色立時一齊黑了下來。反正事情出了,逃避不是辦法,到底接下來該怎么辦?既然確定了確鑿無疑,那麼剩下來的問題分析起來就比較簡單了。首先,要搞清楚那種邪門到家的力量是什麼?從何而來?其次,這種力量的種種作為的目的是什麼?最後,桃花源的倖存者們該如何應對這種完全不可捉摸,甚至是無法想像其存在模式的超自然力量?

  從某種角度來說,未知本身就代表著潛在危險和不確定性。吳  和孫萌偶然間發現的這種超自然景象,無論它是什麼,無疑都超出了人類已有知識體系的範疇,因此倖存者們無法求助於曾經學習過的知識。

  老祖先數千年累積的智慧結晶,在這一刻喪失了作用。無論情願與否,桃花源的人們都只能靠自己了。

  自力更生是一樁說來輕巧,做來卻很是為難的事情。且不說這次得到的情報有限,即使對那個最為令人費解的金色眼球,唯一的目擊者吳  也不過是隔著老遠瞄了那麼一眼而已,實在提供不出什麼更具價值的資訊。真想單靠這種一鱗半爪的資訊分析出正確對策,那不如趁早扔個硬幣、骰子什麼的來作決定更靠譜一些。

  根據已知情報判斷,那個未知底細的超自然存在能在一定區域內控制時間和空間變化。即使不發生這場毀滅人類衣冠文物的熱核子武器戰爭,以人類科學發展趨勢來看,大概再過幾千年也做不到這種逆天壯舉。

  用腳趾頭想也該清楚一點,桃花源的倖存者們絕對無力抗拒擁有這種層面力量的存在。無論對方持有善意,抑或是惡意,倖存者們頂多只能選擇趨吉避凶,因為反抗是注定徒勞無益的。對上這種超自然的神祕存在,最佳對策莫過於遷地為良。既然惹不起,那總躲得起吧﹗問題在於,核冬天尚未有消退的跡象,倖存者們離開目下棲身的桃花源山洞這個翼庇所,可以等同於自殺,可供選擇的餘地就不多了。

  莫非是要裝聾作啞,權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繼續這種田園牧歌式的悠閒生活,直到某個時刻來臨?要說這個選擇是簡單,可惜太消極,哪怕只是為了讓自己睡覺安心一點,倖存者們也不大可能選這條終極鴕鳥路線。

  所有的人都在默默思考著前途未卜的未來,不管如何進行思考,擺在眼前的前途也看不到一線光明啊﹗在  啪作響的篝火旁邊,桃花源的倖存者們圍坐在一起,許久都沒人不吭聲,誰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休息了大半天之後,吳  好歹恢復了一些精神,率先開口打破這種充滿壓抑感的寂靜氛圍,聲音低沈地說道︰

  “……防禦設施得更新,咱們先把進入山洞的那段隧道進行分隔,再多修幾道閘極欄,以後就算那些動物跑進來,好歹給咱們爭取點跑路的時間。另外,抓緊時間弄開下面的核掩體,那是最後的退路了。至於說那個眼珠子的事情……唉﹗別管它是什麼,咱們也對付不了的,再想也白搭,權當不知道吧﹗”

  經歷了人生中最不可思議的一天,吳  反而變得異常豁達,建議倖存者們採取現實一些的選擇。

  那顆詭異的金色大眼球,明顯是超越了正常生物的定義,也是人類不能理解的某種存在。考慮對付它,九成九是白費氣力,成功機率比買彩票還虛無三分。說到底,那些偶然竄來山洞的猛獸才是更為現實威脅。雖然吳  的這個法子有治標不治本之嫌,單就眼下的局勢而言,終歸是聊勝於無。當其他人聽過了這一番高論,當真是什麼表情都有,不過沒人出聲反對。說到底,生活再艱難也是要繼續下去的,人活著才有希望啊﹗
作者: mokeyx    時間: 2009-9-10 07:34 AM

第七十三章 狡兔三窟(1)


  人類其實是一種經常犯賤的生物,欲求不滿才是常態,永遠也不曉得什麼才叫作平淡是福。好端端的日子過著,非得大叫無聊,好像一定要發生點天災人禍才有有樂趣。等到那些真叫人無聊不起來的事情血淋淋地擺在眼前,又開始抓心撓肝地懷念平淡無聊的安穩日子。

  雖然吳  和孫萌突如其來地搞了一回探索與發現,揭開了倖存者們始終無法參透的重重迷霧一角。只是在某些特定時期內,無知才能為人們帶來福祉,知道事情得太多,反而會招致煩惱和痛苦。譬如說那些養豬場的天蓬元帥們,如果它們整天都惦記著養肥了之後注定無法擺脫的那一刀,現下就先活不好了。豬生如此,人生其實也是一回事。

  無論如何,隨著這次偉大而不幸的探索與發現,桃花源倖存者們每天睡到自然醒的好日子也算到頭了,大家不得不為了保全自己的小命而加班加點地努力工作。

  .........................................................

  “ok,搞定了。”

  伴隨著一陣叫人牙根冒酸水的吱呀怪響,通向地下防核掩蔽所的鋼板包鉛大門緩緩打開了。緊隨其後,一股濃重的霉變氣味從門裡湧出。

  撲面而來的異味嗆得翹首以待的倖存者們忙不迭地退到一旁,唯有吳  提前裝備了防化服,此時他頂著烏煙瘴氣舉起手電向門裡張望著。需要人仰視的掩蔽所大門開啟時,沒有想像中火花飛濺的激烈場面,更沒有出現炸藥之類的不和諧元素。當嘗試使用有限暴力未果,吳  便開始認真研究大門周遭的環境細節,很快就如願找到了突破口。發現訣竅之後,僅僅用了一根老式的搖把就輕鬆解開了這個叫人撓頭的開門難題。這個控制開門的簡陋機械裝置是為了避免掩蔽所斷電,致使大門無法正常開啟而留下的備用措施。

  原本在設計中預留有反製手段,可惜這些措施都得靠人工手動進行操縱。如今的掩蔽所裡連根人毛都沒有,這些設計縝密的反製手段自然是英雄無用武之地了。

  任是誰都清楚,這種為了核戰爭而設計的地下掩蔽所,絕對是國家進階機密,尋常人等不了解正確的開啟程式,想要打開絕非什麼易事。

  當初吳  發現這裡,倖存者們尚未感覺到生命威脅,積極性普遍不高。不得不承認,衣食無憂的好日子,消磨了人們的求生意志,即便是一向危機意識最為強烈的吳  ,也沒把弄開掩蔽所當成什麼頭等大事來辦,數次簡單嘗試失敗後就放棄了這個打算。天曉得掩蔽所裡到底設定了什麼防禦裝置,萬一弄不好從哪個隱蔽角落裡伸出幾根槍管,再把正在企圖撬門壓鎖的某個小毛賊打成馬蜂窩,死得多不值當啊﹗

  現如今的情勢已是大相徑庭,倖存者們處境危險,形容為危如累卵也絕對不為過。在巨大的生存壓力下,努力找出一條生路成了眾人的共識。為此,再渺茫的機會也值得嘗試一下。

  於是,背負著重大責任的吳  說不得,是有困難得上,即便沒有困難,創造出困難也要上了。總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桃花源的倖存者們在巨大的生存壓力下,在極短時間內成功突破防核掩蔽所的重重防護。當入口赫然出現下眼前,眼看著勝利在望,早已作好準備的吳  身著臃腫的防化服,一手舉起應急燈,正欲邁步朝掩蔽所裡面走去。

  見狀,在旁邊的周晨忍不住開口說道︰

  “你小心點。”

  聞聲,吳  轉過了頭,隔著全封閉的面罩,其他人看不到他的表情變化。只見他沖著大家點頭示意一下,隨後走進了前方黑暗的未知世界。等待是一種漫長的痛苦煎熬,手錶指標嘀嗒作響地細碎聲音,在寂靜中聽來宛若天際傳來的雷鳴一般響亮。不知過去了多久以後,掩蔽所入口處的一排照明燈緩緩亮起。等候了太久的倖存者們當即打起了精神將期待的目光投向門口。數分鐘後,在大家的注視之下,吳  的身影再次出現。

  彎著腰牛喘了一會,吳  抬手解開了防化服上的面罩,露出大汗淋漓的蒼白面孔,呼吸急促地說道︰

  “咳,我剛重新啟動了通風系統,再過半個小時,大伙就可以進去了。”

  說完這些話,吳  跟個洩氣的皮球一樣迅速癱軟下來,不得不靠在牆壁上尋求支撐。

  在黑暗中摸索尋覓的過程,自然是艱難而危險的。光是耗費體力倒是小事一樁,更要命的是始終繃緊神經不敢鬆懈,這種高強度的精神壓力叫人無法承受。已經得到了確定消息,倖存者們等待起來就不再像先前那般如坐針氈,關係比較要好的人開始聚攏到一起低聲交談。經過這段日子的磨合,孫萌逐漸適應了充當後勤保障人員的角色。當看到吳  累倒之後,即刻提著背包跑過來,掏出一瓶自製的生理鹽水遞給了吳  。

  孫萌一邊熱心地幫吳  扇涼,一邊好奇地打聽說道︰

  “這鬼地方幾十年都沒人待,哪來的電?該不會是……裡面有核回應堆吧?”

  孫萌此言一出,周遭的人們無不聞聲色變,齊刷刷地面色大變,一起盯著吳  ,似乎是想要他給個說法。

  常言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雖說在場的眾人沒機會像吳  和老和尚了空那樣,在近距離目擊核爆現場那人間煉獄般的慘狀,不過托現代資訊業發達的福,總歸是或多或少對核彈爆炸後的慘烈有個大致印象。在如今這個心靈傷痕尚未痊愈的特殊時期裡,哪怕是在閒談中提到任意一個有可能是跟核、原子、裂變、聚變等等核物理專業沾邊的詞彙,無疑都會勾起倖存者們那份深埋在心底裡,不敢輕易觸及的深深恐懼和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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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狡兔三窟(2)


  假如是用漫畫來表示,吳  現下這個時候的表情肯定是滿腦門子的粗黑線,他沒好氣地賞了惹禍精孫萌一個響亮的爆栗以示懲戒。

  在這個世界上,任何東西都是因為數量稀少,才顯得彌足珍貴。人們都喜歡收藏幾百年的古董,但是對腳下那些短則有數百萬年,長到億萬年歷史的石頭棄如敝履,原因也不過就是這些正牌的老古董數量實在太多,既然多了,也就不值錢了。正因為不是每個人都有直視淋漓鮮血的勇氣,更不是誰都能面對慘淡人生,因此選擇性的遺忘才有實際意義。雖然遺忘傷痛這種行為被人詬病,那也總比大伙都變成一窩神經病強點吧﹗

  小小地教訓了一下多嘴的孫萌,吳  當下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解釋說道︰

  “哎,大伙別怕,發電跟核一點關係都沒有。這個掩蔽所是靠幾台小型水輪機驅動的,水力發電懂嗎?剛才我看了維修提示,水輪機是德國貨,按說質量應該是不錯的。”

  迅速將誤會澄清,倖存者們的緊張情緒重又放鬆下來。只有自覺受了委屈的孫萌依舊揉著額頭,眼淚汪汪地繼續跟吳  不依不饒的糾纏著,非要他作出補償不可。被糾纏得頭昏腦脹,吳  自覺拿孫萌是一點轍都沒有,只得連連作揖央告說道︰

  “萌萌小妹,別哭了。萌萌姐,這回算我怕你了還不成嗎?回頭給你烤一盤馬德拉斯蛋糕賠罪,這還不行?好,再加上一頓松鼠魚,你就別哭了。”

  經過一番好說歹說,吳  總算是把孫萌哄好了。他轉回身擦了擦額頭上的一層汗,低頭看了一眼手錶,說道︰

  “時間也差不多了,咱們進去吧﹗”

  由於擔心空置多年的掩蔽所裡有積存的廢氣對人體有害,倖存者們一直躲得很遠,如今來到門口,大家才發覺這扇大門的濃度誠是驚人。大門的內外兩層包裹均是四指多濃的鋼板,在中間的一層則是類似夾心餅乾裡那層奶油的濃鉛板,顯然是為了應對核輻射而專門設計的。整個大門的支撐架構,再連同鋼板和鉛板,甚至一個成年人張開雙臂,手指都無法同時摸到門的內外兩端。

  掩蔽所修建的年代雖早,可即使是後來的標準來判斷,這種程度防護措施也可謂是固若金湯了。

  當倖存者們路過這扇在一般人的世界裡絕對見不到的大門時,無不為之驚嘆。周晨也停下了腳步,饒有趣味的目光從上到下仔細地瀏覽著,不放過一絲細節。同樣感覺好奇的幾位女士也駐足觀察起來,相互交換意見。只有老和尚了空保持著一副不為外物所動的有道高僧風范,雙手合十默念著經文,步履穩健地朝掩蔽所內走去。

  “這門能擋住那個東西嗎?”

  不知是誰,忽然怯生生地問了一句,倖存者聞聲也被勾起了心中的戒懼。不問可知,那個東西所代指的存在自是非比尋常,唯有吳  口中那顆金色眼珠能夠享受如此高規格待遇。不曉得究竟是誰如此不識趣,竟然冒失地公開問出了這種揭穿皇帝新衣的愚蠢問題。

  吳  也不好再繼續裝聾作啞,支吾了兩聲之後,說道︰

  “唉,這個該怎么說呢?我覺得挺懸,頂多是能攔一下,不過這門既然頂點用,總好過一點用都沒有,你們說是吧?”

  聽到吳  幾乎可說是老實得過了頭的答案,桃花源的倖存者們無不感悟到前途渺茫,眾人不免意興闌珊,當下胡亂應承了兩聲就把這個不愉快的話題揭過了。不算完美地擺平了此次突發事件,吳  面帶著微笑,搓著手說道︰

  “行了,大家都跟在我後面走,千萬別掉隊,出發了。”

  老馬識途的吳  走在最前頭,一面大聲招呼著其他人跟上,同時點亮手中的警用強光手電引路。

  周晨、孫萌和老和尚等人揣著一顆忐忑不安地心,跟在他後面一同步入眼前規模宏大的地下空間。卜一進入掩蔽所,率先映入眼簾中的,便是正對著大門的混凝土牆上一行“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的紅色字跡,將這座建築建造時代的濃郁文化氛圍突顯出來。在景區地下的錯綜複雜的隧道體系中,那個特定時期的文化遺跡頗為常見,倖存者們早已是見怪不怪了,大家只是在進門時瞧了一眼,隨即都將注意力移開了。

  在行進途中,走在前頭的吳  介紹說道︰

  “大家注意看,進門以後正對著咱們的是警衛室,後面的是醫務室和休息室。靠左手邊走廊是通到物資倉庫和軍械庫的,右邊這條走廊通往生活區,中間最寬的這條是到指揮所和通訊室的,咱們還是先看看生活區吧?”

  倖存者們對掩蔽所的內部狀況是兩眼一抹黑,吳  說什麼,大伙就聽什麼,這個建議順利獲得透過。剛啟動的水輪機,名副其實地年久失修,電力尚不足以同時滿足掩蔽所的所有系統使用。或許正是因為電力不足的緣故,那些安置在走廊頂部的白熾燈,如今是個個光芒昏黃暗淡,跟螢火蟲屁股似的有氣無力。更有甚者活像風中殘燭行將熄滅一般,搞得周遭四周的景物格外朦朧,為這裡平添了幾分恐怖片的緊張氣氛。

  “別害怕,牆上有熒光指示標誌,按著標誌走就不會迷路。”

  瞧出眾人的情緒緊張,吳  抽空安撫了一下,順便指點著牆上的路牌等標幟物。在這座年代久遠的核掩蔽所裡,出人意料地設定有明晰的內部架構索引圖和相關引導標識,而且相當的人性化。相信在正常情況下,只要不是瞎子,就不至於在這座如迷宮般龐大的地下建築裡迷路。只是周遭的照明條件不佳,倖存者們不敢亂走唯恐會掉隊,吳  的開解實在收效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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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狡兔三窟(3)


  長時間封閉的地下掩蔽所,水泥地面蒙著一層稀薄的塵埃,當倖存者們踩上去就會留下清晰的腳印,除此之外看不到任何雜物。估計駐守此地的部隊當接到撤防命令時,仍然盡職盡責地對整個掩蔽所進行了細致清掃,如若不然,這裡不會保持得如此整潔。桃花源的倖存者們跟在吳  後面一路朝前走,當行進了幾分之後,來到了走廊盡頭。在前方出現了一扇閃耀著金屬光澤的大門,倖存者們停下了腳步看著吳  ,等待他給出一個解釋。

  “哎喲,你們都看著我干嗎?我臉上也沒長花,這門就根本沒上鎖。”

  說罷,吳  邁步上前伸手一推,果然大門應聲朝著旁邊滑開了。老實說,倖存者們是被掩蔽所裡的壓抑氣氛給唬住了,事實上除了倉庫和軍械庫之外,其他房間全都是完全敞開式的,連上鎖的地方都沒留下。要知道,所謂的保護個人隱私之類的說法,在修建這座建築的時候,尚屬要被深刻揭批的小資範疇,建築設計者當然不會刻意太注意這個問題,確實有需要的話,掛個布簾就解決了。

  隨著水輪發電機在間隔二十多年後的首次啟動,掩蔽所的空氣淨化系統隨即開始恢復運作。只可惜接通電力的時間太短,這套系統還沒來得及將室內空氣質量恢復到理想水準。

  當吳  打開了大門,出現的景象不免有些令人失望。由於長期缺乏管理和必要的維護措施,本應隨時歡迎躲避核戰爭入住者的生活區裡滿是野狼藉。霉菌和真菌是無孔不入的殺手,即便作為能夠抵御核子武器襲擊的核掩蔽所,照樣不能防止這些看似渺小的霉菌為害。鋪在床上的白色純棉褥單,不知何時便已長滿了五彩斑駁的霉菌,乍看上去倒像是一條洗串了色的舊毛毯,而且還是長毛的。

  “真可惜,好多東西都發霉了。”

  女士們瞪大了一雙雙好奇的眼睛,在生活區裡來回遛達巡視著,時不時地發出幾聲感嘆。老和尚了空似乎是生出了睹物思人之感,他的思緒又回到了那個充滿了動亂紛爭和激情洋溢的年代,獨自一人去到角落默默地誦經,也許是在為那些已不在人世的故人們祈求冥福吧﹗

  吳  不太情願打擾老和尚,再者干活這些瑣事要勞動一個年過八旬的老人,有些於心不忍,他接著幾位女士的話頭說道︰

  “沒辦法,廢棄快三十年了,保持這個樣子算不錯了。來,大家一塊動手,好好收拾一下,再把那些不能再用的東西集中起來燒掉。”

  大概是基因作祟,女人們對整理和佈置房間,全有著某種來自本能的強烈嗜好。適才的情緒壓抑迅速被忘卻,女士們迅速放鬆了緊張情緒,透入到工作之中,打鬧嬉笑聲不絕於耳。

  見狀,吳  在暗中嘆息了一聲,無知也是一種福祉啊﹗那顆詭異莫名的大眼珠,猶如懸在桃花源倖存者頭上的一塊萬斤巨石,隨時可能掉下來把大家碾成齏粉。假使局勢惡化到不可控制的地步,吳  等人的有生之年恐怕都只能窩在這個局促的地洞裡頭了。當然,這個想法或許還屬於過度樂觀的估計,眼下吳  只能寄希望於事情不要真的走到這一步。

  “吳施主,你在想什麼?”

  正當吳  在牆角陷入沈思之際,耳邊忽然傳來了老和尚了空的聲音。聞聲,吳  身軀一震由毫無頭緒的思考中抽離出來,轉過頭望著恢復了往昔氣定神閑超然姿態的老和尚。吳  沒有回答前面的問題,笑了笑,反問說道︰

  “大師,您說這世上真有神佛嗎?”

  如果套用一句DND的常用術語,類似吳  這種人完全可以稱作是無信者,因為他不相信任何神祗,甚至不會輕易相信別人,只相信自己。

  吳  的童年時代處於人生低谷,在凍餓難耐之余,他曾祈求過天上地下的各路神仙妖魔,卻沒有得到一絲回應。由那時起,吳  就明白了一個最淺白的道理,這個世界非常的殘酷,求神拜佛都不如靠自己穩妥。儘管吳  不相信神明,但近來每當他想到那個金色大眼珠,以及那片叫人無法相信其真實存在的神祕之地,吳  就不免有種充斥全身的深深無力感。

  無論是遭遇多么兇殘可怕的猛獸,吳  自問都敢上前拼死一搏。不論是多危機的局面,他也相信只要肯開動腦筋,總能找出一條解決途徑,然而當對上那種超越了人類的經驗,無法形容的存在和超自然力量,前面種種的假設都不成立。

  任憑吳  有多大的勇氣,多高的智慧,多么堅忍不拔的意志力,他也不可能找到一條解決辦法。需知,人力有時窮盡哪﹗當感受到來自命運操弄的那份無奈,以及自身的渺小和微弱,難免要產生疑惑,進而尋求來自外界的精神籍慰,吳  也不能免俗。

  在古老傳說中,那些超出了人類感官之外的存在,滿天神佛是否確有其事?抑或僅僅是老早以前,某個發燒昏了頭的家伙,燒糊塗時的囈語拼湊而來?應該說吳  的這種疑惑,同樣是千百年來無數人窮盡畢生精力和智慧,始終都沒能弄明白的無解難題之一。

  老和尚了空聽了吳  的提問,忽然大聲笑了起來。跟著了空那全白的眉毛微微上挑,他雙手合十說道︰

  “老衲生逢亂世,自幼便遁入空門,迄今已有數十載光陰。雖常伴青燈古佛,老衲也難斷言神佛之說,究竟是真是幻,又或是亦真亦幻。總之,你信則有,不信則無。一切隨心而定,何必強求呢?”

  當從老和尚口中聽到模稜兩可的答覆,抱著正經求教精神的吳  直翻白眼,恨不得飽以老拳。其實老和尚這段話的意思非常簡單,他老人家雖然這一輩子念佛誦經,卻也沒見過神佛顯靈,所以不敢說到底是有沒有。既然如此,吳  自己願意信就信,不願意就拉倒。

  暴怒過後,吳  甚是不滿地哼了兩聲,最後洩氣地說道︰

  “那白光是我親眼看見的……”

  “阿彌陀佛﹗紅塵俗事,一飲一啄,皆由前定……萬般變故也自有水落石出之時,施主何必執著追尋,為自家平添煩惱呢?”

  這段充滿禪味和佛理的解說入耳,吳  似懂非懂地撓了撓腦袋,他實在不好意思說自己小時候念書少,沒聽懂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當下也只得胡亂點頭應承下來。

  ps︰第二更送達,晚上還有一章。
作者: mokeyx    時間: 2009-9-10 07:35 AM

第七十六章 狡兔三窟(4)


  既然詢問無果,到了這個時候吳  的光棍精神忽然又發作了,心中默默念叨著要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的至理名言,他將那些一時半會想不明白的事情統統拋到了九霄雲外。

  吳  在跟老和尚探討哲學問題的這段時間,女士們也沒閑著,那些雖然年深日久卻沒能修煉成精,反倒發了霉的臥具和一干家什悉數被掃地出門,單等著倖存者們抽空把這些廢品來個人道毀滅。經過一番細致整頓,生活區總算從不忍卒睹的考古現場重新變回了適宜人類長期居住的居所。桃花源景區的第二輪大搬家行動,也就此正式拉開帷幕。

  這次不比前回的暴雪催命,倖存者們有充裕的時間在雜亂堆積的物品中,慢慢挑選出那些被認為最重要的東西運到掩蔽所裡。為了輔助這項搬家工作,由山洞溫室直達核掩蔽所的那條地下通道被認真改造了一遍。

  吳  做事一貫喜歡搞得周全縝密,這次也不例外。在沿途的牆壁和地面上,他用熒光繪製了大量路標,確保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惡劣情況下,倖存者們也不至於迷路。

  在必要時,倖存者們花上十幾分鐘就能穿過狹窄幽深的隧道進入掩蔽所。到時關起掩蔽所那道全鋼包鉛的密封門,起碼像猛獸闖入這種的意外事件都能夠確保無恙。只是那顆吳  到死的那天都不會忘記的詭異大眼珠,始終都沒了下文,萬一它出現又該如何處理?倖存者們在煞費滋量仍不得要領之余,漸漸地也就懶得再傷這份腦筋了,說到底還是那句老話,大家盡人事,聽天命吧﹗

  ..............................................................

  當人們埋首於忙碌的工作之中,總不免感到外界時間流逝得飛快,種種變化似乎只在轉眼之間。在不知不覺地,這場終結了現代衣冠文物,或許會被後世某些很有良心和覺悟的青年歷史學家,稱為第三次世界大戰的核子戰爭爆發的這一年時間,就如此平平無奇地過去了。隨著日曆翻過公歷元旦,眼看著馬上到了華夏農歷的臘月底,轉眼又是新一年了。

  “哈哈哈哈,吳老弟,我來提前給你拜個早年啊﹗”

  由木質音箱中傳來了趙縵雄豪放的笑聲,吳  也跟著會心地笑了起來。既然生存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上,不學會笑著面對生活,注定是不能長久的。老式的電子管雖然有諸多不便,開機還得預熱,唯獨有一樣好處,它的架構非常皮實,不容易出毛病。雖說吳  當初是邊看書邊摸索,硬攢起來這部無線電,製造水準可謂業餘到家,真正營運起來的效果相當不錯。至少到目前為止,這台無線電還沒讓吳  為它操什麼心,工作起來猶如老黃牛一般勤勤懇懇。

  齊聲笑過以後,吳  湊近了麥克風,說道︰

  “趙老兄好,你那邊這幾天還算太平吧?”

  在那場莫名其妙的核戰爆發之前,身為廢品回收業資深人士,趙縵雄從未真正接觸過無線電這路玩意,他這輩子惟一用過跟無線電沾邊的東西,恐怕只有早年間的晶體收音機了。天曉得究竟是什麼原素讓半路出家的趙縵雄,意外發現了自己擁有這方面巨大天賦,由此欲罷不能。不僅靠自行摸索把這門技術吃透,而且他對無線電通訊活動產生了極大熱忱。

  凡是手頭上無線電能聯繫到倖存者據點,趙縵雄差不多都逐一聊過,結交之廣,堪稱神人級別。比起吳  這種很少跟人在無線電上聊天,一門心思潛水的悶葫蘆,趙縵雄絕對是不折不扣地相識滿天下。

  “呵呵呵呵,還好啦﹗前幾天在洞口撞見幾只跟狗那麼大的玩意,牙呲得老長,手底下的幾個小子拿土槍崩瞎了眼睛,然後亂棍打死了,萬幸是沒傷到人。”

  戰鬥過程被趙縵雄一語帶過,語氣中的余悸未消,證明這場戰鬥並非輕鬆余裕就取得了勝利。講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繼續發牢騷說道︰

  “唉,老弟,不瞞你說。現下我這是什麼都缺,連手紙都不夠用。小兩百號人要吃要喝,越到了年根,我就越覺得自個窮得叮  響。唉,跟你老弟比起來,真是窮鬼一個……”

  自從吳  確定短期內核冬天不會過去,他也就放鬆了訊息守密。桃花源景區的大致狀況,能說的那些,也都告訴過趙縵雄了。自動化控制的溫室系統,隨時都能吃到的新鮮菜蔬、水果和肉蛋奶的全自產模式。在這個核戰後的特殊時期,這些恍如夢境般的描述橋段,聽起來就像是在勾畫一座天堂,也難怪趙縵雄每次提起這事都得唏噓上老半天。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縱然趙縵雄此刻使勁哭窮也沒能贏得多少同情,吳  立刻反駁說道︰

  “哎,話也不能這么說,如今這年月能有一碗安樂茶飯就不錯了。我們這邊倒是不愁吃穿,可整天這一顆心老得懸著,睡覺的時候我都得睜著一只眼,生怕那鬼東西冷不丁殺進。你說日子過到這份上,那真是頓頓吃蟠桃都不覺得香啊﹗”

  “……唉﹗吳老弟,你想開一點,興許……興許只是你一時緊張,看差了呢?”

  吳  的連番控訴沒有得到正面回應,當聽到趙縵雄吞吞吐吐表示出疑義的說法,他也不禁苦笑起來。人家說得在理,漫說是事不關己的外人,說不得就連吳  這個親眼所見的第一目擊者在午夜夢回之際,仍不免懷疑當時是否真是看花了眼。試想,親眼得見的正主尚且如此疑神疑鬼,想要讓別人相信這種神乎其神的事情是千真萬確地發生過,又是何其之難哪﹗

  “呵呵呵呵,我倒希望是看錯了……要是那樣的話,是再好不過了。”

  自嘲似的苦笑了兩聲,吳  無意糾纏於這種棘手問題,隨即把話題岔開來,說道︰

  “趙老兄,你那邊的天氣變化怎么樣?有回暖跡象了嗎?”

  

第七十七章 樂極生悲(1)


  倘若是從地球這顆行星的地質時間角度,客觀分析當下的核冬天氣候,其實真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說得白一點,在人類眼中近似於世界末日降臨的核冬天,僅僅相當於發生了一次規模不算很大的冰川期而已。類似這種幅度的氣溫高低波動,對於地球這顆已經圍著太陽營運了四十六億年的古老行星來說,甚至就連著涼感冒的級別都算不上,頂天是打個噴嚏而已。

  如果以人類習慣這個氣候為基準,全球的年平均氣溫上下浮動幅度,維持在五到十攝氏度區間都屬於是司空見慣的平常事。

  譬如說在恐龍生活的三疊紀、侏羅紀到後來的白堊紀時代,乃至於更晚近一些的第四紀冰川期,那個渾身長毛的猛  象極度活躍的寒冷年代。僅是這兩者之間的巨大溫差,就足可以讓那些吹噓人定勝天的人類沙文主義者懊惱得拿腦袋撞牆。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人類這個物種只不過是適應了地球某個特定地質時期氣候,所以才能迅速興盛起來。一旦地球氣候發生大範圍變化,甚至都不需要核戰爭這個幕後推手,光是農業大量減產加上生存環境劇變,一貫自以為是的人類差不多也該絕種了。前提是在哪之前,人類還沒用蘑菇雲提前給自己送終。

  “地球是人類的搖籃,但是人類不能永遠生活在搖籃裡。──齊奧爾科夫斯基”

  正是由於完全了解人類這個物種在大自然面前的脆弱和渺小,那些目光深遠的智者們,早早地將視線投向浩瀚無垠的宇宙空間。唯有實現了星際移民,將生存風險分散開來,才能真正破解這個要命的困局。

  如今每天早起就要考慮上百人的吃喝拉撒大小瑣事,趙縵雄實在沒心思關心什麼哲學問題,他所能關注的就只有眼前這些事情,嘆息說道︰

  “唉,一提起來我就傷心哪﹗最近兩個月的溫度一直是在零度左右徘徊,想挖點野菜吃都不容易,日子難過啊﹗興許來年的狀況能好起來,再照這樣繼續下去,我們這些人怕是都得餓死了。”

  深感度日不易生計艱難,趙縵雄的語氣中滿是哀傷和疲憊,吳  光聽著他那沙啞低沈的聲音,就能在腦海中描畫出趙縵雄那一副苦瓜臉。

  作為一名領導者,這些喪氣話想必趙縵雄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跟手下人講出來的,只有對著吳  這個不相干的外人方可一吐為快。

  先秦聖賢老子曾在生平惟一著作道德經中寫道︰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雖只是寥寥數語,卻也講透了這個世界的興衰變遷,氣運消長之道。據有桃花源景區這塊風水寶地,吳  這些人不必為日常生計犯難,生活條件比起類似趙縵雄這樣毫無準備的倖存者,優越無數倍,但普天之下極少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利弊參半的情況倒是更多一些。與景區近在咫尺的金色眼珠和那片在白光照耀下的神祕土地,隨時可能變成一道催命符。

  在如此兩廂參照之下,要說比起別處的倖存者來,一時間倒也難下定論,身處桃花源的這群人們究竟是命運的寵兒,抑或是不幸的倒霉蛋,也許這兩者本就是一體的吧﹗

  東北與西南相隔萬裡,別提核冬天的大雪阻斷交通,即便吳  有心想要拉趙縵雄一把也只能徒呼奈何。當下,吳  好言相勸地說道︰

  “別洩氣,再大的難關咬一切牙也總能挺過去的,等過了這道坎就好了。”

  趙縵雄無非是借機宣洩一下積郁的憂悶,聞聲他也大笑起來,界面說道︰

  “哈哈哈哈,那就托你老弟的吉言了。哦,請代我問那邊的各位新年好,明天見吧﹗”

  “你放心,問候一定會帶到。趙老兄,要多多保重身體呀﹗”

  起身關閉了無線電台,吳  長長地呼出出了一口氣,一只手托著下巴陷入思索。

  除了與趙縵雄的據點取得直接聯繫,吳  就沒有再與其他倖存者群體發生過直接聯絡。平常他都是在不同頻段間傾聽著各地倖存者進行交談,堅持只聽不說的原則,始終保持著緘默狀態。在初期,吳  的想法很單純,避免洩露自身情報。隨著對周邊險惡環境的了解加深,又多了一層想法。那個製造出白光和金色眼球的未知存在,很可能在留意著附近的人類倖存者活動。絲毫不必懷疑,那種隨時可以改變時間和空間節律的超自然力量哪怕有一絲意願,它隨時都能叫桃花源的倖存者粉身碎骨,而且絕不會比人捻死一只螞蟻更麻煩。

  雖說吳  始終想不明白,那股未知力量為何不對在眼皮底下的桃花源下手,但為了其他人的安全著想,不要太頻繁開啟無線電為好。反正他們這群人困在桃花源這個即是安樂窩也是死亡陷阱的地方無路可逃,只能聽天由命,再要連累到別人那就不應該了。

  面對著慢慢冷卻的無線電沈思許久,餐廳的電子音樂鈴聲驟然響起,打斷了吳  的思考。聽到開飯的鈴聲,他搖了搖頭,站起身走出了無線電室。

  “  ﹗  ﹗  ﹗”

  尚未進入餐廳,吳  就先聽到了一聲聲的鈍器撞擊聲響,以及幾個年輕女人的說笑聲。他心中抱著一絲疑惑,當穿過新增加的一道隔斷,視線不受拘束地展開,吳  終於看到了此時餐廳中的一幕。陸小雅、郝敏和趙媛、唐琳等幾人全都換上了白色工作服,正輪換著揮舞大木槌,敲打著石臼中的一團白色物質。

  好奇地湊近到石臼近前,吳  俯身瞧了一眼石臼中的東西,恍然大悟地說道︰

  “呵呵呵呵,我當什麼事弄得這么熱鬧,敢情是在做年糕啊﹗哎喲,型式……太抽象了吧﹗”

  ps︰螃蟹個人以為科學就是個畫圈的遊戲,已知的圓圈面積越大,未知的邊長也就延伸得越長。只有了解了更多的知識,人才能知道自己無知,否認科學難以解釋的未知存在就是玄幻?那是迷信,不相信,所以就不存在,照這么說黑洞和宇宙大爆炸都是迷信了。

  

第七十八章 樂極生悲(2)


  老話得好說︰十裡不同音,百裡不同俗。歷史悠久的華夏既然是號稱地大物博,那麼南北各地,長城內外的民風習俗差異自然也小不了。如今聚集在桃花源景區的這群倖存者來自天南海北,將各自的過年習俗摻和到一起,這個過年準備工作真是花樣百出。光是年糕這種時令小吃,落到了這群百無聊賴的女人手裡也被玩出了N 多種講究。

  莫看小小的年糕不起眼,因為各地的風俗差別也形成了不少分支體系。大致上是可以分成北方的白糕,塞北農家的黃米糕,以及江南的水磨年糕和西南的糯粑粑等品種。

  諸位女士們誰都想弄點家鄉特色出來顯擺一下,偏偏又不夠本事獨力搞定所有技術細節。於是乎,她們只得湊在一塊大家取長補短,不免弄出了一些外觀頗為抽象詭異,只能說是疑似年糕的白色物體。

  吳  在旁邊瞄了一眼,瞧出女士們的手法非常不專業,便打趣了一句。幾位女士玩性正濃,估計也沒聽出吳  話裡的揶揄意味。正挽起衣袖用力捶打年糕的陸小雅,直起身用胳膊擦了擦頭上的汗珠,甜甜地一笑,表情很是自豪地說道︰

  “是啊﹗前幾天要收稻子才知道,原來一多半都是糯米。每天早晨熬粥也用不了那麼多,只好拿來做年糕了。”

  打量過擺在旁邊桌上的那些好似剛剛遭遇一場慘烈車禍事故的半成品年糕,吳  強忍著笑意點點頭,裝作漫不經心地樣子,說道︰

  “呵呵呵呵,不用擔心糯米太多,要是拿來釀酒的話,這些只怕還不夠用呢﹗”

  遠離田地,四體不勤的都市人,十個人裡面至少有九個半是五穀不分的主。田地裡長的麥苗和韭菜,那是肯定認不準,更不用說這群受盡嬌寵的公關部美女了。假如探討那些種類繁多,且價格不菲的化妝品和服裝、首飾,相信她們每個人都能滔滔不絕地連續講上三天不帶重樣的,可是說到釐清楚尚未斬獲的水稻品種,那根本是一項無法完成的任務。

  不要說女生們沒有分辨  稻、粳稻和糯稻的能耐,吳  也不能靠觀察水稻植株就分辨清楚大米的種類,他只是廚子又不是種地的莊戶人,當然也沒這個能耐。

  大部分人做不到的事,並不代表所有人都不行。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桃花源的倖存者們仗著有老和尚了空這個活百科全書,著實省事不少。

  老和尚了空活了偌大一把年紀,人生閱歷之豐富,絕非一般人能夠想像出來的。不管遇到什麼疑難事項,只管拿去請教他老人家,所謂的難題差不多也就迎刃而解了。聽吳  提到釀酒,一向少言寡語的唐琳,眼前頓時一亮,她湊到郝敏的耳邊嘀咕了幾句。不知她們倆私下裡究竟說了什麼,郝敏也開始眼睛發亮,轉而盯著吳  笑了起來,那略顯貪婪的咄咄目光,直叫人想起某些慣於夜間出來活動,喜食羊肉的犬科動物。

  實在猜不出郝敏這種出格的表現到底是什麼意圖,吳  也被她看得心裡發毛了,當下咳嗽了一聲,訕訕地說道︰

  “郝敏,你干嗎這樣看我?”

  “剛才你說要釀酒,是吧?”

  問這個是什麼意思,吳  是滿頭霧水,跟著點了點頭表示肯定。幾個女生趁著打年糕休息的當口,她們交頭接耳了一陣子,旋即一齊朝著吳  露出詭秘的笑容。隨後,由性格豪爽的郝敏挑頭,說道︰

  “我們好久沒吃到醪糟了,本來以為也沒人會做,既然你說能釀酒,醪糟也一定會做。能者多勞,我們就全靠你了,要加油哦﹗”

  聽到了這裡,吳  方才琢磨過味來。原來這幾位美女從他釀酒的那句話,引申到製作醪糟,敢情吳  是一不小心就給自己攬下一攤子麻煩事。

  釀酒跟醪糟屬於近親,吳  又是半拉川菜廚子,製作醪糟的手藝他的確是學過,奈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眼下這光景,要滿足女士們的這點小要求,著實也不是容易事啊﹗醪糟雖然好做,沒有酒曲,吳  也只能幹瞪眼。說起來,製酒曲這活的專業性太強,廚師又不是釀酒師傅,早幾十年前會這門技術的廚子興許好找一點。只是跨入新世紀以後,除了少數堅持道統工藝的酒廠之外,漫說是一般人家不會自製酒曲,大部分的餐館酒樓用到醪糟、酒糟、酒釀之類的原料也都是從市面上採買現成貨色,誰願意費那功夫自製酒曲啊﹗

  正當吳  撓頭之余,恍惚間他似乎記起前幾天搬家時看到過袋裝的酒曲,隨口說了一句釀酒。這次禍從口出,少不得又要翻箱倒櫃了。

  面對著一群美女的期待眼神,吳  左思右想也沒有找到脫身良策,只得嘆了一口氣,說道︰

  “這樣好了,我先去找找那堆破爛,如果有現成酒曲就好辦了,你們先忙吧﹗唉,我真是會給自己找麻煩哪﹗”

  等到吳  轉身離開時,毫不意外地聽到從身後傳來一陣嬉笑聲。聞聲,吳  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加快腳步走出餐廳,後面如銀鈴般的笑聲仍未停息。適才女士們集體要求吳  出馬搞定醪糟的一幕,分明是對某人話中暗含嘲諷不滿,特地弄出來整人的把戲。這回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吳  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

  古詩說︰每逢佳節倍思親。碰見節慶時候,傷心人們也就加倍傷心了。桃花源的人們到了臘月二十三小年的這頓晚飯時分,氣氛很不愉快,儘管酒菜已經齊備,卻始終不見人動筷子。除去老和尚了空照舊在飯前誦經之外,其他的人都盯著面前的碗碟發呆。倖存者們如此掃興的主要原因非常簡單,那該死核戰爆發的時間點跟過年的日子距離靠得太近。今年眼看著又到了這個特殊的紀念日,倖存者們聯想起故去的親友們,縱然是佳節當前也高興不起來。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5-16 12:51 PM

本帖最後由 C萍妹 於 2010-5-16 01:15 PM 編輯

第一卷 末日 第七十九章 樂極生悲(3)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時至今日,那場改變了全體人類命運軌跡的慘烈核戰爭,其實隻過去了不到一年光景,現在就要求倖存者們卸下壓在各自心頭的那段痛苦回憶,全身心地投入新生活之中,絕非是一樁易事啊!

    「哎,我說諸位,哀悼得差不多就行了,趕緊開始吃吧!費了這麼大力氣準備好飯菜,上桌了你們誰都不肯動筷子,這也太不給本廚師面子了。」

    吳含經曆的人生道路遠比普通人坎坷曲折得多,他早就習慣了孤家寡人的那種寂寥。至少對吳含來說,失去了親人和家園的那種叫人撕心裂肺的痛苦是如此久遠,彷彿是相冊中那些已然褪了色的老照片一樣,記憶依稀浮現在眼前,卻又因年代久遠顯得陌生。雖說受到環境感染,吳含回憶起那些曾與他一起共事,相處融洽的保安部同事們,不免一時沉浸在傷感之中,不過他在倖存者裏仍是頭一個恢複常態的。環顧左右之後,吳含索性插科打諢起來,無非是希望緩和一下這種淒風苦雨的悲涼氛圍。

    「嗯,吳含說得有道理。來,的第一杯酒,敬給過世的親人和朋友……」

    大姐頭周晨一如既往地享有很高威信,她強打起精神來起身將杯中酒鄭重其事地灑在了地上。倖存者們自然能看到周晨的神色雖然鎮定,難掩的紅眼圈也足以說明問題了。女士們見狀之後紛紛效仿,於是餐廳的空氣中旋即瀰漫著一股茅台特有的濃香氣息。一想到這是碩果僅存的名酒庫存時,吳含這個隱藏得很深的酒鬼便心痛如刀絞,奈何人們都沉浸在悲痛之中,他也不好挑揀什麼,隻得悻悻地瞥了始作俑者周晨一眼。

    一直保持著沉默的老和尚了空,這時也靜靜地舉起了茶杯,隨著眾人的動作一起將茶水灑在地上,而後他合十默誦彌勒往生經,為在核戰爭中逝去的亡者們祈求冥福,寄望於彌勒佛能從末世的煉獄中超度亡靈。

    「好了,好了。死者已經安息了,咱們這些活著的人還得繼續掙紮求生,吃飯吧!」

    跟著眾人應景般灑了一杯酒,吳含重新將面前的酒杯斟滿,招手示意大家坐下。倖存者們默然地坐下,大家即便是對著滿桌豐盛佳餚也難得提起胃口來。

    「嗚嗚……」

    當人有心事的時候,容易出現食不甘味的狀態,不過人有心事,不代表那些非人類也該被這種煩惱弄得沒了胃口。短促的一年光景下來,倖存者們在外貌上看不出太大變化,頂多是憔悴了些,而昔日的小土狗旺才如今卻已長得膘肥體壯,它不再是當初瘦骨嶙峋毛茸茸的那隻小可憐。要說旺財在女人堆裏受關注愛護程度,大約比起吳含還要高些,果然是養出了幾分少爺脾氣。一直守候在桌下等待開飯的小狗旺才,哼哼唧唧地伸出了爪子,不依不饒地撓著主人孫萌的褲腿。顯然它是對主人今天忘記給寵物餵食的惡劣行徑,提出了嚴正抗議。

    「旺才要乖乖的哦!姐姐馬上來餵你。」

    似乎覺悟到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的深奧哲理,孫萌夾了一塊排骨放到旺才的狗食盆中,這才算阻止了小狗繼續哀叫扮可憐的後續計劃。

    隨著桌下旺才咀嚼骨頭的嘎吱聲不斷響起,吳含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說道:

    「萌萌,旺才訓練得怎麼樣了?咱們全指望著它看門呢!」

    當提到自己的寵物時,孫萌彷彿一下子忘卻了喪親的痛苦回憶,一張梨花帶雨的俏臉綻放出燦爛笑容,她自信滿滿地說道:

    「放心啦!旺才已經學會很多東西,來,打個滾。好,再給大家拜拜。嗯,旺才真乖……」

    在孫萌的言語和手勢指揮之下,剛吞下一根排骨的小狗旺才連續表演了幾個小節目,立時贏得了女士們的一片喝彩聲。唯有吳含在旁邊看得瞠目結舌,他伸手摀住額頭,露出一副慘不忍睹的神情,沒好氣地指著正在興奮搖尾巴的小狗,埋怨孫萌說道:

    「萌萌,我拜託你了,咱們又不是要表演馬戲,你訓練它學這些東西幹嗎?」

    正在為寵物的優異表現而揚揚自得,聞聲孫萌異常理直氣壯地說道:

    「呃,人家覺得反正也是要訓練,這些東西就順便都教了嘛!」

    這個理由果然很好,很強大。吳含對孫萌算是徹底沒話好講了,他翻了兩下白眼,嘴唇動了幾下,什麼也沒說出來。

    「嗡嗡嗡……」

    這頓飯吃得差不多了,倖存者們尋著關係親近的對象閑談起來,隻有吳含叉著胳膊一個人坐在那裏發呆。豈料此時異變陡生,一陣猶如大功率發動機的低沉轟鳴聲不知從何而來,久久迴盪在山洞中,引起了倖存者們的注意。

    周晨第一個做出了反應,她瞥了一眼吳含,急切地說道:

    「這是什麼聲音?不會是通風系統出了故障吧?」

    吳含剛剛是處於走神狀態之中,這時候他已經清醒過來,吳含也覺得周晨的說法不無道理,所以馬上跳起來一路狂奔到中央控制室。等到過了幾分鐘後,當吳含再次出現在餐廳入口時,他的臉上似乎寫滿了疑惑不解。神色凝重地望著倖存者們,吳含輕輕搖頭說道:

    「肯定不是山洞內部系統的問題,我已經檢查了所有系統訊息,全是正常的。這聲音恐怕是從外面傳進來的……」

    「轟轟轟……」

    不待吳含把話講完,隨著陣陣悶雷般的巨響,人們腳下的厚重山體不停地顫抖起來,猶如一名正打擺子的瘧疾病人。火山?地震?核彈?桃花源的倖存者們心中充滿了對死亡即將降臨的巨大恐懼,加之聽得耳邊鍋碗瓢盆落地的脆響不斷,無疑是加重了這種不安氣氛,人們的臉色跟死人有得一拼。孫萌一路連滾帶爬地來到吳含身邊,奮力伸出雙臂摟住他的腰藉以尋求依靠,驚慌地叫道:

    「是地震嗎?」

    「不像,地震剛開始不是這種橫向的左右搖擺。」

    早年間走南闖北,吳含碰到過一次震級並不大的地震,事後他心有餘悸地惡補過一番地震常識。地震在初始階段的震波類型,主要是以上下震動的方式體現出來,因為這種波形的波在大地中的傳導速度相對更快一些,稍遲一點來到的才是那種橫向搖晃的地震波。這是由物理規則決定的,就如同人們在打雷時總是先看見閃電,後聽到雷聲一樣,基本上是不會出什麼例外的。



第一卷 末日 第八十章 樂極生悲(4)

    吳含對照著記憶中的那種感覺與眼下地動山搖的狀況相互參照,得出了一個與孫萌不同的觀點。就在兩人交談之際,地面的晃動再次急速加劇,四周的花崗岩也發出吱吱嘎嘎的怪響,不由得叫人懷疑搖搖欲墜的山洞隨時可能塌下來把大夥一起全活埋了。

    死亡威脅正在迫近,吳含也顧不得再考慮眼下災變的緣由,大聲呼喊著說道:

    「娘的,才TM過了幾天安生日子,就又……你們幾個快點靠過來,手拉著手,別亂跑,當心砸到頭。」

    「嗡……」

    事情正如剛開始時那樣,隨著陣陣不明來路的嗡嗡聲,好似打擺子般顫抖許久的地面終於重新恢複了平靜。周圍一片死一般的寂靜,倖存者們心有餘悸地察看著身邊的一切,唯恐那恐怖的一幕捲土重來。吳含喘息了片刻之後,伸手拍了拍還在死命摟住他腰的孫萌,說道:

    「好像停下來了,我出去看一看,你們幾個做好準備。如果有什麼萬一的話……不用管我,立刻撤到掩蔽所去,聽明白沒有?」

    在啟程之前對其他人囑咐了兩句,稍後吳含略為定了定神,拔腿朝著觀景台方向跑去。當來到洞口的轉彎處,吳含仿如遭雷擊般整個人定定地站在那裏,他的雙腿似乎已經僵硬了。

    白光!一股無比熾烈的白光洞燭天地,甚至連厚實的花崗岩似乎也被這白光穿透。在吳含的視野中隻有一片白茫茫,一切事物都隻剩下朦朧的輪廓,猶如一塊潔淨的白布上面,突然冒出一塊未曾洗去的污漬一般。貌似某位很大能的老子曾經說過,大白若辱,大方無隅。直到了這一刻,吳含才體會到這一份真切的痛苦感受,敢情光亮到了極緻,你真就啥都看不見了。

    「我日,比那幫狗腿子的強光手電還狠。」

    狠狠地罵了一句,被強光刺激得淚流滿面的吳含,此時無比明智地伸手摀住了眼睛,不敢再直視著洞口。強光緻盲可是許多警用器械的作用原理,若是拖得久一點,他下半輩子就可以轉業研修盲文去了。別看吳含嘴上罵罵咧咧,不過是在給自己壯膽而已。

    不問可知,這似曾相識的強烈白光必定是來自於那片神秘之地。弄出如此大陣仗,難道是要對桃花源下手了嗎?隻是一閃念間,吳含壓下了這個令人不安的念頭,現在不是考慮此類問題的恰當時機。正當此時,來自外面的白光亮度仍在增強,即便隔著雙手他也能感到眼前的一片越發強烈的紅色來襲。來不及多想,吳含做出正確選擇,別管白光是什麼來路了,跑路要緊哪!

    吳含的狀況甚為狼狽,一隻手死死摀住眼睛,防止被強光灼傷,另一隻手摸索著旁邊的石壁,腳步踉蹌地往回跑。對於血肉之軀的人類而言,這地方太危險了,實在不宜久留,哪怕多待上一分鐘都是對自己生命極端不負責任的行為。

    由於視力喪失,吳含隻能跟個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當然也就看不到在背後的洞口之外,一片熾烈的白光之中,此時隱約現出了一顆碩大的金色眼球。


    這顆大眼珠正饒有趣味地看著吳含這個在災變面前掙紮求生的渺小存在,似乎是對他充滿了好奇和興趣,就像是一個玩心很重的孩子無意間逮住一隻倒黴的小螞蟻,準備用來作太陽能研究(放大鏡烤螞蟻)。金色大眼珠無聲無息地轉動了幾下,忽地將視線集中到吳含的身上,它似乎是要有所動作了。

    「啊!好燙,呃……」

    隨著大眼珠的詭異行為,散溢在空中的無數白光緩緩聚焦,成為一束纖細如髮絲的金色光線,而後完全違背了光線沿著直線傳播的基本規則,憑空繞了幾個大彎子,才不偏不倚地照在吳含身上,將他從頭到腳掃了個通透。饒是正處於強光緻盲狀態下,吳含看不到這些光線的存在,可是這種突如其來的灼熱高溫,讓他像是被人當頭澆了一盆開水般跳腳。要說這人一倒起黴來,喝口涼水都能塞牙。吳含這一跳不要緊,腦袋正好撞在旁邊石壁的突出部。

    要問石頭和腦袋哪個更結實?恐怕大可不必了吧!某人當場昏厥過去,這倒也替他免去了不少苦楚,因為緊接著又一道金色光線到來了。

    倒在地上吳含,身體由內而外散發出淡淡的白光,透過幾乎變成半透明的皮膚,螞蟻般蠕動的白色光斑在他的體內到處亂竄。白光的運動從無序逐漸發展到有序,最終像是川流不息的運河般開始了周而複始的循環往複。此情此景真是不可思議到了極緻,但是當事人的感覺並不愉快。即便吳含處在深度昏迷之中,整個身體也止不住劇烈抽搐起來,跟發羊癲瘋差不多,隻差口吐白沫就堪比那些被楊叫獸拉去電擊戒除網癮的倒黴孩子了。

    .....................................................

    「哎喲,我……怎麼回事,這是水聲?」

    不知到底昏迷了多久之後,吳含在恍惚之間聽到耳邊傳來的嘩啦嘩啦地流水聲音,忽然他猛地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做夢,於是就掙紮著爬了起來。

    「啊!」

    剛一睜開眼睛,吳含又發現自己做錯了,尚未消退的強光再度使得他淚流不止。

    視覺、聽覺、觸覺、嗅覺、味覺,人類所擁有的五感之間存在著玄妙的代償作用。當其中的某一種感官失效時,人體產生出應急補償措施,其他的感覺器官的敏感度會得到相應加強,所以瞎子的聽覺特別靈敏。適才突遭強光刺激,腦袋又被狠狠撞了一下,吳含如今變成了名副其實的睜眼瞎。正因如此,他的聽覺倒是要比平常靈敏了不少,即使在山洞裏迴響著的雜音中,吳含仍能異常精準地分辨出那種湍急水流沖刷著岩石發出的獨特聲響。

    「水……糟了。」

    當步入核冬天以來,吳含堅持每天不間斷地測量天氣變化,近期的日均氣溫徘徊在零下七十度上下。這種低溫豈止是滴水成冰那麼簡單,毫不誇張地講,站在觀景台洞口用噴霧器噴出來的,都不是正常情況下的水霧,而是細微的小冰粒。如此冰天雪地的環境,哪來的流水?

    僅在一閃念間,吳含尚未想清楚前因後果,但他已經本能意識到這一回的問題是非同小可。心急如焚,吳含也不敢貿然起身靠近洞口察看外面狀況,因為他還不想自己下半輩子靠導盲犬生活。憑著對洞口地形的熟諳,吳含一路連滾帶爬摸索到了儲存外出裝備的帳篷近前,伸手進去小心翼翼地翻開了放在裏面的箱子,顫顫巍巍地摸索出了一副滑雪鏡。



第一卷 末日 第八十一章 洪水滔天(1)

類似高山和極地這樣的高寒高海拔地帶,可以維持終年積雪不化,年複一年的積雪擠壓形成了冰川,即使在盛夏時節也不會完全消融。由於積雪大量反射陽光,沒有墨鏡保護眼睛的話,那些登山者和極地探險家極易患上雪盲症。如今洞外的白光依然熾烈無比,遠比平常用眼睛直視太陽來得更危險,不採取保護措施就貿然行事,下場注定是可悲的。吳含匆匆忙忙地戴好滑雪鏡,才壯著膽子湊近到到洞口跟前向外張望。

    「轟轟……」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銀河落九天。這首出自詩仙李白之手的唐詩名句連小學生都會背,然而直到此時此刻,吳含忽然感悟出了一個道理。大凡是聽上去很美很浪漫,充滿了詩情畫意的玩意,千萬記得別靠太近去看,否則一定會後悔得要死。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是非常淺顯的道理。如今這個當口,呆若木雞的吳含蔔一想起這句老話,就覺得這心裏面拔涼拔涼的。

    桃花源核心區是處於群山環繞之中的平坦谷地,換句話說,在方圓數十裏之內,這邊的地勢是最低窪的。

    隨著熾烈的白光如春陽融雪般將核冬天前期那一個多月暴雪所造就的積雪層迅速消融,四周的山嶺頃刻間化作一座座龐大的水庫。隨即,億萬噸的雪水順著山勢傾瀉而下,一股腦地注入到核心區所在的這片谷地。一股股或粗或細的水流自高處奔湧而下,激烈翻捲著撞擊在山體的岩石之上,發出令人膽寒的巨響可謂聲如雷吼。一部分殘餘的冰塊也被洪水裹挾著衝下山,在中途撞擊在岩石上,那種場面更是駭人。

    這場洪水勢頭來得太猛,縱使那條通向山外盤山公路旁的幽深峽谷,充當起洩洪的主力軍,也是杯水車薪,隻能延緩一下危機而已。傾瀉而下的山洪持續彙入到山谷中,如今觀景台下面的水勢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猛漲,恰如某些年份裏被爆炒得發了瘋的股指,眼見著就要上演一出水淹七軍的傳統劇目。

    「我太陽啊!」

    吳含剛從昏迷狀態當中擺脫出來,就被迫親眼目睹了大難將要臨頭的一幕壯觀景象,情不自禁下發出了一聲平時應該叫作髒話或是粗口,現在則隻能稱為無意義感歎詞的短促音節。一時間,吳含也顧不得許多,二話不說撒腿就往回跑,是時候告訴大夥趁早逃命了。

    一路上跌跌撞撞,吳含以有生以來的最快速度衝入食堂,面色煞白地大叫起來,說道:

    「快,大家都起來。發……發洪水了。」

    在劇烈震動平息後,似乎一切都沒什麼變化,此時正在收拾傾倒物品的倖存者們無不臉色大變。隻有孫萌撇了撇嘴,不以為然地說道:

    「你沒發燒吧?哪來的洪水?」

    氣急敗壞的吳含這會正忙著調勻呼吸,實在沒空反駁孫萌,他從桌上抓起一杯水倒進了快冒煙的喉嚨裏,呼吸急促地說道:

    「別笑,聽好了,我沒開玩笑。立刻收拾應急的東西,現在正發洪水,下掩蔽所那是找死。這樣,沒事做的人就先跟我去搬沙包吧!」

    起初時,倖存者都以為吳含是在跟孫萌開玩笑,稍後瞧見他那副火燒火燎地架勢,鐵青色的面孔也比死人好看不了多少,委實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眾人這才一齊慌張起來,場面頓時亂作一團。難道真的發洪水了不成?的確,核冬天裏發洪水。這個句式無論怎麼看都讓人覺得挺彆扭,奈何生活比虛構的小說更加曲折離奇,小說需要合理性,而生活不需要,因為存在本身即是合理。現如今這種離譜到家的事情堂而皇之地發生了,那才是叫人無語。

    「動作都麻利點,郝敏,把那個沙袋遞給我。」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抗洪搶險,沙包麻袋。要說應急對付洪水肆虐的這些辦法,從大禹治水那時候算起直到如今,防洪的技術手段進步很有限。一直是奮戰在抗洪一線,吳含弄得渾身泥土,塵土混合著身上流淌而下的汗水,模樣跟傳說中的泥猴相差無幾。

    觀景台作為目前山洞惟一連接外界的通路,原本距離地面的垂直高度超過三十米,不過核冬天初期的海量降雪把這部分空間都填補了。在不久之前,倖存者們願意的話,隨時都能從觀景台直接走到外面。隨著熾烈到了極點的神秘白光照射,前段時間裏積存的積雪業已消融殆盡,輕易地製造出了一場有史以來最恐怖的大洪水。

    濁浪滔天,驚濤拍岸。浪花飛濺,聲如雷吼。與其說眼前這個場景是洪水肆虐,倒不如形容說是一口巨大無比的粥鍋正在沸騰翻滾。

    在由山谷臨時演變的這個新生湖泊裏,翻捲著多不勝數的水花和泡沫,再配上隆隆的聲響作背景配音,用到這個比喻簡直再恰當不過了。此類壯觀景象通常隻會出現在文學作品,或者是大製作災難電影裏。假如是作為大銀幕前的電影觀眾,這些場面不管是誰看過都會覺得甚為精彩,鼓掌大呼過癮。當從觀眾意外地成為演出參與者,事情就變得一點都不好玩了。

    吳含將僅餘的一個麻袋放在堤壩缺口上,他的身上被泥漿弄得骯髒不堪。吳含渾然不覺地伸出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眼睛呆呆地望著前面洶湧的水勢出神。

    麻袋和一切能用來裝運泥土的紡織品,已然盡數充作救災物資。那麼已經盡了人事,剩下的就聽憑天命安排吧!人力能夠改變的那一部分,倖存者們已然是做得差不多了,餘下就得看看大家的人品如何。直面著隨時可能吞噬自己生命的澎湃洪流,吳含始終繃緊著的那根神經反而鬆弛下來。既然事情不太可能變得更糟糕了,那又何必自己嚇唬自己呢?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5-17 05:40 PM

第一卷 末日 第八十二章 洪水滔天(2)

    時運不濟的吳晗見多了飛災橫禍,他這種老油條固然是很看得開,但不表示別人也能跟他一樣沒心沒肺。

    許芸芸的體質不是太好,加上作為桃花源僅有的兩位兼職大夫之一的身份,所以她得到特殊優待,隻安排幹了些輕活。現在剛一閑下來,許芸芸就開始擔憂愈發不妙的前景,她想到了一個巨大隱患,於是伸手拉了一下吳晗,低聲說道:

    「吳晗,電梯那邊該怎麼辦?洪水會不會淹上來?」

    山洞溫室的原有出口,並不是眼前這個快要變成水簾洞的觀景台,而是因積雪的緣故被迫廢棄的兩部貨運電梯。雖說外來的野獸無法通過電梯井侵入山洞,但是洪水不一樣,水這東西曆來是無孔不入的。縱使電梯井內的密封性良好,可是在巨大的水壓和湍流衝擊之下。完全不必懷疑,洪水遲早會從電梯井湧進來,幾乎隻是一個時間問題。老實說,在許芸芸提醒之前,吳晗真沒想到這個大漏洞。聞聲,他表情嚴肅地思考了一會,忽然一笑,顯然是放下心來。隨後,吳晗搖著頭說道:

    「沒關係,暫時不用管那邊,反正觀景台這邊的地勢更低一些,真要淹上來的話也是先淹這裏。」

    跟許芸芸解釋了一下無需理會電梯井透水的原因,吳晗臉上的一絲笑容甚為苦澀。當悄悄轉過頭去,他才發出一聲低沉的歎息。凡人的智慧總是有限的,千算萬算也總有算不到的地方啊!

    水灌耗子洞是滅鼠良方,可惜當桃花源的倖存者們面對著這場規模空前的大洪水時,處境並不比那些下水道吱吱叫的小東西強多少。深入到地下和山體內部達數百米的核掩蔽所曾被吳晗寄予無限希望,視為牢不可破的最後堡壘。雖然在理論上講,掩蔽所足以抵禦數百萬噸級當量的核彈直接打擊,但是唯獨解決不了洪水的威脅。再退一步講,即使掩蔽所本身的防水性能良好,可是既然人活著就總得喘氣吧!等到通風系統被淹沒之後,倖存者們下到地勢更低掩蔽所裏去,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思索了一會,吳晗似乎想通了什麼關節,一抹喜色浮現在他的臉上。忽然打了一個響指吸引周圍人們的注意力,而後吳晗開口說道:

    「郝敏、陳思思,你們倆先加上李玨和綰青絲,還有趙媛,現在就一起進去把食品和飲水裝箱。許芸芸、譚笑顏,你們倆去醫務室裏把藥品和醫療器械都整理裝箱,尤其是淨水需要用到的藥劑,等整理好了以後,通知郝敏她們一起搬運。哦,千萬要記得盡量把生活必需品多弄一些到上面的維修間裏。怎麼樣,還有問題嗎?」

    在抗洪一線拚搏了許久,周晨的個人形象同樣弄得狼狽不堪,此刻花容失色的她抬眼看了一眼外間波濤洶湧的水勢,憂愁地說道:

    「這邊留下太多人也沒什麼用了,我跟她們去吧!」

    吳晗看著周晨起先沒作聲,等低頭考慮了一會,苦笑著搖頭說道:

    「算了,你們都過去吧!反正留下來也沒什麼事好幹了,這邊有我看著就行了。」

    山洞溫室深入到花崗岩山體內部,想要依靠自然通風解決空氣交換的大問題,那肯定是白日做夢。為此,桃花源擁有著一整套結構設計極為繁複,複雜程度簡直令人髮指的通風系統。類似密如蛛網這樣的乏味詞彙,根本是瞧不起那位不知名的變態設計師的才華,桃花源使用的這套通風系統,其混亂複雜程度,堪與首都西直門立交橋這樣傳說級別的存在別一別苗頭。

    不問可知,那些叫人看得眼暈,永遠也弄不清楚到底是做什麼使用,彼此交錯貫通的通風管道,絕不隻是為了滿足山洞溫室的換氣需要,恐怕它潛藏的使命就是掩護地下核掩蔽所使用的空氣交換系統。

    亂歸亂,不過為了保障這套通風系統管道的維修等日常事務,也不知是哪位大能不惜工本,硬是在山洞溫室的更上一層從堅硬無比的花崗岩層中開鑿一座維修間出來。倖存者們剛搬進山洞時,吳晗勘察環境曾經跑去察看過這個地方,對此稍微算是有點瞭解。維修間足足高出下面的山洞二十多米,內部空間不大,在房間的四壁密佈著通向各條通風管的入口,乍看上去猶如一個碩大無朋的蜂巢。維修間的這點空間供倖存者們暫時棲身躲避洪水威脅倒是綽綽有餘,不過要想據此長期生活下去,基本是沒可能的。

    首先,維修間裏既無食物來源,更沒有清潔的飲水,除了新鮮空氣,可說是一無所有。除非倖存者們即刻修成神仙那般餐風飲露的本領,否則的話,多帶些食物也無非是拖延點時間,苟延殘喘罷了。

    求生根本之道,隻有保住山洞溫室一條路,不能讓洪水把山洞毀了。如若不然,吳晗一幹人等的未來注定將是看不到曙光的一片灰暗。

    此時此刻,當吳晗站在層層疊壓的麻袋沙包上面,他遊移的目光回掃視著洞口,盤算著用炸藥強行轟塌洞口阻止洪水這個計劃的可行性。然而在猶豫許久之後,吳晗遺憾地意識到這個計劃存在著緻命弊端,隻得忍痛放棄了這個頗具誘惑力的想法。如何精確控制爆炸威力,絕對是一門具有極高難度的專業技能。炸藥的用量不管是大了還是小了,鐵定都會出紕漏。

    與其被自己親手點燃的炸藥炸死,相比之下,吳晗甯願被大洪水淹死,起碼後者再怎麼不好,總不至於讓人憋屈得死不瞑目吧!

    當吳晗孤身一人對著不斷漲高,行將漫過堤壩的洪水冥思苦想之時,其他人也沒閑著,倖存者們如今都在盡力為爭取一線生機而努力著,隻是方式有所區別而已。

    「思思,你把那些罐頭和水桶遞給我。」

    郝敏守在臨時組裝起來的吊裝滑輪旁邊,抬手將陳思思遞過來的箱子固定在滑輪的鉤子上面,而後她仰起頭大聲喊道:

    「拉吧!已經好了。」

    隨著亞麻繩索傳來一陣吱吱嘎嘎的摩擦聲,生澀的滑輪緩緩轉動起來,業已捆紮完畢的箱子晃晃悠悠地向上吊起。桃花源的山洞溫室通向維修間的出口是一個天井式的圓洞,直上直下的格局使得人員和物資的進出極為艱難。經由周晨和幾位女士們商議之後,她們先派人上去在維修間搭起了滑輪組,然後以吊裝方式運輸物資,總算是節省了不少人力和時間。年老體衰的老和尚了空被大家安排留在走廊望風,周晨指揮著眾人合力工作,以盡可能快地速度搬運著生活物資,這是生死攸關的大事啊!



第一卷 末日 第八十三章 洪水滔天(3)

    忙碌了大半天之後,倖存者們終於有了喘息的時間,大家可以坐下來休息一會喝口水了。

    草草地吃了兩塊壓縮餅幹,周晨心不在焉地捏著手中的吸管,嘴唇微微觸動,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地念叨著什麼。忽然之間,周晨逐漸提高了音量,直至十分激動地說道:

    「大洪水……大洪水……萌萌,剛才吳晗是說那白光帶來的高溫融化了所有積雪嗎?」

    這會孫萌正摟著寵物土狗旺才,一邊用梳子替它梳理皮毛,一邊小聲地哼著歌。面對著周晨突如其來的詢問,著實叫孫萌愣了好一會,然後她仔細想了想,回答說道:

    「嗯,沒錯,好像他是這麼說的。哎,晨姐,你為什麼問起這個?」

    「哦,沒什麼,隨便問問。」

    先前的問題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周晨略微皺了一下眉梢,她迴避了孫萌的反問。過了一會,見眾人休息得差不多了,周晨起身招呼了一聲,倖存者們隨即唉聲歎氣地起來準備接著幹活。

    由於憂心大洪水的威脅,臨時避難的物資轉移完畢,女人們隨即匆忙趕回洞口的堤壩與吳晗彙合。此時在洞口之外,神秘的白光在製造出了這場大洪水之後,儘管積雪已然消融殆盡,白光並未徹底消失,而是光芒逐漸地暗淡下去。當周晨、孫萌等人重新返回洞口與吳晗碰頭時,仍能清楚地看到天空中收縮成球狀的白光。白色光球的亮度雖已大不如前,但亮度依然不低,介於正常狀態下的太陽和月亮之間,在厚重雲層為背景的灰暗天空中,光球閃耀著異常璀璨奪目的光芒。

    「哎,太危險了,你不用看了,隻差四米多,洪水就漫上來了。」

    在堤壩之外是浪花滾滾的洪水,遇到了堤壩的阻力,上漲的水流形成了漩渦一直圍著洞口打轉,看上去甚為可怕。可想而知,若是誰不小心掉進去的話,水性再好也白搭,隻能跟龍王爺討屍首了。幸虧吳晗眼疾手快,他一把拉住正欲探身出去測量水位線的周晨,勸解著她不要去以身犯險。吳晗提早一步便在搭建堤壩上留下了一些高度標記,現在隻需掃上一眼就曉得水位線和壩頂之間有多大一段距離,他自然是心中有數。

    聽到了吳晗的說法,周晨反應得飛快,露出少許驚喜之色,她哎呀了一聲,說道:

    「水好像漲得慢了。」

    聞聲,吳晗也笑著點了點頭,說道:

    「嗯,最近的十分鐘大概隻漲了不到三十公分,洪水的勢頭是小多了。」

    經過一番心算,周晨將洞口堤壩的高度和洪水上漲速度,來來回回折騰了好幾遍,早先那種忐忑不安的緊張神色緩和下來,一抹喜色浮上她的臉頰。見狀,吳晗也跟著笑了起來,他轉回頭對同樣在冥思苦想這道小學水平應用題的倖存者們擺手說道:

    「大夥不用算了,隻要咱們的人品沒差到天怒人怨的地步,這次應該不至於變成水鬼了。」

    區區一道簡單到家的應用題,倖存者們之所以反複算了這麼久,絕不是因為小學算術都不及格,而是誰都沒把握能如此輕易地度過此次死劫。因而,即便已經算對了答案,人們心裏也不敢相信這個得來太過容易的結果,依然像雞蛋裏挑骨頭一般,一遍一遍地反複驗算著本不複雜的解題過程。直至吳晗大聲宣佈結果時,大家懸著的一顆心才終於落了地。

    正當桃花源的倖存者們為絕處逢生的好運而歡呼雀躍之際,似乎意猶未盡的吳晗又接著剛才的話頭,繼續往下說道:

    「……不過,這個答案隻是按照常理來推測的……你們難道以為冰天雪地裏發洪水,是屬於常理能解釋的範疇嗎?」

    據說有一種難看到家的臉色叫作蔥心綠,可惜聽過這個說法的人很多,親眼見過實物的人著實不多。當吳晗滿懷惡趣味地給剛剛提起一點高興勁的同伴們當頭潑下了一大瓢冷水之後,果然如願瞧見了預期中的景象。恰如掉進大蔥地裏一般,一眼望去儘是一片綠油油。哪有故意這樣氣人的?剛被吊起胃口的倖存者們無不渾身哆嗦地瞪著吳晗,連老和尚了空這種早已心中無賊的世外高人也無法免俗,說不得望著吳晗的眼神分明是流露出了幾分殺氣。

    「哎,我跟大家開個玩笑嘛!等下要說的話就不是笑話了。這鬼年月活著就是一件很不易的事了,咱們這些人也是一路三十六拜走過來的,隻剩下最後一哆嗦了,千萬別大意喲!漫說這洪水來路不正,指不定後頭弄出什麼么蛾子。穩妥起見,咱們甭管算它是紙老虎也好,周老虎也罷,權且當成隻真老虎來打吧!」

    鄭重其事地出言敲打了眾人一番,吳晗重又一屁股坐回到本來的位置。他背靠著沙包,目不轉睛地觀察著洞口附近的水情變化。

    一時的怒氣過後,倖存者們默然地思考了起來,經過吳晗這麼一攪和,先前那種狂喜情緒的確是已經煙消雲散了。周晨意味深長地瞧了吳晗一眼,自顧自地低下頭思索著什麼,一副煞費思量地模樣。良久,周晨似乎突然想通了什麼難題,她興奮地伸手拉住孫萌和身邊的幾位閨中密友,拾起了一根細樹枝就著地上黏稠的泥漿比劃起來。

    「喂,你們都來看哪!這個字是古文當中代表昔日的『昔』字,在上面的是一個日字,下面的三條波浪線用來表示水。我記得曾經有人研究認為這個字記述了史前大洪水氾濫事件,並且推論說曾經有世界性的大洪水,在短時間內淹沒了當時大部分的文明區域。瞧,隻有太陽浮在水面之上。看看,這個故事跟我們現在能看到的這一切,多像啊!」[書巢中文網]

    說罷,周晨無比興奮地一指洞外的煙波浩淼水世界,亮閃閃的眼睛彷彿閃爍著智慧的光芒。的確,周晨講得是沒錯,如今分佈在桃花源核心區的山谷諸位那些綿延起伏的山巒,早已不見了蹤影。核冬天初期大雪造就的積雪層在神秘白光照射下消融後,漫山遍野的雪水溢流形成洪水,此刻正順著山勢咆哮著從高處噴瀉而下。假如是從平地的位置眺望四方,無論從什麼角度向四外看去,整個世界都像泡了水裏。



第一卷 末日 第八十四章 洪水滔天(4)

    假如說前面的這些情況尚可用常理二字來解釋,那麼大模大樣飄在半空中,那個亮度正在減弱的詭異白色光球,難免使得人產生了不祥的聯想和猜測。

    孫萌順著周晨所指的方向望去,如願以償地瞧見了那顆掛在半空的白色光球,不過她似乎比較缺乏想像力,仍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說道:

    「呃,晨姐,你的故事跟咱們有關係嗎?」

    自覺揭開了千古之謎的一角,周晨正沉浸在喜悅當中,突然聞聽孫萌此言,她一時間真恨不得上前揪住孫萌的耳朵讓這個小妮子開開竅。隨即,周晨提高了聲調,說道:

    「大洪水呀!神話中滅絕人類的大洪水傳說,再看看現在這些場面,你們沒覺得太巧合了嗎?」

    面對著周晨一廂情願推理出來的精彩故事,吳晗聽過雖然覺得大體邏輯通順,心裏卻多少有些不以為然。這些年來走南闖北,吳晗過眼的雜書不比周晨少。類似什麼上古大洪水、百慕大金字塔、神農架野人和火星人面石像之流的地攤文學讀物,在漫長無聊的火車旅途中用來消磨時間是最好不過了。這些事情沒事瞎侃倒也沒什麼,到了如今這般田地,分神研究這些捕風捉影的東西,未免太不務正業。

    這時,吳晗咳嗽一聲,打斷了周晨的長篇大論,插言說道:

    「那好吧!咱們就算你這個說法有點道理,現在不是討論這種無聊話題的合適時機吧?不如等以後安全,吃飽了沒事幹,再說這些閑話如何?」

    聞聽此言,周晨為之氣結,她瞪了吳晗一眼,反駁說道:

    「以後再說?真有以後,那倒挺好的,不過你有把握頂住洪水嗎?」

    「哎喲,我要是知道就不用發愁了,你說呢?」

    哪壺不開,你偏提哪壺啊!周晨不服輸地開口將軍,吳晗也不假思索地進行反擊,同時還翻了老大一個白眼出來,一反往日沉穩的作風。見狀,周晨忍俊不禁,旁邊的其他人也都跟著笑出聲來。這種像小孩一樣鬥嘴的事情,確實有助於緩解緊張氣氛。

    待得在場的倖存者們哄笑過之後,周晨神情嚴肅起來,說道:

    「吳晗,有機會認識你,我真的很高興。」

    聽了周晨這話,吳晗沒好氣地擺著手,說道:

    「臨別贈言的時間到了?先別著急說這些,雖然是很倒黴,眼下還沒到山窮水盡,說這個有點早了。」

    性格活潑好動的郝敏屬於是那種運動型的陽光女生,常年堅持體育鍛煉的緣故,她的體質遠勝於同齡的女性。在倖存者之中除了吳晗這個精壯男人承擔大部分重體力勞動,郝敏出力之多絕對是女人們中間的NO.1。本來在旁邊歇息兼聽著吳晗、周晨兩人鬥嘴,郝敏隻覺得很有趣,沒打算摻和進來。

    當聽到吳晗說情況不算太糟,郝敏終於按捺不住,開口說道:

    「等一下,麻袋、編織袋,凡是可以裝土的東西都已經堆在這裏了。要是洪水繼續再漲下去,那是兇多吉少,這樣不算糟嗎?」

    人生百年,固有一死。要說死誠然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但是比起等待死亡降臨,死亡本身反倒不那麼可怕了。隨時可能一命嗚呼的深重恐懼感,無疑是比死亡本身更令人畏懼的。

    吳晗當然不介意讓倖存者們分散一下注意力,幹脆便順著郝敏挑起的話題,繼續說道:

    「如果,我是說如果啊!剛才的那道白光不是分散開融化積雪,而是集中到山洞這邊來……你們應該見過小孩用放大鏡燒螞蟻玩吧!咱們的下場能比那些小蟲子好多少?」

    起初,倖存者們對吳晗認為眼下情況不算太糟的言論不滿,豈料他說得如此決絕,以至於眾人聽了之後全都啞口無言了。是啊!既然白光隻照了一會功夫,帶來熱量就已經將周圍山區堆積的冰雪盡數消融幹淨。試想這種可怖的能量若是用來給山洞加溫……估計桃花源這十幾個人一早就燒得連骨灰都瞧不見了吧!

    當想到了某種可能的未來,倖存者們不禁為之默然,山洞口霎時間安靜下來,唯有激流湧動的水聲和浪頭拍擊巖壁的聲響依然咆哮不息。

    古有名訓:水火無情。平常時候的水火災害,號稱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人類尚且無法準確預測,何況眼下的這場洪災是由那未知的神秘力量所操縱引發,更不能套用過往經驗能加以解決。真要按照一般情理來衡量其中的種種變化,倖存者們不如趁早自掛東南枝,尋求個徹底解脫來得痛快些。隨著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已然用盡了所有可能的自救手段,桃花源的人們猶如一群被宣判了死緩的罪犯。大家是對既成事實無計可施,唯有眼睜睜地看著水面緩慢提升,同時又萬分地不甘心,偏偏想不出一個解決的辦法。

    當洪水距離著堤壩頂端的這條生死界限越來越近時,倖存者們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縱然是一髮千鈞這句成語,似乎也不足以形容目下形勢的急迫了。

    眼看著上漲的洪水步步逼近,吳晗起身說道:

    「行了,大夥在這裏傻站著也沒用,不如這樣,你們到維修間去吧!免得待會時間趕不及,洞口這裏留下我來看著就行了。」

    沒有人喜歡面對著死亡的最終宣判,吳晗的這個建議自是深得人心,錯非是生死攸關,誰願意看著要命的洪水一點點漲高,這簡直就是死囚眼睜睜地看著劊子手收緊自家脖子上的絞索啊!

    四大皆空的老和尚了空此時的態度亦是不置可否,低聲念了一句佛號。周晨環顧著左右,看著女人們因緊張和恐懼而微微扭曲的面容,足以說明問題了。她輕歎一聲,轉頭沖吳晗一笑,說道:

    「那好,你要當心一點。咱們走吧!」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水勢似乎有趨於和緩的態勢,這樣下去即使最終洪水漫過了壩頂,也不至於迅速吞沒整個山洞。理論上講,倖存者們有充裕的時間逃生。問題在於沒人願意留下面對這一切,吳晗的這個提議得到了周晨的贊同。在轉瞬之間,人滿為患的堤壩前便隻剩下了吳晗獨自蹲守在這個要人命的艱巨崗位。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5-17 05:42 PM

第一卷 末日 第八十五章 洪水滔天(5)

    「呵呵,好久沒這麼安靜過了。」

    一個人自言自語,吳晗愜意地瞇縫起了眼睛,表情似笑非笑,視線悠然掠過洞外白浪滔天的壯麗景色。在如履薄冰的生死危機當前,吳晗非但沒有緊張和恐懼,反而有那麼幾分逍遙自在的味道。凡是經曆過極度孤獨生活的人,在正常情況下會有留下兩種截然相反的後遺症。第一種是從此畏懼離群索居的孤獨寂寞,一生甯願在嘈雜繁華中熱鬧的死去也不願孤獨地活著,另外的一種則是學會享受孤寂。如今單看表現不用問也曉得,吳晗肯定是屬於後者中的一員。

    「呵呵呵呵,天底下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假設凡事總是有目的,那這場洪水出現的目的,又會是什麼呢?」

    儘管咫尺之外就是一幕驚濤拍岸的駭人場景,耳畔也響徹隆隆的水聲。吳晗在孤身獨處時,卻恍如進入到冥想的狀態,他在思考著一個很具有哲學意味的深刻命題,這場洪水的起因是什麼?

    久久凝視著天空中亮度仍在繼續減弱的光球,吳晗擺出標準思考者姿勢,一邊摸著下巴上新冒出的幾根鬍子茬,一邊思索著這個問題的終極答案。洪水能做什麼用?洗刷地表輻射?或許僅是腦海中無意識的一閃念,卻讓吳晗敏感地捕捉到什麼要點,順著這條思路往下追索。億萬噸當量的核彈造成了巨大的殘餘輻射,但是放射性塵埃從空中落下,在陸地主要是集中於表土層。假如經由大量的流水沖刷,在短時間把陸地表面的輻射降低到普通生物能耐受的安全範圍以內,好像也不是天方夜譚哪!

    「一定是這樣的,錯不了。」

    當前後思路聯繫到一起時,吳晗手舞足蹈地大笑起來,隨後像是瘋癲一樣跳了起來,右手握拳重重地砸在了左手的掌心裏。吳晗彷彿已經真切地觸摸到了那個未知存在的領域,揣摩到它的某些想法。

    世間的萬事萬物皆有緣由,這是屬於這個世界的普遍規則。看來那未知存在儘管神秘莫測詭異之極,還不能完全淩駕於一切規律之上。道理是沒錯,隻可惜吳晗忘記了一句老話,誰能笑到最後,誰才笑得最好,他未免得意的早了一些,叵測的命運馬上就給了吳晗當頭一棒,讓他從狂喜中清醒過來。

    「MD,滲水了,真該死。」

    這道應急就章搭建起來的臨時堤壩,由於是在時間倉促下壘築的,質量方面不值得期待。當洞外呼嘯的水勢越來越猛,堤壩外側的水位不斷升高之後,這道簡陋的堤防漸漸承受不住強大水壓開始顯露出其偽劣產品的內在本質。

    隨著一股晶瑩的細流由沙袋縫隙間激射而出,在吳晗的眼前劃過一條美麗的拋物線,他的耳畔彷彿也聽見了一聲洪亮圓潤的喪鐘奏響。

    千裏之堤,潰於蟻穴。在臉色慘白的吳晗看來,這道涓細的水流哪裏是水,分明就是一張閻王爺下旨,陸判用印,崔判行文的地府一回遊單程免費通票,即刻把他嚇得魂飛魄散。到了火燒眉毛的當口,吳晗再也顧不得其他,二話不說脫下了身上的外套囫圇個塞進了堤壩上的溢水部位,跟著使盡渾身氣力用力往裏塞緊。經過好一番折騰之後,吳晗終於是暫時堵住了管湧。

    「呼!呼!呼!」

    要說洪水的水勢,初期那種勢頭確實減弱了不少,奈何質量過於殘次的堤壩長時間浸泡在高水位下,冒出的各類大小險情可謂層出不窮。縱然吳晗使盡渾身解數也隻能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在各處溢水險情之間來回奔走疲於奔命。

    或許真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正當吳晗忙得汗流浹背之時,頭頂上那幾盞照明燈,忽然開始節奏紊亂地閃爍起來。當吳晗望著頭頂忽閃忽閃的燈光發愣,迅速意識到這是新危機襲來的預兆。這場狂暴到了極緻的大洪水,必定是殃及了風力發電站,照此發展下去,恐怕電力供應就要徹底吹燈拔蠟了。真要趕在這個最要命的時候斷電,吳晗已然是脫身乏術,如何開啟備用的柴油發電機。

    眼看著堤壩前險情不斷,須臾不能離人職守,洞口又隻剩下吳晗一個人。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啊!

    「啊!萌萌?你怎麼下來了?」

    天無絕人之路,正當吳晗愁得要上吊的當口,一串輕巧的腳步聲傳來。吳晗抬頭一看立即大喜,乍見孫萌的身影出現在明暗不定的燈光下,在驚喜之餘他又開始擔心維修間那頭出了岔子。

    孫萌眼神怪異地打量著汗流浹背,渾身泥漿的吳晗,想不出來他怎麼會搞得如此狼狽不堪,說道:

    「哦,晨姐不放心你,特地讓我帶一瓶水過來,順便問問有什麼狀況沒。」

    得到孫萌的答複,吳晗無暇再解釋其他,立刻擺手催促說道:

    「來得正好,不說別的,你馬上去配電室,知道怎麼開發柴油電機嗎?油是加滿的,把控制闆上的三個紅色開關全都扳下來,聽見馬達啟動聲就行了,趕緊去吧!」

    本來孫萌還在擔心吳晗的身體狀況,架不住他一再催促,隻得遵照吩咐朝著配電室的方向一路小跑過去。凝視著孫萌遠去的背影,吳晗方才長出了一口氣,將身體靠在沙袋上恢複體力,靜靜等候著消息。

    在孫萌離開了數分鐘後,頭頂上那些跟墳地裏鬼火一樣,閃動得叫人心跟著一起突突的燈光,再度恢複了穩定狀態。與此同時,持續漏水中的堤壩沒再出什麼大紕漏,陸續出現的數次險情都被勉強應付過去。直覺感到這次生死危機的考驗即將過去,吳晗緊繃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隨即他癱坐在地上,心中不住念叨著老天保佑。無論中間出現了多少波折變故,這一次好歹是涉險過關了。



第一卷 末日 第八十六章 洪水滔天(6)

   「轟轟……」

    吳晗的直覺沒出差錯,此時洞口外的咆哮水流聲響愈發響亮起來,直如雷吼般震撼人心。好在積蓄了一段時間力量,大洪水似乎理順了流路,大部分的洪水順著桃花源通向山外的那條峽谷快速奔瀉而出,從吳晗的角度遙望著峽谷入口處的一條水線,宛若翻騰的白龍伸展著修長身軀。無數浪頭翻捲著撞擊在山體上化作白色泡沫,恰如雪花飛舞,即便是在遠隔數千米,都能感覺到這種撞擊的恐怖力量。

    河流、火山和狂風,同為塑造這個世界地貌的主力軍。在正常狀況下,水的消蝕作用並不顯著。

    水滴石穿的淺顯道理連小孩子都知道,水流固然能帶來改變,但至少需要一段相當長的歲月才能看出實際效果。奈何凡事總有例外的時候,類似這次的大洪水,不需要太多時間就能展現出水能改天換地的狂暴威力。

    在席捲一切的大洪水面前,諸如人類發明出來的貌似堅不可摧的鋼筋混凝土建築,一旦碰上狂暴的自然力,它們的下場並不比紙糊的燈籠強出多少。等到吳晗想明白了這場洪水的狂暴程度,也就不再奢望外面的山谷裏還能留下點什麼東西日後可資利用。或許等到洪水退去後,用一片白地這句話來形容外面的山谷,才是最為形象貼切的說法吧!

    隨著蓄積的洪水找到了排洩通道,水位開始了緩慢地下降過程。吳晗在望著水天一色的景緻發了好半天呆之後,才想起了掏出剛才拜託孫萌幫忙捎來的對講機,說道:

    「喂,你們都下來吧!水位開始落下去了,警報解除。」

    ..................................................................

    「咦,好像下雨了嘢!」

    返回到觀景台洞口,孫萌第一時間便牽著寵物土狗旺才跑到吳晗旁邊,恰好得以親眼見證核戰之後的第一場雨隨風飄落,禁不住大聲驚呼起來。等到其他人相繼返回洞口之時,陰霾依舊的天空中落下的就不僅僅是星星點點的雨滴了,而是如水幕般傾瀉而下的狂風驟雨,而且雨勢正變得越來越大。

    吳晗握著一根鈦合金探桿,試探了一下洞口的水位變化,探出身子眺望能見度越來越差的天空,心有餘悸地說道:

    「嘖嘖,可惜了我那些氣象儀器,隻剩幾件備用的了。」

    氣象觀測設備理所當然地擺在洞外,這場大洪水來得太突然了,吳晗甚至連嘗試搶救這些設備的機會都沒有得到,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們順水漂流而去。如今回憶起來,吳晗還覺得心裏一陣陣地發痛。

    要知道在核戰後的這個時代裏,恐怕沒人能造出這麼精密的氣象觀測儀器了。失去這些不可再生的寶貴資源,絕對一樁叫人扼腕歎息的憾事。

    往者不可追。雖然失去趁手的氣象儀器,的確非常令吳晗難過,可是正經事還是要照做,他迫使自己迅速冷靜下來,開始思考未來。凝視滔滔洪水有些出神,吳晗猛地一拍腦袋,似乎是想起了要緊事情。隨後,他轉身跑到帳篷裏翻弄了一通,取出了那部閑置已久的老式蓋革計數器。吳晗手持著儀器湊近接近洞口的水面,小心翼翼地開始測量著洪水的輻射強度。

    「嘎啦!嘎啦!」

    「ok,問題不大。大夥盡量別碰這些水,誰要是碰到了,就用清水和肥皂洗淨。剛好有傷口被水浸到,樂子可就大了。」

    儘管蓋革計數器測得水中的輻射劑量數值,大體尚屬於安全範圍以內,吳晗仍然不忘再三告誡同伴們,絕對不能隨意接近這些受到了輻射塵污染的水體。

    白癡都知道放射性物質是對人體絕對有害,那些所謂的安全劑量也不過是指在短時間接觸並不會直接緻命而已。要是等到零距離接觸過後,受害者的身體再出現什麼問題,譬如說患上這癌症那癌症,抑或是連醫學家都叫不上名字的古怪疾患,真是萬分對不起,這個事情就不屬於質量三包的範疇了。正如某時空更新了奶粉生產標準,添加了關於三聚氰氨的「國家安全」劑量。要人命的危險品,稍微少了一點就人畜無害的話,那還幹嗎要費力定這個狗屁安全數值呢?真該把那些磚家叫獸拉出來喂三聚氰胺喂到死,看它們到底是不是吃人飯的。

    洪水的勢頭減弱了,這個結果沒能讓倖存者們感到興奮,因為隨著洪水減緩,外面的雨反而是下得越來越邪乎了。仿如是傳說中的天河倒懸,豪雨如注。密集如槍彈的雨點無休止地敲打著尚未消退的水面,不懈地努力將混沌一片的天與地連成一體。

    隨著似爆豆一般的雨點敲擊聲,裹挾著被無數蘑菇雲送入高空的輻射塵埃,海量雨水由天空急速傾瀉而下。正如神話傳說中那場持續了數十個晝夜,淹沒了大地,幾乎滅絕人類的故事,傾盆大雨從一開始就沒有要停歇的意思,宛若天上某個豆腐渣工程的水庫潰了壩一般。隻是在這種狀態下的雨量再大,終歸不及那該死的白光,在一瞬間融化天文數字的積雪所造成的大洪水更恐怖。

    吳晗估算一下雨量,已是心中有數,跟倖存者們說道:

    「我去檢查一下配電室,要是風力發電那邊沒徹底壞掉,就先把柴油發電機停下。」

    吳晗都沒來得及洗洗臉,便帶著一身灰土泥漿衝進了配電室。橫在門口外的柴油發電機,仍在發出巨大的噪音,吳晗繞過它進入到配電室裏。

    懷著焦急的心情,認真檢查了配電室的主控計算機數據,吳晗懸著的一顆心好歹算是落了地。儀表顯示通向風力發電站的那條地下電纜此刻傳輸來的電力,雖然比正常情況下減少超過三分之二,不過僅僅供給耗能有限的山洞溫室仍是大有餘裕的。倒也不難看出,這場突發的大洪水並未將整個風力發電站摧毀,那些倖存下來的風機的發電量足夠供應日常所需,一場迫在眉睫的能源危機與桃花源的人們擦肩而過。



第一卷 末日 第八十七章 洪水滔天(7)

    在洗漱完畢之後,吳晗換上了一身幹淨衣服,沒來得及喘口氣,就又急吼吼趕往洞口。已然在堤壩前堅守了許久,但不知為什麼他此刻竟然感覺不到疲倦。當吳晗精神抖擻地出現在同伴們的面前時,周晨那雙明眸中閃過的疑惑被一旁的孫萌看在了眼裏。

    「大難不死,值得慶祝,吳晗,你也說說吧!」

    老和尚了空不知何時把他的寶貝蒲團也搬來了抗洪一線,目下老人家正在牆角默默念誦著經文。女人們這時候就顯得興奮了些,嘰嘰喳喳地討論著慶祝事宜。突然被點名要求發表自己的觀點,吳晗的神情有些恍惚,看著那些充滿熱切期待的眼神,他也覺得這時候講些不合時宜的話太掃興。本意想勸大家不要掉以輕心的那些話,現在也不得不嚥回肚子裏,吳晗搖著頭說道:

    「……既然你們都覺得應該慶祝,那我也沒意見。喜歡怎麼慶祝,那就怎麼來吧!」

    「好啊!咱們不是說到醪糟了嗎,回頭就讓吳晗試試。對呀!好久沒這麼開心了。」

    當耳畔聽到這些七嘴八舌的談話,吳晗露出了一個無奈地笑容。反正他也想開了,人生得意需盡歡,能活著就比什麼都強。桃花源渡過了一次又一次的生存危機,每一回都是涉險過關,隨時都有全軍覆沒的可能。身處如此困境之中,若是不學會苦中作樂的精神,早晚得鬱悶死。那句話不是說得好嘛!生活這玩意就像強-奸,假使你不能反抗的話,就得學會享受。

    吳晗默然轉過身,在人們的視線以外歎息了一聲,好好享受眼前吧!

    ............................................................................

    桃花源的倖存者們失去了曾擁有的一切,家庭、事業、地位,如今有的隻是幽深曲折的山洞和無盡的寂寞。惟一可以告慰大家就是截至到目前來說,仍然還一息尚存這個事實吧!

    在不久前,未知原因發動,融化了核冬天形成的打量積雪,結果造成了一場空前規模的大洪水。要是讓吳晗來猜測,如此舉動分明是要洗刷種過蘑菇後滿目瘡痍的大地,其後的暴雨或許也是這個計劃的延伸吧!事態發展似乎在佐證著他靈機一動的正確性。

    科學究竟是什麼?許多人學了一輩子也沒弄明白這個最基本的概念,反而振振有詞地鸚鵡學舌,大聲指斥異端邪說。

    所謂的科學,實際上是知識淺薄的人類,對於自然規律的階段性假設。換句話說,面對著隱藏無窮奧秘的宇宙,人類是在根據可以觀察到的那些自然現象,來揣摩背後的本質,既然是以猜測結果作為答案,那就不存在什麼永恆的真理。任何科學理論都隻能在特定時期掌握話語權,然後等到某些無法解釋的現象出現,再用一套新的理論來加以詮釋。人類口中的真理,隻不過瞎猜罷了,或許無限接近於真相,但永遠也不會是真理本身。

    在愛因斯坦的相對論誕生前,一統天下的以太學說在一般人看來是無懈可擊的理論,即便是少數大能如馬赫這樣的學者,也隻能質疑以太的存在合理性,無法根本否定這個學說。相對論一出,貌似完美的以太學說立刻就成了天大的笑話。

    相對論之後呢?何時又會有一個真理跳出來打翻相對論?這個似乎也是曆史的必然哪!愛因斯坦也說過,世界上隻有兩樣東西是無限的,一個是宇宙的奧秘,另外一個是人類的愚蠢……不妨想像一下,人類用無限的愚蠢來揣測宇宙無限的奧秘。這個假設不管怎麼看,恐怕都不會使人產生樂觀情緒。

    無論那個人類無法理解的神秘存在是什麼,來自何方,它那種改天換地的大能,實在超越人類愈發貧瘠的想像力之外。

    漫說是吳晗他們這些倖存者,即使再給人類幾百年,乃至幾千年的和平繁榮時期發展科技,恐怕也沒這個本事做到如此程度的逆天壯舉。強悍得令人髮指。這是吳晗冷靜下來,仔細思考後得出的唯一評價。猜到未知存在的意圖又能如何?在大發感慨之外,吳晗也沒什麼好說的。若是哪天它一不高興,眨眼間就能夷平桃花源景區。當想到了這裏,吳晗就像生吞了二斤苦瓜,苦澀連嘴巴都合不攏。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當實力差距大到如此地步,任何計策都是白扯。如今吳晗隻能寄希望於那未知存在心胸寬廣,不要跟桃花源這班跟螞蟻一樣渺小的人類計較,除此之外,他想不出什麼解決辦法。

    與大洪水相伴而來的這場滂沱大雨,持續了一個多月的光景。從早到晚,包管下足十二個時辰。得到強有力的水源補給,縱使是終日發出隆隆水聲的峽谷也無法迅速排幹積水,放眼所及之處儘是一片澤國。

    雖然周圍山上的積雪消融殆盡,室外氣溫並未快速上升,透出幾分寒意的空氣中瀰漫著詭異的氣氛,直叫人喘不過氣來。瓢潑的大雨一天不停,洪水的潛在威脅就一天不會消失。險情不斷的堤壩必須隨時有人看守,一天兩天還成,時日久了光靠吳晗一個人來蹲守,就是鐵打的他也頂不住。為此,倖存者們集體討論過後,決定採取兩人一組輪換方式,交替守在洞口值班守望水情和雨勢,堤壩旁更是要確保每時每刻都有人守候。

    「陽光!小玉,你快看,太陽出來了。」

    恍惚之間,堅持了大半天光景的趙媛忍不住打了一個盹,等她睜開眼睛,忽然感到眼前一亮,隨即趙媛禁不住大叫起來,順帶推醒了旁邊同樣去陪周公聊天的李玨。不知何時,疾風暴雨已悄然退場,烏雲縫隙間投射下的一縷陽光恰好照在洞口前方。陽光映射在濃密的水汽之上形成了絢爛的彩虹,目睹此情此景,趙媛和李玨登時呆住了,真是宛若神跡一般。

    經過趙媛的一番奔走相告,不當值的倖存者們聞訊趕來時,陽光已然變得愈發燦爛。

    在經曆了一年多沒有一絲陽光的日子,人們望著曾經習以為常的景象,忍不住激動得流淚。正當倖存者們醉心於再度得以沐浴陽光下的幸福之中,沒人注意到老和尚了空的胖大身軀陡然搖晃了一下,他的臉色也在此時變得異乎尋常地紅潤。

    老和尚了空顫巍巍地探出手扶著巖壁,緩緩盤膝坐在地上,蒼老的面龐浮現些許欣慰的笑容,低聲說道:

    「老衲要到佛祖那裏去了,請諸位施主善自珍重保重。阿彌陀佛……」

    聞聲,吳晗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當扭頭看著老和尚的時候,老和尚了空已經安詳地閉上了雙眼像是睡著了一般。起初見到這個情景,倖存者們大多沒有反應過來,許多人還以為童心未泯的老和尚又在耍寶了。待得吳晗走到老和尚近前,俯身摸了一下他的頸動脈之後,便沒有再言語。吳晗轉回身神色黯然滴對女人們搖了搖頭,原本歡呼雀躍的洞口隨之安靜下來。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5-17 05:48 PM

第一卷 末日 第八十八章 洪水滔天(8)

    忽然間經曆了大喜大悲的洗禮,吳晗的面色亦是變化多端。良久,才開口說道:

    「脈搏沒有了,呼吸也停了。大師他……走了。」

    聞聽此言,倖存者們隻覺得一陣驚駭,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饒是見慣了人世間盛衰無常,吳晗也不免傷心。等到女士們醒悟過來時,哭聲已然連成一片,先前的那點喜悅氣氛不由得為之一掃而空。真的要說起來,生老病死本就是不可抗拒的自然法則,無論是貧賤富貴賢愚,生而為人就得經曆一回。老和尚了空活了八十多歲的年紀,故去時又是無疾而終含笑坐化,絕對跟夭亡之類的說法不搭界。這位外界傳言的花和尚,竟然還有幾分真道行。

    經過吳晗開解了一番,女人們也哭得差不多了,才算止住悲聲。

    「臨了,臨了,咱們也算是跟老和尚共患難一回。在佛家來講應該算是很大的緣分,由咱們替他安排身後事,老和尚應該沒什麼意見了。」

    習慣了面對命運給予的諸多打擊,吳晗是比較容易接受殘酷現實的。傷心之餘,他開始考慮如何處置老和尚的身後事。倒是諸位美女們哭得花容失色,直到這當口也沒完全恢複過來。往日裏堪稱思維敏銳的周晨似乎也腦筋打結,迷迷糊糊地問道:

    「呃,那該把老和尚埋在哪?」

    聞聲,吳晗沒料到以周晨的精明強幹也會有如此一問,微微一愣,他哭笑不得地說道:

    「這個……佛家比較喜歡火葬,我看火化好些吧!」

    細究起來,和尚死後也不是沒有採用土葬的,不過貌似火葬的規格比較高,佛祖他老人家不也是舉行火葬嘛!再者,吳晗所知的那些被人供奉起來頂禮膜拜的舍利子,無一例外都是曆代高僧大德死後火化之後燒出來的。如今也讓老和尚了空臨了再享受一把高檔次待遇,按說也不算過分。依照華夏文化的傳統,人死為大。老和尚了空的過世以後,所有倖存者都紮上一條白布腰帶算是替他服喪。

    至於籌備火葬事宜,著實費了不少周章,火化需要所用的木料,一多半是吳晗從水中打撈出來的。

    這些在山上凍了許久的樹木,近日被突發洪水從山上不斷沖刷下來,隨著水流漂到洞口附近。現在水勢開始減緩,吳晗也就大著膽子用臨時趕製出來的長鉤,陸續把這些木頭打撈起來烘幹備用,至於不足的部分就隻能動用倉庫裏的木材儲備了。

    三天之後,葬禮準備就緒。老和尚神態安詳莊重地盤坐在鮮花叢中,容顏宛若在生時一般,倖存者們心情複雜地繞著柴堆走了一圈,向老和尚作最後道別。吳晗臨時充當著葬禮司儀的角色,他拿著一張紙,照本宣科結結巴巴地念誦了一段往生經,隨後提起身旁的油桶,往一人多高的柴堆上潑灑汽油。

    「大師,您一路走好。」

    「彭!噼啪!噼啪……」

    澆完了油以後,吳晗摸出了一盒火柴,劃火點燃後叫喊了一聲,繼而將火柴拋向柴堆。伴隨著火苗竄動,偌大的一座柴堆霎時間化作了一座火焰山。灼人的熱浪撲面而來,逼得在場眾人紛紛往後退避。等待了幾個小時之後,火勢逐漸減弱,吳晗取出一隻木匣撿拾收攏起老和尚的骨灰。按規矩是該為老和尚修一座靈骨塔的,少林寺的塔林就是標準的佛教墓葬形式,不過目下洪水尚未退去,即便有這個設想也不能在山洞裏建塔。說不得,得委屈老和尚先在骨灰盒裏待一陣子。

    ..............................................................

    「唉!到了吃飯的時候,總覺得少了一個人哪!」

    又到開飯時間,孫萌意興闌珊地放下筷子,嘴裏不住嘟囔著,餐桌上吳晗精心烹製的各色佳餚似乎也對她失去了吸引力。旁邊的眾人聽了無不報以苦笑的表情,奈何飯還是要吃的,縱使食不甘味也得往下嚥哪!說起來,老和尚了空去世已有一段日子了,不過在餐廳裏他以往就座的位置上,依然按時擺放著一副碗筷。睹物思人,當人們記起了老和尚平素的好處,和善慈祥的音容笑貌,仿如遵遵教誨言猶在耳便忍不住又要傷心落淚了。

    曾有人說,死掉一個人是一場悲劇,死掉一億人就單純是一個數字了。道理很簡單,精神刺激過度很容易就麻木了。

    那場覆蓋了全世界的核子大戰,不幸亡故的遇難者超過億萬之數,其中還包括了在場倖存者們的親人和朋友。可論及到每個人具體感受到的悲痛,這場災難卻似乎遠不及親眼目睹身邊熟悉的老和尚悄然逝去這般強烈。

    飯後,負責整理老和尚遺物的幾位美女把吳晗圍起來,周晨掏出一封信遞了過來,說道:

    「大師留下了這封信,這是我們整理遺物的時候找到的。嗯,寫明了是給你的,拆開來看看吧!」

    各位倖存者們都很想知道老和尚了空最後的遺言究竟是什麼,當下便全都圍攏過來,準備聽吳晗讀信的內容。吳晗本打算自己先看過,見了這個架勢隻好從善如流,開始念這封遺書。

    「吳施主鈞鑒,老衲本劫餘之身,苟活隻為留存佛法於世間。近來佛經抄錄已近尾聲,常感心血來潮不克自制,想是佛祖召喚老衲,故留此信託付施主。老衲所抄經文三十六部,皆已校對整理完畢,現存於臥室內,懇請施主代為妥善保管。日後若有願近佛法之善男信女,請代為將經文交託。老衲與施主相交有年,相處隻在劫後一載,雖非白首相知,亦是有所感悟。老衲觀施主幼年喪親,命運坎坷,待人冷漠且多疑,行事作風不妥。願施主你常懷善念,不必拒人於千裏之外,早延後嗣,以免誤人誤己。老衲當於西方極樂世界為諸位施主祈福。阿彌陀佛!」

    聽過了老和尚的一篇簡短遺言,倖存者們無不唏噓感慨。吳晗作為受托付的對象,自然更關心能否兌現死者的遺願,於是開口問道:

    「唉,大師他還真是……那些經書還好吧?」

    聞聲,在一旁的李玨擦了擦眼淚,說道:

    「經書我們都仔細清點好了,回頭你去點數一下。」

    「人死如燈滅。大師,您一路好走。」

    聽到李玨的答複,吳晗放心地點了點頭,沒有再談論這個話題,他轉身來到餐桌旁斟滿一杯茶,而後端在手上低聲念叨了一句便以茶代酒灑在地上,悼念這位溘然長逝的年長者。或許老和尚的故去,正是那個繁華興盛卻又極端腐朽墮落的舊時代最終消亡的象徵吧!



第二卷 新生 第一章 莽荒歲月

   一陣帶著些許寒意的微風由遠方群山間吹來,新鮮而的空氣拂面而過,風中挾帶的泥土芬芳氣息,不由使人頓覺心曠神怡。

    前段日子裡,那場驟然襲來,險些把桃花源倖存者連鍋端掉的大洪水,以及嗣後持續了一個多月的疾風暴雨皆已成為過去式。當肆虐的大水消退之後,倖存者們萬分欣喜地發現,始終保持在極度嚴寒中的天氣終於有了轉暖跡象。儘管從短期效果看來,氣溫變化幅度不大,可是終歸讓在仿如永無止境的黑暗中迷茫徘徊了許久的倖存者們,對於未來產生了一絲美好的憧憬。

    觀景台附近的花崗岩石壁上,不久前洪水挾帶著泥沙沖刷兒形成的痕跡清晰可辨。貌似柔順的水是至柔之物,但也是至剛之物,堅硬如花崗岩山體同樣經不起湍急水流的日夜消磨。如今巖壁上那些平行於洪水水位線的沖刷痕跡,就是大洪水對於自己此次得意之作的簽名。

    「正午的氣溫接近零度,看來核冬天真是要過去了。」

    倖存者們剛參加完安置老和尚了空靈骨塔的落成儀式,經過眾人集體討論之後,一致認為把這座塔修在南峰比較合適。請老和尚享受高僧待遇之後,倖存者們隨著吳一起來到觀景台,此刻大家圍攏在吳周圍,聆聽著對最新氣候測量數據的研判,這是帶來希望的源泉。

    吳講話的語氣很是平淡,像是在告訴身邊的人們今天晚飯的菜單。事實上,吳對觀測結果絲毫沒覺得意外。早在大洪水剛剛發生的時候,他就已經提前預見到了那只幕後黑手不會放任核冬天持續肆虐下去。如今的境況不過是印證早先的預測正確而已,自然就不用提什麼驚喜了。核冬天的最低溫曾一度達到接近零下八十度,如今正午時的氣溫回升到零度附近,當然是天翻地覆般的劇烈改變。若非有不明外力干預,恐怕氣候自然調節恢復到這種水平,少說也要數十載光陰吧!

    精心地將觀測儀器擦拭完畢,整理裝箱以後,吳從容地地扛起了這個裝滿各式儀器的大木箱子,邁步走進山洞。

    自從上次被洪水捲走了戶外的氣象儀器,痛定思痛之餘,吳也學乖了。每次觀測完畢,非全天候測量的儀器盡數收起來,他是寧可自己多添點麻煩,也不想再犯同類錯誤。

    這種接近零度的氣溫對人類外出活動已經沒什麼太大影響了,於是,在山洞裡憋了一年多的女人們更加貪戀這種曾經只出現在夢中的非凡享受。她們每次從山洞裡一出來,總是不大情願回去,畢竟比起幽閉深邃的山洞環境,這種在明媚陽光照射下,享受著微風吹拂的感覺簡直是太美妙了,到了這個時候總得有人負責給她們潑冷水。

    「喂,別玩得太瘋,臭氧層還沒完全恢復呢!你們當心得上皮膚癌。」

    收好氣象儀器,吳再次從山洞裡探出頭來,大聲吆喝提醒各位美女。前兩年,吳找到保安部主管這份有穩定收入的工作之後,沉迷過一陣子攝影,用二手機械式照像機測量紫外線強度不算什麼難事。目前室外的紫外線強度仍未恢復到戰前的正常值,雖說短時間內曬一下問題不大,不過時間久一點就要對皮膚造成損傷了,尤其是長期生活在不見天日的山洞裡,導致黑色素格外缺乏的倖存者們,絕對不可以疏忽大意。

    「哎呀!知道了。你老是這麼囉嗦。不覺得很煩人嗎?」

    美女們正在為可貴地自由空氣和陽光而欣喜。中途被人攪擾了興致當然是不會太開心。不知是誰凶巴巴地衝著吳吼了一聲。隨後。一陣嬉笑打鬧聲傳來。吳搖了搖頭便不再管她們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要懂得對自己地行為負責。在旁邊提醒一聲也算仁至義盡了。

    「嗡……」

    伴著輕微地顫動聲。貨運電梯緩緩下行。吳伸手按了一下鍵子。電梯又再次回到了倖存者們面前。面對著敞開地電梯門。吳摸著下巴上地鬍子茬。說道:

    「電梯倒是修好了。只是很久沒用過。萬一出點意外……不如誰先來試一試?」

    「……我來。」

    見沒有人答茬,孫萌自告奮勇地站出來,果然是勇氣十足,只不過她手裡栓著土狗旺才繩子的手卻攥得死緊,已經有些發白了。見狀,吳狡黠地一笑,不懷好意地說道:

    「哈哈哈哈,其實我是開玩笑的。大家放心好了,安全性肯定沒問題,咱們一起下去吧!」

    在倖存者們陸續進入到電梯之後,吳被氣惱不已的孫萌狠狠擰了幾下肋下的軟肉,算作是對他剛才惡作劇的報答。

    緩步走出了電梯,吳搶先一步提著「蓋革計數器」走在最前面,目不轉睛地盯著讀數指針的動向,看那架勢是隨時都準備拔腿轉進。雖說從理論上講,經過洪水長時間的沖刷浸泡,地表的核輻射應當消減到正常值以下,但凡事都怕萬一,實在是不得不防啊!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曾經是桃花源景區核心區的這座山谷,現如今空曠得令人心悸,好像是走進了某個恐怖片佈景之中。原本矗立在這片土地上,裝飾奢華的五星級賓館,以及一系列重金打造的服務設施,已不見任何建築物的痕跡。即便是貫通整個景區的堅固混凝土路面也被厚厚的一層泥土所覆蓋,大洪水將戰前那個世界的印記悉數消滅乾淨。顯而易見,這是一個嶄新的世界開端,一個不再屬於人類,所有物種都不必在鋼鐵和機器主宰下芶延殘喘的新世界。

    「安全。輻射劑量很低,屬於自然基底水平。」

    慢悠悠地轉了一圈之後,吳高高舉起左手,向後面等待消息的女士們傳遞著訊息。得到了準確情報,倖存者們頓時興奮起來,大家在空曠的土地上來回奔跑著,恣意享受著這種來自於活著的簡單快樂。平素很少言語,幾乎從人們視線中消失的唐琳,此刻也禁不住被這種快樂所感染,跑到吳跟前大叫著說道:

    「輻射全都沒了,太神奇了。」

    望著眼前外表柔弱文靜的唐琳,吳報以淡然笑容,不過等他轉回身時,這種和煦的笑容便已凝固成了一團叫人看不懂的冰寒,吳自言自語般說道:

    「神奇嗎?也許是吧!」



第二卷 新生 第二章 莽荒歲月(2)

     易時移,人們習慣的那些事物都在發生著改變。比曾經熟悉,如今略顯陌生的世界上所發生的點滴變化,更令吳寢食難安的,莫過於發生他身上的那些不可思議的事件。在前些時候的大洪水肆虐時期,吳初次察覺到自身的體能和體質,出現了一些原因不明的增強趨勢。由於職業關係,吳勤於鍛煉身體,體能始終保持在極佳狀態,但是這種程度的強健體魄仍屬於正常人的範圍之內。

    假如不計入那些時不常得嗑點大力丸之類藥物,輔助提高成績的職業運動員,吳的體質在同齡男子中無疑是第一流的。

    仔細回憶往常的鍛煉記錄,以舉重為例,吳挺舉的成績大致徘徊在九十公斤至一百公斤之間,偶爾爆發一下人品會突破一百公斤大關。相對於一般人而言,擁有這樣程度的力量,已然相當叫人艷羨了。問題在於,當那些莫名其妙的變化開始之後,情況開始迅速改變。吳彷彿是在一夜之間就忽然發覺,他竟能用單手輕鬆舉起浸水後,淨重超過了一百公斤的麻袋。試想如此之大的力氣,恐怕已不是正常人應該有的水準了吧!

    吳身體變化的趨勢,剛開始並不很明顯,然而隨著時間推移,後續效果也逐漸突顯出來了。

    根據吳的體會,力量至少增長了三倍,這種幅度的增長出現在人類身上,簡直駭人聽聞。之所以他無法確定具體的增幅是多少,完全是因為客觀條件的局限。

    目下找不到能準確計量負重的器材計算最大力量輸出值。

    力量的增加是如此變態,在耐力方面的提升,似乎更為迅猛和令人趕到不安。到了最近的一個星期裡,甚至可以連續干一天的重體力活,吳都不會感覺到倦怠。肌體連因疲勞過度產生乳酸,導致肌肉出現酸痛這樣的正常生理反饋都消失了,唯有速度方面提高得不太明顯,不過這個所謂的不明顯,那也是相對前面兩項非人類的數值而言的。

    無庸置疑,若是擱在戰前時代,僅憑吳的變態體質,鐵定能包攬除了短跑之外,全部田徑項目的競賽冠軍。

    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這是吳一貫信奉的座右銘,他從來都不相信那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有朝一日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對於這些太過驚喜的發現,吳非但沒覺得很開心,反而是整天坐臥不寧。他不免胡亂猜疑,一度懷疑自己是否受到了白光的輻射,致使身體組織出現變異,現在的種種跡象只是一種垂死之前的幻覺,其實已經病入膏肓,說不定明天就蹬腿了。

    在吳數次勞煩兩位兼職美女大夫作全身檢查仍然無果之後,縱然他的臉皮厚度不低,實在頂不住外界壓力打了退堂鼓。

    許芸芸和譚笑顏這兩位美女當然是很有醫生的職業操守,完全沒覺得吳是故意跑來騷擾她們,而是再三叮囑他任何時間感覺身體不適都要馬上通知出診,奈何吳自己先不好意思了。需知,被人懷疑患上某種故意在女人面前曝露身體的心理疾病,再投來那些異樣的懷疑目光和審視眼神,委實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竭盡努力也未能解開疑團。吳考慮到其他人地觀感。不得不放棄了繼續探究下去地念頭。事情至此陷入了僵局之中。

    拋開吳地個人觀感和好惡來看待整件事。除去心理層面一時間難以接受這些變化之外。身體變異並未帶來什麼負面影響。截至到目前。這些改變都是良性地。顯而易見。吳是比從前跑得更快。跳得更高。力氣更大。耐力更好。套用一句相聲段子裡地包袱來形容。如今地吳跟超人之間地惟一區別。只在於他把褲衩穿裡面了。

    哪怕天崩地裂海枯石爛。只要一息尚存。生活就得繼續下去。面對著無解地難題。吳只好耐著性子放下了疑問。重新振作精神面對著這個大洪水過後地新世界。

    「這是……草嗎?」

    每日例行漫步在山谷地荒地上。吳在不經意間又想起了身上地隱患。一時走神呆呆地站在原地。待得醒覺過來。環顧左右忽然流露出了驚訝地神色。大水肆虐後地曠野中。看不到任何生命存在地跡象。枯樹荒草都是難得一見地東西。可是吳卻在殘留著冰霜痕跡地土壤縫隙間。窺見了一抹綠意。他萬分驚喜地蹲下身撥開了表土。出現在眼前地赫然是一根猶自帶著幾分稚嫩地淡綠色草莖。

    這株纖細柔弱地小草。在微風吹動下微微顫抖著。為這片荒蕪無垠地黑土地帶來了一絲春地氣息。

    正如那部開創了屬於電影視覺奇觀新時代的羅紀公園中所說,生命無法被永遠禁錮,生命會自己找到出路。果然,沒有等到核冬天的陰靈徹底散去,新生命的火種便已悄然綻放。這就是自然偉力創造的奇跡,不以人類的渺小意志為轉移的大勢。

    空曠的山谷中毫無遮攔,一同前來的眾人毫不費力氣就發現吳的異常舉動,隨即她們紛紛好奇地圍攏過來觀看,隨後同樣為了這一幕如神跡般的發現而驚呼不已。

    「太好了,看來用不了多久,這光禿禿的山嶺也要變成綠色。」

    「那不如咱們也動手種樹吧!」

    不去理其他人的態度如何,吳仍舊蹲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著這根小草。周圍女人們嘰嘰喳喳的交談聲傳來,他也不為所動。旁邊的孫萌此時露出躍躍欲試的架勢,大聲叫嚷著綠化荒山的口號。顯然這小妮子是打算套用往年參與清明節植樹活動積累的那點可憐經驗,加速荒蕪山谷的植被恢復進程。精神處在高度亢奮狀態下,孫萌一不留神就踩在吳的腳面上,這一下倒是把神遊中的某人重新喚醒過來。

    抬頭瞥了孫萌一眼,吳又看了看自己的腳,插言說道:

    「喂,拜託你先高抬貴腳好吧?樹苗不是野草,哪有那麼多現成的?灑點草籽就能長出來,我看不如先弄點草種灑在山谷裡試試。成了當然好,作不成也沒什麼關係,你們說呢?」

    說完以後,吳扭頭去看著許芸芸和譚笑顏,等待著她們倆給出一個答覆,他如此一問,是出於對專業人士的尊重。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5-17 05:53 PM

第二卷 新生 第三章 莽荒歲月(3)

  屈指算來,人類學習農耕的歷史也將近一萬年了,在此時間培育出的作物品種可謂是燦若繁星,數不勝數。奈何其中的大部分品種由於人類挑剔的選育過程形成嚴重特化,更準確地說是野外生存能力退化,業已喪失了與野生植物自由競爭的能力。譬如說類似小麥、水稻、玉米這樣典型的栽培作物,無一例外地喪失了祖先曾擁有的良好環境適應能力。若是沒有人類提供良好的水肥管理,只怕光灑種子下去,就連出苗都不易。

   許芸芸和譚笑顏兩位女大夫主管桃花源溫室的藥用植物部分,而藥用植物則沒有糧食和蔬菜那麼嬌氣。大部分的草藥依然保持著野生狀態,生命力非常頑強,應該能適應這片洪水過後陰冷潮濕的土地。

    面對吳的突然提問,譚笑顏面露難色,旋即她隱蔽地伸出手拉了一下許芸芸的衣角。兩位女士走到一旁背對著其他人嘀咕了幾句,而後一向落落大方的許芸芸開口說道:

    「前段日子一直忙著抗洪,種子采收不太及時,庫存不多了,恐怕要一段時間準備。」

    「哦,這個不礙事,已經忍了這麼久,不差多忍幾天。」

    聞聲,吳輕鬆地擺了擺手,一臉的無所謂,全然沒把兩位女大夫的話擱在心上。

    既然未來展的方向大體確定下來,倖存們在荒野中轉悠了一陣子就打道回府了。

    時間總是在不經意間溜走,當處於埋頭工作狀態的時候,時間便感覺過得飛快。自從商議定下了加速綠化方案,倖存們似乎重新找到了奮鬥目標,從前那種空虛寂寞陡然消失不見,每天都忙得不亦樂乎,人人臉上掛著喜悅的笑容。

   不久後,為期一周的準備工作完成,桃花源的拓荒事業正式拉開了帷幕。這次預備播撒到荒地的種子,不單純是藥物植物,其中也包括了大量的豆科牧草品種,諸如、箭舌::等等。

    這些豆科牧草擁有天生的固氮本領,種植在荒地裡用作綠肥,提高土壤的肥力是非常適宜的。有了這些綠肥墊底,等到來年翻耕之後,土壤肥力就會顯著增加,到時候再要種植其他弄作物就比較容易成活了。

    這次牧草的種子是倖存全體動員,由山洞各個溫室裡辛苦採集得來,所以人們捨不得像對待草籽那樣隨意播撒。經過一番審慎考慮,吳從養牛場牽來兩頭成年的雄性西門答爾牛,對它們進行了幾天臨陣磨槍式的突擊訓練,準備上崗就業。

    西門答爾牛是原產自瑞士地優良牛種。這個品種地最大特色是具有良好地兼用性能。產奶量不錯。肉質也很好。不過眼下吳更看中地是它們作為耕牛使用地價值。作為不用消耗燃油地動力源。諸如吃牛肉這種奢侈地享受就只能*邊站了。

    在微微帶著幾分寒意地北風之中。做工粗糙地簡易犁鏵在兩頭壯牛地牽拉下緩緩向前移動。冒充農夫地吳一手扶著犁。一手揮舞著鞭子。嘴裡吆喝著誰也聽不懂地號子。女人們跟在後頭一面往地裡播種。一面完成覆土澆水地善後工作。一如千百年來在華夏大地上耕耘地那些人們一樣。播撒著未來地希望。

    在久違地燦爛陽光照射下。辛勤忙碌桃花源倖存們。無不感到一股油然而生地喜悅之情。

    「趙老兄。怎麼最近這段日子你突然斷了消息。不會出了什麼意外吧?」

    時間地腳步一刻也不停留。又是一天晚飯後。吳照例打開無線電台時。意外地聽到了音箱裡傳來熟悉地無線電呼號。在間隔許久沒有音訊之後。趙雄地突然再次出現勾起了吳地興趣。他當即打開麥克風瞎侃起來。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是古老農耕時代的不成文傳統。儘管桃花源擁有充裕的電力為夜晚提供照明,但倖存們在白天勞作辛苦了一整天之後,等到晚上也就沒多少熱情再加班種地了。吳也認為晚上應該是休息時間,所以最近這段時間以來,只要太陽臨近下山時分,倖存們就相互招呼著收拾起工具,牽著牛回家休息了。

    近來吳忙著查資料惡補農牧業知識,倒也忘記趙雄很久沒出現的事情,直到此時他才想起了這個反常現象。

    隨著吳出聲,把趙雄嚇了一跳,他乾笑了兩聲之後,接口說道:

    「唉,說來話長啊!天曉得山洪咋來得那麼快,地下河一下就漲了起來。幸虧人手充足,轉移得夠快,不然我就該到龍王爺那報到去了。這不是好容易才安頓下來,電機的燃料又不多了,總之一言難盡哪!」

    按道理來講,東邊日出西邊雨,華夏各地的氣候變化也不可能全都一樣。何況以華夏的國土之廣袤,南北跨度之大,極少會有什麼自然災害會能夠席捲全境。除非是類似於核冬天,或是超級火山爆這樣末日浩劫級別的重大變故。只是常識推論並不適用於那些原本就不屬於常識的東西。顯而易見,當桃花源為大洪水圍困之際,面對著豪雨如注束手無策,即使遠在萬里之外的西南高原的人們也同樣為水災所苦。

    聯想到種種跡象,吳不僅倒吸一口涼氣,莫非他還是低估了那個大眼珠的能耐。想到這裡,吳連忙追問說道:

    「趙老兄,記得洪水是在哪天嗎?」

    「上個月的六號吧!對,應該是六號。」

    大約是沒料到吳會問起這種不著邊際的問題,趙雄遲疑了一下,才做出了答覆。聞聲,吳也點了點頭,說道:

    「哦,那就對了。」

    被吳一驚一詐的舉動搞得有些蒙,趙雄如今有些摸不著頭腦,疑惑地說道:

    「……吳老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那道神秘白光在桃花源附近採取行動,大約是出於融化核冬天積雪的需要,才顯示出偌大威能,同時也留下了可供追索的痕跡。光是要改變一下天氣引暴雨的話,吳相信區區小事不至於讓它大動干戈,因此像趙雄那邊怕是到死都沒弄明白,究竟得罪了哪一路神仙,招來了雨水。

    記起前些時候,趙雄質疑那段關於神秘白光和那片草原的說法可*性,吳此時惡趣味地賣起了關子,說道:

    「呵呵呵呵,反正我說了你也不信這個邪,不如乾脆就別問了,聊點別的吧!」



第二卷 新生 第四章 莽荒歲月(4)

哎喲!吳老弟,上次的事是我的不對,我給你賠不是嗎?趕快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個路數?」

    要說吳這個人別的方面都不錯,唯獨太愛記仇這一點不好。打從上回趙雄懷疑某人吹牛胡編故事那件事,貌似吳沒有作出什麼正面回應,只看事到如今他還記得清清楚楚,就能明白某人記仇的心有多深了。這次吳一句話把趙雄直接噎住,他可以不著急聊點別的,趙雄可都快哭出來了,當下他是告饒兼賠不是,直把好話說了一籮筐,好歹算是把吳這頭倔驢的毛給捋順了。

    既然找回了場子,吳心裡憋著的這口氣也就消了。隨即,他依照著時間順序將神秘白光融化積雪,以及後來連月暴雨的種種變故向趙雄逐一介紹一遍,臨到末了也沒忘記補充說道:

    「……看樣子核冬天是過去了,老哥你也得早點準備,招呼人手看眼下地裡能種點什麼,趁著時間來得及趕緊播種吧!」

    「呃!我想起些要緊事,先下了,咱們下次再聊。」

    耳中聽著這些匪夷所思的故事,饒是當事人吳說得無比輕鬆,趙雄這位聽眾卻心驚肉跳,忍不住一個勁擦著冷汗。事情果真是神乎其神,不過這回趙雄可不敢貿然駁斥吳產生幻覺了,這年頭實在由不得不信邪。加之想到兩邊暴雨來臨的巧合日期,當下趙雄沒心思再磨蹭下去,立刻就要去佈置善後措施。這時吳湊近話筒跟前,語氣很是嚴肅地說道:

    「老兄,最近的怪事可能會很多,提醒你那邊的人出入時多加小心。

    「嗯!吳老弟你也多保重,我就不奉陪了。」

    或許是前些時候的大洪水,驚濤駭浪和暴雨的表演佔據了太多戲碼,操縱著命運之線的不知名編劇有些審美疲勞了,因而當這場疾風驟雨過去之後,一切都顯得風平浪靜。

    這種太過安逸的寧靜生活,甚至給予倖存們一種不現實的錯覺,前後的對比反差實在太強烈了。勉強說服自己平平淡淡才是真,桃花源的倖存們每天清晨起來扛著趕製的農具出外植樹種草,如此這般,日復一日,日子過得平淡而安逸。然而,這種仿如玻璃般脆弱的平靜祥和果然沒能一直保持下去。正當逐漸習慣了安寧,人們多以為不會再出現危機狀況的時候,一個不大不小的意外悄然降臨。

    「吳!吳!咱們種地那些草不知被什麼東西給啃了。」

    又是一天地清晨時分。吳起床洗漱完畢。手裡端著一杯白氣裊裊地清茶。他打算好好享受一下晨間時光。兀然聽到孫萌急匆匆地叫喊聲。吳心中不由得一顫。手中地鋼化玻璃杯子不慎失手滑落。掉在水泥地上出了令人心悸地一聲脆響。

    只覺得太陽穴嘣嘣直跳。吳一把拉住孫萌追問了前因後果。等到弄清楚事情地來龍去脈。他不敢耽擱時間。催促孫萌說道:

    「快。帶我去現場看看。」

    在幾分鐘後。吳和孫萌氣喘吁吁地出現在了山谷中一塊新近開墾好地田地裡。來到事現場。吳立刻趴在地上。整個身體貼著地面。渾然不顧地上地泥濘和潮濕。聚精會神檢查著遺留地痕跡。可是在這片田地裡沒多少有價值地線索。既沒有動物地腳印。也不見糞便、毛之類地東西。只有一些被貼著地皮啃斷地鮮嫩草莖。證明確實曾有某種食草動物造訪過這裡。

    細細地勘驗過現場之後。吳地臉色很是複雜。驚懼!疑惑!興奮!或許全都兼而有之吧!

    緩緩直起身,吳拍手去除沾上的泥土,開始靜靜思考著這件意外對於今後生活的影響。正當吳埋頭沉思的時候,其他人也聞訊陸續趕來。女人們望著壟台上一溜被齊刷刷啃食過的牧草,不由得心生戒懼。她們已經被層出不窮的變故嚇壞了,實在不想再碰到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哪怕生活稍微單調一點,吳這個傢伙也太過不解風情,但是這些畢竟能夠忍耐,千萬不要再出事了。

    「呵呵呵呵,大家別怕,食草動物一般是不會傷人。」

    考慮到女士們的心理承受能力,吳只是輕描淡寫地把話講了一半。的確,食草動物大多性情溫順多疑,極少傷人,除了類似河馬這種食草動物是出了名的暴脾氣,行為極其凶悍殘暴之外。類似牛、羊、鹿之類的食草動物在沒有感覺到威脅之前,一半不會主動攻擊其他的生物,但那些尾隨著食草動物遷居來的掠食就未必有這麼客氣了。

    在吳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正是當初那片在白光籠罩下的神秘土地。一時心神激盪之下,吳禁不住小聲嘀咕著說道:

    「該不會是那邊的東西跑出來了吧?」

    吳自言自語的音量極低,距離最近的孫萌也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再人們的注意力也根本不在他身上。周晨出面安撫了一下人心,她來到吳近前,壓低了聲音說道:

    「吳,往後咱們該怎麼辦?」

    略顯茫然地抬頭看了周晨一眼,吳瞇起眼睛,沉默了一會,開口說道:

    「大家都聽好了,從現在開始,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獨自外出活動。如果你們必須離開山洞,要隨身帶著武器和哨子,另外出門之前記得打招呼,也不能走太遠,天黑後絕對不允許外出。假如出現特殊情況需要到外面,一定要先告訴我,大伙都聽明白了沒有?」

    好似機關鎗一般,吳一口氣說了若干個不許和禁忌,不免叫才享受自由空氣沒幾天的美女們為之抱怨起來。只是女人們抱怨歸抱怨,誰都明白吳的一番告誡純粹是出於好意,左思右想之下也只能是權且捏著鼻子答應下來。講完這些之後,吳圍著現場來回踱步轉悠了一會,他伸手摸著下巴上的鬍子茬,似乎想到了些什麼。

    吳咳嗽一聲,再次補充說道:

    「求人不如求己呀!不如這樣,你們每天抽出半個小時跟我練習射擊和學習使用槍支的要領,萬一將來碰到危險的時候,我未必能及時趕到,在這之前就得*你們自己了。

    哎,別都哭喪著臉嘛!這年頭*紅妝沒用了,野獸又不是那精蟲上腦的禽獸,哪管你美女還是恐龍一律通吃,而且是連骨頭都不吐那種,不想死的,就乖乖聽我的把自己武裝起來吧!」



第二卷 新生 第五章 莽荒歲月(5)

   吳結束了又一天的維修工作,由風力發電站返回山,西方天際已是殘陽如血。

   連續一年多時間無人打理照料,更談不上維修養護,核冬天的大雪和嚴寒天氣,大洪水和狂風暴雨的反覆摧殘。為桃花源供電的風力發電站歷經磨難,真可謂是千瘡百孔。在吳看來折騰成這個德行居然還能保持一定程度的正常發電,絕對是個不折不扣奇跡,應該給生產廠家頒發一面純金獎牌。如今的問題在於,奇跡總不會每天都發生,否則那就不叫奇跡了,吳可不敢把身家性命寄托於風力發電站永遠能如此神奇地繼續運轉下去。

    維修工作複雜而辛苦,吳每天早起扛著重達近百公斤的發電機備件和維修工具動身,午飯隨便就著白開水啃點乾糧糊弄一下,幹活一天下來要到傍晚時分才能收工休息。

    吳差不多是一個人幹了一組專業維修人員的工作,這還得多虧了他的體質發生不明原因的變異,不然單靠正常的人力是很難完成這項繁重的體力勞動。

    回到山洞先洗了個澡之後,與其他人一起吃過晚飯之後,吳照例就著餐桌充當起軍訓教官的角色,他手裡擺弄著一柄精緻小巧的手槍,說道:

    「你們注意看,中間這個凸起部位是保險,射擊之前一定要先推開保險,然後拉動套筒把子彈上膛,這樣手槍就進入待擊發狀態……」

    考慮到女士們的體力和射擊技能這兩大缺陷,吳琢磨了很長時間,不得不忍痛將前些時候地下防核掩體的警備室保險櫃裡翻出的寶貝瓦爾特ppk手槍貢獻出來。

   這一款765米口徑的精緻手槍,由於007系列間諜電影的強大廣告效應而蜚聲海內,事實上除了需要隱蔽攜帶武器的間諜和警衛人員之外,力不足的女人使用這種小巧的手槍也是很合適的。

    零件除銹翻新,上油組裝,復裝早已報廢的765米口徑彈藥,更換新底火。整備這些老式手槍,著實費了老大一番功夫,才換來了它們的新生。如今眼看著這些堪稱藝術品的手槍變成了女生們的玩具,吳心中實在氣悶,偏偏卻又沒別的法子可以想。

    那種傻大黑粗的五四式手槍倒是不缺貨,彈藥儲備也很充裕,關鍵在於女人們沒有足夠的技術和力量掌握這些大威力手槍。只怕到時候一開火,五四式的強大後坐力就能造成她們的手腕嚴重挫傷,等到那時善後處理這些麻煩事還得由某人來負責。與其如此,倒不如現在就忍痛割愛省事點。想通了這一點,吳總算感覺稍微平衡了一些。

    說不得,精緻得猶如工藝品的ppk手槍很受女士們青睞,吳囉唆唆介紹使用要領時,她們全都在底下擺弄著ppk。見學員不認真聽講,吳這個兼職老師也沒轍,他咳嗽了一聲,說道:

    「子彈我已經復裝了一些。數量不多。待會到靶場打幾槍讓你們試試手感。其實我讓大家帶槍出門就無非是壯個膽。最重要地是留心。千萬別傷到自己人。」

    這些做工精美絕倫地瓦爾特ppk手槍不僅賣相一流。也是不折不扣地殺人利器。遠比那些名聲好大。實際性能低劣到令人髮指地沙漠之鷹之流道具槍實用得多。儘管槍是好槍。可是真要指望這些765徑地手槍就能應付如早先襲來地那頭巨熊之類地目標。不如趁早洗洗睡了比較實在。需知在如今這個混亂得叫人理不出頭緒地後核戰時代。真正靠得住地傢伙只有大炮啊!

    平淡無奇地日子仍在一天天地過去。不知為什麼。曾經充滿了跌宕起伏地刺激生活。突然之間平靜下來。一切都變得波瀾不興。

    桃花源倖存者們每天早出晚歸。辛勤勞作綠化著荒山。這種生活方式總不免讓人覺得有些單調乏味。雖然如此。卻沒人敢抱怨。真要太刺激了。那也受不了啊!

    隨著時間地緩慢推移。附近地群山也開始出現了復甦地跡象。在陡峭崖壁地縫隙間現出了星星點點地綠意。在參差不齊地岩石裂縫裡。野草和樹種開始萌發。那些僥倖熬過了核冬天和大洪水地樹木如今也抽出了一抹新綠。到處是一片欣欣向榮地景象。甚至連啃食草地事件也沒了下文。在長久地安逸環境中。吳腦海中那根繃緊地弦逐漸鬆弛下來。

    這一天,剛吃過了早飯,吳喝著飯後茶,盤算風力發電站那邊的維修工作告一段落,下一步該從何著手之時。旁邊女人們扎堆竊竊私語的動靜引起了吳的注意,他忍不住說道:

    「哎,你們幾個在說什麼呢?鬼鬼樂樂的。」

    平靜的生活很容易被與平淡乏味聯繫起來,許多人理解不了平安是福的道理,所以靜極思動並不算什麼新鮮事。饒是如此,當吳聽到了女人們答覆仍不免嚇了一大跳。周晨作為這次集體討論的發起人,當仁不讓地站出來,說道:

    「吳,我們想要到山外看一看,你覺得這個主意怎麼樣?」

    「噗!出去?誰出的這個餿主意?」

    剛喝了一口茶還沒來得及嚥下,聞聲,吳滿口的茶水一下噴了出來,打濕了衣襟和褲子。

    隨後,吳顧不得此刻的形象如何狼狽,驚詫地反問著。周晨絲毫沒在意他的失態舉動,似是胸有成竹地說道:

    「現在已經風平浪靜了,不到山外去看看,咱們還能一輩子待在這個破山溝裡不成?」

    聞聽此言,吳也沉默了。倒是不能說周晨的想法太激進,其實他也很想知道山外到底成了什麼樣子。經過了一番思考和爭論後,倖存者們在原則上通過了出外考察的動議。湊在一起動動嘴皮子沒什麼難度,真要落實到行動層面,大家才發現一切工作都得從頭開始籌備,每一個環節都舉步維艱,絕非是如想像中,抬腿就可以走人那麼簡單。

    正所謂,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啟動整個計劃的第一步是立即著手考察出山的那條公路的狀況。想想看,連路都沒了,再說什麼出山,那不是在講笑話嗎?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5-17 06:02 PM

第二卷 新生 第六章 發現之旅(1)

   啊嚏!這鬼地方,風好像越來越大了」

    隨著迎面一陣感覺陰寒的冷風吹來,吳打了一個噴嚏,隨後他習慣性地抱怨起來。如今的吳正手持著鎯頭,在腰間拴著一根白色保險繩,頭戴一頂明黃色的塑料安全帽,這一身的行頭專業得很,冒充一下工程師都夠格了。不是吳自己喜歡這副裝備,實在是經不住女士們嘮叨什麼安全第一。純粹是為了圖個耳根清淨,他從善如流地把自己武裝起來。

    不久前充當過大洪水洩洪道的峽谷,桃花源倖存者始終沒有進行過系統調查,直到這次提出了出山的想法,大家才開始注意到這個問題。

    在吳看來,僅用肉眼觀察也知道情況不妙。在峽谷之中,那些堅硬如鐵的巖壁,現在隨處可見被洪水沖刷留下的水流痕跡,被洪流捲起的石頭等硬物撞擊殘留的新鮮殘損更是觸目驚心,尤其是懸在公路上方高處的凸起岩石,隨著一陣山風吹過,似乎也在時不時地顫動,叫人看得頭暈目眩。

    不問可知,在重力加速度之下,這些單個重量從數公斤到數噸不等的石塊,一旦從上面落下來,那後果是不堪設想的。頭頂不安全,腳下的這條老戰備公路倒是異乎尋常地皮實耐用。根據這兩天吳的考察來看,公路破損輕微,只要不是那種核定載重兩噸,非得拉著二十多噸貨的卡車經過,一般通行應當沒什麼危險。吳掄起鎯頭敲打了兩下路邊的基礎,確定下面的路基沒出現鬆動開裂問題之後,他也懶得再重複這項枯燥工作,站起身掉頭往回返。

    吃過了晚飯,忙碌了一天的倖存者們照舊圍坐在食堂的餐桌旁,一邊體會安逸的樂趣,一邊聆聽著吳簡短到家的野外考察報告。

    吳用幾句話大致概括了此行的考察成果之後,他手捧茶杯搖晃著腦袋說道:

    「公路還行,可是咱們沒有交通工具,連自行車都沒有,難道你們打算用腳走到山外?我得提醒你們,這是幾十公里的山路啊!」

    雖說外出計劃的第一步大體順遂,接下來的事情就沒這麼順當了。

誠如吳所言,公路問題不大,但大洪水已經把所有交通工具全都沖沒影了,自行車也沒留下一輛。現如今,惟一現成的交通工具就是那種在山洞溫室裡,只能用於短途運輸貨物使用的電動車。任是誰都能明白,這種需要經常充電,不耐顛簸的小車是沒法跑長途的。若是沒有汽車代步,光憑著人的兩條腿走路,只怕清晨出發走到黃昏時分,算一算路程也僅只是剛出山而已。

    這樣一來,意味著倖存者們每次外出都必須做好準備,夜間在毫無遮攔的野外露宿。毫無疑問,這是一種風險係數極高的行為。假如人品不夠好的話,死亡陰影隨時隨地可能降臨,因此要出山就必須先解決交通工具的棘手問題。

    聽了吳的分析,女人們面面相覷之餘,互相看了一圈之後,她們的目光又集中到某人的身上。周晨此時笑吟吟地起身來到了吳身後,雙手搭在他的肩頭,聲音似是無限溫柔地說道: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全靠你了。能者多勞嘛!姐妹們。去斗地主吧!」

    罷。周晨率領著一眾娘子軍瀟灑地閃人了。只留下被強行拉了壯丁地吳對著一桌盤碗發呆。

    常言道:聰明人動動嘴。笨人跑斷腿。美女們地一番心血來潮想出去看看外面世界。害得吳不得不絞盡腦汁來解決一系列難題。冥思苦想了許久。吳終於觸動靈機。隨即他跑到堆放廢舊物資地山洞裡。繼續著撿破爛這項很有前途地事業。

    功夫不負有心人。連續折騰了幾天時間。在吳把自己搞得臉地同時。

 他也弄到一些有用地原材料。雖說諸如發動機和生了銹地三輪車骨架。以及一大堆亂七八糟地零件和電線什麼地。這些東西在一般人看來拿去賣廢品正合適。不過考慮到核戰後百廢待興地窘迫現實。即便是這些破爛也算得是寶貴資源了。實在沒什麼好挑剔地。基本材料勉強算是湊齊了。並不意味著萬事大吉。事實上正相反。真正更困難地事情還在後頭呢!

    倚仗著過去學過幾天機械維修地老底子。吳一面翻書查資料。畫圖搞初步設計方案。一面開始敲敲打打動手攢車。只是攢車這活。畢竟不同於攢電腦那麼簡單。完全沒經驗地事情。注定是要付出不少學費才能上手地。

    設計圖弄得對頭還算好,假如弄錯了某些環節,半途就得重新返工從頭來過。就這樣前後花了半個多月時間,吳靠著土法煉鋼的山寨精神拼湊出了一輛柴電兩用的三輪車。這輛三輪車的外觀酷似那些常在鄉間砂石道路上,一路狂奔在身後留下漫天飛揚塵土的三輪農用車。極端醜陋的車體表面,依然裸露著鋼鐵本色與密密麻麻焊接點,實在叫人不敢恭維吳的手藝,但竟然能讓這麼一堆破爛動彈起來,跑了一圈之後還沒散架,的確稱得上不易呀!

    完成了試車工作,吳自信滿滿地為這輛設計載重一噸半,核定載員五人的三輪車刷上了一層鮮紅色的油漆。隨後,他招呼著諸位女士們前來參觀自己的作品,並如願以償地收穫了一大堆表示驚歎的詞語。

    儘管對於吳的手藝,好評不多,不過為了終於可以走出山溝這件喜事,女人們還是勉為其難地給予了少許贊語。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出去不難,問題是山外的世界那麼大,究竟該去哪裡呢?直到這個時候,倖存者們才尷尬地發現,鬧了半天大家還沒把探索目標定下來。

    又是接連數日的晚餐會議,倖存者們捧著一本一比十萬的省份地圖,來回研究討論了N多次,總算確定下來在一座臨近桃花源的城鎮位置上畫了一個圈。

    這個在地圖上極為不起眼的小地方新安鎮,成為了桃花源倖存者們探索之旅的第一站。之所以要選新安鎮而不是其他地方,力主推薦此地的吳心中自有一番考量。過去的一年多,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幾乎毀滅了整個世界的核戰爭就不用多說了,接下來是持續一年之久的核冬天,最後是那場大洪水和其後的疾風暴雨。

    相信任何智力正常的人安靜地思考一下都能明白一個基本事實,得是何等百折不撓的蟑螂命,才能熬過重重劫難,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堅持生存下來。

    雖然這麼說似乎有貶低自己種族的嫌疑,不過吳對於外出發現倖存者的可能性基本不報什麼幻想,最終選定新安鎮的理由,原因就很多了。首先是新安鎮的位置遠離中心城市,居民數量有限,核打擊絕對不會選擇這種地方。新安鎮是那種既無軍事價值也無經濟價值,即使交通也不算非常便利的普通小城。總而言之,這個目標在軍事家眼裡是根本不值得進行打擊的。更為重要的一點是,新安鎮坐落在丘陵地帶,自然地勢較高,有利於排水。

    除了這些因素之外,吳恍惚記得聽說過在這個鎮子周圍有幾家小煤窯,那些礦井作為避寒場所肯定要比一般民居強得多。

    假如說真有人熬過了上述一波又一波天災浩劫的話,那麼從理論上來講新安鎮是除桃花源景區外,方圓百里之內人類生存幾率最高的地點之一。



第二卷 新生 第七章 探索之旅(2)

    東北的山路雖然比不得西南諸省那般崎嶇,每每到了險要只處幾乎令人有即刻墜崖身亡的錯覺,不過桃花源通向外界的這條盤山公路經受了大洪水沖刷後變得愈發難行,路旁隨處都能見到洪水留下的破壞痕跡。

   這輛吳DIY出來的柴電三輪車,在顛簸的長途行駛過程中耗盡了鉛酸蓄電池中儲存的電量,最後只能改為柴油驅動。正當倖存者們為了忍受發動機的轟鳴噪音而苦惱之際,三輪車拐過一個彎道,遠處出現了一片建築物廢墟的輪廓,是新安鎮到了。乍見到了希望就在眼前,車上的周晨、孫萌、郝敏和陸小雅幾人,此時全都興奮起來,吳雖然不動聲色,呼吸節奏也免不了急促起來。隨著倖存者們的情緒變化,冗長旅途帶來的疲勞和辛苦似乎也被一掃而空。

    極度不耐煩的乘客們不斷催促著司機加快速度,遭到指責的吳無可奈何地一腳踩下了油門,原本就跑得不慢的三輪車當即嘶吼了一聲,抰帶著後面的滾滾塵土向前飛馳。

    「天哪!那是什麼東西?啊!」

    當三輪車逐漸放慢速度駛入四下儘是殘垣斷壁的新安鎮,停在一個較為開闊的路口。一貫眼尖的陸小雅來回掃視了一圈,忽地驚叫起來,她指著不遠處陰影中活動的東西,臉上的神情是在驚懼之中又透出幾分惶恐不安。聞聲,眾人順著陸小雅所指方向望去,果然瞧見了一些緩慢活動的物體。倖存者們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之後,周晨神色遲疑地開口說道:

    「那……是人嗎?」

    孫萌往日靈動的目光如今也呆滯下來,她望著那幾個動作僵硬好似木偶的黑影,禁不住反駁說道:

    「人怎麼能是這個樣子的?」

    一片吵鬧聲中,吳始終保持沉默,其實他已經看清楚了前面的景象,只是在思考著對策罷了。

    無怪乎幾位女士的情緒激動得難以自抑,任是誰在光天化日之下瞧見一具具活動的骷髏都難免會覺得毛骨悚然。準確的說,這些行動遲緩的身影並非真的是一具具骷髏,只是他們與骷髏之間的區別就在於多了一層皮膚。

    除此之外,真的看不出什麼差別了。當人類的身體消瘦羸弱到一定程度,就會形成這種足以稱之為活骷髏的狀態。換言之,也就是老人們口中的皮包骨了。吳努力從記憶深處翻檢出納粹集中營的影像資料,再與眼前的景象相互參照,突然發覺二者之間幾乎沒有什麼兩樣。

    那些在黑白影片中受盡虐待和折磨。已經奄奄一息地集中營倖存者被救出時。同樣有著這種叫人望之觸目驚心地超級震撼外形。

    古語說:物傷其類。兔死狐悲。人類地憐憫之心。正是由看到同類地悲慘遭遇。繼而由此聯想到自身地卑微渺小。因而產生出地一種特殊情感。大多數地人願意主動幫助落難者。潛意識裡就是希望當有朝一日自己落難需要他人施以援手時。不至於無人問津。

    在戰前那個道德墮落地時代。金陵彭君因攙扶老人反被其反咬一口地誣告案件。之所以激起了舉國上下地震怒和驚愕。絕非無因。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人人都會老去。萬一到年老時摔倒了都沒人敢伸手扶一把。人生豈不是太可悲可憐了?那個奸猾地老太婆只為了圖一己私利就敢狠心陷害熱心人。這個案例地示範作用極其惡劣。簡直是在絕後來者之路。稍晚時候。同城地一位老者摔倒。無人敢上前攙扶。不得已高呼「請大家證明。是我自

    地。」隨後圍觀群眾才敢上前攙扶。由此可見。那真是死有餘辜。

    同樣是倖存者。桃花源地眾人飽食終日。而新安鎮上地這些人則一個個骨瘦如柴。精神恍惚得猶如遊魂野鬼一般。只能叫人感慨同人不同命了。

    女人們地情緒稍稍鎮定之後。本能地對眼前地人們生出了憐憫之心。陸小雅和孫萌拿起身邊地食物和飲水打算給這些倖存者送過去。她們地行動卻被吳出手阻止。

    吳突然伸出胳膊阻攔女人們下車,而後不顧她們驚訝的目光,說道:

    「先別急著靠近,咱們不是來當紅十字會的。」

    切身體驗過人心叵測,江湖險惡,吳一點都不放心這些看上去風一吹就要倒的傢伙。常言道:狗急跳牆。人急了之後就更難說了,一切還是小心為妙。在吳的堅持下,三輪車上的幾個人沒有動彈,而那些徘徊在陰影中的倖存者則發現了異樣情況,立即開始掙扎著向他們呼救,其中距離吳等人最近的一個人,朝前勉強走了幾步就栽倒在地。倒在地上,他伸出手痛苦呻吟著叫道:

    「……救……命。救……命啊!」

    那嘶啞的呼救聲之淒慘悲涼,真是令聞者落淚,見者傷心。於是,一行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到吳身上,這個當口也只有周晨敢於正面向吳提出不同觀點,她微微皺起眉頭,壓低低聲說道:

    「吳,怎麼辦?總不能這樣看著不管吧?」

    周晨的話音未落,孫萌馬上在一旁幫腔說道:

    「……太慘了。咱們下去幫幫他們吧!」

    同車的女人們差不多都用一種近似於祈求的目光盯著吳,這回某人也沒轍了。吳認真思索一下只好作出妥協,說道:

    「那好,你們幾個待在車上不許下來,我過去看一下。」

    完,吳翻身跳下了三輪車,那枝上了刺刀的五六式半自動被他斜背在背後,三稜式軍刺映著陽光閃爍著逼人寒氣。既然已經作出決斷,吳也沒再猶豫,他一隻手提起二十公斤裝的大桶純淨水,另一隻手抓住了裝有麵包和饅頭的塑料袋,緊走幾步來到距離最近的一人跟前。吳俯身打開了塑料袋,遞給那人一塊麵包,然後發問說道:

    「喂,你們是本地人嗎?」

    這個提問沒有得到任何答覆,當伸手顫巍巍接過了這塊麵包,這個躺在地上的人,眼睛好似突然亮起了生命之火,當即張大了嘴巴,使盡渾身氣力將麵包飛速塞入口中,死命地咀嚼著食物,沒有一點要回答問題的意思。

    「呼!呼!呼!咳咳……」

    恰如行屍走肉般在不遠處徘徊的其他倖存者,聞聲也蜂擁而至從吳手中奪過了麵包和飲水,相互推搡扭打著亂做一團。為了搶奪食物而廝打,匆忙間嚥下食物而噎住發出的咳嗽聲連成一片。見狀,吳也明白了,眼前這群只顧哄搶食物和飲水的倖存者,現在只是被求生本能的驅使,徹底喪失了最後一線理智,完全沒法跟他們取得溝通。

    當幾番嘗試無果後,吳搖了搖頭,一路側身倒退回到了三輪車旁,衝著幾位女士奈地說道:

    「唉,今天先回去吧!等明天過來再瞧瞧,他們弄成這副樣子,說什麼也是白費。哦!對了,把食物和水都留下,希望明天他們能清醒一點。」



第二卷 新生 第八章 探索之旅(3)

       所謂是害人之心不必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幼年時那段顛沛流離的流浪者生活,使得本該在父母身邊享受幸福童年的吳比起同齡人來更早擺脫了懵懂。親眼見識過鬼蜮江湖中的無窮險惡和詭詐人心,為他留下畢生都受用不盡的珍貴經驗。

    當一群毫無理智的人聚集在一塊,就猶如一堆烈性炸藥堆放在露天場地。雖然這種混亂景象貌似無害,卻隨時可能因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小火花,而釀成一場滔天大禍。若是不想被炸得粉身碎骨的話,最好辦法的就是不要湊近危險品。深諳人性醜惡和黑暗面,在與這些餓鬼般的倖存者相處時,吳時刻不敢放鬆警惕。他不願意跟這些無論是,還是心靈都遭受了極大創傷的人待在一起。

    殘垣斷壁間隱約可見的森森白骨,已經說明了很多事情。在吳的眼中,這些人的精神狀態都已背離了正常範圍,隨時有可能將心中隱藏的扭曲情緒和恐懼以暴力形式釋放出來。他們是一群不折不扣的危險份子,不能以常理人情來判斷他們的行為。

    天曉得這些徹底喪失理智的人會做出多麼可怕的事情,唯一毫無疑問的一點是,他們的精神不健康,跟瘋子的最大區別也僅在於是否經過了醫學鑒定。

    「你們全都坐好,不要東張西望的。」

    吳回頭向車後面的女人們吩咐了一句,隨後輕踩在油門上,始終不曾熄火的三輪車開始緩緩向前移動。柴油發動機的轟鳴聲,似乎吸引了周圍一些倖存者的注意,他們旋即蹣跚著腳步朝三輪車聚攏過來。

    見狀,吳微微皺起眉頭,右手隱蔽地伸向懷中握住了暗藏的五四式手槍。自打身體出現了不明原因的異變後,吳的各項身體指標猛漲,直接表現為武力值暴增。他從原先一個人能打三、四個壯漢的程度,一躍提升為擺平十幾、二十個壯漢都是小菜一碟的非人地步。漫說眼前這些瘦骨嶙峋的倖存者,即使泰森那種重量級的對手,在吳身上怕也難佔到什麼便宜。

    雖說憑著槍支和體能方面的壓倒性優勢,隨時可以鎮壓任何不軌企圖,但無意義的殺戮是吳最厭惡的行為之一。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吳能容忍損人利己的行為,畢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麼!只是損人不利己這種行為,超越了他心中的道德底線,進行一場無意義的屠殺顯然屬於後者的範疇。

    要阻止不希望看到的事情發生,最好的辦法就是別給這種事情發生提供客觀條件。既然不想對這些人下殺手,自然是不要給他們逼迫自己出手的機會,這才是上上之策。在一瞬間想通了其中種種關節,吳停下了動作,默默醞釀著情緒。片刻之後,當他抬起頭與打算湊過來的人群對視時,效果顯現出來。在吳那帶著濃烈殺氣的目光逼視之下,正欲湊近三輪車的倖存者,無不感覺到一陣深入骨髓的戰慄,他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滴滴……」

    在心中默念著『誰敢靠近就要死』。初學乍練地吳成功地醞釀出一股殺氣。使得周圍這些蠢蠢欲動地倖存者感覺到了生命危險而自動止步。制止了一場可能地危機。吳長出了一口氣。彷彿是在宣洩積鬱地情緒。隨後他重重地按了兩下喇叭。抬手換檔。腳踩油門。三輪車冒著黑煙怒吼一聲。在空地上劃了一條弧線調頭朝著來路飛馳而去。留下地滾滾煙塵經久不散。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地。咱們該怎麼應對這件事。你們也別客氣了。有什麼意見就都」

    外出探險地吳一行人返回到桃花源中。立即受到了極為熱烈地歡迎。沒能得到機會擠進隊伍。留守在桃花源地女士們無一例外地顯示出了強烈好奇。在她們地強烈要求下。吳作為代表把事情地大體經過扼要陳述了一遍。在末尾處他還一併提出徵求意見眾人地要求。

    許芸芸是一向出了名地心直口快。這次也不例外。看了一眼臉色陰沉地吳。她開口說道:

    「你是打算把這些人接到桃花源來嗎?」

    聞聲,吳乾笑了兩聲,然後搖著頭說道:

    「暫時不會。提供食物和飲水都沒問題,現在說要接他們到桃花源,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在講話時,吳的音量不高,語氣卻異常堅決,充滿了斬釘截鐵的意味,沒有分毫猶豫與遲疑,想必這個回答早就成型了。把玩著手中的白瓷茶杯,吳不顧其他人如何看待自己的冷血表現,繼續一板一眼地說道: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老話也說,人心不足蛇吞象。不管我們現在能給這些人多大的好處和幫助,將來他們都會覺得理所得到更多的東西。如果不先把規矩立起來,以後肯定會弄出些大亂子,這種事我見得太多了……」

    此言既出,四周投來的注視目光中便多了些什麼。懷疑、不解、驚訝、疑惑,女人們作出的種種反應不一而足,但是毫無疑問她們都對吳的觀點生出了某些負面想法。可是相比於那些可憐人,吳是共患難的同伴,要說為了那些陌生人跟吳決裂,這個似乎也不太合乎情理,於是場面冷了下來。

    「那些人多可憐哪!怎麼還這樣說?太冷血了!」

    這時,也不知是誰在人群中小聲嘟囓了一句。聞聲,吳也沒有替自己辯解的意思,掛在他嘴角的那一抹冷笑就是對這種幼稚說法的最直接回答。

    假如說這些前都市白領美女們是生長在溫室裡,被人精心呵護的嬌艷花朵,那麼吳就是掙扎求存於沙漠戈壁中的野生仙人掌。雙方出身背景和生活經歷的巨大差異,在看待相同事物的視角自然會出現截然相反的結果。這種差異是每個人根植於心底的理念差別而引發,因而與人品和道德之類的虛幻玩意一點都扯不上干係,分歧就是分歧。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5-17 06:09 PM

第二卷 新生 第九章 探索之旅(4)

    吳看來,救助別人一定要量力而行。憐憫之心對T美德,很值得稱頌,而對於弱者則是一副穿腸毒藥,往往到了毒發身亡之時,善心者才會悔不當初。

    幸好桃花源並不是只有吳一個明白人,在那些很傻很天真的人之中至少不包括周晨。雖然她沒有吳混跡江湖的艱苦歷練,缺乏那種足以使人刻骨銘心的親身經歷,但閒暇時看過的許多雜書,很好地補充了閱歷方面的不足。

    當見到持有正確觀點的吳反被眾人悍然圍觀之時,周晨替他解圍說道:

    「……我贊成吳的看法,這些人都經歷過許多可怕的事情,要說有多可怕,是我們不能想像的。為了大家的安全考慮,採取隔離措施非常有必要。不如這樣,先讓他們獨立生活一段時間,然後再挑選出一些合適的人來景區居住,這樣會比較好吧!」

    在這些女人中間,周晨不是最年長的,她卻是擁有最大影響力的人。此刻見周晨開口明確表示對吳支持,旁邊的女人們全都閉上了嘴巴。現場再度陷入了一片寂靜制種,作為主要當事人的吳沒吭聲,他依然是一副無比鎮定的神態。這種叫人坐立不安的寂靜氛圍持續了幾分鐘,吳似乎終於消了氣,開口說道:

    「既然大家都沒意見了?那好,先這麼定下來吧!從明天開始,我負責送去食物飲水,等到以後他們的身體狀況恢復,再送給些農具和種子過去。」

    說罷,吳轉過身走開了,沒有和任何人交談。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周晨無奈地歎息一聲,手撫著額頭對女人們說道:

    「我拜託你們了,當自己是被保姆照看的小孩?講話的時候不需要經過大腦思考嗎?現在不是從前的那個社會了,既沒有警察,也沒有法律,一切維持秩序的東西都沒有了,就算是被人殺了也得自認倒霉。今天要不是吳在,那些人就能把我們全都生吞活剝,你們居然還能說出這樣幼稚無知的話……回去好好反省一下吧!」

    周晨不留情面的斥責,女人們多少感覺到了一些難為情,對於那些有份參與到探索行動之中的女人,此時回想起新安鎮那些倖存者如狼似虎的貪婪眼神,她們不由得打了冷戰。想起適才對待吳的冷淡和孤立態度,不禁生出了幾分懊悔和歉疚之意。

    「來,這口鍋和這些筷子、碗都送給你們了。這是大米和玉米面,熬粥總會吧?喏,這包是鹽。哦!這條火腿也送給你們了。」

    或許是因為在前一天多少都分吃到了些食物。今天吳再過來時。這些活骷髏們地情緒顯得比昨天穩定多了。至少當他表現出足夠善意。出示了食物和飲水之後。開始有人嘗試著與他進行對話。不再是前一天那種極度混亂地局面。這種狀況吳自是樂見其成。經過雙方一番磕磕絆絆地痛苦交流。他終於知悉了這群人地身份來歷。以及淪落到當下如此淒慘地步地大體過程。

    知道地事情得比從前更多了。可是吳並沒有顯得輕鬆起來。恰恰相反。如今他地眉頭緊鎖。目光中流露出地憂鬱和謹慎有增無減。

    或許非常出人意料地一點是。吳剛剛才知道。新安鎮地這些倖存者很少是本地居民。他們自稱是在核戰開始當日就莫名其妙地喪失了意識。而恢復神情清醒則是在距今約兩個多月之前地事情。

    當那場大洪水過後地滂沱大雨來勢洶洶之時。他們才從懵懂中重新恢復意識。

    在此之前地一年多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神奇地事情。使得他們從核戰爭和核冬天地威脅下倖存。吳問過地這些倖存者沒有一個人能講得清楚。在那段詭異地時間裡。人們像是被塞進了冰櫃地凍肉。新安鎮地倖存者差不多只有被凍結之前和化凍之後地那部分記憶。至於說中間發生過什麼事情。根本無人知曉。

    當然。對於新安鎮地這些倖存者而言。在大洪水時期恢復清醒並非是什麼值得開心地事情。儘管新安鎮地地勢相對較高。但是鎮子內部由於核冬天地積雪融化而形成地洪水。仍然釋放出巨大地破壞力。

    咆哮而過的洪流不僅將鎮上的大半民居席捲一空,這場浩劫過後糧食和衣物也所剩無幾。大洪水肆虐後的新安鎮變成了一片殘垣斷壁,沒有房子,也沒有食物和衣服。在這種情況下,倖存者們是既不能御寒,也不能避風,最為緊缺的食物和燃料更是無處尋覓。面臨著如此絕境,人們陷入了一場極度可悲的生存競賽之中。

    雖然在起初時這個倖存者群體中是男女老幼各色人等都有,然而在暴雨和嚴寒,特別是飢餓的威脅之下,大部分人都沒能挺過來。目前倖存下來的一百多人,全是體質較好青壯年男女,而且是以男性的人數居多。

    當吳詢問到這群人兩個多月來的生活經歷時,他們不約而同地出現了諸如神情恍惚,語焉不詳等異常狀況,在場的那些女人情緒更是激動得幾乎要當場昏厥過去。聯想到剛才這些人狼吞虎嚥地爭搶食物,唯獨沒人去碰一下肉食的古怪行為,吳沉默了。幼年時那段顛沛流離的流浪兒生活中,吳親眼見證過這個世界最黑暗殘酷的一面。不需要任何提示,吳就能猜到這群人反常舉止背後的真正原因,只是他不願意再往深處想罷了。

    類似這種令人髮指的事情,華夏幾千年歷史中難道出得還少嗎?到頭來寫在史書上,也就是那麼輕飄飄的一行字而已。曰:大饑,民相食。

    假若只是為了生存,而不是以之取樂和為榮的話,那些業已過去的不堪回首的往安靜的過去吧!

    這份尷尬的沉默畢竟不能永遠持續下去,吳的眼神中帶著幾分憐憫,隨後苦澀地一笑,由懷中掏出了一個塑料袋,說道:

    「三天以後,我會再過來,你們就先安心找個地方休息吧!這包是草籽,有時間就找塊地灑上,等嫩芽長出來可以當青菜吃。」

    說完之後,吳隨手把草籽塞給跟前的一名倖存者,轉回身上車發動。他得趁著眼下天色大亮的時候盡快上路,等到天黑之後難保這大山裡會有什麼東西冒出來。這個佈滿了無盡疑團和匪夷所思事件的新世界,真是越來越讓吳摸不著頭腦了,他甚至趕到一絲隱隱的恐懼。



第二卷 新生 第十章 平淡生活(1)

    要說天底下的事情,道理就是如此簡單,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沒有高山,便顯不出平地來。

    在以往,桃花源的倖存們總是習慣性地認為自己在核戰後經歷了一段不堪回的痛苦時光,然而要和新安鎮的這些人比起來,這段生活經歷簡直像是浸在蜂蜜罐子裡一樣幸福得冒泡。當見識了新安鎮倖存的種種慘狀,無疑讓桃花源的人們隱隱猜到那些為了生存而生過的淒慘事例,向來不知人間疾苦的女人們此刻也沉默了。

    當眾人心不在焉地吃過晚飯之後,吳被幾位兼職蒙古大夫強拉到醫務室,繼續例行的身體檢查。

    早先負責醫務室的許芸芸和譚笑顏,由於吳身上的異變太特殊,認為單憑她們兩個半吊子醫科畢業生,天天啃書本也難以應付如此陣仗。只好在子裡面拔大個,分別拉來較為瞭解運動生理學的陸小雅和敏。今天與往常一樣,四位業餘的女大夫一起替吳進行體檢,項目包括了血液、尿液的常規檢查,以及醫務室配備的便攜式診斷儀器所記錄下的,諸如腦電、心電等各類生理指標。

    「……平均每分鐘的心跳是三十一次,呼吸八次,腦電圖顯示正常。吳,你的身體狀況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已經跟妖怪有一拼啦!」

    操著略帶嶺南鄉音的普通話,許芸芸一邊調侃著吳,一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胸口。

    在現代人的觀念中,稜角分明的一身肌肉被視為強健體魄的基本特徵之一,不過這條規律在吳身上已經沒有任何意義。自從身體開始異變,雖說力量的增加幅度令人瞠目,可是用肉眼對吳的外表進行觀察,絕看不出絲毫端倪。這些年來,吳經由艱苦鍛煉得來的紮實肌肉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現在他身上瞧不出一絲鍛煉留存下的痕跡和傷疤。整個身體變得白皙勻稱,除了長得一張大眾臉,損害了整體形象,他活脫就是個小白臉。

    身體情況如此,吳能使用的力量,卻是早先的數倍之多。實在叫人無法想像,這副貌似瘦弱的軀體裡竟然潛藏著堪與蠻牛相比的巨力。此刻作為被人研究的觀察對象,吳**著上半身乖乖地躺在床上,渾身由上至下貼滿了白色電極和導線。

    在檢查結束前不能隨意動彈,被許芸芸騷擾,吳也只能先忍著,不過他嘴巴一點也沒閒著,不無戲謔地說道:

    「許大夫,我的感覺不大好,是不是快要不行了呀?」

    沒等許芸芸開口,一旁性格活潑的陸小雅先憋不住,她噗哧笑了一聲,然後壓低聲音故作老邁地說道:

    「嗯。按照我們目前地檢查結果來看。要是不出意外地話。恐怕只能活到一百歲左右。真是太令人遺憾了。」

    人類地心跳頻率與個人身體素質密切關聯。如果依照通常情況來說。一個人地身體越是強壯。心跳頻率也就越慢。情況反過來也是一樣地。心臟搏動地正常數值是安靜狀態下。大約是平均每分鐘七十次上下。

    這個規律在其他地哺乳類動物身上也同樣適用。譬如老鼠之類地小型乳類。新陳代謝速度特別快。因此它們地心跳速度就要比人類快得多。而如大象這樣地龐然大物則擁有著極其強大動力地心臟。它們地心跳速度相對於人類來說明顯慢得多。其實道理是很容易理解。在相同次數下。一顆更強健地心臟能將更多新鮮血液到全身各處。不需要再增加搏動地次數。因此體質好地人。心跳速度自然也就慢下來了。

    心臟從本質上來講。只是個全部由肌肉組織形成地。外觀不規則肉疙瘩。當吳地身體生變異後。肌肉力量增長最為明顯。同樣由肌肉組織構成地心臟。當然不能例外了。隨著心肌力量地逐步增強。吳地心跳頻率隨即以平均每週十次左右地速度向下遞減。如今測得地數據大約相當於一個成年男性正常心跳頻率地一半。根據未經證實地說法。一個人地心跳速度越慢。壽命會自然延長。當下陸小雅地這段調侃言語。不外乎是在揶揄吳得了便宜還賣乖地惡劣行徑。

    「行了!行了!我說不過你。數據都弄好了吧!哎喲!」

    坐起來地吳一面跟陸小雅講話。一面從自己身上扯下粘牢地電極。

    關於在吳身上生這些變異的根本原因,四位業餘大夫在集體討論後得出初步結論,可以歸結為那個神秘光球造成的強輻射所致。至於為什麼在吳身上表現出了良性特徵,而不是肚子里長出一堆腫瘤,由於缺乏足夠的參考資料,原因暫時只能歸結為某人的人品好。

    身體檢查完畢之後,吳起身穿衣服,腦海中正在思索著如何處置新安鎮那群倖存。

    時下接近六月底,雖說天氣呈現出逐漸轉暖的大趨勢,但是誰也說不准今年的冬天到底何時會降臨。考慮到節氣因素,想要播種其他作物怕是來不及收穫,於是前日吳便自作主張為新安鎮的倖存們提供了紫花的種子。紫花這種豆科牧草,具有良好的固氮肥田能力,嫩芽當作蔬菜來吃也沒問題,即便是到了秋後天氣轉冷,收割晾乾後的草料也不會浪費掉,可以拿來飼喂牲畜。雖然讓新安鎮這些身體羸弱的倖存種植,勞動力跟不上,肯定沒多少收成,但總好過坐吃山空。

    桃花源依托著山洞溫室系統,足夠養活這些新現的倖存。奈何吳不放心他們,堅持要保持一段時間的隔離狀態,而且沒有公開桃花源的所在地。

    人心叵測。這是吳用鮮血和身體上漸漸淡去的傷疤一起換來的人生經驗,這也是他為什麼總喜歡保持高度警惕的原因之一。

    不同於公關部的一干美女,吳在新安鎮眾人那充滿感激的目光中,敏銳地窺見了一絲獸性嗜血的陰影。在正常情況下潛藏於人們心底的負面情緒,的確是不會突然爆出來,可是誰又能保證不出點意外呢?目前這種保持距離的狀態,既可以確保大家的安全,也不至於讓新安鎮的人們感到疏遠,吳認為能幫上忙的地方,還是應該伸出援手的。

    穿好了衣服,吳正欲起身離開之際,一向大大咧咧的郝敏忽然伸手拉住他,說道:

    「對了,晚飯的時候你說明天要跟大家說一件重要的事嗎?到底是什麼事?」

    聞聲,吳微微一笑,輕輕推開了郝敏的手,說道:

    「到了明天你自然就明白了,現在不用著急。」

    說完之後,吳快步走出了醫務室,留下了幾位女大夫彼此面面相覷,不曉得某人又在搞什麼飛機。



第二卷 新生 第十一章 平淡生活(2)

    剛才面對著郝敏的連聲追問,吳欲言又止,轉而顧左言他。這種詭異的狀況,自然是有原因的。

    為新安鎮倖存者提供了部分生活必需品後,吳忽然發現了一件早在意料之中的事,倉庫裡的鹽已經不多了。其實這一年多事件下來,包括平時醃製的肉製品、鹹菜和日常食用之需,當初在景區廚房和從外面搜集到食鹽用掉了總量的三分之一還多。自不必說,這一次為新安鎮提供的食鹽,等於額外又增加了消耗量,一場食鹽短缺危機便順理成章地爆發了。

    眼見著存鹽越來越少,吳自是心急如焚,人不吃鹽能成嗎?任何菜餚不放鹽,哪怕是天九翅、一頭鮑也休想好吃起來。

    儘管在短時間內桃花源的食鹽還不至於斷頓,但這個棘手問題必需得盡快解決。目下這件事只有總控廚房大權的吳最清楚,而他習慣於先想清楚整件事再跟別人商量,郝敏追問碰了一鼻子灰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桃花源的一眼溫泉是屬於高鹽溫泉,只不過這眼泉水的化學成分相當複雜,絕不是化~v鹵類化合物,成分複雜的鹽泉無法像海水那樣曬乾就自然變成食鹽。吳暗地裡弄出的試驗品,那種苦中帶澀的味道,古怪得讓他的舌頭味蕾都麻痺了半天,不僅如此,吳還發現這種鹽還有導致腹瀉的副作用。

    情況是明擺著,鹽泉水當作洗浴用水是毫無問題的,若是不經適當處理就吃到嘴裡,那種滋味就甭提多難受了。

    漫說孫萌她們這些嬌生慣養的都市女孩接受不了,即便是吃苦耐勞如吳,也照樣受不了這種折磨不得不說,現代人的胃口已經被機制精鹽養刁了,要倖存者們吃這種質量比工業鹽更低劣的鹽,那是比挨刀更難受的事情。要以鹽泉為原料加工出合乎人類口感的食鹽,可不是什麼輕而易舉的事情。對桃花源的倖存者們來說,在這中間需要花費的時間和心血,可就大了去了。

    書到用時方恨少!除非是大學化學系的試驗課程,否則不會沒人認為自己學會如何從複雜的鹽鹵化合物中制取出化~地都能買到的日用品,難道需要費這麼大的氣力嗎?

    在核戰爆發前,華夏國內的鹽業處在政府嚴厲管制之下,屬於壟斷經營的商品。儘管海邊鹽田里曬製出來的食鹽平均成本每一斤不會超過兩毛錢,但經過一道加碘程序之後,那些加碘鹽的售價就要超過一塊五。真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加的成本究竟有多高,居然要翻上十倍才能算合理。除去被嚴厲打擊的私鹽販子之外,恐怕一般人也不會為了省下這點吃鹽錢跟國家機器玩命,所以吳對制鹽工藝流程的瞭解程度,基本是停留在熬干海水變成鹽的初級階段。

    在吳翻書惡補一番之後,已經曉得要設法去除那些導致苦澀味道的雜質成分,可是這個過程就不是用誰嘴巴一說便能成功的。背著其他人,吳按圖索驥進行了一系列制取試驗,奈何幾經努力之後,始終是不得要領。萬不得已,吳只能承認無法獨力解決難題。於是,在執拗了好幾天之後,他選擇了將這個壞消息公開。其結果也是可想而知的,食鹽短缺的消息一出,引來一片嘩然。

    吳一向被女人們視為多面手。似乎再大地難題到了他手裡也能輕易化解。當這次吳剖白說不懂制鹽。一時之間也拿不出好地解決辦法。

    人們便不免亂了方寸。

    一片喧囂吵鬧之中。一個女孩地聲音幽然響起。弱弱地說道:

    「這個……鹽地事情。我知道一點。」

    唐琳是個性情溫婉地女孩。她一向都表現得很低調。而且性格內向靦腆。天曉得她這個樣子是怎麼和客戶取得溝通地。平常除了和那位開朗樂天到發白地郝敏相處得不錯。其他人都不太瞭解唐琳地出身背景。唐琳也甚少談論生活履歷。即使倖存者們聚在一塊聊天地時候。她也是扮演一個傾聽者地角色。極少發言參與討論。如今唐琳突然開口。將大家地視線全部集中過來。她卻有些羞怯地低下頭。

    中途停頓了一下。唐琳知道這件事情非同小可。重新鼓起勇氣。繼續說道:

    「……小時候我跟爸爸到鹽湖販鹽,提煉鹽的事情知道一點點了。」

    西北地區廣袤而乾旱,星羅棋布的鹽湖更多得是,在甘青一帶出產的青鹽,早在幾千年前就是中原地區的食鹽重要來源之一。唐琳說到小時候跟著父親去制鹽販鹽也算不得稀奇。要知道當年國家雖然財政困難,但還沒有借口食鹽必須加碘,從而徹底壟斷鹽業的暴利,當時制鹽販鹽還是不犯法的,當地人搞一點非農收入也是平常事。

    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雖說唐琳頂多算是看過幾天熱鬧,純熟跟著老爹打醬油的主,不過比起周圍這些完全一無所知的人來說,她的經驗優勢十分顯著。

    倖存者們本來就在為不得要領而苦惱,此時便毫不猶豫地把唐琳推上領導者位置,吳推薦以她為核心組成一個臨時攻關研發機構。核心的目標只有一個,早日弄出可以吃的鹽來。

    「那好,圖書室裡這方面的相關資料我都找出來了,待會咱們大家一起商量一下,看看怎麼弄出個章法來。 」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研究的組織機構算是大體完善了,不是馬上就能開始運轉起來。早有準備的吳一股腦搬出了幾十本書,不當值工作的倖存者必須要參加閱讀這些書籍。至少得把這些從百科全書開始,直至高中化學試驗輔導教材的書籍資料看上一遍,務求要從理論高度論證推導出可行性方案。如此這般,經過一個多星期人員磨合和理論學習,以及初步調試所需試驗器皿等雜務,桃花源鹽場正式開始運營。

    「化、硫酸、硫酸、化、化、化鋁、碳酸……蒼天哪!大地呀!這成分也太複雜了,少說也是有幾十種雜質,憑我們提純得弄到幾時?」

    擺弄著由玻璃杯、飯碗、茶壺等不規範器材組成的試驗器皿,承擔著一項近乎專業級別的提純試驗,幾位美女自是怨聲載道。專程帶著青貯玉米來探班的吳對她們的辛苦勞累深表同情,但也愛莫能助,他聳聳肩說道:

    「唉,沒轍,誰叫我唸書少,化學可是一竅不通。你們幾個慢慢研究吧!我只負責做飯,搞好後勤保障,咱們這叫專業對口,人盡其才。」

    吳是純屬站著說話不腰疼,現在有人可不幹了。嘴巴一向很刁,又喜歡美食,被大伙戲稱為貂嬋的趙媛,施施然地開口說道:

    「哼!知道我們不容易就好,我要吃霉菜扣肉,要雙份的。芸芸愛吃的咕咾肉和樟茶鴨,小顏最喜歡的酸菜魚和辣子雞丁……」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5-17 06:13 PM

第二卷 新生 第十二章 平淡生活(3)

    俗話說得好:京油子,衛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須民向來是以眼皮子寬著稱的,據說副部級以下直接無視,當然嘴巴也不是什麼善茬。趙媛是正宗在皇城根下長大的,論起耍嘴皮子的功夫深得京片子之精髓,此刻恰如機關鎗一般羅列出若幹道地方特色菜餚。

    聽著趙媛報出的這長長一串菜譜,弄得吳哭笑不得,他連連搖頭說道:

    「沒問題,只要你們幾位不怕福,身材走樣就成了。」

    聞聲,旁人尚未沒開口,經過離婚大戰鍛煉的趙媛,嘴上絲毫不留情面,當即駁斥說道:

    「切!山洞裡就你一個大男人,讓我們保持身材給誰看?」

    「呃……那我去做飯。」

    趙大美女太彪悍鳥!此言一出,吳即刻一敗塗地,尷尬的臉色恰如那紅綠燈般變幻不定,最後拋出一句話,他扭頭便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同甘共苦好歹也算是建立感情的基礎條件不是,假如吳能夠表現得稍微主動那麼一點點,相信諸位女士們多半是願意給他一親香澤的機會。只是不曉得某人真的在感情方面過分遲鈍,抑或是因為選擇太多一時挑花眼的緣故,暫時沒找到合適的追求目標。總之,吳始終都保持著那種若即若離的態度,與各位美女的友好度也是友人已達,戀人未滿。

    同業競爭形勢嚴峻,僧多粥少啊!

    既然吳不主動表態,女人們又相互牽制,誰都不好意思搶著下手,到頭來只能是一塊裝糊塗把這件事情繼續拖下去。豈料,這回趙媛的犀利詞鋒一下子點到了問題的要害之上,吳登時招架不住,欲要辯解又感到理屈詞窮,自然只有趕快跑路這一招好用了。

    由蠻荒的遠古時代開始,早在文明和國家誕生之先,鹽就成為了人類的生活必需品。無論是出身貧賤富貴,庶民還是君王都得吃鹽。儘管極少數族群有不吃鹽的習慣,但那基本屬於能上新聞的奇聞逸事範疇。至少對於普通人來說,吃飯沒有鹽,這種生活狀態是完全不可想像的。如今桃花源面臨的鹽荒問題,在這個核戰後的世界具有著相當程度的普遍意義。

    核戰爭及其後續效應。導致陸地交通近乎於斷絕狀態。水路由於缺乏船舶而運輸不暢。即便沿海一帶地倖存能搞出食鹽。受限於交通條件。也無法順利地將鹽輸入到內陸地區。

    嚴格說起來。桃花源遇到地這個問題。不過是當今時代大多數倖存群體需要面對地諸多難題地縮影。要從根本上解決鹽荒和物資短缺問題。除了自力更生加大生產之外。倖存們地不得已選擇就是必須冒險走出庇護所。重新構建貿易網絡。

    要從多種鹽鹵化合物中正確提取出單一成分地化~器材和專業操作人員地前提下。著實不易解決。

    桃花源地諸位美女承擔著制鹽重任。連日來愁眉不展絞盡腦汁。她們一方面要把早已還給歷任化學老師地知識重新從死亡腦細胞裡挖掘出來。一方面生啃著那些修辭手法晦澀地化學專業資料。企圖從中獲得靈感。

    來來回回不知折騰了多少次。直到桃花源周圍地群山之上。枯黃地樹葉落盡。隆冬地腳步慢慢來臨之際。耗時長久地實驗室制鹽終於取得了一項階段性成果。

    通過對濃縮地鹽溶液進行升溫和降溫。以及加水稀釋等方法。女士們成功地由濃縮鹽鹵中析出不同成分地鹽類結晶體。後期再採用豆漿淋洗等土辦法進行深加工。好歹算是弄出了符合現代人口感地食鹽。在很短時間內。桃花源地食鹽實驗室產量便已達到了平均每天兩千克左右地驕人成績。雖說食鹽實現量產地日子依然遙遙無期。不過這一次令人深為不安地食鹽危機終歸是被化解了。桃花源順帶獲得出了一種未來可以作為硬通貨。與其他倖存群體進行貿易地重要商品。鹽。

    「突突突突……」

    伴隨著寂靜的山路間響起了三輪車的柴油動機轟鳴,新安鎮的倖存們立即停下手裡的活計,一窩蜂地湊到鎮口跟前,興高采烈地等候著入冬後的第一次物資補給到來。隨著三輪車緩緩停下,吳翻身從硬邦邦的駕駛座上跳了下來,他來回打量著身形容貌已經逐漸趨於正常的新安鎮倖存,突然伸手指著其中的一人,說道:

    「哎,最近怎麼樣,上次我送來的那幾頭豬仔養得還行吧?」

    如今被吳點到的這個人,是專門被要求負責養豬的老黃。今年只有四十來歲的老黃,論及外表遠比他的實際年齡大得多,那一臉的老褶子恰如黃土高原上的梯田般壯觀。當老黃笑起來的時候,更是見眉不見眼,一般只能瞧見滿口黃板牙,這是他三十多年老煙槍生涯的紀念品。作為一個地地道道的東北農民,老黃在憨厚豪爽中又透出幾分精明狡黠。

    當然在對待吳的時候,老黃的態度一向是畢恭畢敬的,尤其是當見識過吳上次來時,幫忙搬動鑿好後由於太沉重而無法移動的石頭磨盤,展現的驚人神力,他看待吳的眼神,簡直可以用敬若神明來形容了。

    「呵呵呵呵,歡實得很,這幾天好像又長肥了一些,可惜沒有羊啊!養豬光是用草來喂,長得不快。」

    如果按照考級標準衡量的話,那麼上世紀八十年代就開始養豬,老黃至少是過了專業六級的強人,只是面對著吳他不禁開始抱怨起來。吳倒是沒在意老黃的怨言,大笑著說道:

    「不要緊的,豬長得不快也沒關係,反正也不是拿來賣錢的。眼看著快下雪了,過冬的東西都準備齊全沒有?」

    「差不多了,前兩天那幫小子把外頭的小煤窯刨開,弄出了不少大煤塊,夠俺們燒一冬咧!」

    聞聲,吳點了點頭,轉頭來回打量著周圍這些跑來看熱鬧的倖存,招手說道:

    「來吧!大家都過來搭把手,幫忙把車上的東西卸下來。我這次送來的是大蒜、蔥和姜,等到冬天的時候你們弄個溫室把這些東西都栽上,好歹有個綠色植物補充營養。後面那是兩麻袋黃豆,留著冬天在屋裡生豆芽吃。」

    聞聲,聚集在三輪車旁的眾人正要上前幫助吳卸車,豈料此時從鎮子的另一頭傳來了一陣慌亂急促的呼救聲:

    「快,快來人那!救命啊!這邊……有怪物。」



第二卷 新生 第十三章 靜水微瀾(1)

   新安鎮倖存者們的驚呼聲成為了背景伴音,一道疾如電T]高約期,在半空中留下一條優美的弧線劃過人們的視野,縱躍起落的速度之快,直叫人目不暇接。

    當連續數次輕快地跳躍後,這道黑影越過一座坍塌的房屋輕輕落在地上,當人們看清楚這位來者的尊容,立時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這是一頭外形神似非洲鬣狗的兇猛野獸,如今它那雙血紅的眼珠盯著跟前的人群,呲著滿口白森森的利齒,由嘴角淌下帶著些許白色泡沫的腥臭涎水熏人欲嘔,儼然是欲擇人而噬的凶獸模樣。

    顯而易見,這傢伙的體形要比鬣狗大得多,與其說像條狗,倒不如說這是一頭神似犬科動物的東北虎,而且瞧它的體格比起老虎來,興許還要更壯一些。

    新安鎮的倖存者們都出生在和平時期,不像洪荒時代的老祖宗們整天跟那些史前級別的大小怪獸打交道,光是瞧著這頭猛獸的樣子,大部分人就已經腳軟了。別說什麼衝上去與猛獸來個生死搏殺,好多人沒動手,腿肚子就已經開始轉筋了。倖存者們一個個臉色煞白,身子哆嗦得都不成點了。

    見慣英雄亦常人。自從核冬天以來,吳格殺的猛獸累積起來也有好幾頭了,自然不像新安鎮的人們這麼大驚小怪。

    俗話說熟能生巧,雖說不曉得眼前的這傢伙是什麼品種,但要說到該如何對付,也不妨照方抓藥。剛一開始窺見風色不妙,吳就不動聲色地閃出了人群,返身來到三輪車跟前,他一探手從三輪車車廂的夾層中抽出兩根鋼管。

    隨著將鋼管兩端的螺紋對準擰上,一根長約三米五的銳利長矛,赫然出現在眼前。長矛前端的矛頭呈現出流暢四十五度銳角,簡易加工出來的矛尖,雖然簡陋卻也顯露出幾分銳利鋒芒。經由土法烤藍工藝處理過的修長矛身,也顯出一種深沉如大海般的藍紫色。打造這根長矛的主體材料是一根直徑四點五公分的無縫合金鋼管,加工成型花費了吳近一個月的時間,才鍛造出了這件殺氣凜凜的凶器。

    當吳把長矛握在手中,駕輕就熟地找到了重心,隨手舞動兩下,先前波動的心緒頓時平靜下來。既然拿到了武器,吳的信心立刻暴漲起來,他轉過身折返到原先的位置,森冷的目光聚焦在這頭猛獸身上。

    冷兵器作戰對使用者的要求極為苛刻,不是隨便拉上一個人,再交給他一件武器就能成為一名合格戰士,準確地那只是單純的炮灰而已。古代兵家無不痛心疾首地說,不經訓練就把士兵派上戰場的行為,就可以叫棄,棄子也就是炮灰的雅稱了。

    哪怕是一個膽小鬼都閉著眼睛,用槍枝胡亂打死人。可是操持著冷兵器與敵人在能看清彼此眉眼的距離上,面對面地廝殺,就非得同時兼有過人勇氣和嫻熟技藝不可了。

    經過長時間的刻苦練習和鑽研摸索,吳使用長矛的嫻熟程度,跟一般人用筷子吃飯不相上下。儘管他的這種技巧對上傳說中的武林高手孰優孰劣還不好說,不過拿來與智慧有限的猛獸較量,肯定是沒問題了。更何況,吳更大的優勢不在於武器和技巧,而是他的身體。

    當那種不明原因地變異發生後。吳身上出現了難以理解地強橫力量。尤其是在力量、耐力和爆發力等方面。強悍得猶如非人類一般。哪怕隨手擲出地一塊石子。在近距離地殺傷力也不遜於手槍。

    前次險些搭上性命。才艱難擊殺那頭皮糙肉厚熊怪地慘痛教訓。使得吳感觸良多。深切感受到輕武器地火力不足。而大炮那樣地重武器又不便機動。只能固定地點設置。兩廂對比。此消彼長之下。吳選擇了捨棄笨重又不易操縱地熱兵器。轉而尋求冷兵器方面地發展。因此才有了這樣一根充滿肅殺氣息地長矛誕生。只是萬萬想不到。今天這個場合派上了用場。這件尚未見過血地武器也能發一下利市了。

    吳很清楚這些不屬於原來那個世界地生物從何而來。顧慮到它們地後台實在很白很暴力。不敢招惹就是了。惹不起後台老闆。不等於說吳拿這些走狗也沒轍。

    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出來耀武揚威地畜生。未免太瞧不起人了。當做好戰鬥準備之後。吳手握著長矛。猛地大吼了一嗓子。嚇得新安鎮諸人一哆嗦。不少人還以為又來了一頭猛獸。大吼過後。吳縱身跳過人牆。腳剛一沾地。他就使盡氣力將長矛朝著正前方刺出。

    「去死吧!」

    「卡嚓!噗……」

    一聲撕裂皮革般的悶響,緊隨其後的是高壓液體由密封容器內噴濺而出的駭人聲響,最後則是相隔數秒後的一聲沉重撞擊聲。

    當吳揮舞著長矛從右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巧妙地撥開猛獸探出的利爪,一擊便刺穿了它的脖頸。長矛準確擊中目標的要害後,吳仍未停止攻擊,他再接再厲,雙臂一齊發力將這頭受創的猛獸一舉挑飛到半空中。當淋漓的鮮血噴濺著從猛獸的頸部撒下,痛苦的哀嚎聲響徹天際,沒人會懷疑吳取得了戰鬥的勝利。

    這個漫天鮮血飛濺的壯觀場景,無疑充滿了暴力美學所渲染的那一剎那輝煌,必然會長久留存在觀眾們的記憶深處。

    在周圍人群發出的陣陣驚呼伴奏下,直至這頭面目可憎的猛獸轟然倒地,嚥下了最後一口氣為止,甚至垂死掙扎的機會都沒得到,便毫無反抗之力地斃命於吳矛下。

    見此情景,在場的新安鎮倖存者不禁為之啞然,沒人知道該對吳的壯舉作出評價,被雷暈了的眾人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這傢伙實在太強悍了,千萬不能惹他發火。

    力量、速度,抑或是純粹的技巧,這三者無論哪一個,一旦達到極致,自然而然地就會形成對於一切對手的壓倒性優勢。在戰前時代,某部電影中天下武功無堅不破,唯快不破的偽命題,似乎給了太多的小白以口實。動不動就裝出一副很深沉地樣子,然後再念叨著這句話,就像是自己獲得了宇宙的真諦一般裝13。其實什麼唯快不破,這話說了等於沒說。對於武者而言,遠不及一力降十會這條古老諺語來得簡單實用。

    速度、技巧和力量,不管你能在任意一個領域內達到極致,最終都是無與倫比的,哪裡有什麼高低上下之分。事實上,只要力量足夠強大,那麼在這個由物質構成的世界上,不存在什麼東西是絕對無法打破的。



第二卷 新生 第十四章 靜水微瀾(2)

    「呼!呼!呼……」

    鮮紅得甚至有些刺眼的血沫子,隨著這頭垂死猛獸一次次地艱難喘息,不住從嘴角溢出。曾經不可一世的凶獸此刻蜷曲著身子,喉嚨中出陣陣低沉呻吟。無論是何等樣強悍的生物,頸動脈和氣管全都被撕裂,體內鮮血幾乎要流乾,也是無法倖存下來的。尚未耗竭的頑強生命力只能帶來更多痛苦,而非活下去的希望。終於,逐漸細微下去的喘息聲消失,這頭凶獸的身體停止了抽搐,它眼中的一抹凶光永遠地凝滯了。

    突襲新安鎮的這頭犬形猛獸,毫無疑問是極其凶悍的,單看它那強健的肌肉和尖牙利爪,任何人都不會懷疑它有能力生裂獅虎。非常可惜的是,形勢不但比人強,猛獸碰見了運氣走背字的時候,狀況也同樣好不到哪去。

    當吳的身體生異變擁有了超乎常人力量和耐受力,簡直就是一頭披著人皮的洪荒巨獸。一山更有一山高啊!與強悍到變態的吳相比,犬形猛獸遠稱不上是什麼致命威脅,充其量是個需要點時間打的麻煩而已。其實這個故事從開頭便已注定了結局,毫無懸念。

    「哎喲,小吳,你可太厲害了。」

    在旁人眼中,適才吳一出手便輕而易舉擊殺了這頭猛獸,保持著面不改色的高手風範,甚至連呼吸都沒有加速的跡象。旁邊的新安鎮倖存們見證了新時代版本的武松打虎誕生,親眼目睹如此壯舉,他們立時爆出一陣如山呼海嘯般的歡呼。在鬼門關前溜躂了一圈,還能回來。在場的人自然是很開心,唯獨整個事件中最出風頭的吳高興不起來。

    目光略顯冷漠地掃視了一圈四周喧囂的人群,吳不緊不慢地說道:

    「這次是我趕上了,下次要是沒趕上呢?」

    此言一出,一片歡樂的慶祝場面即刻冷了下來,所有人都被當頭澆下的冷水淋醒了。沒錯,下一次吳不在,再有類似情況出現,那該如何是好?沉默了好一會,老黃自覺在吳跟前還算能說得上話,於是腆著臉湊近到吳身邊,試探著說道:

    「這個……那你說怎麼辦好?」

    聞聲,吳沒言語,輕輕一振長矛,甩掉附著在上面的血跡,說道:

    「我建議你們馬上開始修圍牆。在院子中間再擱上一個瞭望塔。裡面放上一口鐘。派人守在上面值班。如果下次看見有什麼東西出現就立刻敲鐘報警。」

    本來把所有人都遷到桃花源景區去才是解決問題地辦法。問題是吳不太放心這些人。別看他們現在似乎都很通情達理。千萬別忘記這些傢伙都是猶如煉獄般地道路上走來地。心理肯定存在扭曲。要問這些人到底能作出何等可怕地事情。吳說不上很有信心。要知道。防止出現錯誤地最好方法。就是不要給人犯錯地誘惑。為此。吳一早就下定決心不給新安鎮倖存們這個犯錯機會。要將危險扼殺在萌芽狀態。

    新安鎮地人們聽到吳地這個建議全都傻了眼。誰也沒料到會收穫如此一個建議。

    在面面相覷對視之餘。老黃一激靈。他一拍大腿。跺腳說道:

    「唉!那也只能這樣了。哥幾個怎麼說?」

    「……那就照吳說地辦吧!我沒意見。

    大家說這樣好,那就這樣吧!」

    周圍的人們七嘴八舌地附和著,經歷過那段地獄般生活,他們自然不願意變成猛獸的排洩物了此殘生,也唯有體會到死亡可怖的人,才能最深切地理解生命的難能可貴。

    來自於生活的迫切需求,是促使社會展和技術進步的第一驅動力。當新安鎮的倖存們想通了這次是真的碰到一個生死攸關的大麻煩,直接關係

    人的身家性命之時,自然誰都不敢懈怠疏忽。群策趕在上凍前,緊急開始了這項規模浩大的工程營建工作。依靠從洪水過後殘餘的廢墟瓦礫中,艱難搜集來的磚頭和拆毀部分原有住所得到的建材。新安鎮的人們日以繼夜地趕工,趕在落雪之前蓋起了一座像模像樣的四合院。

    準確一點說,這座四合院並非是如都那種古香古色的舊式民居,而是類似於抗戰時期,東瀛鬼子們在華夏大地上四處修建的那些外觀醜陋的炮樓據點。

    這座四合院的整體佈局非常簡單,主體建築是將四面圍得水洩不通,高度使人必須要抬頭仰視的一道磚砌圍牆。為了安全起見,特地加厚的牆體,厚度更是變態到嚇死人。在定居點的正門前面挖出了一道五米多寬,不知深淺的深邃壕溝,居民日常進出都得靠吊橋解決交通問題,再往裡則是一圈不起眼的紅磚小平房。當然這些平房用來是住人的,在院子正中央有一座拔地而起的高聳塔樓,呈現出鶴立雞群的姿態。

    新安鎮定居點正式落成之日,已然多日不曾露面的吳又再度現身。這次到訪一如往常,他的三輪車上裝著不少東西。自不必說,一向扮演著送財童子角色的吳到來受到了人們最熱情的歡迎。凡是能抽身出來的倖存們這會全都擠到門口。

    見此情景,吳只是笑了笑,神色淡然地說道:

    「入冬也有段日子了,等到大雪封山,山路不好走,開春之前我恐怕是最後一趟過來。喏,這是三十斤鹽和一些治傷風感冒的常用中藥,仔細收好了。」

    平日裡跟吳比較熟諳的幾個人這時過來幫忙卸車,老黃呲著一口黃板牙咧嘴笑道:

    「呵呵呵呵,代問山裡邊的各位好。小吳,你進去坐會,暖和緩和吧!」

    「不了,我還得再去別處送東西,最近實在是忙啊!」

    既然聽到吳這麼說,老黃也就不再勸了,當下點頭說道:

    「那好,俺們就不留你,開春再見啊!」

    吳所謂還要給別處送東西,並非全是推托之詞,新安鎮算是被現的第一個倖存聚居點,當然也是迄今為止規模最大的一個。在其後的這段日子,吳駕車獨自循著殘存的公路在附近地區漫無目的地搜尋倖存。功夫不負有心人,陸續他又現了一些有倖存的地方,即使不計入新安鎮的這些人,全部加起來約莫也有將近六、七百人之多。

    眼看著快要大雪封山了,光是運輸救濟這些人的糧食就耗費了吳太多精力。如今氣溫已經降到零下,他還得趕時間給各處的倖存送去生活必需品,的確是忙得很哪!

    經過一番集體討論,桃花源的倖存們認為出於安全原因的考量,至少在短期之內不能直接收容這些同病相憐的倖存。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內,當然不能再吝惜身外之物了。關於這一點,吳也沒有提出任何異議。這段日子裡,始終是任勞任怨地來回奔走忙碌。

    其實還有更好的解決辦法,那就是將所有現的倖存聚攏到組成一個大型定居點。如此一來,無疑能減少許多煩瑣事務,吳也不必四下奔波了。奈何這個提議雖好,卻架不住吳極力反對。這一次,他表現得極度固執己見,絲毫聽不進旁人勸說,桃花源的女人們又不願意為了外人的事情跟吳這個自己人翻臉,此事只得押後再議。若是說吳到底為什麼反對,他怕也說不出其中有什麼道理,或許真是直覺感到了這樣的做法有所不妥吧!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5-17 06:19 PM

第二卷 新生 第十五章 靜水微瀾(3)

   當洋洋灑灑的雪花從灰白色的天空中悠然落下,無聲無息地覆蓋了荒草萋萋的原野之際,核戰後的第一個冬天宣告降臨。

    已然完成了為最後一個定居點運輸給養的補給任務,吳頂著越來越大的風雪天黑前回到了桃花源,此時他的身上落滿了雪花。將三輪車從貨運電梯裡推出來,正要打理身上積雪的吳抬頭瞧見了如此整齊的一排人影,不由得驚詫地看著她們幾個人,不曉得今天又是唱哪一出。貌似為的孫萌此刻一臉壞笑地望著吳,看她的表情顯然是憋著一肚子壞水,倒是言辭有禮地說道:

    「歡迎回來。」

    吳屬於那種杞人憂天式的悲觀主義,壓根不相信天底下會有掉餡餅的美事,因此他一貫信奉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的原則。見狀,吳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隨即提高警惕狐疑地打量著這些女人,非常謹慎地說道:

    「嗯,人來得這麼整齊,你們該不會又打算集體批鬥我一回吧?」

    幾乎是所有桃花源倖存都贊成合併定居點的這個計劃,只有吳一個人持有相反觀點,而且他固執得跟茅坑裡的石頭有一比,任是誰都沒法說服他,為了這件事吳沒少挨批,今天的這個場面又讓他產生了些不大好的聯想。

    聞聽吳此言,特地換了一身平常捨不得穿的名牌套裝,周晨微笑著接口說道:

    「喲!瞧你說的,今天可是個特別的日子呢!」

    「啥?特別?今天有什麼特別的?」

    摘下頭上的毛線帽子,帶著一腦門子熱汗的吳疑惑地撓了撓頭,他這副傻乎乎的表情似乎很有感染力讓女人們見了笑得前仰後合。過了好半天,笑得岔了氣的周晨方才緩過勁來,手捂著小腹,表情痛苦地說道:

    「拜託。今天是你生日。總該不會連這個也忘了吧!」

    當聽到了這裡。吳這才如夢方醒般張大了嘴巴。而後很是不好意思地說道:

    「呃!是嗎?我都不記得了。」

    幼年時。吳在父母因車禍過世之後。便告別了正常意義上地家庭生活。長期維持著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地單身漢狀態。吳逐漸看淡了過生日這種事情。就連去年生日也稀里糊塗地忘記了。想不到今天突然被人提醒又到了這個特別地日子。吳自不免顯出幾分驚詫和難以言喻地複雜情緒。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在吳走神地時候。隨著一陣設定成生日歌節奏地電子鈴聲響起。被燭光映紅了臉龐地女人們齊聲唱和著。不知她們從哪弄出一個插滿蠟燭地大蛋糕。一直推到了吳地面前。

    陸小雅毫不外道地上前拍了拍吳的肩膀,將他從神遊狀態中喚回來,嬉笑著說道:

    「壽星公,來許個願吹蠟燭吧!」

    吳的目光從眾人臉上掃過,最終落在了生日蛋糕上面,忽然間他感覺眼睛有些酸。不願被人看到異樣,吳閉上了眼睛,心中止不住湧動一股暖流。片刻之後,他平復了一下情緒重新睜開眼睛,聲音略顯沙啞地說道:

    「謝謝你們,謝謝!」

    當入冬後的第一場大雪紛紛揚揚地降下,轉天放晴之後,氣溫出現了小幅回升。在明媚陽光下,朝陽的地塊積雪旋即消融泰半,當來到戶外時,仍能感到一絲暖意。

    要說東北地區是屬於標準的高寒地帶,一年四季的最大溫差足有五十度上下。儘管在夏季時節的氣候炎熱多雨,草木生長繁盛,林木繁茂的景象絲毫不遜於南國,不過到了冬天,情況就大為不同了。論及寒冷程度,東北亞在整個北半球大概是僅次於北極圈和西伯利亞地區,即使沒有核冬天淫威肆虐,冬季在東北進行長時間的戶外活動也不是什麼讓人感覺舒服的事。故此,老一輩的東北人都有貓冬的習慣。說白了,就是到了冬季以後大伙盡量待在溫暖的室內消磨時光,沒事絕對不到外面瞎達。

    桃花源的倖存們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來了春暖花開的好時光。可惜還沒過上幾天的舒心日子,馬上又得接受冬天再次來臨的現實考驗。

    「哎!知道了,等翻耕完這塊地就差不多了。」

    趁著頭一場雪落下後,暫時消融的回暖間歇,吳站在自製的重型犁上面,揮舞著鞭子,大聲吆喝驅使兩頭壯碩的西門答爾牛,對山谷裡種植了大量豆科牧草的地塊進行最後一次翻耕。

    這些業已生長了幾個月時間的牧草,此刻被鋒利的犁鏵掀起切斷,最後覆蓋到土壤裡面,這些植物等到腐爛後就成了上好綠肥。荒地有了第一年的耕作熟化和綠肥滋養,等到來年就可以種上莊稼了。

    始終生活在城市裡,吳除了平時看電視播放的農業科普節目,積累下那麼一點點可憐的農牧業知識,並不熟悉農活,但翻耕之類的活計卻非他上陣不可。原因很簡單,那兩頭負責拉著犁鏵的犟牛脾氣不太好,經常耍點牛脾氣鬧罷工。要說出現這種狀況不值得大驚小怪,歐盟對養牛戶放的補貼平均算下來,一頭牛領到的金額甚至比某個號稱「盛世」的國度居民收入更高。

    這些牛在老家的時候,當然是住在安裝著空調的全封閉牛圈裡,整日裡喝著清潔的飲水,輕鬆愜意地生活著,即使它們來到桃花源以後,照樣享受著高標準待遇,何嘗幹過拉犁這種粗笨的體力活?

    被迫從事繁重的體力勞動使得牛大爺們的火氣甚大,奈何這回它們落在了吳手裡就算倒大霉了,縱然是牛的力氣也不能跟這個身體變異的傢伙相抗衡。當連續數次企圖反抗暴政的行動,最終以被吳摔倒按在地上無法再起的結局淒慘落幕之後,這兩頭名副其實的牛哄哄的牛大爺,終於搞清楚了在桃花源這一畝三分地的究竟誰才是老大。既然力不如人,它們也只得任勞任怨被人終日呵斥驅使,再也不敢輕易撩撥吳。



第二卷 新生 第十六章 靜水微瀾(4)

    唔……又開始下雪了嘢!雙活三?小雅,趁著我看風7意,你又耍賴皮,不行,這盤必須得重來……」

    陸小雅和孫萌對坐在新增加的落地窗前,擺出的優雅嫻靜姿態可謂是淑女至極,可惜她們吵吵鬧鬧的言談舉止就不那麼淑女了。她們倆一邊漫不經心地下著五子棋,一邊時不時轉頭欣賞窗外繽紛下落的雪花。

    不同於當初核冬天開始時,倖存們對持續降雪生出的那種焦慮不安情緒。如今人們面對業已趨向正常的氣候變遷,好好靜下心來欣賞冬季美景已然成了主流觀點。試想一下,在滴水成冰的隆冬時節,閒來無事捧著一杯香氣裊裊的清茶品嚐,隔著雙層玻璃窗眺望外間雪景。既不必考慮早九晚五的奔波勞碌,也不再有職場的勾心鬥角,如此悠閒愜意的恬淡生活,自然稱得是人生一大樂事了。

    在不遠處,吳正在專心致志地修補紫銅火鍋。這個燒木炭的老式炊具是他前段時間外出時從路邊順手揀回來的舊貨,經歷了大洪水與核戰爭倖存下來的日常用品,哪怕再不起眼的玩意,如今也算古董了,不過吳用心修整這個外觀嚴重變形火鍋,絕非是為了留下它給後人當個擺設。需知,隆冬時節的酸菜火鍋,現在鍋底碼上一層五花肉,上面再擱上酸菜和蝦蟹貝類調味,用這種燃燒木炭的老式紫銅火鍋來烹調,湯汁清鮮,入口回味綿長,絕對是正當時令的東北特色美食。

    聽到兩位美女不安分下棋的嬉笑聲,吳頗為無奈地抬起頭,出聲打岔說道:

    「是啊!冬天已經到了,難道你們倆就不能消停一會嗎?」

    孫萌的性格實在太過於好動,從來就不曉得什麼叫安靜,動物園猴山上的那些活潑過頭猢猻們都未見得有她這樣一刻不得閒的旺盛精力。這邊吳指摘的話音未落,孫萌便已藉著由頭賴掉了馬上即將告負的一盤五子棋,隨後她興沖沖地來到吳跟前。仔細觀察著他墊著木塊用鐵錘敲打火鍋整形的工作。

    在旁邊饒有興趣地看了一會,孫萌忽然開口說道:

    「對了,我看你最近整天在養殖場轉來轉去,有什麼事嗎?」

    聞聲,吳瞥了她一眼,有氣無力地說道:

    「有,我在給牛、豬、羊做血統登記。」

    「啊!血統登記?」

    連續被人打斷工作。吳哀歎一聲。放下手中地活計。為孫萌這個打破沙鍋問到底地好奇寶寶解釋清楚其中緣由。

    現代遺傳學認為近親繁殖會導致生物後代地基因相似度增加。最終結果往往是導致畸形和流產。以及嚴重地遺傳疾病。一般來說。家畜近親繁殖地問題不需要養殖戶操心。培育幼畜地種畜場會慎重篩選。如今種畜場已經消失了。這個問題也只能落在養殖身上。近親繁殖當然會帶來不好地結果。牲畜地血統不純同樣是個棘手問題。對於保持牲畜品種地某些優良品性來說。由於血統不純所帶來地危害甚至比近親繁殖更加要命。

    乍一看起來。這兩似乎是不可調和地尖銳矛盾。不過把握到其中要點。唯有一個解決辦法。那就是建立完備地血統譜系。既要保持牲畜血統純正。又要盡量免除近親繁殖地弊端。

    西方人對血統這玩意有著近乎病態地癡迷和狂熱。不但人要有家譜。賽馬也有譜系。家裡養地貓、狗有譜系。就連殺來吃肉地肉牛也有自己地譜系。在這些方面某些較為挑剔地西方人。甚至達到了在旁人看來接近於病態地癡迷程度。誇張到在開始吃飯之前。甚至都要先問一聲服務生。自家盤子裡這塊牛排地家族譜系如何。好像這頭牛若不是來自某個名門血統地話就拒絕動刀叉。

    女人們向來對這些近乎奇談怪論的玩意不感興趣,倒是吳比較上心地研究過這方面的東西。雖說從小學習成績就一直不好,逃學比上課的時候多,但這些在正常人眼中屬於雜學的東西,吳知道得卻一點都不少。正如那句老話所說,唯有興趣才是一個人最好的老師。

    當年總公司號稱不惜血本也要打造出世界第一流的優質服務旅遊區,口號固然是很響亮,實際水平究竟如何那就不好說了,鈔票花得的確是如長江之水般滾滾而去。

    在信徒遍及世界各個角落的曼尼大神的神威庇佑之下,桃花源景區的所有家畜,悉數是由世界各地引進優良品種。只是不進行譜系登記任由這些家畜隨意雜交,相信用不上幾代,牲畜品種就肯定要嚴重退化。

    本著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的人生信條。當今年冬季輕閒下來以後,吳便開始著手為這些家畜編號確定它們的血統來源,然後再用燒紅的烙鐵在每頭牲畜的屁股,或耳朵重新打上一個記好,如此一來就容易區分。

    聽了這樣一番冗長無趣地陳述,孫萌流露出些許無聊,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擺出一副百無聊賴的慵懶姿態,繼而她瞇著眼睛,伸手抓著吳用力搖晃,說道:

    「哎,人家真的好無聊啊!」

    聞聲,吳咧嘴一笑,摸著下巴說道:

    「呵呵呵呵,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嘛!現在多幹點無聊的事情,子孫後代不就少了很多大麻煩?」

    「切!幹嗎講起話來總是老氣橫秋的,好像你已經七老八十,馬上要入土了似的。」

    孫萌顯然是對某人自詡先天下之憂而憂的遠見卓識,抱著嗤之以鼻的輕蔑態度。吳碰了一鼻子灰,倒也沒生氣,笑著擺手說道:

    「那好,咱們先不說這個。萌萌,算一算時間,米酒差不多該釀好了。」

    「啊!真的嗎?」

    香甜適口的米酒已經讓桃花源景區的各位女士期待了許久,如今聽到吳的說法,孫萌立刻被吊起胃口。瞧著她像是打了雞血一般的興奮勁,吳忽然撓撓頭,說道:

    「這個嘛!理論上是應該釀好了。」

    聞聽此言,孫萌適才的那副興奮表情在瞬間凝固成了永恆,隨後她的面色大變,恰似鮮嫩的出水小蔥一般。只可惜不是白皙誘人的蔥白,而是綠油油的蔥葉。狠狠地咬著滿口銀牙,孫萌返身一把揪住了在旁邊地上趴著打盹的小土狗旺才,然後用手指著吳說道:

    「……死狗,快點咬這個混蛋。」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可憐無辜地小土狗被主人孫萌奮力搖醒之後,待得睜開眼睛,它睡眼惺忪地打量著跟前同樣是一臉無辜表情的吳,然後又扭頭瞧了瞧自己抓狂的主人。小狗大約也覺得這兩個傢伙閒得太無聊,居然逗狗玩,不滿地打了個噴嚏,而後便頭一歪,繼續悶頭會周公去了。



第二卷 新生 第十七章 靜水微瀾(5)

    活總是處於螺旋形的發展狀態中,當日子平淡乏味時望會發生一些事情打破這種沉寂煩悶。

    當這些或者十分有趣,或者太過有趣的事情果真如願降臨之際,人們忽然間又開始後悔了,直至反過來祈求一切能夠歸於平淡。如此來回反覆,永無休止。凡此種種,一言以蔽之,沒事瞎折騰罷了。

    杯觥交錯!這是形容酒宴的標準用語,許久不曾嘗過酒香的倖存者們,無比珍惜地端起一碗碗色澤白濁的米酒,品嚐著得來不易的勞動果實。自從大雪封山,桃花源恢復到了倖存者們極為熟悉的封閉狀態,每天過著那種無所事事的生活。除了少量勞動之外,餘下的時間不是下棋、打撲克,再不然就是圍長城。難得有機會喝到米酒調劑生活,大家都覺得很高興。特別是家在南方的幾位美女,彷如鄉愁的米酒卜一入口,熱淚便止不住潸然而下,熟諳的一切已成了不可追思的回憶。雖然有喜有悲,不過總體來說,沒人對得來不易的米酒不滿意。

    這回之所以能成功地釀出米酒,完全應該歸功於運氣好。在大洪水過後的後續搜救行動當中,以吳為首的救援小組成功救起了一位前酒坊老闆。這位愛崗敬業的仁兄職業精神著實令人欽佩,即便在大禍臨頭匆忙逃難之時,他也沒忘了把祖傳的秘製酒麴包好揣在懷裡上路。於是,作為表達救命之恩的隆重謝禮,這份來之不易的酒麴便輾轉變成了桃花源人們碗中芬香撲鼻的誘人佳釀。

    「好酒啊!喂,你們幾個饞嘴貓少喝點,米酒的後勁也是挺大的。」

    隨著這次聚會飲酒,吳又在自己身上發現了一些異常狀況。酒精似乎對他失去了作用,即使一碗又一碗地喝下米酒,也絲毫找不到那種酒醉後應有的醺醺然之感,乏味得彷彿只是在喝水一樣,頂多是有一點飽脹感。暗暗記下這個變化之後,吳轉而提醒幾位貪杯的美女不要喝得過了頭。端著碗歎息一聲,吳低聲說道:

    「唉!這酒喝了跟沒喝一樣啊!」

    既然曉得米酒完全喝不醉,嘗嘗滋味也就算了。吳順勢放下碗,起身往外走去,此時他正在想著以後有機會要試試那種接近於純酒精的特烈伏特加。話說回來,如果足夠倒霉的話,吳就會發現所有的麻醉劑都對他無效。相比於千杯不醉的愜意,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難不成今後還要專門練習一下關公刮骨療毒的忍耐精神?權衡著這種不能喝醉的變異到底是好還是壞,吳獨自一人緩步走出食堂,全然不曾注意到身後一個人影悄悄跟了上來。一時疏忽的吳很快就有了感覺,因為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在吳驚詫之時,一個柔美的女人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說道:

    「喂,吳,跟我來一下。」

    聽出了是周晨的聲音,吳頓時心生疑惑,不過還是跟著她來到了一處僻靜的角落裡。結束了工作的倖存者們如今都聚在食堂品嚐米酒,除非是有人特為跟來,否則不會出現那種湊巧路過的情況。在這裡一些不方便在大庭廣眾之下講出來的話,此時來談一談就比較合適了。

    「吳。咱們這些人在一起也有一年多時間了。我就不客套了。關於那件事你到底是怎麼想地?」

    「什麼事是怎麼想地?」

    一頭霧水地吳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聞聲。周晨翻了一個從吳地角度看來甚是嫵媚地白眼。旋即。她那白皙如美玉地手指戳著吳地胸口。語氣頗為不善地說道:

    「行了。別裝傻。我地意思你應該明白。」

    起先是被周晨突然發作弄得不明所以。這時候吳也逐漸尋思過味來了。合轍又是為了男男女女那點破事啊!當想明白了前因後果。吳不禁苦笑起來。極力剖白說道:

    「……實在是沒什麼感覺。你們總不能搞拉郎配吧!」

    聽到吳得了便宜還賣乖的這段話,周晨被氣得立刻伸手狠狠擰了他一把,她又不是幼兒園的小姑娘,難道會不曉得號稱下半身動物的男人是些什麼德行嗎?吳居然用這種蹩腳的借口來回答,簡直是侮辱周晨的智商。假如隨便跟一個漂亮女人上床,保證事後不用負任何責任的話,周晨敢放話這天底下九成九,甚至是百分之百的男人都會立刻變身狼人。何況在現在這個特殊時期,沒有養家餬口的負擔和社會輿論的口誅筆伐,就算吳大模大樣地公開宣稱要把身邊的女人全包圓也算不得非分之想,反倒是他目下這種清教徒似的行徑甚為可疑。

    當一時的盛怒過後,周晨忽然表情詭異地退後兩步,她那滿是探索精神的目光從上到下來回打量了吳一番,稍後試探著說道:

    「這麼多美女,你竟然會說沒感覺?該不會……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吧?」

    大凡是雄性生物,最不能容忍的指責之一,莫過於被人懷疑「不行」,吳自然也不例外。他當即作出犀利反擊,不惜叫囂說道:

    「放心,我的身體非常健康,而且審美取向也正常。呵呵呵呵,你不信?總不能讓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好歹也得等天黑了不是。」

    滾刀肉!二皮臉!流氓!在心裡罵了吳幾句,周晨一時間還真拿他沒轍。確如吳所說,總不能讓周晨和他真刀真槍來一回,證明他那方面的功能很健全,取向也很正常吧!

    「打住。ok,其實你的私事我也不願意操心,但是明年外面的那些人就要到山洞來了。為了我們大家好,在此之前,你不覺得應該把關係正式確定下來嗎?起碼你該說出到底喜歡誰,放其他人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不管怎麼說,老是耽誤人家的青春,總是你的不對哦!」

    見周晨擺出了這樣一本正經的說教模樣,被抓住痛腳的吳顯然是有些招架不住了,他撓著頭神情痛苦地說道:

    「眼下我真沒有什麼打算,你也不能說讓我隨便就娶了誰吧?」

    既然吳的態度業已軟化,周晨也就沒有窮追猛打下去,她轉而輕描淡寫地說道:

    「那好,從前沒有做好打算,沒關係,那麼從今天起,你最好認真思考一下未來,有問題嗎?」

    「……我會認真考慮的。」

    在結束這次談話之前,周晨頗感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說道:

    「你呀!真是個大麻煩喲!」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5-17 06:27 PM

第二卷 新生 第十八章 靜水微瀾(6)

    女人哪!沒了不行,有了麻煩,多了就……唉!」

    平白無故地被人教訓了一頓,吳呆呆地站在原地想了半天,甚是無趣地念叨了一句。內容倒是跟周晨適才的一番感慨頗有異曲同工之妙,隨後他便搖著頭不作聲地走開了。

    千萬別以為今天周晨突然難是出於一時衝動。實際上,在她背後匯聚了桃花源諸位美女們長期被人忽視引的深重怨念。

    不得不說,吳早先那種跟所有女人都保持若即若離關係的曖昧態度,業已激起了民憤。當兩天之前,耐心接近耗竭狀態的女士們私下裡統一了意見以後,這才集體決定要給某人點顏色瞧瞧,隨後才有了這一出逼宮的精彩大戲。

    在身體生尚不能斷定是好是壞的變異之前,吳每天的時間除了工作之外,餘下的空閒多是用於學習,他堅持閱讀各類書籍補充知識是日常活動的主題。

    只是如今吳日常學習的重點生一些偏移,他逐漸對那些神乎其神的武功秘籍產生了濃厚興趣。正如在那些三流YY小說中,主角獲得奇遇力量突然增強所帶來的明顯後果之一,極有可能淪落到徒有一身蠻力,真正需要出手時卻每每打不到目標的尷尬狀況。需知,即便擁有再傑出的天賦,後天也是需要進行相當努力的練習才能確保這份力量正確揮作用。

    吳不希望自己變成被人恥笑的對象,因而他在修習格鬥技法上面下了很大功夫。

    桃花源的圖書收藏量尚可,可供選擇的餘地也不小。譬如說曾一度在華夏大地風靡的跆拳道、空手道,就在自詡為東方文明之源的古老國度臉上狠狠地扇了一記耳光,創造出了出口轉內銷的天大笑話。基於民族感情因素,在衡量了所有可能的選擇之後,吳非常乾脆地把兩種涉嫌崇洋媚外的出口產品剔除掉,選擇了最正宗不過的國術加以研習。

    華夏武術的歷史自然是非常悠久,可說是從上古時代就已經起步,到了文明時代更是門類繁多。

    隨著時光流逝,社會演進到熱核武器時代,先進武器的殺傷力已然達到了空前可怖的程度。在由鋼鐵與硅片共同主宰的戰場之上,個人的搏擊技藝所能揮出的作用也被降低到了前所未有的低谷。漫說是傳說中那種能夠力敵百人,乃至於千人斬的傳奇人物早已成塵封往事,即使是武功大成的國術高手,正面對上手持自動步槍的士兵都難逃一死。

    在如此境況之下,華夏國內除了那些譁眾取寵的所謂武術家,整天靠著武術表演的噱頭混口飯吃,多數人都漠視了武術的存在。

    說來很是悲哀。前後只不過是兩百年間。武術就由一門高深莫測地殺人技法。迅速退化成了叫人哭笑不得地健身操和雜耍式地純表演類項目。正所謂是辛苦練武二十載。不如玩槍半個月。有鑒於高額投入和實際產出地懸殊比例。促使武術失去了千年以來賴以存在展地堅實土壤。這種殘酷地現實使得那些古老武術門派一貫視為珍寶。向來秘不示人地修煉法門全都成了爛大街地過時貨色。乃至於就像上個世紀留存地九英吋黑白電視機一樣。白給都沒人要。

    倘若說武術從前地繁榮。是冷兵器時代地現實需求令許多年輕人魂牽夢縈希望投身學習。卻又苦於求教無門地萬人迷。戰前那個時代就已經淪為了白送都沒人要地累贅和擺設。

    既然武術沒落到家了。繼續藏著掖著也沒啥意思。倒不如把這些敝帚自珍地秘籍拿出來好好宣傳一下。好歹也能補貼補貼一下家用麼!似乎是抱著這種廢物利用地想法。戰前走公開出版途徑地各類武功秘籍絕不在少數。只要有心人稍微留意一下。不難現那些貨真價實地秘籍。已然是堂而皇之地擺在大眾書店貨架上待價而沽地商品了。

    不得不承認。歷史是一位黑色幽默大師。它總會在不經意間使用最辛辣地筆觸。無情地嘲弄那些曾被視為神聖而不可侵犯地事物。

    現在吳手上地幾本秘籍來歷也頗有幾分趣味。當日核冬天降雪大搬家時。倖存們地行動過於匆忙又缺乏有效組織。大家對圖書館地搜羅極為粗略草率。本該以科技和自然知識類書籍為主地搜集活動。結果摻雜進了許多不屬於此類別地圖書。其中地一些則可歸類為武功秘籍。這也算是錯有錯著。如今這些在常人眼中猶如雞肋一般地書籍。便成了吳最常翻閱地枕邊讀物。

    勤學苦練是掌握任何一門技藝地不二法門。歷史經驗證明。客觀規律是不可逾越地。任何企圖投機取巧地手段。到頭來都是要付出慘痛代價地。這就是世間地常理。

    萬丈高樓平地起,正因如此,普通人學習武術必須由基本的打熬身體起步,沒有良好的基本功和身體素質作為基礎,妄圖一夜之間學會任何花哨的格鬥技巧都不過是在沙上築塔的唬人玩意,一推就倒的豆腐渣工程。

    身體異變使得吳違背了一般常理,他可以直接從掌握技巧入手,省卻了基礎訓練部分。在神秘白光照射下產生的變異,為吳帶來了過人的力量、耐力和肌體恢復能力。迄今仍未結束的變異,促使他的血肉之軀喪失了部分生物應有的特質。從某種角度來說,如今的吳強壯得近乎於傳說中的永動機。

    對於吳這種離經叛道的特例而言,武術的基本功部分沒什麼意義,他需要掌握最有效率的傷害輸出方式,以及防止自身受傷的閃避技巧。

    這就好比是一個落魄街頭的乞丐,幸運地在獲知自己繼承了億萬富翁的全部資產,瞭解如何賺錢已不是主要問題,學會如何正確地花錢才是當務之急。

    雖然周晨的一番責難讓吳躊躇了好一會,不過他迅速將這些感情糾葛放下了,轉而全身心地投身到武術研習當中。這個冷酷時代不相信眼淚,而是一個弱肉強食的莽荒世界,倖存們在生與死的夾縫中掙扎之餘,能留給兒女情長的空間實在太有限了。若非桃花源的這群人擁有令其他倖存嫉妒到吐血的豐富資源,女人們怕也沒這份閒心思琢磨彎彎繞的事情吧!



第二卷 新生 第十九章 作法自斃(1)

   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這段古老的華夏格言吳晗|書念少。只知道意思。卻說不上來。早年間的坎坷人生路。吳晗能深切體會到格言中的真意。生存艱辛哪!

    顛沛流離的生活在吳晗心中刻下了一條鐵律。那就是在這個世界上一個人的堅持不懈努力。才是維繫生的第一要素。儘管跟一些客觀因素比起來。自身努力似乎是最不重要的一項條件。但這是人惟一能夠自己把握住的東西。

    趁著在廚房準備晚飯一點空閒時間。吳晗腳下穩馬步。輕柔舒緩的運動著手臂。在雙手十指間。吳晗各自握著五個生雞蛋。想要自如的來回運轉這幾個雞。同時又確保不弄破它們。難度之大是可想而知的。這是吳晗突發奇想。針對提控制力的精細訓練。也是當前他的主要練習方法。雖說辦法看著並不出奇。但要准完成這項訓練卻絕非什麼易事。

    首先是需要練習者全神貫注。不能有一絲疏忽錯。其次是要有著頑強毅力。滾雞蛋除了是一種技巧的訓練之外。更是對修習者心靈承受力的磨礪過程。

    普通人蛻變要成長一名強者。必須要堅定一顆永不停息努力。自由不羈的強者之心和寧折不彎的自由意志。缺乏精神與意志的支撐。無論多強力量也不足以使人真正變的強大。這也是為什麼武者很少無端殺人而那些手持槍械的小癟三卻常搞出人命的原因所在太過容易獲的力量。自然而然的缺乏對用力量的約束。

    「卡嚓!」

    當耳畔隱隱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吳晗稍微一分的當口。手指力度控制出現紕漏。隨即右手裡握著的五個雞蛋一齊應聲報銷了。好在這些雞蛋雖然破了也沒浪費掉。在底下就是一隻碩大的搪瓷盆雞蛋破裂後流出的蛋液接落入到盆中。待會的蛋花湯算是有材料了。

    正當吳晗自顧自的打開水龍頭沖乾淨手上的蛋清。一個聲音從他的身後傳來。說道:

    「上次我說的那件考慮怎樣了?事情一直拖下去也不辦法的。你遲早要面對的。」

    聞聲。吳晗沒出聲。他轉身抓起一塊毛巾擦了擦手。隨即抬起頭望著周晨。許久都沒聲。過了好一會。吳晗慢吞吞的說道:

    「那……咱們抽籤解決吧!」

    周晨聽到吳晗的回答。她甚至不不懷疑是自己耳力出現問題。即刻反問說道:

    「你……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呀?」

    已然被逼到牆角吳晗現在是破子破摔了。只是這一番話前言不搭後語。不免叫周晨的滿頭霧水她那雙明眸中是疑惑不解。的確。要強迫吳晗明確表示對某個特定女人的好感有點強人所難。桃花源的倖存者們待在一也不是一天兩天時間了。相信彼此之間都有相當程度的認識。即便要作出決定也不算是草率何男人和女人見非要愛到死去活來才能在一起生活。

    到了目下這個時候吳晗反而顯的很是從容。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刻意停頓了一下醞釀情緒。吳又接著繼續說道:

    「我是說用抽籤解決來這個問題。意參加的人來抽籤。抽到誰就是誰。這件事情其很簡單。」

    乍一聞聽吳晗的說法。周晨不禁為之愕然。她確實沒想到吳晗居然能想出這麼餿的主意來解決問題。可反回頭來仔細想一想。吳晗如果真的沒有特別鍾意某個女人的話。那他提出的這個辦法倒也不失為公平合理的解決方案。

    之前從未想過結婚種事情還能用老掉牙的抽籤來決定。儘管吳晗業已說的非常直白。周晨仍然忍不住問道: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當然不是。你看不

    有多認真嗎?」

    面前的吳晗擺出一本正經的樣子。板著一張毫無特色的大眾臉。任憑周晨再三觀察也看不其中隱藏著惡作劇的逞的那份的意。最後她只承認吳晗不是在開玩笑。幾番催問無果。周晨的說道:

    「那好。我就這麼告其他人了。你確定不必再更正了?」

    淡然一笑。吳晗神色定的點了,頭。周晨無力的垂下肩。卻是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她似乎是已經預到了當其他人到這個方案時的反應。衝著吳晗揮揮手。周晨身姿輕盈的轉過身。緩步消失在廚房門口。望著周晨的背影。吳晗歎息一聲。搖了搖頭。

    喜劇的最大賣點。其實是來源於荒誕的情節和現實世界之間的矛盾衝突。當具備了這些構成要素。劇才會因為荒誕而變的好玩。又因為好玩變的搞笑。

    按說這普天之下的荒唐事著實不少。卻也絕少有能超過吳晗提出的這個抽籤結婚的建議。凡是聽過這段話的人作出的第一反應先是錯愕。接下來便是放聲大。一直到眼淚忍不住流出來為止。

    或許這個方案太惡。不過毫無疑問的一點是。某人已經非常成功的把一件本該是鄭重其事的人生大事。徹底顛覆成了一出使人捧腹的滑稽劇。不要說那些決心要用吳晗來證明自己魅力女士。即便是原本沒想跟吳晗有什麼瓜葛的候選者。也禁不住以一種遊戲人生的戲謔心態。投身到這個荒唐的令人咋舌的娛樂活動之中。在窮極無聊的女人們看來。這次抽籤活動實在不愧為是打發掉漫長冬季時光的上佳遊戲啊!

    吳晗是一個實幹派。當的到活動參與者們樂於接受建議的回音後。他便迅速行動起來。在三天之內完成了全部籌備工作。

    當一切準備就緒後。桃花源的幸者們在新一天的早飯後聚集在一起。拉開了本次充滿荒誕氣氛的抽活動帷幕。

    「下面由我來宣佈此次活動的規則。現在大家面前的這個罐子裡裝著十張紙條。其中的一張畫了紅圈。其餘都是白紙。假如誰的手氣好抽到畫有紅圈的紙條。那就要恭喜你中獎了。本期活動的獎品就是……吳晗。」

    被眾人推舉出來充當司儀的角色。周晨盡量使自己保持一副嚴肅莊重的表情。只是當她宣讀完規則。轉眼之間。便已笑上氣不接下氣了。若非周晨此時正扶身旁的孫萌。怕是連站都站不穩了。見狀。一旁的吳晗不悅的咳嗽了一聲。插話說道:

    「都別笑了。大家嚴肅點。咱們這是正經事。」

    吳晗不開口還好些。被他這麼一打岔。女人們一齊哄堂大笑起來。

    惟一沒攪和到這次抽籤活動中的青絲。也擦拭著笑出來的淚花。不無說道:

    「吳晗。我剛剛發現你居然這麼有幽默感。早知道這樣。我也參加抽籤好了。」

    「為什麼只是一張有記號?反正現在也沒什麼婚姻法了。你們不知道一夫一妻這種事情很土。已經過時了嗎?」

    饒是臉頰仍然保留幾分稚氣。孫萌此刻講出來的話可是絲毫不幼。相反很是成人化。作為今天活動的主角。吳晗甚是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女士們也只覺一陣惡寒。喵的。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真不愧是號稱雷死人不償命。至為彪悍的一代新新人類。單看孫萌隨口講出一句話就輕鬆的把大家雷的外焦裡嫩。新生代的彪悍之風真是不容小覷啊!



第二卷 新生 第二十章 作法自斃(2)

    一陣哄堂大笑過等倖存者們冷靜下來忽然又覺說法未嘗沒有道理。不過事情沒她想的這麼單純。經由習慣產生的慣性力量是異常強大的。人類思領域的變化更不是誰說超越就能超越的。雖說核前時代。華夏社會便已大踏步的邁進了笑貧不笑。道德淪喪殆盡的拜金主義社會。然而。桃花源倖存們思想境界尚未達到如此開放的程度。

    沒錯。這些年來有的人包養女大學生。有權的人玩下屬老婆。乃至於公僕們挪用巨額公款養幾十個情婦。凡此種種令人瞠目的劣跡。只要打開網頁隨便百度谷歌搜索一下。標題火爆。內容十八禁的新聞便多如牛毛了。

    一些無權無勇的小民百姓也不甘後時代風潮。諸如什麼**一夜情婚外情二奶|三之類目不接的新鮮名詞。好似鋪天蓋的而來。要說那個時代是世風江河日下。|不摻假。世事如此。不等於說所有人都能坦然面對這些醜惡現實。起碼在桃花源這倖存者們的心中。道德操守還是有底限的。如夫妻之間應該是有感情基礎的。再怎麼也不能把婚姻變成單純的買賣關。甚至是衍生成包養關係。抑或是更有甚者的放縱肉慾恣意胡為。

    聞聽孫萌拋出的一番不羈言論。著實把今天抽籤的正主吳晗搞的哭笑不。他懊惱的瞪了孫萌一眼。隨後吳晗的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惡狠狠的說道:

    「小屁孩到一邊涼快去。別跟著胡鬧。」

    「切!人家哪裡小了。」

    倘若繼續縱容孫萌在這裡瞎折騰胡攪合。估計今天就什麼事都不用幹了。於是周晨此時朝著旁邊一個眼色。陸小雅和郝敏會意。兩人一同上前將孫萌架到一旁休息。好不易趕走了不識趣的攪局者。周晨半是無奈。半是自嘲的苦笑說道:

    「呃!大家別不好意思了開始抽吧!」

    這次抽籤的道具並複雜。從廚房搬來的泡菜罈子加上幾張紙條就搞定了。當女人們懷著各自不同的心情上前輪流抽出|條。直到最後一個候選者也將紙條從罈子中抽出時本次抽籤結果業已臨近揭曉。

    女士們緩緩的將中疊好的紙條展開時李玨的臉色忽然變的煞白。嘴唇微微顫抖著說道:

    「……是我嗎?不算!不算!咱們重新來抽。」

    其實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上。一人最難理解的莫過於自己的心意。在今天之前。李玨一直認為自很喜歡吳晗。有朝一日成為夫妻也是她很期待的事情。曉的事到臨頭之際。她卻突然害怕起來。或許從前李玨傾慕的那個男子漢形象。是她自己幻想出來的幻影。無論原因如何。反正她現在後悔了。換句話說。由於李玨的突然變卦這一次的抽籤活動入了僵局。

    「李玨。你當是小孩過家家呀!不喜歡就要重來一次?」

    見此情景。周晨既身為儀式的主持人再也看不過眼了。她這個時候自然要站出來說兩句`道話。

    面對著周圍眾人投來的訝異和驚疑目光。自覺成為眾矢之的的李玨始終低垂著頭。她連一句話都講不出。

    相比於此刻或是驚詫難明或是疑惑不解的諸位女士吳晗表現的倒是異常鎮定從容。他淡然的笑了笑。手說道:

    「呵呵呵呵我過了。沒感覺那就不要勉強。沒關係。咱們重來吧!」

    舉棋不定的李玨被從抽籤參與者的行列中剔除了。按照棄權論處。這回除了李玨和從一開就置身事外的青絲。餘下的九位女士不的不將抽籤程序從頭來過。出了岔子不已重新展開一輪抽籤。好在經過前面的程序。這次大伙比較有經驗了。中途沒再鬧出什麼笑話來。當抽出的紙條一張接著一張的展開。第二次簽的結果也出來了。吳晗作為此次抽獎活動的獎品。被正式宣佈頒發給了第二輪抽籤的大獎的主……周晨。

    這次抽籤最終產生出如此結果實出人意表。不過卻又在情理之中。既然是抽籤。那麼誰抽到都是正常的。這只是一單純的概率問題。沒什麼好高深的。

    作法自斃呀!這是周晨下意識作出的反應。今天她只是因為一時衝動跟著大家起哄。本來沒想過要摻和進這灘爭奪吳晗的渾水。天曉的怎麼犯糊塗。竟然糊里糊塗的攪和進來了。當周晨獲悉最終結果時。她禁不|錯愕赧顏。實在說不好目下是何種心境。

    「怎麼樣?你是不是也要退貨?沒關係。大不了再抽一回。反正是你們強烈要求的。」

    在大庭廣眾之下。周晨游移不定的神色自是瞞不了人的。作為當事人的吳晗好像真的很|的開。非但覺的尷尬。反而趁機調侃起周晨來。關於結婚這件事。旁人著急他不急。吳晗是沒什心理負擔。曾經滄海難為水。迄今為止。他沒對哪女人產生那種愛的死去活來。刻骨銘心的感覺。從本質上講。其實要娶誰都一樣。即便一個都娶不到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等我想清楚-說!」

    吳晗這個時候作出頗為高調的表態。無疑是火上澆油的舉動。女人們投來曖昧的眼神更叫晨如坐針氈。她張開嘴又不該如何作答。最後的匆忙的拋出一話。隨後。周晨不敢再停留這裡享受眾人注視下的明星感覺。一溜煙的跑遠了。

    見狀。吳晗仍是一|的無所謂。他攤開雙手衝著女士們說道:

    「周晨可能需要點時間想清楚。|就先等等。既然這樣。大伙就先散了吧!」

    在整件事中從頭到一直是處於被動接受狀態。晗當然有理由抱著無所謂的超然態度。其他人就沒這麼輕鬆了。特別是期待著看熱鬧的孫萌亦是大為失望。她不禁嘟嘟囔囔的說道:

    「怎麼會是這樣的'我說吳晗。你竟然又被人甩了一次。作人真是失敗到家了。」

    聞聲。吳晗翻了老大的一個衛生球眼。鼻孔朝天的說道:

    「是啊!要不然你去跟周晨商量一下。把她的名額轉讓給你來頂替如何?雖然你歲數小了點。模樣一般。脾氣又不好。我就勉為其難替社會解決這個老大難問題。」

    孫萌故意作出一副兇惡的呲牙模。笑罵著說道:

    「哼。你想的美呀!本姑娘還怕嫁不出去嗎?大不了再等上幾年。真找不到合適人選的時候考慮你了。大叔。」

    當這段話講到最後。萌拖長了尾音。果然如願把吳晗氣的笑了起來。他指著孫萌說道:

    「你個牙尖嘴利的小妮子。早晚有你哭的一天。」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5-17 06:35 PM

第二卷 新生 第二十一章 作法自斃(3)

    惱是最忠實堅定的人生伴侶,無論是貧賤富貴,身體病纏身,總角孩童或是老人,煩惱這東西向來一視同仁,普天之下除了白癡之外誰也休想擺脫它的糾纏。

    要說周晨現在就非常之煩惱,但她又抱怨不出來,因為整個事情由始至終都是她自願參與的,即便此刻落得個坐蠟的下場,她也怨不得旁人正因如此,周晨心中積鬱的煩悶和羞澀無處傾訴,唯有拉上了鐵桿閨蜜陸小雅來充當狗頭軍師的角色,也好在顧影自憐之餘傾訴一下自己心中的大把苦水。

    「嘖嘖,你這回你該知道鹽打哪鹹,醋打哪酸了吧?參加抽籤可是某人自願喲!」

    陸小雅是那種英姿颯爽型的陽光女生,行事作風更接近於男性,最討厭的就是婆婆媽媽,所以陷入到感情困局內的周晨跟她傾訴衷腸,真可謂是問道於盲,果不其然收穫了一些金玉良言。

    當周晨聞聽了這些話之後,自是哭笑不得,起先用幽怨地用眼神剜了陸小雅一下,而後她哀告著說道:

    「小雅,快點幫我拿個主意,這件事到底該怎麼收場才好?總不能……總不能……」

    已然被說話顛三倒四的周晨磨得徹底沒了脾氣,陸小雅這個時候也只能使出順水推舟的手段,勸慰說道:

    「這個就是命啊!這麼多人抽籤,偏偏就你抽到了,我看你不如乖乖地從了吳吧!說起來吳這個人也不錯,我看他是不會虧待你的。」

    聞聲,周晨心中微動,不過羞怯仍然佔了上風,她不依不饒地說道:

    「死丫頭,這時候還拿我開涮,也不管人家都快愁死了。」

    試想一位顧盼生姿的美女終日廝混在公關部,在這種專門和三教九流的人物打交道的地方,假如情商不夠的話,早就被人始亂終棄了N多回如果講到熟諳人情世故,陸小雅當然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老油條,她也是精明強幹的業務骨幹在察言觀色之間,陸小雅已然摸透了周晨那點難以訴諸於口的小心思,曉得某人如今是煮熟的鴨子只剩下嘴硬了,奈何此刻被周晨牢牢抓住不放,即使想找個機會跑路都不成。

    萬般無奈之下陸小雅唉聲歎氣地說道:

    「那好我問你你覺得吳這個人有什麼地方不好嗎?」

    周晨低垂著頭默默回憶了一會然後搖著頭說道:

    「……他除了太沉悶之外好像沒什麼毛病。」

    聽到這個早在意料之中地答覆陸小雅一拍手笑著說道:

    「那就是了既然沒覺得他哪不好而且你也沒有意中人你嫁他娶是天經地義地事嘛!喂差不多見好就收別端著架子了當心拖得太久鍋裡煮熟地鴨子又飛了。」

    核戰爭之後的這個世界已不再是原來的那個世界了,所有的規則都要推倒重來早先桃花源的女人們面對著一個僧多粥少的窘境,大家眼巴巴地盯著同一個男人,雖然在嘴上不說,心裡面未見得就會舒服如今女人們都知道山外有幾百個精壯的男人可供挑選,儘管她們仍然認為很難找到比吳更理想的選擇對象,但起碼大家不必來個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了。

    競爭心態平和下來,女人們那份固有的矜持就逐漸佔了上風,誰也不願意給旁人看輕了這也是周晨之所以抽中了簽,遲遲不肯作出正面回應的原因所在。

    陸小雅毫不客氣地揭穿了周晨的遮羞布,惹得她一陣嬉鬧,不過經由這一番勸解以後,周晨也想到在自己之前還有一位抽籤之後主動放棄的競爭者李玨萬一某人打算好馬吃個回頭草什麼的,中途又突然反悔了,這件事怕是真的要夜長夢多了呀!市場自由競爭降低收益,寡頭壟斷產生超額利潤,這個經濟法則是放諸四海而皆准的真理當周晨清晰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她頓時緊張起來。

    萬一矜持過頭,硬是把到手的好處白白丟了,那豈不是太囧了仔細思量了一番過後,周晨央求陸小雅說道:

    「那……小雅,你幫我說一聲吧!」

    聞聲,陸小雅面帶著淡然地笑容,似是賞花一般注視自己的纖纖手指,漫不經心地說道:

    「哦!那傳話有什麼好處沒?」

    見狀,周晨二話不說就衝上前去,緋紅著面頰伸手咯吱陸小雅的腋窩,嘴裡恨恨地說道:

    「當一次紅娘還要討好處,你多少有點公德心吧!」

    「哈哈哈哈,我不要了還不行嗎?快點放開我。」

    在陸小雅如呻吟般的笑聲和哀求聲中,兩位美女的閨房密談結束了。

    稍後一點時間,陸小雅代表沒好意思露面的周晨正式宣佈接受此次抽籤結果,也就是說周晨同意嫁給吳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燭光搖曳的大紅蠟燭,大大的喜字和鞭炮聲,全部加起來就構成了最令人難忘的婚禮記憶片段。

    婚姻是一件人生大事,雖然從本質上講,這些儀式不過是人類給自身的繁衍活動披上一件文明外衣,也不會因此而改變什麼內在因素。

    雖說華夏在戰前時代,婚姻和家庭的穩定性已經進入了一個空前不穩定的時期,不過結婚仍不失為一樁需要人們認真對待的人生大事。

    吳和周晨的婚禮按理說只是一件私事,不過倖存者既然是作為一個集體存在,仍然在這個時候發揮了巨大影響力對於婚禮儀式和程序的爭論迅速趨於白熱化,爭辯之激烈更是旁人難以想像,以至於兩位當事人反而成了一旁看戲的配角西式婚禮被率先否決,最重要的原因是諸如婚紗西服之類的昂貴行頭無處尋覓考慮到現實層面的問題,桃花源的倖存者們集體商議之後,採取舉手表決的方式通過了復古方案,要按照最傳統的中式風格來辦理這次婚禮。

    經過了婚禮上折騰,吳好不容易擺脫了企圖鬧洞房的女士們,當他返身關好房門緩步來到了床邊吳揭開了新娘周晨的蓋頭,望著眼前裝扮宛若古時仕女畫中人物的周晨,吳忽然呆住了,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恰好抬起頭看到了吳這一副傻乎乎的表情,周晨嬌嗔地哼了一聲,然後用腳輕輕踢了他一下,說道:

    「……幹嗎這樣看我?不認識啦!」



第二卷 新生 第二十二章 作法自斃(4)

    怨不得小時候我媽老是念叨說,相親這種事絕對不能真是燭光底下無醜女呀!

    在這個喜慶的新婚之夜,當吳揭開新娘子的蓋頭之後,他一臉傻笑地盯著周晨,把她看得莫名其妙當被問到為何這樣時,略顯過於直白和缺乏修飾的答覆更是讓周晨萬分惱火,她白了某人一眼,駁斥說道: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白天的樣子就很難看嘍?」

    「嘿嘿嘿嘿……」

    面對著周晨俏臉上流露的不悅之色,吳撓著自家的後腦勺傻乎乎地笑了起來,這副做派跟他往常的精明審慎作風比起來,真是大相逕庭。心情波動過於激烈,吳現在已經失去了慣常的冷靜思維,不過換個新郎官來,想必到了這時候也講不出什麼有水平的話來。

    見狀,為了掩飾羞澀而故作惱怒的周晨,也明白了跟眼下神經搭錯線的吳是講不明白道理的,於是,她嗔怨地說道:

    「傻笑個什麼勁呀!快點把酒杯拿來。」

    依照華夏傳統婚禮的必經程序,吳和周晨坐在床邊喝過了交杯酒。在洗漱完畢之後,周晨正欲解開嫁衣的扣子,忽然她覺得有些難為情,小聲提出吹滅蠟燭的要求。吳點頭應了一聲,行動起來卻始終磨磨蹭蹭的。見此情景,周晨又氣又急地在後面擰了他一把,吳這才不不大情願地起身吹熄了蠟燭。燭光熄滅,在山洞一角間壁出來的房間中,只剩下由高處氣窗透射的一線燈光。整個房間如今顯得格外昏暗,即使吳變異後的視覺也只能看到物體的大致輪廓。

    在一片朦朧之中,周晨輕輕地脫下了大紅色的嫁衣,隨後默不作聲地鑽進被子裡。她的心在一個勁地狂跳,也不知道該跟吳說什麼好,胡思亂想了好一會,才勉強擠出一句話,說道:

    「你也早點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嗯!」

    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吳慢吞吞地脫完衣服上了床。當他地手在不經意間接觸到周晨地嬌軀。已經成了夫妻地二人如觸電般顫抖了一下。別看平時周晨一副老練事故地樣子。在這方面她是實戰經驗不足地點放。屬於理論層面地巨人。實踐行動地矮子。而吳則是好多年沒干推倒小姑娘這種勾當。現在再要重做馮婦。一時半會難免有些手生。忽然間。吳停下了動作。說道:

    「等我先把套戴上。」

    按說周晨在許久以前就曾聽過怒衝冠這個文學性挺強地詞彙。但她始終想不明白。人地頭怎麼可能豎起來呢?今晚。她終於弄懂了這個歷史懸疑地合理性所在。僅僅是吳地一句話。周晨便已全身地血液猛地一齊衝到了頭頂。距離把腦壓增加到臨近爆血管不遠。這個還不算完事。甚至她那一頭柔順地長也感覺要豎起來了。男人出去尋歡作樂找小姐。自然要作足功課。沒有安全措施得病了怎麼辦?可是誰又聽說過新婚夫妻洞房地時候。竟然還要用上杜蕾絲產品地?這個簡直是天大地笑話啊!

    「你……混蛋!」

    儘管是在一片黑暗朦朧當中。吳看不清楚周晨地臉色變化。不過抰帶風聲橫飛而來地幾個枕頭。已然很能說明這個問題地嚴重性了。這段時間吳對武術地修習雖然算不上登堂入室。至少也是略窺門徑。反應速度大有長進。閃身避開了枕頭。吳上前攥住周晨地手腕。緊接著。吳將她摟在懷裡。好言安撫說道:

    「呃!你別生氣。我真不是那個意思。」

    自不必說,憑著吳的一把子變態力氣,漫說是周晨這樣纖纖弱質的女人,哪怕是頭黑瞎子也休想掙脫他的魔爪。數次嘗試掙脫未果,周晨似乎也只能認命了,不過她選擇認命的方式並不消極,當下狠狠地一口咬在吳的胸大肌上頭,似是要將心中的怨憤統統透過牙齒的撕咬洩出來。吳的身體變異可不包括痛感遲鈍這個項目,他不得不齜牙咧嘴地忍受著皮肉被啃咬的疼痛感,連忙解釋說道:

    「哎喲!你知道我現在的身體情況跟一般人不一樣,我怕影響到你……如果懷孕的話,孩子也……」

    當初的那神秘白光在融化核冬天的積雪時,順帶也引了吳的體質變異,由此而暴增的力量、耐力等屬性,足以說明這種改變是深層次的,或許是源自於基因變異。

    假如說吳的基因生了變異,那麼毫無疑問,作為基因遺傳載體的精子肯定逃不過跟著變異的命運。為了這個理由,吳在新婚的晚上要求戴套的行為,確實合情合理。

    聞聲,周晨慢慢停止了先前那種宣洩怒火的狂暴行為。在沉默片刻之後,她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吳的面頰,柔聲說道:

    「……你是因為這個原因,對大家都沒有回應嗎?」

    「……」

    無論怎樣來回答這個問題都有可能引來不可預測的風險,這時候吳多少恢復了一些理性思維,因此直接選擇了緘默回答周晨的疑問。正所謂,沉默是金。果然,這個選擇非常正確,如預期般收到了良好的效果。沒有得到正面回答,周晨像是喃喃自語般繼續說道:

    「在我的印象中,你是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是個真正的勇士,難道還怕這些?吳,抱緊我。」

    在一片寂靜和黑暗之中,吳和周晨緊緊依偎在一起,好似是一對相守終生白頭偕老的老夫老妻。這樣子又過了一小會,周晨忽地向後扭動了一下身體,小聲抱怨說道:

    「唔!你……頂到我了。」

    夜半更深,寂靜無人之時,正值壯年的精壯男人懷中摟著一位半裸美女。雙方呼吸相接,耳鬢廝磨之間,若是這個男人連一點正常生理反應都沒有,絕對不會被人稱讚為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二世,然後當作道德楷模宣傳一下,而是被質疑應當是著名藥物品牌偉哥的潛在用戶,外加好心人士需要勸其從速往正規醫院就醫,盡早診治那些不便啟齒隱疾的男科疾病患。



第二卷 新生 第二十三章 作法自斃(5)

   「……弄疼我了。你輕一點啊!」

    處於上體位的周晨低聲抱怨了一句。壓在下面的吳晗則不好意思的挪動了一下。扶著周晨的手也挪動了少許。歉意的說道:

    「情緒不穩的時候。度控制比較困難。還是你在上面吧!」

    「嗯!你乖乖的等我。不要動哦!」

    女上位這種姿態使女方處於主動位置。周晨接受了吳晗的建議。隨即耳語了一聲。從枕頭下面摸索著什麼。過了十幾秒鐘。吳晗只覺火熱堅挺的分身被一雙溫潤滑膩的小手緩緩握住。感著突如其來的強烈觸感。吳晗不禁深了一口氣。在黑暗之中。只覺周晨那纖巧的指尖由分身頂端劃過。帶著一種油的觸感似乎是在塗抹著什麼。周晨好像猜到了吳晗疑惑。開口說:

    「凡士林軟膏。潤滑用的哦!」

    早年間的流浪生活吳晗比同齡人更早的接觸了許多東西。其中有好的。當然也有壞的。在吳晗只有十四五歲年紀的時候。男女關係方面的戰績便已頗為不俗了。絕非是那種研究過不計其數東瀛教育片。號稱眼中有碼。心中無碼。從未真格實踐過的純情少男。吳晗曉的凡士林軟是幹什麼用的。他不動聲色的任由周晨擺佈。等到做完了準備工作。周晨動作輕盈的跨坐在吳晗的身。手按在他的胸口用作支撐。另一隻手小心的扶著分身引導著來正確位置。

    當最終到達預定位周晨情緒些緊張的停下休息了片刻。隨即下定決心般深吸一口氣。曲線優美嬌軀往下一沉。

    「唔!你千萬別動……」

    即使是作為主動的一方。周晨也免痛苦的呻吟起來。身體馬上停止移動同時急促喘著要求吳晗不要動彈。縱然經預先潤滑準備吳晗也能感到分身挺進的艱澀侷促。特別是當突破某一極限時。晨那種恰似電擊般的劇烈顫抖。更是激烈的讓人心顫。吳晗伸出手摟在周晨纖細而不失彈性腰部此刻晰的感覺到一涓細的水流。那是從她背上流下的冷汗

    「……你不會還是處女吧?」

    雖然明知道在新婚夜絕對不該提出這種禁忌問題。可惜吳晗還是沒能耐住好奇心。於是乎。這個可能引發血案的疑句脫口而出。過了好一會。嬌軀仍在微微顫抖中的周晨冷哼了一聲。說道:

    「我說不是。你會更開心嗎?」

    「……那倒不是。」

    明顯感覺到低氣壓來襲。吳晗連忙跳過這一敏感話題轉而以行動表明自己的熱情態度再繼續研究這個題。恐怕他的下場就可以跟武大郎借鑒一下了。

    為了緩解周晨的緊張情緒。吳晗開始很有技巧的撫摸著她的身體。大手上下摸索。細細體會著嬌軀緊致滑嫩的觸覺。縱使吳晗這樣的花叢老手也是心中一蕩。單從外表觀察很難看出周晨還真是個尤物啊!不太習慣被人親暱撫摸的感覺周晨正欲伸手推開吳晗那雙灼熱的大手不料顧此失彼。剛一伸手便被吳晗一把握住|對渾圓挺拔的雪峰。進而順勢大力揉搓起來。如此的上下夾擊。周晨身戰慄著恰似渴水的魚兒。她除了張大嘴急促的呼吸之外。只能把自己交由吳晗擺佈。

    一個富有經驗的老兵往往能輕鬆應付一個班的新兵。這個經驗主義的成功範例用。其實在戰場以外的領域同樣適用。

    如周晨這樣實際操作經驗淺薄。從書本和平面媒體上瞭解到一些知識的次就碰到吳晗這種老油條落的被對方玩弄於股掌之間的下場。那是再正常不過的結果。隨吳晗的動作愈發的放肆。花徑已是泥一片。房間裡嬌喘聲不絕。突然間周晨猛的掙扎起來。來自體內深處的一股熱流奔湧而出。她身體酥軟如水。喘息著趴了吳晗懷中動彈不。

    「你不行了。這回還是換我在上面吧!」

    說罷。吳晗小心的控制著力度。如同對待一件易碎的精美瓷器那樣。異常謹慎的將周晨和自己的位置進行調換。緊隨其後的是一場機械式的快速活塞運動。有鑒於雙方在體和經驗方面的巨大差距。吳晗不再刻意控制動作頻率。在極短時間內。輕鬆的將正在**餘韻中徘的周晨再度送入意識迷亂的極樂巔峰。幾分鐘後。吳晗再度點亮了紅燭。大床上的周晨儼然是一副玉體橫陳的誘人圖畫。

    柔順的長髮被濕熱的汗水浸透。鬢角紛亂的髮絲貼在俏臉上。雙眼的目光沒有焦距。透出迷離的光芒。眼見的周晨如今的憔悴狀態已是不堪撻伐。吳晗也不願意給她的新婚之夜留下點什麼心理陰影。畢竟這是自己老婆。屬於耐用消費品。來日方麼!

    吳晗悻悻然的從房間角落裡翻出一片東瀛生理教育片光碟。跟著捅咕開了一台外觀殘破不堪的筆記本電腦。這是前段時外出搜尋倖存者的附帶收穫成果。正待準備DIY解決下半身充血不消退的生理問題。吳晗忽然忍不住哀歎道:

    「唉!想不到剛娶老婆的人。竟然還的靠小雷姑娘解決個人問題……誰敢比我慘。」

    翌日。吳晗照常起了個大早。洗漱完畢之後。他在養豬場轉了一圈確定沒有異狀後。緩步到食堂。

    今天早上人似乎來的格外整齊。就連最喜歡睡懶覺的孫萌。今天也早早的跑到食堂裡參與交頭接耳的活動。仔細看過來。好像除了因為活動過於劇烈。致使透支體力過度。尚在睡夢中恢復的周晨以外。其他人都已經在這裡了。見此情景。吳晗的生出些許不妙的預感。該不會是這些愛好八卦的女人。打算要集體盤問一下昨天晚上熄燈後的活動細節吧?

    沒等到吳晗想明白眼前這群女人究竟在搞什麼飛機。向來不怎麼喜歡挑頭的許芸芸。這個候卻笑瞇瞇的起身說道:

    「恭喜!恭喜!怎麼不見周晨呢?」

    吳晗掃視了一眼圍坐在餐桌跟前這些滿臉寫滿了我要聽八卦的無聊女人們。努力使自己的語調保持四平八穩的節奏。而後說道:

    「哦!現在她沒醒。大概會晚一點過來。大家不用等了。先開飯吧!」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5-17 06:48 PM

第二卷 新生 第二十四章 作法自斃(6)

    下可說是一切塵埃落定了。在此次抽籤結婚的過程是出現了諸多波折和意外不過事後總結起來。這個近似乎胡鬧的活動也不是一點好處都沒留下。起碼從目前吳晗觀察到的跡象來看。好處還是有很多的。早先女人們那種注視如饑似渴的眼神沖淡了不少。經過這個事件後。她們的想法比較趨於理性了。前車之鑒不遠。誰也說不准李玨那種臨陣打了退堂鼓的事情。是否會在自家身上重演。畢竟葉公好龍這種事又不是古的專利。

    今天的早餐仍是一如既往的豐盛。圓桌上擺滿各式餐點。尚未走到跟前。誘人的香氣便已撲鼻而來。

    吃東西是嚴冬時節裡倖存者們為數不多的享受之一。既然娛樂活動過於欠缺。人們就更不肯虧待自己的嘴巴了。加之外出活動減少。每天的空閒時間多的是。即使是一天中理最簡單的早餐。其豐富程度在戰前那個時間永遠嫌不夠用的匆忙時代。大概也只能存在於臆想中。雖說吳晗是一個水平不錯的廚師。但他本對吃的要求並高。照常來了一碗豆漿和一碗白。著小籠包和一碟鹹菜吃了起來。四周女人們投來的好奇目光。嘰嘰喳的交談聲音。絲毫沒有影響到吳晗的食慾。

    要知道愛好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假如非要她們放棄追求八卦的這點嗜好。恐怕那比殺了她'|更痛苦。吳便視而不見。讓自己落的個清淨。饒是吳晗極力保持著低調風格。不想成為大家談的話題。然而有些事情躲終究是躲不過的。

    這時。陸小雅在身邊幾個女人的攛弄下開口說道:

    「吳晗。來年你是麼打算的?」

    「我想出去好好看看。這個世界一定變了很多吧!不知道還能不能認出原來的樣子。」

    既然被人點名提問吳晗見躲不去了。只板臉作出一本正經的架勢回答免被題發揮。陸小雅本來只想用這話題過渡一下。以免直接詢問昨晚的事情形跡太過露骨。此刻聽到吳晗的答覆。她卻忽然產生了深入探討一番的興趣。追問說道:

    「出去?你該不是兩條腿走路吧?那也太離譜了。」

    在核冬天過後的大洪水肆虐時期。狂暴水流的沖刷雖未對桃花源周邊的區那些的勢較高位的公路造成嚴重損害。不過跨越江河。溝通天的橋樑就是首當其衝的襲擊目標了可說是無一倖免。如此一來。現存的公路凡是到了江河邊上。差不就全成了斷頭路。即使有充足的燃料補給。依靠公路活動的三輪車也跑不了多遠。這個一望即知的簡單事實。早在去年眾人外出搜尋倖存者之時就已經瞭解的非常充分。親眼目睹了那些橋樑折斷坍塌。橫臥在河床中的慘狀吳晗更不該忘記才對。

    在女人們投來的一片懷疑目光注視下。吳晗嚥下嘴裡咀嚼的食物。胸有成竹的說道:

    「呵呵呵呵。老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只要有船。咱們守著江河還怕找不到路?」

    孫萌一貫都很喜歡跟吳晗唱反調。這時她立刻接口說道:

    「喂。造船?你三腳貓的木匠手藝行嗎?」

    在前段日子孫閒無聊時。不知怎的突發奇。她找到了吳晗幫忙。死活非要給土狗旺才打造一座西式的木板狗屋不可。

    這件事吳晗答應的挺痛快可惜終的成品質量委實叫人無語。臨時拼湊起來的木板接縫參差不齊。細小疵姑且不論。比較寬的那些足能插進好幾根手指。為了彌補這些縫隙只好在上面打補丁。一通折騰下來。狗屋都快趕上微軟開發的操作系統了。補丁摞著補丁。叫人慘不忍睹。儘管狗屋質量低下的主要因是為了節約木材將就著使用大量下腳料湊合的緣故但吳晗的木手藝究竟如何。由此也可見一斑了。

    聞聲吳晗也回|起了這件事。不大好意思的撓頭說道:

    「估計是造不了什麼大船。不過弄條小船湊合著用。是沒什麼大問題的。」

    受害者孫萌沒吭聲。陸小雅先冷著面孔站起身來。雙手撐著桌面。鄭重其事的說道:

    「吳晗。那你就這麼放心把我們丟下不管嗎?」

    長期參與野外生存的經驗。賦予了陸小雅遠勝常人的憂患意識和危機感。儘管單看外貌。她是一個符合華夏傳統審美取的古典美人。但陸小雅的性格完全不紅樓夢中的林黛玉那般矯情。不僅性情爽朗而且行事頗為果斷。從不拖泥帶水。一聽到吳晗提出這個出行方案後。陸小雅便皺起了眉頭思索。即給他潑一盆冷水。見到陸小雅如此大張旗的反對行為。吳晗在驚訝之餘也意識到了癥結所在。

    預計要在明年遷入桃花源的那些倖存者。大大不於桃花源的這批人一貫養尊處優。曾受過常人無法想像的痛苦經歷。即使個別人心理扭曲也在情理之中。哪怕不想算計別人。也不能忘記防人的必要性。光想著出去看看世界的吳晗顯然是疏忽大意了。

    驟然間聯想到了層出不窮的後續問題。吳晗這下可被陸小雅給問住。隨後。他連連搖頭。苦於沒有解辦法。最後苦起來。說道:

    「啊!這件事情是我想的差了。那就先延後一段再說吧!」

    見到一貫正確的吳竟然也有吃憋的時候。在場的女人們忍不住哄笑起來。在一片喧囂之中。周晨此刻現在餐廳門口。看上去的她臉色微微泛白。眼袋有些發黑。似乎是昨天晚上休息的不好。忽然聽到了倖存者們的笑聲。周晨有些不明所以。簡單打招呼說道:

    「大家都在啊!」

    「晨姐。你面容好憔悴呀!這傢伙昨天晚上一定沒輕折騰你吧?」

    問。如此**的口氣。又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如此雷人到外焦裡嫩的敏感話題。唯有孫這樣的新新人類才夠資格玩。儘管在場的女人們心裡多半也是這麼猜測的。終歸人會直白的說出來。聞聽孫萌的調侃言語。微微低垂著頭的周晨。白皙的面頰禁不住泛起陣陣紅暈。不敢跟孫萌搭茬。她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卻又因為心慌意亂踢翻了椅子。結果是惹來一陣揶揄的笑聲。



第二卷 新生 第二十五章 作法自斃(7)

    對而言,女人的臉皮總是比較薄的,尤其是當牽扯到T類的敏感話題,任憑周晨平日如何落落大方,此刻也不能付諸一笑了旋即,她只得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吳眼角餘光打量著週遭一眾點燃了八卦之魂的長舌婦們,吳深知此刻自己出頭絕不會落下什麼好下場,不過周晨受窘為難的樣子也讓他無法繼續裝聾作啞好男人是不可以在女人說我要的時候搖頭。

    遲疑猶豫僅是在一閃念間,吳很快硬著頭皮站起身,一臉訕笑地說道:

    「哎,各位姐姐妹妹,你們不看僧面也好歹看看佛面,再這麼惡搞下去,我可要發飆了。」

    話音落地,食堂裡已是笑聲一片吳的正式表態沒得到善意回應,只見趙媛笑著擺出了一幅三娘教子的姿態,反駁說道:

    「我們姐妹間說點私房話,你也要摻和進來,到底是不是男人哪!」

    「周晨,來,坐到我這邊。」

    吳曉得論起鬥嘴這門功夫,憑他無論如何也不是這一群女人的對手,當下乾脆不接趙媛的話茬,直接來個釜底抽薪待得將周晨安頓妥當之後,吳這才說道:

    「你們都快把周晨弄哭了,還不許我管管?」

    女人們倒也沒有窮追猛打的意思,除了不時地向周晨投來曖昧的眼神之外,一時間卻也不見其他舉動見狀,吳長出了一口氣,好歹是把這頓食不甘味的早飯給對付過去了。

    在新婚後的頭一天裡,吳一邊要維護周晨幫她攔下閒人騷擾,一邊還要窮於應付這群無聊八卦到暴的女人們,對於昨夜戰況的旁敲側擊,當真是折騰了個欲仙欲死直到天擦黑的時候,他猛然記起一樁重要的事情,腳步匆忙地趕往無線電室總算趕在預定時間到之前,吳快速接通了電源預熱電台好一通忙活,他把這部使用電子管的老太爺級電子管電台伺候得舒服了,十多分鐘後音箱中傳來了趙雄那略顯沙啞的嗓音。

    「吱啦!吱……」

    「我說吳老弟最近這幾天連著下雨空氣潮濕啊!電台鬧點小毛病信號不好見諒了。」

    雖說趙雄地本職工作是廢品回收業不過他擺弄業餘無線電時間要比吳長不少技術水準比起吳這樣半路出家地半吊子熟練多了奈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零備件極端匱乏地現狀使得他捉襟見肘即便是無線電台也僅能維持勉強工作時常要罷工幾天如此算起來跟桃花源地聯繫也是時斷時續。

    今天險些錯過了聯繫時間吳也沒心情挑剔無線電地音質不佳切入正題說道:

    「趙老兄你那邊人手該收攏得差不多了吧?」

    大洪水時期後外出探險當吳一行發現新安鎮倖存者不久隨即他就通過無線電聯繫同時也獲悉了趙雄那邊地一些消息在西南高原同樣發現了為數不少地倖存者說不得這些倖存者就像是突然從天上掉下來地前幾天還連個鬼影子都瞧不見地廢墟裡說不准啥時候就人滿為患了抱著跟吳等人同樣地想法趙雄地部落也對這些提供了力所能及地幫助只是限於客觀原因不可能像桃花源一樣慷慨地提供援助因為趙雄一干人等自家要吃飽肚子都不是一件易事哪裡來得餘糧救濟別人。

    聽到了吳的問話,可憐此刻趙雄的眼淚都快落下來了,唉聲歎氣地說道:

    「唉!你就別提了,叫我怎麼養活這些人哪!收留一小半都很勉強了,剩下的那些人只能由著他們自謀生路去了。」

    聞聲,吳也沉默了趙雄的苦衷和不得已都是能夠理解的,那些名為自謀生路,實則被放棄的人命運將是極度可悲的,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殘酷現實啊!在這個核戰後的世界上百廢待興,可說是除了苦難什麼都缺恢復農業生產遙遙無期,各地的倖存者光靠每天採集到的野果、野菜和狩獵所獲,根本養活不了多少人自不必說,自打那些強悍得刀槍不入的怪獸神秘現身以來,自詡為萬物之靈的人類便從食物鏈金字塔的頂端滑落下來當外出尋找食物的人類和怪獸正面遭遇時,獵人能全身而退不被怪獸吃掉,這個就已經算運氣不錯了。

    半晌之後,吳醒覺過來,開口勸慰說道:

    「自謀生路?也對,南邊算暖和,要是挖點野菜什麼的,也能湊合一下吧!」

    吳不勸還好,等到此言一出,那邊的趙雄真是哭出來了,聲音哽咽地說道:

    「老弟,不瞞你說,這人心都是肉長的,誰又能忍心看著他們那副慘相。

    沒轍,全留下就等於自殺,我只求自己心安,至於說其他的,實在不能往深裡想了。」

    或許是心情積鬱太久,趙雄這段話中的寂寥意味甚濃,足見是在左右為難之下,權衡利害之間選擇了這麼一個看似極端殘酷的明智作法。

    新近出現的這批倖存者,現身的時間點稍晚於標誌著核冬天結束的那場大洪水不同於吳、趙雄這樣艱難熬過了整個核冬天時期的前輩倖存者,在這些後來者之中,多數人的記憶非常古怪地停留在了核戰爆發前的某個時刻,故此當他們睜開眼睛,突然發現無比熟悉的世界居然徹底變了模樣,更難接受這種殘酷到了不容迴避的現實境況。

    在巨大的心理壓力和精神衝擊下,這些後來者當中發瘋和自殺的人數始終居高不下,釀成成了嚴重的社會問題。

    鑒於新人這種心理層面的極度不穩定狀況,各地的倖存者團體在考察接受這些後來者時,無不加倍地謹慎小心,唯恐收留那些如定時炸彈般的瘋子到自己身邊

    當然,後來者的心理問題固然是重要的客觀因素,但另外一個更為現實的顧忌則是來自於有限的生存資源除去類似桃花源這種不具有推廣意義的特例,倖存者們手中沒有恢復生產生活必需的物質條件,諸如作物種子和農具這些東西,是只能在做夢的時候想想儘管核冬天結束後的天氣趨於轉暖,留存的冰雪消融,短期內仍無望開始耕作生產。

    目前,倖存者們的主要食物來源,其一是已經越來越少的戰前存糧,其次是從野外採集的野菜、野果絲毫不難想見,憑著如此低下的生產力水平,所能養活的人數又是何等寥寥!



第二卷 新生 第二十六章 作法自斃(8)

    東北的白山黑水到西南的高地帶其間陸地線距超過萬里之遙。即使不考沿途各種未的威脅。光是走路所需的時間就足夠叫人撓頭了。縱然吳晗很希望給趙雄幫點忙。但現實情況不允許他這樣做。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吳晗頂多是對趙縵雄給予一些精神上的鼓勵和安慰。關於這一點。吳晗自家心中有數。趙雄也同樣很清楚。因此當他抱怨了幾句之後就主動轉變話題。

    「哎呀!算算日子你老弟該是結婚了吧?」

    當趙縵雄一提起吳晗的婚事。他已經止不住哧哧地笑了起來。說起來。諸如抽籤結婚這種發揚惡搞神到了一定境的妙事。可不是哪天隨隨便便推開門就能瞧見的新聞。聞聲。吳晗老著一張臉皮權作不知。大大咧咧地回說道:

    「呵呵呵呵。昨天才辦的。」

    「那要恭喜你了。隔著千山萬水只能空口道賀一聲。紅包就沒了。老弟多包涵。」

    兩個人漫無邊際地閒扯了一通。作調劑一下因生存話題而變的沉重的心情。重新轉回到正事上面。吳晗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說道:

    「趙老兄。你那邊最近沒碰到什麼倒霉事吧?」

    貧賤夫妻百事哀!趙縵雄整天都要為幾百號人的生計而憂心。處境比起無米下鍋的小媳婦好不到哪去此時他深深歎息一聲。說道:

    要不然……」

    不同於食物可以自給自足的桃花源趙雄手下的數百倖存者。必需靠打獵和採集植物解決每天吃飯餬口的民生問題。要說生存境況之窘迫。那也是不言自明。哪怕一天出門都會有人挨餓甚至是餓死也不稀奇。身處在如此困窘的境遇之下。趙雄自然是高興不起來了。

    打獵也絕非一樁易事假如在山林裡只碰到些普通野獸那也沒什麼。無非是不住獵地問題。還不於出現生命危險。然而一旦撞見那些屬於怪獸級別的存在。狩獵者們便少不的要搭上幾條人命才能成功脫身。

    試想一下。趙縵雄主持下的這個存者團體。組織和裝備都相對比較完善。討生活尚且是如此艱辛。那些被拒絕接納。不不自行外出求生的零散倖存者。最終能在荒原中存活下來的機會更是渺茫的很了。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命如草芥般低賤地時代。

    不免唏噓了一番。吳晗不願意再聽下去了。再聽他也是無力回天。那種如宿命般的無力也叫人心情喪。

    依照著慣例在束通話前吳和趙縵雄先交換了一下搜集到的情報。隨後由吳晗口述了一段技術資料。這是雙方交流中的核心內容。

    當人類社會發展到前時代。社分工變的愈發明顯。類似達芬奇那種兼通百藝的天才人物早已不可能存在。任何人的精力都不可能做到兼通所有知識。文明越是發達。這種社會專業化分工的情況就越顯著。正如許多城市居民一輩子都沒摸過頭。他們所從事的行當也與農業完全無關。貿然要全都拉去當農民。真是趕鴨子上架。吳晗提供的這些資料有助於趙雄那邊的幸者整理學習。如說中藥地成方和藥材採集炮製的方法。諸如此類的技術在無人指導下地自行摸索發展。幾乎是不可想地。

    「吳老弟。我這邊還很忙。咱們就不多說了。回頭見。」

    隨著趙縵雄那略顯疲

    啞聲音響過。吳信手關閉了無線電台而後他微微|眼。手指敲擊著桌面。在吳晗的腦海中紛繁複雜的訊息片段需整理出頭緒。

    各人自掃門前雪啊不是吳晗冷血不想幫忙。委實是力不從心好歹還是先顧自己這一頭吧!

    桃花源的位置恰好:於松花江的流牡丹江與長白山松花江源頭之間的自然分水嶺地帶。目前這兩條江河都是可資利用的坦途。在核戰後的這個特殊時期。公路鐵路皆已成往事。守著江河用船隻順流而下。才是最為簡便理想的出行方式。只是當吳晗計劃春後外出地方案卜一出爐。隨即被陸小雅駁斥體無完膚。

    經過認真思考之後。吳晗不能不承認。他的確不敢把這些女人丟給那些尚談不上知根知底的新來者。貌似完美的出行計劃只能被迫擱淺了。

    轉念之間。吳晗忽然又想到了明將要吸納的新成員們。感覺同樣是喜憂參半。顯而易見。桃花源無法靠原來的這點人手發展下去。迫切需要更多的人來參與。

    人力有時窮盡哪!晗目前已是兼數職忙的不亦樂乎。團體吸收和培養新血勢在必行。只不過必須設法使這些新人順利融入到原先形成的運作模式當中。而不是反客為主另起爐灶。在這中間的確需要吳晗多費點心思。揣摩和把握人心。一向是吳晗最討厭地事情。但眼下也不不著手準備應付突發事件。倘若到時新舊秩序之的矛盾衝突無法調和。說不的就只剩下**這條路好走了。

    「要不要先來個下馬威呢?能不武力地話。最好別用……」

    當吳晗獨自靜靜思考著未來。閒著的手指卻在不經意間。將正在手中把玩的粗鐵釘扭成了華麗的麻花狀。老實說類似樣強橫的力量。實在不能算是正常概念中人類的範疇。凡是不想自己找死的人都應該不會喜歡跟吳晗這樣態的傢伙作對。所謂的武力鎮壓大約也只存在於他自己的想之中吧

    時間荏苒光陰似|。

    轉眼又是新一年的月中旬。春花開的暮春時節。即便是東北山區偏冷的高寒氣候。此時天氣也開始暖了。在桃花源綿延起伏的山嶺之間。歷經冬日的積雪已消融大半。唯有在山頂和背陰方向殘餘下星星點點的白色痕跡。點綴於黑色與褐色交雜的山體間。由山谷中吹來的風中仍透著幾分寒意。但是萬物生長的時節馬要到來了。

    業已過去的漫長冬季裡。吳晗沒把業餘時間都耗周晨那妖嬈動人。絕對令男人們神魂顛倒的嬌軀之他提前準備的春耕器具如今算是派上了用場。

    溫室牛欄裡早在去就懷孕的兩頭母牛。開春後相繼生下了兩頭健壯的小牛犢。這個喜訊讓全體倖存者都興奮不已。

    高興歸高興。春耕件大事還照常進行下去。在吳晗完成了翻地整地的重活之後。把後續的播種交給女人們處理。那輛擱置一冬天的三輪車。再度被修整一新派上了用。趁著春耕的間歇。吳晗打算逐一走訪山外的倖存者居點這次選擇出行的第一目標。自然是規模最大的定居點新安鎮。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5-17 06:52 PM

第二卷 新生 第二十七章 侵略如火(1)

    「咋樣?這一冬大伙過的都還好吧?」

    大約是當初吳晗大神威。暴力格殺猛獸的那一幕留給了新安鎮倖存者們過於深刻的印象縱然是在時隔數月之後。幸者們多數見了他的時候。仍會不自覺的流露出敬畏之意。不過這也帶來了一些麻煩。很多人因此不大願意主動跟吳晗搭茬。除非是被他問到了自己頭上。那就只能回答兩句。其他多餘的話是一個字都不說。這種狀況顯然是對雙方的正常交流形成了阻礙。面對著這個棘手的難題。晗也顯的甚為無奈。他總不能見人就拉住人家說。大家別怕。其實我是個好人咩!

    相形之下。呲著一口黃板牙的老黃則比較油條。他也不太害怕吳晗那超乎常人的強悍。竟主動湊過來套近乎說道:

    「吳兄弟。我想跟你說個要緊事。咱們是不是先換個的方?」

    想要玩弄狐假虎威|套?吳晗懷著少許惡意揣測著老黃的想法。而後看了他幾眼。同時用眼角餘光掃過在場眾人變難看的臉色。吳晗的心中有了主意。論說起來。吳晗的人生經歷可謂是運多。常人活幾輩子的閱歷恐怕也不上他來的豐富多彩。老話吃虧就是佔便宜啊!人生在世吃虧上當總是免不了的。關鍵的看事後能否從吃虧上當的那些經歷中總結出點經驗教訓來。至少吳晗覺的自己從前的那些虧沒白吃。總算學會了人心險惡這幾個字。

    當即吳晗好似不經心的搖了頭。說道:

    「我看不用了。咱們有話就在這說吧!」

    老黃臉色略顯尷尬的咧嘴一笑。然後神秘兮兮湊近吳晗。說道:

    「那我就說了。頭兩天有個生面孔的人過來說是要跟咱們做買賣。要擱東西換糧食和鹽。可是你不。俺們也不敢隨便作主答應。最後他就走了。」

    在桃花源景區附近。凡是可能存在倖存者的的方。吳晗去年就已經拉網徹底篩查了一遍。在入冬前。更對所有定居點作了妥善安置。不大可能缺糧食和鹽這種生活必需品。難道這一片還有他不知道的定居點嗎?煞費了一番思量後。吳晗皺起眉頭說道:

    「……這個人是從哪來的?他自己有提過嗎?」

    聞聲不僅是出邀功的老黃。就連此刻周圍的其他倖存者也都一齊搖頭吳晗的這個題看來沒什麼指望的到答案了。見狀。老黃咳嗽一聲。說道:

    「……真不清楚。反正他自己說是從西邊順著公路過來的。哎。真別說。來的時候開著一輛那種212普車呢!」

    話音未落。吳晗的|瞬間變了顏。他伸手一把揪住老黃的衣襟。急切的追問說道:

    「什麼!你說他是著汽車來的'」

    新安鎮的倖存者這時候全被吳突如其來的疾言厲色給嚇住了一時間現場聽不到任何雜音。直到吳晗意識到這個帶有威脅性的舉動不妥。從最初的震驚中恢復過來。吳晗才注意到眾人的懼神情。那明顯是對他非人力量深深的敬畏。

    微微苦笑一下。吳晗盡量動作輕柔的放開身體正在不住戰慄的老黃。順帶替他整理了一下褶皺的衣襟。緩緩說道:

    「行。這事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著力安撫著被嚇不輕的老黃吳晗隨後轉過身對著新安鎮眾人。說道:

    「大家都過來一下。這趟是專程把農具送過來。一共是四十把頭和三副。另外還點錘子斧子什麼的。春播需要的糧食和蔬菜種子我也帶來了。來。大伙動手卸車!」

    快刀斬亂麻式的處理完畢相關事宜。吳晗發動了三輪車打道回府。在顛簸的駕駛座上。他已經考慮清楚。明天要再送一些武器彈藥過來。原先吳晗送給新安鎮的五枝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和為數不多的子彈。本意是用來驅趕怪獸的若是對付人類這更為凶殘狡詐的對手。火力顯然太薄弱了些。對於老黃口中這個不知的來訪者。一貫謹慎的吳晗莫名的產生了一種危機感。無論對方抱著是善意或是惡意都不能輕視他們的存在。

    駕駛著三輪車往前走了沒幾分鐘。在轉過一個路口之前。吳晗心中忽然一動。跟著下意識的一腳踩住了剎車。隨即吳晗轉回頭往背後的新安鎮方向望去。先前他心中那種不安的預感果真應驗了。不知何時。滾滾的黑色濃煙已然由新安鎮上空滾滾騰起。宛若一條通體漆黑巨龍在空中瘋狂的扭動著大的身軀。

    「md。死!」

    恨恨的罵了一聲。吳晗二話不說立刻調轉車頭將油門踩到極限。三輪車發動機應聲發出了厲的嘶吼如風馳電掣般朝著正在烈焰與濃煙包圍下的新安鎮衝去。

    「救命啊!」

    「突突!突突!突突!」

    如帶著幾分金屬質感的低沉槍聲與呼救的叫喊聲。正由前面的鎮口隨風傳來。

    聞聲。吳晗微微皺起眉頭。傳來呼救聲並不會使人感到意外。不過那斷斷續續的沉悶槍聲卻帶來了一絲不妙的訊息。不管這些來襲者是什麼的身份。又有什麼目的。吳晗現在都能肯定他們持有數量不詳的自動槍械。既然對方有槍。那怎麼辦好呢?逐漸習慣了變異後的強悍**。加之目前階段的主要威脅是來自於那些核戰後出現的怪獸。因此吳晗放棄了被事實證明效果不佳的槍械。轉而使用貌似落伍的冷兵器。只是此時面對的境況卻叫吳晗感覺到了進退兩難。

    原路折返桃花源。取出槍枝彈藥再來?顯然新安的倖存者們絕對支撐不了這麼長時間。那麼直接衝過去能否擺平這些人?

    吳晗可從來沒試驗過變異後的身體強度是否能抵禦自動步槍的射擊。儘管曾經遇到的那些變異生物無體形大小。無一例外都生有堅韌無比的皮毛。至少對於它們來說。人類製造的槍械。實際殺傷效能很有限。可是吳晗畢竟還沒自虐到要用自己身體做彈道性能試驗的程度。一切僅僅是猜想。只能說在理論上他也有可能不怕輕武器攻擊。

    說來話長。其實真正閃過吳晗腦海的這些錯綜複雜的念頭。只不過存在了一瞬間而已。他迅速排除掉一雜念。專心一致的面對著迫在眉睫的危機。



第二卷 新生 第二十八章 侵略如火(2)

   「拼了,要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

    在吳不遠處的前方就是血與火交織的戰場,而身後則是安全的退路,正常人要在兩之間做出一個抉擇,似乎並不是太難。然而,吳卻選擇了一條常人不太可能接受的道路,他狠狠地罵了一聲,抓起組裝式長矛拔腿衝向新安鎮。

    要說吳這個人在骨子裡始終保持著一份潑皮無賴式的堅忍精神,很有點豁得出來的氣度。要說平常在嬉笑怒罵之間盡可百無禁忌,只是別管平時如何放誕不羈,至少在某些特定的時間點上,吳絕不缺乏捨棄性命作最後一搏的血氣之勇,正如當年在一氣之下惹出捅人的案子也是拜他這種頗為複雜的性格所賜。

    「快,這邊還有一個。」

    正當吳手持長矛衝進新安鎮的廢墟之際,恰好與一名身著野戰迷彩服,頭罩蒙面的武裝分子迎頭撞上。四目相對時,雙方的直線只有不到五十米。這名武裝分子乍一看到了手持著長矛的吳,眼睛中流露的目光裡儘是嘲諷和不屑意味,隨即他扭頭朝著身後招呼一聲同夥,壓根沒把吳瞧在眼裡。的確,自動步槍和那根吳自製的長矛實在不屬於一個檔次,可惜這位老兄忘記了一點,在戰場上任何離奇的事情都有可能生,永遠不要在擊倒對手之前先放鬆警惕。

    「嗖……啪啦!」

    正當這名武裝分子扭頭呼喊同伴的時候,一顆如成人拳頭般大小,抰帶著淒厲呼嘯聲的鵝卵石急速飛來,精準無比地擊中了他的腦袋。於是,這位太過輕忽大意的兄台連吭一聲的機會都沒有,當即如放倒一袋大米般乾淨利落地栽倒在地上。慢慢地在他的頭部,一些混雜著不明灰白色漿狀物的血流正無聲地流淌出來。

    憑著吳變異後的手勁,附加在這塊石頭上的力度只怕是狗熊都消受不起,雖說仍有一段距離,但投擲出來的鵝卵石已足可致命了。

    「老六!王八蛋,老子跟你拼了。」

    當目睹了適才生的一幕慘劇,這位武裝份子的同夥怒火萬丈地由遠處衝了過來,他手中的自動步槍槍口閃爍著火光,密集的彈雨旋即傾瀉而出。

    沒人願意用血肉之軀和灼熱的鋼鐵對抗,即便吳身體變異後恢復力強得可怕,他也不想學習義和團那群傻X正面迎著敵人的子彈衝鋒,那根本不叫勇敢,而是腦殘。當對方的槍口剛一抬起,吳就提前做好了閃避準備,他朝路邊一側的半截斷牆魚躍而起。

    自動步槍射地一連串灼熱子彈。由吳剛才所在地位置橫掃而過時。他已成功閃避到了一棟臨街房舍地殘垣斷壁中藏身。聽著子彈「嗖嗖」地從頭頂掠過。殘牆地高處不斷有塵土落下。吳被壓得抬不起頭來。情形極為被動。要是拖延得久了。等對方再來了增援力量。那麼他地下場恐怕就是變成新一代地篩子。

    吳身體地變異並不全面。而是側重明顯。是以力量、耐力和身體恢復力增強為主。換句話說。他地素質近似於網游中地主戰士。攻高、血厚、耐力強。移動速度則是弱項。儘管經過變異地肌肉強化之後。吳奔跑地速度也增加了不少。但這種增長幅度完全不能與前面幾項身體數據地暴漲趨勢相提並論。雖說吳地速度無疑是大大超過常人地。也僅僅是達到了優秀短跑運動員地水準。因此想要頂著接近音速地子彈掃射移動。委實太過玄幻了些。

    目下是說不得。必須先設法解決外面這個狂暴化地槍手。繼續拖延時間對吳十分不利。

    「嘎啦!」

    即使此刻耳畔響徹著自動步槍連掃射所地咆哮聲。吳地情緒保持著極為冷靜地狀態。仔細思量了一會。他探出手從身旁斷裂地牆體上掰下半塊磚頭。掂量了一下份量。手感剛剛好。吳滿意地笑了起來。隨即他開始集中精神平心靜氣。

    當完成準備工作之後。吳先是蹲下身子蓄勢待。隨即猛地一下躍起。當雙眼越過殘斷牆體地阻隔。窺見那名當街瘋狂掃射地武裝份子時。吳握著磚頭地右臂在瞬間變得模糊起來。恰如多重殘影交錯重疊形成了詭異地扇面形狀。好似是傳說中地三頭六臂。之所以造成這個現象。道理其實很簡單。行動速度超出了人類視覺地正常分辨解析能力。生成殘像是一件很自然地事情。

    「日……」

    「啊!噗通!」

    彷如在不久前的那起簡單殺戮的情景再現,一心想要為同夥報仇的武裝份子,幾乎是以與先前那位同伴完全一樣的死亡方式,出人意料地了結他的一生。在突襲得手之後,吳留在廢墟裡鎮定地觀察周圍環境,直至確定周圍沒有潛在威脅,他這才緩步走出了藏身的隱蔽處,來到兩具屍體的跟前打掃戰場。

    運動神經尚未完全死去,後面死掉的這個倒霉傢伙四肢還在抽搐著,但從他頭部汨汨湧出的鮮血將身下的大片地面染紅,足以證明再一個高明的醫生對他也無能為力了。事實上,他們現在更需要一位優秀的殯儀館化妝師,好讓死相變得不那麼難看。

    「唉!對付人的時候,確實得用殺人的傢伙順手啊!」

    好像沒來由地歎息了一聲,吳俯身從這兩個死鬼身上搜出了他們隨身攜帶的武器裝備,轉而將自己重新武裝起來,準備應付接下來的一場惡戰。

    吳必須得承認一點,這些武裝份子的武器裝備堪稱精良,比桃花源那些有錢人窮極無聊用來打兔子的槍枝強了百倍都不止。剛剛死在飛石之下的兩個傢伙,同樣是裝備著奧地利出產的斯太爾AUG突擊步槍,也許說這個名稱知道的人不太多,不過要是說這種槍就是著名射擊遊戲cs反恐精英中大名鼎鼎的B44那恐怕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吧!

    從前吳只是在一些國內的軍事期刊上看到過介紹這種步槍的詳細資料,這一回他也是頭一遭接觸到貨真價實的真傢伙。把玩著兩把繳獲來的斯太爾AUG突擊步槍,吳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

    在零距離接觸到槍體的工程塑料,單從材料質地和細節做工來觀察,這些槍支無疑都堪稱工業時代的精品傑作,絕對不是國內哪個山溝裡的山寨廠家照著貓畫虎弄出來的仿品,九成九是來自國外正規兵工廠的行貨。當一想到馬上即將面對著一群身家豐厚,武裝到了牙齒的凶悍暴徒,縱然是膽大如吳,此刻他也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第二卷 新生 第二十九章 侵略如火(3)

    剛剛結束的這短暫遭遇戰中。起初雙方的距離較又急於幹掉敵人。沒的空細細瞧瞧這些武器。當此刻他認真打量著這些做工精良的武器。心中自是免疑竇叢生

    要說ALG這種無托型的突擊步槍在國外或許並不稀奇。許多國家的軍隊都選擇斯太爾ALG步槍作為陸軍的制式裝備。因此絕對數量還是不少的但這玩意在國內就屬於極其罕見的高價貨了。按照常理來說。充其量是國家的武器研究所為了搞逆向研究弄點樣品回來參考。再不然某個大富豪私下裡收藏作藝術品欣賞也未可知。反正不是北極熊AK系列步槍那種爛大街的宜貨。

    如今躺倒在的上的兩個死鬼。觀察言行舉止。同事中有不少退伍兵的吳晗一望即知他們不國內軍隊出的。瞧兩人的模樣也不似是身家豐厚的闊佬。那他們是從哪弄到的這種價格不菲的軍用裝備?

    正當吳晗陷入沉思之際。遠方再次傳來一陣劇烈的爆炸聲。將他從思考中警醒。

    無奈的搖了搖頭。吳晗將疑惑驅出腦海。隨即動手從屍體上搜刮戰利品。現在不是研究這些疑問的當時機。前面有大問題需要他去解決呢!

    已然老實躺在的上的兩個倒霉傢伙。總共為吳晗貢獻出了兩枝嶄新的ALG突擊步槍。以及兩把同樣幾乎是全新的勃朗寧111式手槍。外加兩把他辨別不出具體型號的制式軍刀。最後是相應的彈藥和攜行具等等雜物。到了最後還翻出了顆沉甸甸的手雷。看到這幾菠蘿狀的金屬。吳晗不由大喜。自動步槍和半動步槍的射擊式畢竟有所差別。他現在沒時間適應種不同要說還是簡單易學的手雷用著更手。

    把繳獲的軍火分類之後。吳晗開始將自己武裝起。攜帶這些武器彈藥而增加的負重。現在他來說實在不值一提。尤其是當前方敵情不明的時候。隨身攜帶武器彈藥自是多多益善。

    吳晗平常慣用的那根自製長矛。組裝起來後重量要超過二十公斤。但他在揮舞時輕鬆的跟小孩玩樹枝差不多。沒。力氣大就是佔便宜啊!奈何今時不同往日。這次襲擊新安鎮的是一夥同為人類敵人。吳晗的那根長矛就不適用了。假如需要對的是那些出沒無常的怪獸肯定是貌似落後的長矛更管用。自動步槍火力雖強。可是步槍射出的子彈無法給予那些皮糙肉厚的巨獸們致命一擊。反倒會惹怒它們。目下要修理人類對手。使用這專業級別的殺人利器更趁手一些-

    用一句術語說。長矛是專業的打怪裝備。而這些槍枝則屬於專業PK裝備。二者在吳晗眼中只是革命分工不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在不斷傳來的隆隆爆炸聲中。新安鎮內大洪水時期殘餘下來的廢墟構成了極佳的行動掩護。吳晗躡手躡帝在殘斷房舍間繞來繞去。循著傳來的爆炸聲湊近到了戰場附近。

    純粹是為了防備那些史前巨獸而建造的炮樓據點此時對付人敵人也同樣發揮出巨大作用。緊急拉升起來的吊橋和厚實圍牆。已經成功遏制了入侵者的凌厲攻勢。新安鎮的倖存者們借助著門樓上的眾多槍眼。不斷朝企圖近大門的武裝分子放冷槍。對方也似乎不願意為此付出太大傷亡代價。雖然吳晗看到他們手裡有火箭筒。不知為什麼一直沒有直接發射火箭彈轟擊大門和吊橋。看樣子他們是一邊佯攻消耗著守備方的彈藥。一邊派人由側面迂迴。似乎是打算從其他方向打開一個缺口。

    這些武裝分子大部分集中在靠近據點正門二百米多外的街角處。這時好像正在開會討論什。這群人卻沒能發現悄悄摸過來的吳晗此刻已經湊近到他們的附近

    「3…2…1!」

    「呼……」

    視線透過廢墟牆的間隙仔細探過對方的總體實力吳晗開盤算雙方的態勢。顯而易見。憑他一個人渾身是鐵也碾不了幾根釘對方的人數和火力都不是吳晗能正面抗衡的。於是他選擇了一個非常陰險的行動方案。以有心算無心成功率還是蠻高的。隨後。吳晗繼續湊近了一段距離之後。放輕手腳把繳獲的手雷和塑膠炸藥捆在一起。拉開了手雷保險。倒數三聲之後。用盡渾身氣將這個土製的集束手雷朝著正在扎堆開會的武裝分子們去。

    「轟……」

    隨著一聲暴烈的轟聲響過。大彷彿都在為之震顫。一時間大有的動山搖之勢。

    為了保證安全性步兵使用的單手雷殺傷範圍通常不超過十五米不過多個手雷和相當數量的炸藥同時被引爆。相互-加產生的威力就不是1+1=2|麼簡單了。恰好處於爆炸中心點的的面如今好似被一顆大口徑重炮直接命中。在眨眼間現出了一個黑洞洞的大坑。四下橫飛的灼熱鋼珠和彈片也形成了一片散播死的火焰鋼雨。處於爆炸範圍內的武裝份子盡數被氣浪掀。隨著強勁的衝擊波橫掃而。無數斷裂破碎的人類肢體宛若颱風中的破舊塑料模特般在空中怪異的飛舞著。直叫人|的觸目驚心。

    設計偷襲一擊的手。吳晗沒有輕舉妄動。刀槍不入這門絕世神功他還沒學到手。做事穩妥點有好處的。

    果不其然。在一片傷者的呻吟聲和漫無目的的雜亂槍聲。吳晗的耳朵敏銳的捕捉到了一個非同尋常的聲。那是一個男人在以冷靜的近乎冷酷的腔調呼喊說道:

    「敵襲。請求火力壓制!呼叫30。叫360A組請求遠程火力壓制。A組請求遠程火力壓制。小兔崽子們。準備撤退。立刻組織火掩護。快!」

    在一片無序混亂當中。耳邊忽然傳來了清晰的命令。武裝份子們慌亂的狀態有所緩和。由於突如其來的爆炸而瀕於崩潰的戰線重新穩定下來。這群從爆炸中倖存下來的武裝份子開始以瘋狂的自動火器掃射交替掩護。快速向鎮子西移動。

    「真該死!竟然讓們給跑掉了。」

    目睹了此情此景。吳晗恨恨的罵了一句。他意識到喪失了全殲敵人的機會也只能徒呼奈何。在這個時候強出頭不是明智之舉。正當吳晗懊惱之際。意料之外的異變陡生。

    「日……」

    由煙塵滾滾的天空中忽的傳來了一陣尖厲刺耳的呼嘯聲。旋即一個個蘿蔔狀的玩意出現在吳晗的視野裡。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吧!吳晗對戰爭影片和第一人稱射擊遊戲知之甚詳。此刻傳來的刺耳呼嘯聲。立時叫他聯想起迫炮這種廉價而高效的步兵支援武器。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1:50 PM

第三十章 侵略如火(4)

  「我操!這些混球是準備拉出來打世界大戰的嗎?」

  當吳?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看清了天上落下的那些鐵疙瘩時,他不禁大聲驚呼起來。

  完全不同於那種小家子氣和略顯猥瑣的持槍犯罪,迫擊炮雖說是火炮家族中的小字輩,也絕非一般黑幫組織能玩得起的玩具。在核戰之前的那個時代裡,各國政府或許能睜著一隻眼,閉上一隻眼,容忍某些黑社會組織私下裡持有槍械,不過擺弄迫擊炮就太出格了,明顯逾越這道大家心知肚明的潛規則底線。不問可知,舉凡是擁有和敢於公開使用迫擊炮的武裝組織,莫不是世界各大新聞媒體上的常客。

  這些迫擊炮用戶們哪怕憋屈到家,頭上也得頂著個反政府武裝的頭銜。若是這些組織混得再好一點,說不準就風生水起,保不齊哪天堂而皇之地變成某小國的現政府了。

  「轟轟轟……」

  不知由何處發射出來的迫擊炮彈,在此時轟擊得異常狂暴,猶如疾風驟雨般落下的迫擊炮彈,霎那間將新安鎮中心的建築廢墟炸成了一片火海。

  縱使吳?擁有超乎常人的恢復能力,趕在這個彈片橫飛的當口也不敢輕舉妄動,唯有老老實實地趴在廢墟旁邊的一條淺溝裡。天曉得萬一傷及心臟、大腦之類要害,到底還能否恢復過來。儘管不大甘心,吳?還是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一票殘敵,在徐進彈幕的掩護下溜走,最終消失在西邊的一個街道拐角。

  大約又過了幾分鐘之後,猛烈的炮擊停止了。僅僅在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內,這夥不明身份武裝人員的後援火力,就向新安鎮內發射了至少數百發迫擊炮彈。經由此役,本就破敗不堪的新安鎮顯得愈發殘破淩亂。

  原本尚算完好的水泥路面也變得滿目瘡痍,乍看上去倒有幾分神似月球表面的荒涼味道。直覺感到了威脅業已過去,吳?此時直起身抖落了身上的塵土和碎磚爛瓦,悻悻地吐出嘴裡的灰塵。稍後,他扭過頭察看新安鎮倖存者們居住的炮樓。

  不遠處,那座位於高大厚實圍牆保衛下的新安鎮定居點,雖說外觀上沒有出現顯著損傷,不過定居點院內此刻仍在不住翻卷升騰起來的滾滾黑煙也表明了在這場短暫而激烈衝突中,處於防守一方的狀況絕非是輕鬆寫意的。

  「……一共死了十六個人,還傷了十二個,另外有六個重傷的,怕是熬不過今晚上了。」

  當一切風平浪靜以後,吳?現身叫開了據點的大門,此時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哀鴻遍野的慘景。當被吳?詢問到具體的傷亡情況時,平日幾個相熟的新安鎮倖存者眼中含淚地為他介紹了目下損失狀況。聽罷之後,吳?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隨即他洗淨了雙手,也加入到了對傷者的搶救工作當中,現在吳?所能做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

  ……

  襲擊新安鎮的這夥武裝份子,為自己的侵略行為付出了相應的慘痛代價。在吳?那超乎常人想像之外的膂力面前,他們基於常識判斷的疏忽大意,不免交出了一筆堪稱昂貴的學費。

  洪流公司。說不得這是一塊在黑暗世界裡響噹噹的金字招牌,縱橫全球數十年時間而不倒,當然在他們所到之處也有不計其數的受害者,在日以繼夜地詛咒著這家兜售鮮血攫取金錢的罪惡企業。

  假如簡單一點來說,洪流公司是一家具有深厚洪門背景的私人防務承包公司,擁有著與米國著名的黑水公司相同的業務性質,以及相似的經營範圍。要說二者惟一的不同點,恐怕是在於洪流公司商業化的味道更濃一些。在通常情況下,洪流公司會在不同的時間段內會服務於不同的雇主,而非如同行黑水公司那樣,實際充當著世界超霸手下第二陸軍的角色,因此洪流公司更稱得上是一家不折不扣的國際雇傭兵公司。

  按說吳?這種小人物,即使混上一輩子也不太可能跟洪流公司發生什麼實際接觸,不過核戰爭改變這個世界的運行軌跡,許多原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也就變得順理成章了。

  在核戰爆發的前夕,洪流公司剛從掮客手裡接下了一樁利潤十分豐厚的大買賣。

  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和身份的神秘雇主,透過仲介組織向洪流公司下達了這筆訂單,不惜重金雇傭洪流公司攻擊一座位於西伯利亞地區的絕密研究所。客戶的具體要求是奪取那裡的研究成果,並殺死出現那裡的所有生物,最後是乾淨徹底地炸毀整個研究所,必需確保寸草不留。為此,這位爽快地大主顧甚至還提前支付了高達兩億五千萬歐元的首付款作為保證金,至於事後支付的報酬,將根據此次行動獲取的具體成果,在二點五億歐元至七點五億歐元區間浮動。

  雖然華夏北邊那個鄰居早已不是稱雄世界的超霸之一,國家整體實力更是一落千丈,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必需考慮到在這樣一個根基雄厚的大國境內實施秘密行動的風險係數,以及後續可能引發的麻煩,這個價碼絕對不算高。

  在戰前的時代,只要主顧出得起價錢,他就能夠買動任何人,何況洪流公司本來幹的就是這種刀頭舔血的亡命買賣,真要怕事的話還會從事這一行嗎?於是,經過一番縝密策劃和準備後,三百五十名實戰經驗豐富的資深雇傭兵,秘密搭乘上一艘由香港出發的貨輪在遠東的納霍德卡港口悄悄下了船。

  這一次的潛入行動經過了事先周密詳盡的策劃和佈置,從專業角度分析,幾乎稱得上是完美無缺。只是非常可惜,人算終究不如天算高明。沒有等到洪流公司的精銳人馬撲向預想中的那個目標,就莫名其妙地集體喪失了意識。

  待得這些雇傭兵們再度蘇醒過來時,他們居然神奇地出現在了位於東北腹地的平原地帶,而且連同他們在納霍德卡的倉庫建築和交通工具也一同轉移了,整個事件簡直是匪夷所思到了極致。當時正下著持續不斷的暴雨,而地上則是洪水肆虐,到處是一片世界末日後的淒慘景象。依靠著倉庫裡的大批補給物資和良好的組織協調,雇傭兵們熬過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隨後他們發現了自己的處境變得異常微妙。

  這個世界的規則已經徹底改變了,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已然撕掉了裹在身上的最後一塊遮羞布。這對一支具有強大武裝的雇傭兵組織來說,無疑是進入了夢想中的天堂。然而,並非一切都是好消息。

  大洪水幾乎沖走了平原地區的地面建築,與其他地區的倖存者面臨著同樣嚴峻的生存問題,恢復生產迫在眉睫,不然糧食用盡之後,雇傭兵們也要餓死了。事態發展至此已然明晰,顯而易見,種地不是這些老練雇傭兵們所擅長的營生手段。為了養活自己人,洪流公司的大小頭目們聚在一起經過商議之後,當即開始派出精幹小分隊抓捕附近地區的倖存者,連帶掠奪一切能夠到手的資源。

  全速運轉起來的洪流公司猶如一部大功率吸塵器般,飛速地吸取著這片土地上殘留下來的一切東西,只不過他們這一次不走運,撞到了吳?手上而已。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01 PM

第三十一章 侵略如火(5)

  常言道:術業有專攻。好比洪流公司這一群畢生都在以戰爭和殺戮為第一職業的雇傭兵們,他們是不懂得如何跟土地和莊稼打交道的,連養活自己都成問題,不過要他們對付人的話,這個問題就簡單得多了。

  大洪水剛退去,那些在彷徨中掙扎求生的倖存者迅速被雇傭兵們抓捕,然後投入到集中營裡,在皮鞭和刺刀督促之下投入到辛勤勞作的行列當中。由於前期大洪水肆虐的後遺症,在平原地區的倖存者數量相對有限,感到了每一次行動取得的收穫越來越少。於是,雇傭兵們逐漸將掠奪的重點朝著東面的山區轉移。一名先頭部隊的偵察兵發現新安鎮定居點之後,立即以貿易為名進行了初步偵察。

  確定了新安鎮的人口眾多,而且防禦力量不強,是非常理想的襲擊目標後,洪流公司迅速召集力量攻打定居點。

  只是非常可惜,一貫順風順水的洪流公司這次碰到了硬點子,被吳?抓住一個疏忽打了個措手不及,致使全盤計畫落空,負責進攻新安鎮的四十名多雇傭兵也是傷亡慘重。可想而知,司徒雅作為一線指揮官是難辭其咎的。儘管在緊要關頭他作出十分正確決斷,保全了大部分的手下,仍然無法彌補業已造成的嚴重損失。

  統計過部下的損失情況後,司徒雅垂頭喪氣地和直屬上級作出彙報,語氣沉重地說道:

  「一分隊報告,死了七個弟兄,傷了九個,二分隊報告死了五個,傷了十一個,傷亡過半了。」

  聞聲,身為司徒雅的堂兄,同時也是他頂頭上司的司徒博不由得勃然大怒,他二話不說,當即一個響亮的耳光扇過去。隨後,司徒博厲聲喝問道:

  「對付幾個拿著老掉牙步槍的平民竟然搞成這樣?司徒雅,你到底是幹什麼吃的?我們司徒家沒有你這種廢物。」

  縱然被是狠狠地輪了一記耳光,此刻面頰火辣辣地疼,又指著鼻子罵作廢物,剛剛栽了一個大跟頭的司徒雅也一點都硬氣不起來,他無力地辯解說道:

  「圍攻據點進入收尾階段,突然遭到了爆炸物襲擊,所以才……」

  更為年長一些的司徒博正在為這個不爭氣的堂弟而惱火之際,當聽到爆炸物這個詞彙,他收斂起了怒容。相比於事無補的憤怒,瞭解清楚敵人的情況更為重要,司徒博追問說道:

  「爆炸物?具體是哪一類爆炸物?炮彈,還是火箭彈?」

  「……肯定不是火炮,我沒有聽到炮擊的聲音,應該也不是火箭筒或者導彈,看不到發射的痕跡,我懷疑……是炸藥包。」

  在講出這段話的時候,司徒雅情緒顯得格外低落。他曾經在西伯利亞荒原、東南亞的熱帶雨林,中亞高海拔山地和撒哈拉沙漠中浴血拼殺過,實戰經驗不可謂不老道。司徒雅也擁有著強烈的自信心,認定自己是世界第一流的雇傭兵,然而今天這一切都被無情地打破了。

  迄今為止,這個星球上使用過的任意一款陸軍火炮,哪怕是已經老掉牙的二戰貨色,抑或是諸如火箭筒之類的單兵常規武器,司徒雅敢說單憑他的耳力都可以判定武器的具體型號和出產國家。可是在那場突發的爆炸到來之前,司徒雅甚至沒聽到哪怕一絲可疑的聲響。除了對方在近距離投擲炸藥包之外,他實在找不出這件事還存在著第二種合理的解釋。這個貌似不太可信的事實,司徒雅也只能是硬著頭皮講出來。

  司徒雅的說法除了使司徒博加倍惱怒之外,沒有別的收穫。聞聲,司徒博面色大變,他一把揪住了司徒雅的衣襟,怒衝衝地說道:

  「你們都是死人嗎?被人用炸藥包襲擊?」

  「大哥,犯了錯我的確無話可說,不過那個炸藥包至少是從五十米之外扔過來的。除非是借助工具,不然靠人力不可能投擲出這麼遠距離,所以我才沒有發覺……」

  根據爆炸物所產生的暫態破壞力,一名經驗豐富的老兵完全能逆向推算出炸藥的具體使用量。在這個核戰後的時代,估計也弄不到類似金屬氫那種超級BT的炸藥,炸藥用量估算起來的誤差就更小了,因此司徒雅敢拍著胸脯說,哪怕是奧運鉛球冠軍也絕不可能把外形不規整的炸藥包扔出這樣一段驚人距離,並且最終在距離人群中心點上空準確引爆。

  不得不承認,僅是這個猜想本身便超出了人類的力量極限。這就像有人說,我要搬起一座山砸死你丫的。相信世界上智力正常的人都會認為那是在講笑話,所謂挾泰山而超北海,絕不是人力所能企及的事情。

  老練、狡猾、堅韌、暴躁、陰鬱,這些略顯矛盾的性格特徵是司徒博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原因所在,當此刻他冷靜下來從頭仔細分析著司徒雅所說的事情真實性。過了半晌,臉色完全平靜下來的司徒博鬆開了揪住司徒雅衣襟的手,說道:

  「未必,這段日子以來,咱們見到的古怪事少了?嗯,老七,你回去休息吧!記得先去密斯‧楊那包紮好傷口,弄感染了不是鬧著玩的。」

  「是,大哥。我先回去了!」

  當緊張的心情略為放鬆,司徒雅愈發感到自己右上臂那處彈片造成的開放性傷口如鑽心般地疼痛。他的額頭不由得冒出一層細細汗珠,起身後一搖一晃地走開了。在後面的帳篷裡,司徒博雙手十指交叉握著一起,他的目光凝視著前方,思緒陷入到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饒是成功擊退了雇傭兵的侵襲,新安鎮的倖存者也同樣付出了極度慘痛的代價,這是一場沒有勝利者的戰鬥。雖然短暫而激烈的交火業已過去,新安鎮定居點內燃燒的多處火點也被倖存者們撲滅了,但大家的心情卻不能恢復到從前那樣平靜了。

  「吳大哥,大家都挺害怕,那些人再來可怎麼辦哪?」

  淩峰是新安鎮裡年齡最小的倖存者,儘管快滿十六歲的他個子不比吳?矮多少,不過嘴角淡淡的絨毛狀鬍鬚卻證明了不成熟。

  當聽到了淩峰的詢問,吳?沒有立即作答,反是報以淡然一笑。吳?故作輕鬆地拍了拍淩峰的頭,說道:

  「放心吧!車到山前必有路,總歸是會有辦法的。」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01 PM

第三十二章 侵略如火(6)

  「大家不要擔心,事情我一定會解決的,你們還是多想想怎麼安排春耕的事吧!人誤地一時,地誤人一年。那種前胸貼後背的滋味,大家不想再體驗一回了吧?」

  此時此刻,當吳?駐足於新安鎮倖存者的人叢當中,神情極度自信,甚至隱含著一種不容旁人半點質疑的強硬。既然吳?已然做出如此表示,即使新安鎮諸人聽了這番話仍是將信將疑的樣子,誰也不敢再繼續追問下去觸吳?的黴頭。要知道,當初這位吳大爺一個照面活活挑死犬形凶獸的威武雄姿,至今仍令目睹這個場面的人們記憶猶新。天曉得不小心惹惱了這位仁兄,後果會是什麼樣的,想一想就叫人覺得不寒而慄呀!

  最好的防守,莫過於進攻。天底下也不存在無法打破的防禦。

  見識過那些不明身份武裝分子的戰鬥力,吳?深知這些人不是能輕易打發掉的小角色,這次之所以能偷襲順利得手,純粹是因為運氣好的緣故。等到下一次對方再來進攻時,必然格外加了一份小心,只要他們把警戒線放遠一些,就再也撈不到這種便宜了。須知,頂著數十枝自動步槍掃射衝鋒這種事情,太逆天了。吳?是敬謝不敏的,他決定反其道而行,不等對方捲土重來,馬上尋著留下的蛛絲馬跡追索,找到對方的巢穴採取先發制人的猛烈打擊,務求要最大限度地殺傷對方。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吳?一貫信奉著行動越快,對方就越難提防的原則。當想到了這些支持自己採取行動的有利條件,吳?理所當然地產生了強烈信心。

  為了保密起見,吳?並未向新安鎮的人們透露自己的真實想法,他僅僅是安撫了一下眾人的情緒,說了些叫大家不必擔心,安心養傷之類官話套話。

  這次講話臨到結束之際,吳?的態度忽然變得和藹起來,說道:

  「三輪車就先放在這,等一下我還有點事情要辦,路不大好走,開車不方便,你們就幫忙照看一會吧!」

  新安鎮定居點裡有的是空地,存放三輪車這種小事自是不在話下,新安鎮的倖存者們還要仰仗著吳?吃飽飯,豈會拒絕幫這個小忙,人們立即眾口一詞地答應下來。只是他們實在想像不出吳?這是打算徒步去哪裡,在新安鎮附近可是沒什麼東西可看哪!

  望著眼前一臉疑惑的新安鎮諸人,吳?笑得愈發神秘,任憑他們如何旁敲側擊,也休想探聽出半點虛實來。等一下吳?要做的事情太過驚世駭俗,現在講出來實在不得了,況且他也不願意在事情沒有做成之前就誇下海口,三緘其口是在情理中的事情。即將追索著那些襲擊者留下的痕跡,趁夜幕掩護攻擊他們的巢穴。吳?覺得這次即使不能給予全殲,至少要讓這些傢伙曉得厲害,今後不敢再來挑釁。

  離開了新安鎮範圍之後,吳?扛著長矛和背包,在中途放下東西,俯身重新系好鞋帶。隨後,他邁動腳步沿著公路全速向西一路飛奔而去。

  隨著吳?的身體發生了不明變異,提升最顯著的能力不是一眼就能瞧見的過人力量,而是不大容易引起注意的耐力,這種話改變甚至可說是達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

  如果一個正常人保持著每小時五公里左右的行走速度,那麼他差不多走上幾個小時就會感到疲勞了,必須停下來休息一會。假如是以拼盡全力的方式,進行短跑衝刺,估計大部分人勉強堅持個幾分鐘體力就不行了,而吳?可以用如常人全力衝刺那樣的速度,持續奔跑上數十個小時,中途根本不必停下歇息。

  吳?當然不會沒事實驗這種極度自虐的行為,不過根據大洪水時期長時間堅守堤防獲得的體會,以及前段時間的揣摩來看。這種貌似不可思議的持久力,仍在他的身體耐受範圍以內,而且不會留下後遺症,頂多是睡一覺醒過來就沒事了。正因具備了如此變態的耐力,使吳?擁有了長途奔襲的能力,即便是一口氣跑上十個鐘頭奔襲數百公里外的目標。等到抵達目標地點,立即投入戰鬥,稍後以同樣的方式返回,在這中間吳?甚至用不著歇氣,類似這樣的行為方式自然不是正常人能想像出來的。

  若是擱在幾百年前的冷兵器時代,類似吳?這樣力大無窮又接近於耐力無限的人形怪獸,絕對是萬人敵這個詞彙的最佳注腳。即使到了如今這個時代,百十來個壯漢手裡要沒有自動槍械,也肯定不是他的對手,真要玩命的話,說不得只有被虐的份。

  在公路兩側殘存的灌木和樹樁,在這個萬物滋生的季節裡重又萌發出些許綠意。吳?一路向前飛奔,他時不時放緩腳步察看周圍的環境變化和車轍痕跡,以免誤入歧途。

  去年搜索散落在桃花源附近的倖存者,吳?踏遍了這裡的山山水水,對周邊地形可謂了若指掌。稍微動動腦筋,吳?就找出了襲擊者最有可能選取的幾條行進路線。

  據新安鎮倖存者所陳述,這些身份不明的武裝分子是搭乘著重型軍用卡車前來,這是個重要參考指標。大洪水摧毀了橋樑,而且造成了大量的斷頭路,餘下能通行重型卡車的完好公路是少之又少,吳?幾乎用不著浪費腦細胞就能推測出對方可選的少數幾條撤退路線。當在腦海中勾畫出這幾條路徑的交匯點後,他的嘴角現出一抹冷笑,今晚就陪這些傢伙好好玩玩。

  ……

  「重機槍、火箭筒、槍榴彈發射器、火焰噴射器……我日,這些傢伙到底是幹嗎的?」

  洪流公司設置的這座前哨基地,位置是在新安鎮以西,直線距離約八十公里外的松花江北岸丘陵地帶。整個營地的選址可謂是相當講究,依山傍水居高臨下的環境完全符合易守難攻的軍事原則。當吳?費了不少力氣小心地避開營地崗哨的視野,辛苦地爬上附近的高地,天色已將要擦黑了。當他趴在草叢中,透過可?式望遠鏡,觀察著營地中琳琅滿目的武器,由此引發了一陣驚歎。

  不問可知,正面對上擁有如此強大火力的對手,哪怕吳?眼下跟超人之間的差別,只剩下沒把褲衩穿在外邊,硬碰硬也要吃不了兜著走。既然強攻無望,那麼就得考慮智取了。這個時候吳?有些頭疼,他不怎麼喜歡幹這種偷偷摸摸的勾當,看來這一回也只好勉為其難了。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02 PM

第三十三章 侵略如火(7)

  在黑暗殘酷而又漫長寒冷的核冬天時期,吳?接觸到了太多非人力所能抗衡的東西,付出的教訓更是深刻得很,好幾次他險些連性命都丟掉了。

  經由偶然因素引起身體變異之後,吳?也沒有倡狂到認為憑一己之力就能掃平一切對手。變異後獲得的力量只不過讓他在這個混亂不清的世界上,具有比別人更強一些的生存能力,將來究竟能走到哪一步,仍然要取決於命運的安排。譬如說這一次的遭遇戰,吳?不必冒著如此大的風險潛伏到敵營附近伺機而動。桃花源到目前來說還是安全的,他大可以蜷縮在安樂窩裡享受生活,但這些入侵者並不會就此滿足,他們會持續滲透下去,直到發現桃花源的存在為止。

  既然雙方是遲早要發生一場正面接觸的,慘烈的戰事勢不可免,吳?也就不能不考慮到時被人堵在家門口暴打的被動情況,這是他不能接受的結果。正是由於想清楚了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吳?才有了足夠的覺悟,他的態度也因此而堅定不移。既然勢必不能和平共存,那就由他來選擇開戰的時間和方式吧!

  遙望著傍晚時分,炊煙嫋嫋升起的營地,吳?撫摸著冰冷的長矛,喃喃地說道:

  「這片土地雖然遼闊,可容不下兩種秩序共存。我的秩序不容挑戰,不能按照我的方式活下去,那就去死吧!」

  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散盡,在空寂夜色的朦朧之中,吳?說出了這樣一段奇怪的話語,或許是算作正式宣告這場戰爭拉開了帷幕。

  ……

  「嗯!人呢?哨兵!哨兵!」

  這時,已然是到了月上中天的時候,夜空中帶著些許寒意的微風吹過樹梢,發出沙沙地響聲,營地空地上徹夜不熄的篝火依在發出劈啪的爆裂聲響,而搖曳火光照耀下的哨位卻無人值守。半夜起來放水,司徒雅恰好經過哨位,見狀,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不安,司徒雅馬上安慰自己,那些傢伙可能是偷懶的老毛病犯了。只是待得他喊了幾聲仍不見人影出現,司徒雅的不安情緒愈發濃重,他探手撩開了附近一座帳篷的門簾,帳篷裡面同樣是空空如也。

  到了這個時候,司徒雅著實是有些心驚肉跳了,他立刻大叫道:

  「敵襲……」

  「喀吧!咕嚕!咕嚕!」

  當司徒雅在偶然間發現了營地遭襲而大聲疾呼示警時,吳?還在繼續做著自己計畫中的事情。隨著一聲令人寒毛倒豎的異響,他只用了三根手指便輕鬆地捏碎了眼前這個雇傭兵的喉管。

  聽著這個傢伙艱難的呼吸聲最終消失,吳?鬆開手,在他身處的帳篷裡橫七豎八地堆滿了屍體,死狀可謂淒慘。這些死者不是被捏碎喉管,再不然就是整個頸椎都粉碎了。顯而易見,這些平素如狼似虎的雇傭兵,在被殺戮之前連做出反抗的機會都沒有。雙方巨大力量差距,使得吳?採取暗殺行動極其順利,取得的戰果也大大超出了早先的預期。

  「出來,別當縮頭烏龜。」

  剛剛隨著司徒雅撕心裂肺般的呼喝聲,已經睡熟的司徒博驀然睜開雙眼,他即刻從行軍床上跳起來。火速召集了旁邊帳篷裡的幾個手下,當司徒博帶人搜查了營地中的大部分帳篷之後,來到了存放後勤物資的大帳篷跟前。似乎是直覺感到某種威脅,司徒博沒有貿然派人闖進帳篷,而選擇了在外面用言語挑釁。試探沒有得到回應,司徒博一打手勢,旁邊的一名雇傭兵當即會意地點了一下頭,他端平槍口照準帳篷扣動了扳機。

  「突突突突……」

  在猶如暴風雨般瘋狂的掃射中,帳篷的門簾猛地被掀開。只見此時的吳?單手舉起由十數件防彈衣捆紮起來臨時製造的盾牌,輕鬆得像是提著一捆稻草,頂著彈雨大模大樣地走出了帳篷。

  「……你是誰?」

  要說雇傭兵這個行當走遍天南海北,司徒博更是見多識廣的資深人士,也從未聽說過有像吳?這樣囂張的傢伙,竟然頂著自動步槍掃射前進。遑論透過吳?身後被子彈撕裂的帳篷,隱約可見的雇傭兵屍體相互疊壓在一起,叫人看了更為觸目驚心。

  司徒博很想知道眼前這個悄無聲息殺死了他這麼多手下的人是何方神聖。若非被司徒雅撞破了行藏,繼續拖延下去怕是整個營地都要被人連鍋端了。司徒博絕不相信這樣可怕的傢伙會是個無名小卒,然而注視著吳?那張表情平靜的大眾臉,任憑他絞盡了腦汁也回憶不起曾經見過,抑或是聽說過這樣一號厲害人物。

  吳?沒有替司徒博解答疑難的想法,此刻他陰冷地一笑,說道:

  「不是我,而是你們選擇了這種交流方式。你要戰,那就戰,廢話太多。」

  屢次與洪荒巨獸這種級別的對手交鋒,吳?少不得時常遊走在生死邊緣,活到現在跟他的運氣不錯也有很大關係。生死變幻只在轉瞬之間的刺激生活,最能使人處變不驚。玩別人的命算不了什麼大事,敢玩自己命的,那才真叫狠人。經過幾番生死歷練以後,吳?磨礪出了一顆真正屬於戰士的鐵血之心,血腥殺戮對他來說不是一種負擔,反倒由於超乎想像的低難度,而顯得有些乏味。當然也不會像那些菜鳥一樣,殺個把人就吐得稀裡嘩啦的。

  縱然是正面對上這群武裝分子,孤身一人的吳?仍擺出了一副鎮定自若的姿態,不卑不亢,態度淡漠得好像是個局外人。

  「白天在那個鎮子上,也是你?」

  一陣夜風吹過,配合著吳?身後屍體交錯疊壓的背景,凝聚在他身上那股冷冰冰的肅殺氣息似乎一下子變得強烈起來。司徒雅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突然間像是想到了什麼,當即開口發問。

  聞聲,吳?嘴角微微翹起,視線轉向司徒雅,好似漫不經心地說道:

  「在我的地盤上,任何人敢伸手,那就要準備好付出血的代價。你準備好了嗎?」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02 PM

第三十四章 侵略如火(8)

  攜大肆屠戮之後積蓄起來的凜冽殺氣,吳?此刻的態度當真是強硬到了無以復加,簡直視面前的十多個雇傭兵如無物一般。

  白天司徒雅在攻打新安鎮的戰鬥中吃了個大虧,見狀更是勾起他心底的那份恨意,隨著司徒雅的手指不自覺地伸向扳機。豈料,這個暗藏危險性的動作立刻被身旁的司徒博一把按住了,司徒雅甚為不解地看了一眼堂兄,最後順從地縮回手。

  經驗老道的司徒博一搭眼就瞧出了吳?提在手上的那面防彈衣盾牌分量如何。洪流公司所裝備的制式防彈衣,與在中東戰場名噪一時的龍鱗甲防彈衣結構類似,只是重量方面要略輕一些,防護性能則更高,儘管如此十餘件防彈衣加起來的重量也是非常驚人的。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傢伙竟能單手舉起如此重物,而且看他的樣子沒有吃力的表現,恐怕是個練家子。要對付這種練過武術的人,亂戰是最不可取的,骨刺司徒博制止了司徒雅的一時衝動。

  稍後,司徒博雙眼直視吳?,沉聲說道:

  「早知道那是有主之地,我們一定不會貿然插手。既然已經撕破了臉皮,我們又死傷了這麼多弟兄,再說什麼也沒用了,必須作個了斷。」

  聞聲,吳?也露出了然於心的笑容,說道:

  「好,爽快。你們一共還有十六個人,別客氣,一起來吧!」

  不待司徒博作答,一早便打定主意要翻臉亂戰的吳?,此刻猛地擲出了那面防彈衣盾牌。

  說不得,這些疊加在一起的防彈衣好似一堵鐵牆,挾帶著一陣淒厲的呼嘯聲砸向對面的雇傭兵,在瞬間遮蔽了眾人的視野。與此同時,吳?的另外一隻手掄起長矛往下一探,矛尖深深插入到燃燒正旺的篝火之下。旋即,吳?單手發力向上一挑,整個火堆應聲被挑飛到了半空中。霎時間,雇傭兵們的視野裡只見漫天火星飛舞,夾帶著炭灰嗆人的味道,連對面都看不清人影。

  吳?猝然發難,措手不及的雇傭兵們立時亂了方寸,各人只能憑著多年作戰經驗形成的本能,朝著吳?剛才所在的位置盲目傾瀉彈藥。

  生活在明末清初時期的一代槍術大師吳殳,曾無比自信地著作中說道:「真槍,手手殺人,敵未能有至一丈內者。」隨後又說:「我身前三尺槍圈,蠅蚊不能入。」在後世編撰的太極拳經中,這個說法則被引申為蠅蚊不能落的太極奧義,其實追根溯源也是從吳殳這位武術大師的槍術理論中衍生而來,足見他在槍術方面的造詣確實達到了一個極為高深的境界。

  最近這段時間,吳?一直是依照吳殳的著作研習槍法,雖然修煉的時日尚淺,倒也得了幾分神髓。

  任何人想要把武術這門技藝修煉到高深的境界都絕非易事,第一是要有習武的天分,沒有天賦,練一輩子也就是個亦步亦趨的武藝匠人,沒有靈性可言。第二是要有閑,缺乏充裕的時間和精力,就不要奢求習武,第三是要有錢,才能不必為生計奔忙。以練習槍術為例,每天練氣的時間需要早晚各兩個小時,每次例行練槍之前尚需再練氣兩個小時。

  真正槍術的練習方式也不是電視裡兩個人拿著根棍子瞎比劃,實戰槍法跟那種用於表演的花架子不同,一出手就要殺人,花哨花招數少得可憐。

  基本功練習更是辛苦得很,雙人對練是以去掉槍頭的木槍互戳,藉此練習攻防,術語稱為「戳革」。儘管修習者雙手戴有護具,大槍也去掉了槍頭,但由於練習時必須用盡全力戳刺,還是免不了要出現狀況,不如此真到用武之時就成了花架子。這樣的練習極其辛苦,一天下來,練習者雙臂青紫流血也是家常便飯。每次在練習中戳了四、五下,不能繼續,得先停下歇息片刻,在一天之內要完成戳革五百次以上才算合格。

  持續著如此之大的運動量,完全可以想見,即便是身強體壯的人也要累得汗流浹背了。這些訓練項目全都算下來,一天少說要耗費七、八個小時專門用來研習武術。

  這種鍛煉對於個人生活的影響有多大,由此可見一斑,按時上班肯定是甭想了。對於生活像是上了發條的現代人來說,誰有這種米國時間終日沉浸在武術的枯燥世界裡,為了維持一家老小的終日生計奔波還嫌忙不過來呢!

  不得不承認,傳統武術到了現代社會迅速衰落絕非無因。漫說是練武十年不如手槍一響,在那個號稱法制的時代,習武者想要憑著一身本事行俠仗義抱打不平,怕是自己先就要被和諧掉了。正所謂,儒以文亂政,俠以武犯禁。在華夏歷朝歷代以來,容易熱血沸騰的習武者都屬於統治階層著重打擊的不穩定對象。既然練武是一件非常辛苦又很麻煩的事情,那武術還練來幹嗎?難道練武只是為了自討苦吃嗎?

  吳?是個半路出家的生手,當然不能與吳殳那種浸淫了畢生精力,又曾遍訪天下名家指教,歷經無數實戰的宗師比擬。然而,此刻在夜色朦朧的特殊環下中,嚴格按照實戰槍法研習過的吳?,手持著重達二十多斤的金屬長矛跟一群使用自動步槍的敵人交鋒,仍然有著亂中取勝的自信。

  核冬天時期最不缺的就是閒置時間了,特別是在吳?的身體發生變異後,為了控制暴增的氣力,他下了極大心力砥礪技巧研習槍術。單論武術造詣,業已達到初窺門徑的境界,起碼對付眼前這些人是綽綽有餘的。

  「啊!噗!噗!噗!救命……」

  這一刻,漫天飛舞閃爍的火星尚未落盡,營地內的光線乍明忽暗之際,一條深藍色的全金屬長矛神出鬼沒,恰如一條叢林巨蟒上下翻飛。每次長矛由不同角度探出都會以極度刁鑽的角度刺入一具鮮活的肉體。無論擊中與否,吳?均是一沾即走,絕不給對手留下反擊的機會。伴隨著一聲聲鮮血噴濺的異響,愈發彰顯出了矛尖空腔結構的放血作用的是何等陰毒。不得不說,在這個特殊的環境當中,以冷兵器收割人命的速度絲毫不遜於槍械,或者該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自打潛入這座前哨基地,吳?便想好了今夜的作戰對策,謀定後動是他採取這次貌似大膽的冒險行動的基礎。

  論及使用槍械這些現代化熱兵器,吳?拍馬也趕不上這些訓練有素又實戰經驗豐富的武裝份子,不過以強悍的身體為基礎,再配合那根特制的金屬長矛,條件配合得當,完全可以借助天時、地利形成一種壓倒性的優勢。

  如今的事實業已證明了吳?不是紙上談兵那位趙括祖師的後繼者,一條條的生命好似斬草割雞一般輕鬆被抹滅,無疑是戰術運用成功的最佳注腳。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03 PM

第三十五章 侵略如火(9)

  「大家不要慌,背靠背交替火力掩護,別讓他靠近過來。」

  夜襲、亂戰,加上猝然出手,配合著冷兵器的大肆屠戮,完全是以己之長攻敵之短。這一次吳?的戰術運用真可謂是功德圓滿了,他的一條長矛直殺得雇傭兵們潰不成軍。在如此紛亂的環境中,司徒博憑著多年刀頭舔血的搏殺經驗,隱隱感到背後一陣森寒襲來,當下也不及多想,一招懶驢打滾向前翻滾出去。恰到好處的一滾使司徒博避開了從後面刺來的長矛。雖說仍不免在背上留下一道長達三十公分的撕裂傷口作紀念,但終究保全了性命。前腳險險躲過了至為兇狠的一擊,司徒博強忍住傷痛振臂疾呼,提醒手下們注意相互提供支援,不要再被各個擊破。

  多年以來,洪流公司的雇傭兵們轉戰在世界各地,可說是與形形色色的對手都打過交道,尚未吃過如此大虧。

  無論是鎮壓反政府遊擊隊,保護小國政要人物,解救人質,或者是客串綁匪,再不然是幫助黑非洲的某個軍閥勢力上臺執政,統統是些家常便飯的活計。即便是世人眼中牛皮哄哄的世界超霸米國大兵,在洪流公司的老練雇傭兵看來也不過一群連毛都沒長齊的小菜鳥,大名鼎鼎的黑水公司也不被他們正眼瞧著。然而,正所謂是上得山多終遇虎,這一次雇傭兵們算是撞見了猶如夢魘一般可怖的對手。

  在這個強悍得非人類的暴徒面前,司徒博等人不比廚房裡等著挨刀的小雞強多少。短促而極為激烈的交鋒過後,仍能用雙腿站立行走的雇傭兵只剩下了區區的六個人而已,其中過半數的人身上還帶著鮮血淋漓的開放性傷口,狀況是狼狽得無以復加。

  吳?以往打交道的對手主要是那些仿佛從恐怖片裡直接蹦出來的大小怪獸,歷經血戰之後,他自己也總結了一整套戰法,一般人當然是想像不出吳?有多強悍,雇傭兵們簡直以為自己撞見了傳說中的奪命妖魔。當他們依照著司徒博的提醒,聚攏在一起尋求彼此的庇護時,許多人仍心有餘悸地掃視著四周的朦朧夜色。

  完全找不到吳?存在的跡象,他便如同融化在空氣中一樣全然不見蹤影。剛剛與死神擦肩而過,雇傭兵們汗流浹背地望向首領司徒博的目光中滿是恐懼和疑惑。對手明明只有一個人,怎麼會把他們搞得如此狼狽呢?

  「分隊長,怎麼辦?」

  絕非是雇傭兵們太無能,而是吳?戰鬥方式詭異狠辣,完全不同於他們曾經接觸過的任何敵人,類似這種以一敵數十的狠角色,大約只在神話故事裡出場過。雇傭兵們好歹是以人類作為假想敵,生平頭一遭撞見了這種非人類的傢伙,誰都不小德該如何解開眼前的困局。面對著感覺中強大得無法戰勝的神秘敵人,縱然是把戰鬥當成平常事的雇傭兵們也被喚起了隱藏的本能,此刻他們由衷地感到了畏懼和膽怯。

  不僅是手下們害怕了,司徒博也同樣恐懼,但他不允許自己把這種軟弱態度表現出來,司徒博狠狠咬著牙說道:

  「快,全都上車,撤!」

  常言道:檀公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在打不贏又不願意投降的前提下,撤退無疑是最明智的一種選擇。

  目下司徒博判斷局勢對己方極為不利,他也徹底打消了撈本的僥倖心理,那個隱身在黑暗中的敵人行動詭異,無法套用過去的作戰經驗,唯有撤退才是最穩妥的法子。隨著司徒博的一聲令下,雇傭兵們相互掩護著從營地中間的空地走過,緊接著他們七手八腳地發動了一輛重型卡車。當倖存下來的幾個雇傭兵們先後跳上了車,在柴油發動機的巨大轟鳴聲中,這輛卡車狂暴地撞碎了營地門口的木柵,沿著公路向西一路狂奔而去。

  見此情景,隱身在黑暗中望見遠去中的卡車,吳?也略為松了一口氣。莫看適才吳?好似威風八面,殺得雇傭兵們沒有半點還手之力,他也沒能真正做到全身而退。

  在這場時間短暫,烈度卻一點不低的戰鬥中,吳?付出的代價是大腿上中了三槍,此刻鮮血正在從傷口滴落,他甚至都沒有餘暇處置一下槍傷,全神貫注地緊盯著那些敵人。饒是吳?如此審慎,司徒博等人卻被殺得膽戰心驚,他們連進行最後一搏的勇氣都沒有,就直接選擇了撤退,這樣一來也算省了吳?一些氣力。

  「嗖……」

  這邊的吳?才放鬆心情,長出了一口氣,不料中途陡然生出新的變故。當那輛轟鳴行駛的重型卡車向西開出了三、四百米遠之後,不知為何突然來了個急?車。伴隨著刺耳的?車聲,由卡車的車廂裡跳下了兩個雇傭兵,他們二個人動作嫺熟配合擺出了一個古怪的姿勢,遠遠望過去,其中一人的肩上扛著一件體積不小的圓筒狀物體。正當吳?感覺大為詫異之際,伴隨著一道橘紅色的火光亮起,灼熱的烈焰霎時間映紅了周遭的景物。

  在電光石火之間,一枚拖曳著長長尾焰的反坦克導彈劃過夜空直奔營地而來,高速飛行的導彈帶來了一陣尖銳刺耳的爆鳴聲。

  「轟隆……轟……轟……」

  雇傭兵們所發射的這枚龍二式反坦克導彈,分毫不差地擊中了營地裡一座單獨支起來的大帳篷。?那間,只見火光一閃,高溫氣浪摧枯拉朽般橫掃營地內的一切,隨之而來的劇烈爆炸更是將方圓百米之內炸成了一片白地。在威力如此猛烈的大爆炸之下,即使在遠處觀察也會使人感到一陣窒息和眩暈。

  目睹了整個營地被軍火庫殉爆炸飛的情景,幾個手下看著下了車的司徒博,一個絡腮鬍子的壯漢開口說道:

  「分隊長,我們要不要……」

  面對著手下提出的這個頗具誘惑力的建議,司徒博果斷打了一個手勢阻止他繼續說下去。自從發現營地被偷襲以來,過去的時間並不長,但精神始終處於高度緊張之下,司徒博已經覺得心力交瘁了,實在經不起什麼驚喜。儘管他也有些意動,按理說那個敵人再強,在如此劇烈的爆炸中也很難倖免,可是好不容易擺脫了困境的司徒博實在不願意再去搏一搏運氣。

  在轉念之間,司徒博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誘人的念頭,語氣決絕地說道:

  「撤,不要冒無謂的風險。」

  望著仍在火焰中冒出濃煙的廢墟,司徒博歎息一聲,示意卡車繼續前行。在炸毀營地之後,他的基本目標已經實現了,至少敵方無法利用前哨基地的物資反過來打擊洪流公司。這場爆炸能否消滅那個可怕的敵人,雇傭兵們誰心裡都沒有十成的把握,剛才渡過的短短幾分鐘時間留給他們的印象太過深刻,正是因為感到沒有足夠的信心除掉那個敵人,司徒博才放棄了回到營地廢墟的念頭。

  「那傢伙真的就這樣死掉了嗎?」

  司徒博神情有些木然地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他的目光透過倒車鏡凝視著正在逐漸遠去的營地,存留心中的疑團久久不曾消散。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03 PM

第三十六章 其徐如林(1)

  「呸!呸!哪來這麼多土,白瞎了老子的戰利品,早知道就不放這些王八蛋走了。」

  在距離那座雇傭兵營地,現在應該叫做遺址三十多米外的一條水溝裡,一堆微微隆起的虛土兀然動彈了兩下。隨即,已然是名副其實灰頭土臉的吳?猛地從土堆底下鑽了出來,此刻他的造型狼狽得賽過索馬里難民。

  適才在雇傭兵們發射反坦克導彈之前的一霎那,吳?直覺感到危險來襲,當時為求自保,他使出了渾身解數以平生未有的速度一躍翻過木柵欄,二話不說便撲倒在了這條乾涸的水溝裡,勉強算是避開了爆炸的鋒芒。雖說躲開了這次足以致命的打擊,但吳?也不免被爆炸產生的強勁衝擊波震得頭暈耳鳴,現在站起身的吳?身軀在原地直打晃。縱然如此不堪,他嘴上也沒服軟,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吐出爆炸中嗆進嘴裡的泥土。

  眼睜睜地看著即將到手的大批戰利品盡數報銷了,吳?心中一百個不忿,卻也奈何不得揚長而去的雇傭兵們,他只好先埋頭處置自己的傷情。

  引爆軍火產生的強烈衝擊波使得吳?產生了諸如胸口發悶,耳鳴頭暈之類的不適症狀,可先前他腿上中的三槍已然拖了好一段時間,必須儘快著手處理。大腿被擊中時,吳?的疼痛感覺並不強烈,傷勢也沒有妨礙到他的行動能力,所以他認為只是輕微擦傷。

  待得吳?靜下心來處置腿上的槍傷,當他借助著手電筒的微弱照明看清楚自己腿上清晰可辨的三個彈孔,這才明白這種怪異的感覺究竟從何而來,吳?的眉頭不禁皺成一團。在他褲子上的大腿位置上,一團變成黑色血漬範圍內,三枚5.56mm口徑北約標準步槍彈的尾部赫然暴露在空氣中。見狀,吳?也是免不了發愣,他的確沒想到居然是步槍子彈直接命中,可這樣竟然也沒能把他如何。

  「嘶!」

  稍稍思索了片刻,吳?把所有疑惑驅逐出腦海,還是先治療傷口要緊,現在不是思考哲學問題的適當時機。

  稍後,吳?就著旁邊幾處被爆炸引燃的延燒荒草,從廢墟附近弄來些幹木頭引燃了一堆篝火。借助於火焰對軍刀加熱消毒之後,他俐落地從自己大腿上剜出了三枚彈頭。顯而易見,這些子彈沒有達到它們的理論殺傷效能,僅僅射入吳?的大腿不到三公分深度就被收緊的肌肉夾住了,無法繼續深入產生破壞。專注地觀察著這些已經出現輕微變形的彈頭,吳?也不禁驚歎於自己身體變異後的恐怖強度,即使現在算不上刀槍不入,至少也是非人類級別了吧!

  要知道,軍用自動步槍子彈的殺傷效力,根本不能跟手槍那種嚇唬人的小玩意相提並論。

  假如說一個人被手槍子彈擊中,只要他的運氣足夠好,子彈不是直接擊中如頭部、重要臟器等要害部位,通常情況下不會致命,而軍用步槍的子彈完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具備著強大的衝擊力和穿透力,類似人民群眾最為喜聞樂見的發射7.62mm口徑子彈的AK系列步槍為例,只需命中人體的軀幹部位一發子彈,其威力就足以撕裂柔嫩的臟器導致恐怖的內出血。

  當然,倘若是打中了胳膊、大腿之類的部位,倒是不會立刻要命,但是也先別急著開心。沒有太大意外的話,這個被子彈撕扯得沒了模樣的部件,今後就要跟你的身體說再見了。

  北約制式的步槍彈藥儘管口徑縮小,殺傷力方面同樣一點不含糊。一旦子彈擊中人體的軀幹部位,那麼前面進去是一個如小拇指般粗細的小眼,等到這顆子彈再從後面鑽出來的時候,那留下的就是一個如大碗公大的血窟窿了。

  在戰前時代那些粗製濫造影視作品中,猶如不死小強一般英勇的主角,每每在鏡頭裡橫衝直撞,愣是身中了N多槍仍能活蹦亂跳。如此的搞笑場景,著實叫內行人看了嗤之以鼻。拜託,光是那傷口流的血都夠丫挺屍好幾回了,你還蹦個啥勁?

  存放軍火的帳篷爆炸,徹底摧毀了洪流公司的這座東進前哨基地。在天光放亮之後,吳?很是不甘心地瞪大了雙眼尋找,結果也只發現了寥寥幾件金屬製品,實際價值低得可憐。有錢難買後悔藥啊!即將到手的戰利品悉數報銷,正是應了那句見財化水的老話,吳?雖然滿心不悅也沒轍。總體來說,他對這次行動的成果還算滿意。相信這些野心勃勃的武裝份子在沒有作好萬全的準備之前,暫時是不敢再騷擾新安鎮了。

  ……

  「哎呀!你可回來了,我們大夥都擔心得一宿沒睡著啊!」

  剛一見了吳?的面,老油條老黃照例咧開了大嘴,露出一口黃板牙歡迎吳?的平安歸來。在場的新安鎮倖存者們則是表情各異,不過總體來說是憂多於喜。不久之前,當吳?以一副衣衫襤褸地造型出現在新安鎮的倖存者面前,大家的心頓時涼了大半截,甚至他們都沒敢問問吳?此行成敗如何。單看吳某人這副後現代主義的造型風格,答案就已經很不值得期待了。

  見狀,吳?也報以一陣苦笑。眼前這些人不過是依賴桃花源供給的糧食和日用品,從來就沒有把自己和桃花源的倖存者看作榮辱與共的共同體。至於說到對待吳?的態度,倖存者們也多是畏懼他驚人的戰力,在敬畏情緒之中,只怕畏懼的成分要占了七、八成。

  那種所謂的主角王霸之氣一抖,然後再把虎軀一震再震三震,底下的小弟們便紛紛倒地叩頭,誓死效忠的狗血情節,永遠只會出現在那些沒接觸過實際社會生活的小白作者所寫的yy小說當中。

  在這個物質構成的世界上,真實存在著的每個人都是擁有獨力思想的個體,人人都有不同的渴望和欲求,誰都覺得自己才是理所當然的主角,又憑什麼要別人對你無私奉獻?

  反正大家都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誰能比別人多點什麼器官不成?當然六指不算。作為個人來說,即便是屈膝侍奉別人,究其根本也不過是為了討生活混飯吃而已。倘若說新安鎮的這些人為了自己的性命擔憂,因此焦急得一夜無眠,吳?絕對會相信,但說為了擔心他的安危而睡不著,那是打死他也不信,分明是唬弄傻小子嘛!可既然人家已經這麼說了,吳?多少得給點面子不是?當下,他勉強笑著點了點頭,權作是已經知道了。

  落座寒暄了幾句之後,吳?也沒興趣繼續賣關子了,說道:

  「這件事情算是解決了,那些人短期之內不會再來,你們就安心在這裡住下去吧!」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04 PM

第三十七章 其徐如林(2)

  真要說起這次突襲雇傭兵營地的事件程序,火爆得好似一部大製作的動作片。只是吳?出了力卻沒落下多少好處,儲存在營地中的軍火已經在最後關頭被老奸巨猾的司徒博炸成了破銅爛鐵。深感沮喪之余,吳?有些意興闌珊,也懶得再跟新安鎮諸人細細講述一遍事情經過,乾脆掐頭去尾,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們事情已經解決了,大家可以繼續安心過日子。大約是吳?的信用度還算不錯,新安鎮的倖存者們聞聽他的說法,沒有懷疑其中真實性,一時間可謂是皆大歡喜。

  只是在人們興高采烈之際,仍不免有幾個聰明人上前追問說道:

  「吳?,那些人真的不會來了嗎?他們可是有大炮啊!對,就是他們再來咋辦?」

  聞聲,吳?神情略顯苦惱地撓了撓頭,這個時候見倖存者們皆是一臉緊張,他也不得不作出安撫,說道:

  「嗯,剩下六個人跑掉了,他們要不是很想送死的話,下次不會來得這麼積極了。新安鎮又沒什麼好玩意,我估計他們也就是想來順手搶一把,既然碰了個硬釘子也該收手了。」

  關於這些武裝分子襲擊新安鎮的動機問題,吳?沒有實話實說,在他眼中若是昨天的那幫武裝分子下決心強攻定居點,憑猛烈的迫擊炮火力,怕是用不了幾分鐘就能將土木磚石結構的定居點變成一片瓦礫。他們之所以遲遲不下殺手,吳?猜想原因無非是想要搶劫,反正他們不是要搶東西,就是搶人,再不然就是二者全都要。當然,這些老實話吳?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跟新安鎮諸人交代實底的。要是他們都害怕了,等一下四散奔逃,豈不是要打亂吳?的通盤計畫,沒了新安鎮頂在前頭,桃花源可就直接暴露出來了。

  死道友,不死貧道。在這個生死攸關的大是大非問題上,吳?懷著少許私心也無可厚非的事情。

  跟著新安鎮倖存者們交代了幾句,吳?叫人把三輪車從據點裡推出來,豈料這麼一點小事居然也出了岔子。當吳?掃了一眼三輪車的車廂,臉色驟然間陰沉下來,隨即他抬起頭環顧四周騷動的人群,冷冰冰地說道:

  「……怎麼少了兩把槍?」

  昨天吳?在據點附近成功伏擊雇傭兵,投擲炸藥包偷襲迫使對方撤退,雖然後來經過猛烈的炮擊使這次戰鬥的繳獲有所損失,吳?仍然清點出了六枝大致完好的AUG自動步槍,另有幾枝是在爆炸中受損,餘下的戰利品諸如彈藥裝備也為數不少。這些武器是由吳?親手點數過目的,現在他一搭眼就能看出東西少了一些。碰上這種情況,要是吳?的臉色還能好得起來,那才叫有鬼呢!

  「這個……大家商議了一下,覺得原來那些槍火力太差了……」

  面對著吳?不假辭色的大聲質問,新安鎮眾人此刻則顯得無言以對,最終又把老黃這個老混混推出來當擋箭牌用。大約是覺得這一回是兩面不討好的差事,老黃苦著一張老臉嘟囔著說了幾句場面話,或許可以算作是一種解釋吧!

  當聽過老黃的一番陳述,單從表情變化看不出吳?有動怒的跡象,但他講話的語氣卻愈發陰冷了,說道:

  「這麼說,你們翅膀硬了,今後也用不著我來管了?」

  「哎喲!千萬別誤會,俺們真沒這個意思。你們幾個混小子快點把東西拿出來,快點,都還等啥呢?」

  別看老黃是個地道的東北農民,小學畢業的學歷也拿不出手,可是說到混社會瞭解人情世故的關係,老黃絕對是一等一的好手。論及善於見風使舵的諸般本領,他至少也是職業八段級別的高竿人士,此時老黃一見吳?面色不豫,即刻跑出來打圓場,先是虎著老臉大聲吆喝了幾句,隨後連連給吳?作揖賠不是,把拜年話說了一籮筐。不管是自願的,還是被迫的,總之在老黃的煽惑之下,很快兩枝完好的AUG步槍,以及包括彈匣在內許多戰利品重新出現在了吳?眼前。

  不動聲色地把辛苦得來的戰利品放到三輪車上,吳?抬起眼,略帶幾分嘲諷意味的目光掃視過眼前的人叢,說道:

  「我不喜歡不守規矩的人,記好了,這種事沒有下一次。」

  話音落地,定居點裡鴉雀無聲,在場的倖存者無人敢與吳?對視。目下新安鎮的安全保障和日常生活所需的糧食等物資都要依賴吳?提供援助,對此新安鎮的倖存者們實在硬氣不起來,尤其是當見到吳?擺出一副不惜當場翻臉絕交的決絕架勢,自覺理虧的他們又如何能不心虛。於是,一場籌畫了一整夜的密謀尚未來得及拉開序幕便草草收場了。須知沒有足夠的實力作為後盾,任何圖謀策劃都是鏡花水月,任憑你智比天高,事態發展的最終結果也只是徒自惹人發笑罷了。

  ……

  「……事情大概是這樣的,你們覺得那個收人的計畫是不是得改動一下?」

  由新安鎮折返回到桃花源景區,吳?火急火燎地叫齊了所有人開會,這次討論的話題只有一個,應該如何面對突然發生的變故。正所謂一人計短,眾人計長。吳?一貫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混跡社會多年,他在閱歷方面固然是豐富得很,卻也不是傳說中那種無所不能的天才。當下錯綜複雜的局勢變化,吳?也對前途感到了些許茫然無措。原先擬定的逐步吸收新來者加入桃花源的計畫,一下子被新安鎮遭襲事件攪亂了。

  新人是肯定要接納,光憑桃花源原有的人口連開荒種地都不大夠使喚。可是新安鎮那邊人心惶惶,怕是這個收人的口子一開,立刻就是人心浮動的局面。誰也不會願意留在危險地帶,只怕到時不用別人打上門來,那邊就會先鬧出別的亂子來。

  昨晚吳?是徹夜不歸,害得周晨獨守空房擔心了整個一晚上沒敢合眼,唯恐是他出了什麼意外。想不到某人剛回來就開始忙公事,絲毫要安慰她的意思都沒有連個眼神都沒有。雖說周晨也明白事有緩急,但心裡終究是不大舒服的,此刻她懶洋洋地介面說道:

  「新安鎮不穩,暫時別動那邊,先從其他地方選拔好了。」

  周晨也是當了許久部門主管的實權人物,在為人處世方面,說上一句長袖善舞也不為過。她的意見一出,在場的女士們連連點頭,顯然這個變通的解決方案很合乎人們的想法。吳?笑著看了周晨一眼,而後一拍手,說道:

  「看來大家都贊成這個辦法,那好,就這麼定下來。我打算加強新安鎮的防禦,原先擱在觀景台隧道的那門大炮現在已經沒用了,不如拆下來送到新安鎮去,你們覺得怎麼樣?」

  「這些事你決定就行了,我們沒意見。」

  其實女人們的想法非常簡單,既然吳?有這個辦事能力,同時他也有意願去操心這些事情,只要事情不出紕漏,別人就沒必要插手。古人說的無為而治,恐怕也就是指這種境界吧!見女人們有志一同地點頭稱是,吳?也沒客氣,拍著胸脯大包大攬說道:

  「好,我來負責處理這件事,你們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了。」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04 PM

第三十八章 其徐如林(3)

  在這個世界上,永遠是動彈著嘴皮子容易,想幹點實事都很難。

  為新安鎮構築一座炮臺,以便容納從觀景台拆卸下來的那尊土炮。按說這應該不算什麼難事,起碼開始時按照吳?的預想,這是非常簡單的工程,只是實際著手之後他才發現真是亂得一塌糊塗。不是人力配置不當,再不然就是材料和工具不足。其他的問題稍微費點腦筋也能設法解決,然而當施工正是開始後,碰上水泥不足這個致命的難題,吳?算是徹底傻眼了。

  水泥,這種人們在戰前那個時代裡最為熟悉的建築材料,雖然貌似水泥的技術含量不高,但也不是從未涉足這個行業的幾個外行人,湊在一塊一拍腦袋就能研究出來的。

  早先桃花源庫存的成品水泥,相當大的一部分都毀於大洪水時期的水浸和潮濕空氣,剩下的那點存貨,可憐得叫人不忍心下手。庫存鋼筋和線材雖說數量不少,可是這些東西也代替不了水泥的作用。既然沒了水泥只就能退而求其次,吳?一頭紮進圖書館裡翻找資料,最終選擇了三合土作為此次構築新安鎮炮臺的主要建築材料。

  三合土聽起來似乎挺神秘的,遠不及鋼筋混凝土那麼叫人耳熟能詳,不過這種材料的成分並不複雜。只需將熟石灰、沙子、粘土三種主料,再輔以爐渣之類配料,然後配比使用就是三合土了。

  假如擔心強度不夠結實也沒關係,只要把糯米熬成濃漿摻進三合土裡就能極大增加粘性使整體強度增加。如果施工過程中各種工序處置得當的話,三合土建築的結構強度不會比水泥差太多。真要說三合土跟水泥之間的最大區別,實際是在於耗費人力。不同於水泥只要澆水養護即可,三合土建築想要牢固就必須採用夯築的方式,這樣才能保證建築本身具有足夠的結構強度。

  當新安鎮的倖存者們忙過關係到自家吃飯問題的春耕之後,所有的人力和物力都集中到這項吳?大力推薦的炮臺之上,考慮到生死攸關,這一次新安鎮的人們工作熱情空前高漲。

  現實層面的需求就是最好的驅動力,上次被雇傭兵們狂轟濫炸的教訓相信是足夠令人印象深刻了。如今也不需要任何人督促動員,新安鎮的人們就自願加班加點,日以繼夜地工作著,他們是一心一意要爭取用最短的時間建成這座炮臺。

  修築炮臺的工地上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吳?也沒閑著,他不會越俎代庖去幫新安的人們鎮夯土,不過請教高人和翻查資料研究炮臺的設計方案,仍然耗費了他許多時間。相形之下,修築炮臺的這一大攤子事雖是棘手,吳?也沒覺得太過為難。

  既然當初吳?能肚子一人DIY出一門土炮,炮臺的設計自然也不會難倒他,無非是多花點時間研究而已。真正叫人頭疼的事情,可是要比指揮一票外行修炮臺複雜多了。這個問題說起來挺簡單,那就是火藥從何而來?大炮的發射藥需求量極大,至少是遠比槍械的胃口大得多。假設新安鎮的炮臺落成,光是給這裡配置一定數量的炮彈就足夠掏空吳?手裡的存貨,更不用說訓練炮手的開銷了。如此大事怎麼能不叫人頭疼?

  桃花源一直在吃老本,散裝獵槍發射藥是越用越少了,如今再新添了大炮這種吞噬火藥的大戶,本就緊張的供需關係愈發顯得捉襟見肘。

  吳?也有自己的盤算,既然決定建炮臺,那麼條件再困難也不能克扣訓練炮手所需的彈藥。要不然,弄出幾門打不准的大炮來,那跟當擺設又有什麼區別?一時之間,吳?沒有想出什麼好辦法,不過背後倒是有高人替他支了一招。自從握住了這張王牌,吳?的心中才篤定下來。等到炮臺工程進行過半,他立馬拉上了富餘出來的勞動力開始另外一項大工程,開始大張旗鼓地改造新安鎮定居點的廁所。

  「對,改造廁所就是解決這個問題的最好辦法。」

  面對著倖存者們不理解的質疑聲浪,吳?此刻表現得極度自信,他擺出了一副指點江山的自信架勢,忽悠得新安鎮諸人一愣一愣的,最後也不敢不照著他的指令行事。吳?這次改造廁所的動機異常簡單,他需要火藥,而新安鎮據點的廁所就是提供原料的最佳途徑,因此廁所是非得改建不可了。在吳?的指揮下,新安鎮據點的全部生活垃圾和人畜禽的糞尿都被集中起來,淺淺地埋在了一塊草棚遮蔽下的土地裡,上面覆蓋著一層虛土防止招來蒼蠅。

  完成了主體工程之後,在這塊地的四面又用三合土圍起了一圈矮牆,這是用來防止夏季的雨水侵蝕的措施。

  打量著基本完工的廁所改造工程,吳?是一臉的興奮神情,搞得周圍跟著他一同前來的新安鎮倖存者們滿頭霧水,誰也不曉得這位仁兄何以對這五穀輪回之所懷著如此大的熱情。要說旁人不曉得個中奧妙,吳?當然是心中有數的。

  通過土壤中多種微生物的轉化作用,相信用不了太長時間,這些有機廢物就會開始分解腐爛並自然生成硝酸。隨後,生成的游離硝酸開始和土壤中的鉀、鈉等元素結合形成硝酸鹽。於是乎,製造黑火藥所需的主要原料就這麼輕鬆地從地裡長出來了,在外行看來實在是很神奇的一幕。桃花源本身守著溫泉,從泉眼中弄到沉積的硫磺不是難事,木炭就更簡單了。

  雖說桃花源附近茂密的原始森林在核冬天和大洪水肆虐中已是百不存一,但殘餘的那一點林木對於眼下的人類來說也足夠多了。無怪乎吳?此刻如此得意,仔細盤算下來,困擾多時的火藥問題似乎就這樣迎刃而解。只是在這個計畫背後多虧有高人指點的事情,已經被某人華麗麗地無視了。雖說黑火藥的威力確實是遜了點,不過這也總強過見天吃老本吧!何況黑火藥的性能雖然不盡如人意也不是沒法子改良。

  今後通過土硝提純制取硝酸,再用脫脂棉或者澱粉和硝酸製造出火棉等高效炸藥,說起來也是一項前景蠻誘人的事業。

  經過四十多天的緊張施工,新安鎮炮臺宣告竣工了,修建速度之快可謂前所未有。

  遙望著安裝在炮臺上旋轉自如的大炮,那深邃漆黑的炮口著實令人隱隱感到一股壓迫感。在近距離觀看耗費了不少心血的作品,吳?滿意地笑了起來,然後拍著手大聲說道:

  「這門的炮管加長了兩米,在安全裝藥量下的射程提高到兩千米以上。炮身後部焊接的弧形鋼板護盾厚度三公分,足夠抵禦輕武器射擊,就算是大口徑狙擊步槍也打不穿,平時可以遮蔽雨雪。你們得儘快熟悉瞄準射擊和裝填技術,再好的武器終歸還是要人來用的。」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05 PM

第三十九章 其徐如林(4)

  很多人都聽說過這樣一句名言,真理和正義只在大炮射程之內。火炮是戰爭之神。這句話儘管很老套,但並未過時,即便同時代的武器早已被時光無情地淘汰殆盡,大炮仍然是能主宰戰場的重要砝碼。

  步兵裝備使用的槍械跟大炮的威力差距之大,實在不具有可比性,哪怕是出自於手工製造的山寨版中古後膛炮,情況也是一樣的。假若上次進犯新安鎮的敵人碰見大炮發威,恐怕他們等不到吳?出手偷襲的時候,就先變成滿地焦黑的炮灰了。須知,輕型迫擊炮的射程和火力也是不能跟這種老式大炮相抗衡,這就是大炮被稱為戰爭之神的緣由所在。

  經過月餘努力改造之後,新安鎮定居點基本上按照計畫,如期實現了要塞化改造的第一階段目標,經過吳?驗收合格,新安鎮的人們總算是可以長出一口氣了。

  在鶴立雞群的高聳炮樓天臺矗立著一門擁有三百六十度射界的老式後膛炮。這門大炮的射程足以將整個鎮子的廢墟納入火力覆蓋範圍,再配合定居點的其他武器,單純用來防守的話已經很嚴密了,任何人打算強攻這座據點都要有付出慘重代價的覺悟。現如今,只要新安鎮的倖存者們閒暇時抬起頭就能再清楚不過地看到自家炮臺的偉岸身影。

  有了武力撐腰,前些時候人們心中那份始終揮之不去的忐忑難安,自是消彌於無形。

  幾家歡喜,幾家愁。對於新安鎮而言是喜訊的消息,落到了敵方耳中當然成了不折不扣的噩耗。本來籌畫著一舉掃平新安鎮洗雪前恥,洪流公司派出的尖兵偵察到定居點要塞化工程上馬。只是由於意見分歧無法統一,拖到新安鎮的工程收尾也沒研究出個子午卯酉。隨著新安鎮要塞化完成的情報傳來,洪流公司內部的矛盾即刻上升到了白熱化的地步,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洪流公司集中營的會議室內,香煙和雪茄燃燒形成的白色煙霧繚繞,乍看上去恍如傳說中的仙境一般。只不過此刻待在會議室中的頭頭腦腦們一個個爭辯得面紅耳赤,全無那份世外高人的出塵飄逸氣質。

  「no,我反對發動報復襲擊,我們不是那些傻乎乎的大頭兵。曾經發生過衝突,這個不是開戰的正當理由,而且還有更重要的北方戰場需要投入大量兵力,我們不能犯兩線作戰的錯誤。」

  操著一口略帶粵語腔調的普通話,發音不甚標準的迪拉克‧海,從外表來看是個標準金髮碧眼的日爾曼裔白種人,要說以他這副標準洋鬼子的尊容混在以華裔血統居多的洪流公司雇傭兵中間,似乎顯得格外醒目。

  洪流公司雖說是一家具有濃厚洪門背景的雇傭兵公司,不過全球化和國際化終究是一股不可阻擋的時代潮流,況且太過單一的族群屬性也不利於在世界範圍內執行任務。黃種人的面孔在某些特殊場合也不合適出現,因此公司草創初期那種清一色都是華裔子弟的格局早已被充斥著各色黑人、白人和混血人種的狀況所替代。戰前執行的最後一趟西伯利亞任務,除了黑人的膚色在這一地區不太協調的緣故被特地剔除之外,其他的人員配置都是按照正常的作戰編制,在會議室內出現白人雇傭兵是很正常的。

  迪拉克‧海這種同時精通俄語、日語、漢語和蒙語的人才,也是行動必不可少的重要角色。再者,他的另一層身份也非同小可。儘管是純種白人,迪拉克‧海的養父兼師父是洪門中的資深大佬之一,江湖人稱海老大的海大富。

  背後具有了如此雄厚的身世背景,迪拉克這個白人能在華裔掌權的洪流公司一帆風順地升任到高層,實在是不值得驚奇。

  暫時成為了鴿派領袖的迪拉克‧海,此刻大聲咆哮用力拍著桌子,跟對面的鷹派人物叫囂,不過單憑他一個人發言自然是不夠說服力。旋即,迪拉克將視線轉向了己方觀點的支持者,尋求外援的幫助。

  在上一次的新安鎮之戰和東進營地遇襲的戰鬥中,司徒博在吳?的手上栽了個大跟頭,損兵折將之餘,還受到堂弟司徒雅的牽累,顏面大為受損,但他卻不像司徒雅那樣敵視新安鎮。起碼在司徒博看來,雇傭兵這個行當天生就幹著殺頭買賣,無論殺人和被殺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情。若是老執著於復仇這種無聊的事情,那乾脆大夥什麼正經事也甭幹了,整天殺來殺去,一點實際意義都沒有。

  眼角餘光注意到迪拉克‧海投來的示意眼神,司徒博當即故意咳嗽了一聲吸引旁人的注意力,然後開口說道:

  「我贊成阿海的意見,貿然開戰對咱們沒有好處,即便打贏了又能如何,無非是出一口氣罷了。再說像那傢伙一樣強悍的戰士,對方也不知有多少人。既然我們沒有必勝的把握,那就不該把力量用在毫無意義的事情上。」

  這邊司徒博的話音未落,擔任著公司行動部主任的白天邪當場跳腳,不知從何處拽出一根大棒,氣勢洶洶地指向司徒博,破口大?說道:

  「無意義?我們的那些弟兄難道就白死了?你TM這樣說話,怎麼對得起他們的在天之靈?司徒博,有種的就出來,老子跟你單挑。」

  眼看著一場正常討論又要演變成武鬥,會場裡頓時亂了起來,周圍的與會者無奈地起身制服了用力揮舞大棒的白天邪。過了好一陣子會議室才恢復正常秩序,剛剛在冷眼旁觀的司徒博,此刻則冷笑著說道:

  「報仇又不能當飯吃,現在咱們連敵方究竟有多少人,戰力如何都不知道就開戰,你覺得這樣就能對得起死掉的那些弟兄了?幼稚。」

  列席會議旁聽的司徒雅這時候再也忍不住了,他指望能有機會一雪前恥,可看著當下的局面,明顯是不贊成開戰的聲音佔據優勢,縱然是作為敗軍之將混得連個座位都沒了,司徒雅也不能不開口了,急切地說道:

  「我願意親自去搜集對方的情報,等到摸清他們的底細再下手,這總沒問題吧?」

  司徒雅此言一出,在場的其他人尚未開口之際,一直坐在首席位置沉默不語的主持人忽然開了尊口,緩緩說道:

  「……既然這樣,那你順路替我遞一封信給對方吧!」

  蔔一聽到了這個熟悉的聲音,司徒雅真的快要被氣吐血了。誰聽過偵察兵還要兼職信差的,那不就等於暴露了嗎?沒等司徒雅提出反對意見,一手掌控著洪流公司的孟神機眼神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以一種不容分辯地口氣說道:

  「你把這一路上看到和聽到的東西匯總起來寫一份報告,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多管,聽明白了嗎?」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05 PM

第四十章 其徐如林(5)

  僅僅是一句話的功夫,司徒雅這個標準的主戰派竟然被委以信使的重大差事,前後反差之大簡直稱得上荒謬。啼笑皆非的司徒雅正欲抗辯一番,豈料他抬起頭時,剛好與孟神機投來的冰冷目光正面交鋒。司徒雅的嘴唇無聲地開闔數次之後,在孟神機多年積威和銳利的目光逼視下,他原本滿腹牢騷卻連一個字都講不出來。於是這條不近人情的命令,絲毫不顧當事人的意願就被強行下達了。

  面容黑瘦,不算魁梧的軀體肌肉扎實,雙目炯炯有神,隱隱透出鋒芒,少言寡語,這是大多數人初次見到孟神機會留下的第一印象。

  目下執掌洪流公司殘部的孟神機是一個在唐人街長大的華裔子弟。他自幼跟隨外祖父學習武術,精通地堂刀和詠春、洪拳。年僅十五歲時,孟神機便加入了洪流公司在非洲的訓練營,隨即開始參與作戰行動。二十年來轉戰南北,戰績彪炳,被他徒手格殺的敵人足可以填滿兩個連的軍隊建制。身為精通各類格鬥技的武道達人,孟神機自問做不到如吳?那樣進行一場近乎於完美的夜襲。

  不僅能無聲無息地殺死了二十多名經驗豐富的雇傭兵,其後又在正面對抗中將十多名持有自動步槍的雇傭兵一舉擊潰,如此強悍的肉搏能力已然是到了非人類的地步。光是看著吳?取得的一系列逆天戰果,也不免使孟神機產生幾分恍如生錯時代的錯覺。

  莫非這個世界上真有能以血肉之軀對抗自動火器而不落下風的絕頂高手?故此,孟神機暗自猜測這個對手時,不敢低估對方的潛在實力,在作出正式決定前,他的態度也尤為慎重。

  「你們所說的那個傢伙,可能練過武術,不過能做出那樣逆天的事情。哼!光靠修習武術是遠遠不夠的,在他身上一定隱藏著我們所不知道的秘密。沒摸清對方底細之前,不許輕舉妄動,任何人都不可以違反我的命令。」

  在宣佈結束本次會議之前,孟神機仍不忘好生敲打一下這群驕兵悍將,否則難說這些桀驁不馴的傢伙會否做出先斬後奏的魯莽舉動。對於類似司徒雅那樣的好戰分子,更是需要時刻盯緊一舉一動,不能給他留下一絲出格的機會。聞聽此言,司徒雅的臉色瞬間變成鐵青色,好似缺氧般張大了嘴巴,最終他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在孟神機的冷酷鐵腕統治面前,司徒雅的這一點不忿實在太過不堪一擊。

  ……

  「呃!這是新安鎮?」

  在時隔月余之後,司徒雅再度故地重遊,跳下全地形越野車,他遙望著佔據了周圍地區制高點的高聳炮臺,臉上的表情頗為驚愕。

  露天炮臺這種軍事建築在近代曾一度極為流行,只是隨著武器技術和戰術革新的步伐,這種露天式的炮臺很快被隱蔽炮位的要塞式炮壘所取代。司徒雅在非洲執行任務的間歇,曾參觀過殖民時代西方列強修築的這種老式炮臺,但他真的從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看見一座新建的炮臺。話又說回來,老式歸老式,大炮這東西不管技術再怎麼落伍,始終也是要人命的玩意。當想到了這裡,司徒雅心裡不禁開始有些犯嘀咕。

  「別誤會,我是來送信的。」

  畏懼於炮臺的遠程火力,同行而來的雇傭兵都被司徒雅留在鎮外的安全地帶,隨後他獨自打出一面白旗來到據點跟前叫門。這一趟司徒雅來得倒是甚是湊巧,吳?在上午剛送了一批物資過來,結果被新安鎮的倖存者強留下吃午飯,此刻他尚未離開定居點。

  當守衛門樓的倖存者跑來報告情況,在飯桌上作陪的新安鎮眾人立刻齊刷刷地看著吳?,老黃則小心翼翼地說道:

  「吳師父,你看外面的這個人……」

  聞聲,吳?微微一笑,擺手說道:

  「不要緊的,告訴門樓放他進來,就一個人能掀起多大浪頭?」

  沙彌?一個人就掀不起大風浪了?你這叫什麼道理?聞聽此言,在場的新安鎮倖存者投向吳?的眼神全都變成了哭笑不得。你老兄自己就是個最好的反面例證,我們大夥全擰一塊都不夠你打的,虧你還好意思把話說得如此理直氣壯,看來人的本事大了,臉皮自然也就跟著變厚了。好在這次有吳?在後面壓陣,新安鎮眾人覺得心裡比較踏實,當下也就沒太計較他的語病。

  眾人商議之後,派出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荷槍實彈到了門口,操縱絞盤放下吊橋,將大門微微開了一條縫,放來人進入定居點。

  這次登門司徒雅沒帶槍,除了藏在靴子裡的一把軍刀之外,他也算是手無寸鐵了。環顧四周景物,司徒雅一邊留意觀察著據點的建築佈局,用心默記下位置,一邊微笑著說道:

  「請問這裡哪一位是主事人?我是信使,請能做主的人出來吧!」

  前次吳?趁夜突襲洪流公司的前哨基地,雙方打照面是在三更半夜時分,所以吳?對司徒雅算是稍微有那麼一點點印象。由於擔心自己直接出面會讓這位信使給認出來,於是他就在暗中猛地推了老黃一把。憑著吳?的一把子變態力氣,即便是他自覺輕輕推一下誰又能頂得住呢?毫無防備的老黃當即被推出人叢,若是不仔細看,大家還以為他練成了哪一門絕世輕功,居然能膝蓋不打彎,雙腳貼著地皮滑行了好大一段距離。

  吳?在背後下黑手,自己被迫出列,老黃那張本就是溝壑縱橫,好似梯田般的老臉都快皺成一朵菊花了。只是事已至此,說不得他也只能硬著頭皮上,當下老黃便腆著臉挺起胸脯說道:

  「那個誰,有話就跟我說吧!」

  俗語講得好,乞丐穿上了龍袍,他也不像個太子。一個人的外在氣質,實際上是由內在精神素養外延而形成的。好比老黃這個積年的農村老痞子,任憑司徒雅如何上下打量也絲毫瞧不出他身上有那種久居眾人之上,一言九鼎的領導者氣度。奈何這一次司徒雅來不是挑刺的,既然對方推出這麼一個活寶來充數,他再怎麼看著不順眼也不好公然揭穿,只得悻悻地說道:

  「這是我們孟總長的交涉函件,請閣下收訖。在前些時候,貴我雙方之間的那場意外衝突很令人遺憾,我們非常期望能與貴方達成諒解。這個世界是很大的,完全沒必要為了一點小誤會,造成雙方持續不斷的流血衝突。」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06 PM

第四十一章 其徐如林(6)

  本著黃鼠狼給小雞拜年的專業精神,縱然司徒雅心中十二萬分地不情願,他還是盡職盡責地將一個信使應有的鴿派溫和態度表露出來。別說,在矯揉造作之下,甚至連司徒雅那張天生的狐狸臉,此刻瞧上去竟然也有了幾分忠厚相。

  司徒雅極為圓滑地一腳把皮球踢了過來,面臨著本不該自己承擔起來的重大責任,這個時候的老黃臉色好似霓虹燈般變幻不定,起初一陣紅,一陣白,然後發綠變藍,當真是五彩繽紛得很。要說老黃沒白混他的確是個浸了香油的老泥鰍,即便是在猛然間被強推出來頂缸,平日裡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竟然也能保持得不錯。

  偷眼瞧了一下吳?,老黃假作咳嗽了幾聲,盡力回憶新聞聯播裡那些大領導們的做派,當下一探手從司徒雅手裡接過了這封孟神機的親筆信,隨後他看也不看便大大咧咧地說道:

  「要和解?俺們的人好歹也不能白死吧?大夥說是不是這個理啊?」

  在說話間,老黃扭頭看著後面黑壓壓的人群,貌似是非常民主地號召廣大群眾給予聲援,實際上此時他的眼睛只盯著吳?一個人看。如果連誰是真正能做主的人都不曉得,那老黃就白出來混了這麼多年江湖。果不其然,他從吳?那裡得到了明確的暗示訊息。

  當看到吳?笑著沖自己點了點頭,老黃即刻來了精神頭,笑得愈發大聲,嘴丫子都快咧到耳根了,說道:

  「哎喲!我說,咱們也別整那些沒用的,你們想要和解也成,趕緊拿出點乾貨來。」

  洪流公司勢大不假,不過他們前期鋪開的攤子也委實不小,真要說具體到某個局部戰場,即使對上武裝平民也未見得有必勝把握。掌舵者孟神機當然是個明眼人,一方面是忌憚吳?變態的個人武力,在不知道對方還有多少這種硬手之前,絕對不願意貿然翻臉,另一方面也是兵力捉襟見肘的現實迫使他認真考慮減緩攻勢,由此孟神機才起意緩和雙方的矛盾。基於這個不變的大前提,司徒雅這位信使自然不是空著兩隻手來的。只不過前次吃虧甚大,司徒雅咽不下這口惡氣,稍稍作了些手腳,沒有把禮物拿出來亮相。

  得到了吳?鼓勵,狐假虎威的老黃此刻擺出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架勢,氣焰十分囂張,倒也讓司徒雅感到了不小的壓力。

  旋即,司徒雅尷尬地笑了笑,通過耳機式對講機低聲吩咐了幾句,稍後一點時間,一輛敞篷越野車開進鎮子,緩緩停在定居點門前。由這輛車上稀裡呼嚕一口氣跳下四、五個雇傭兵,跟著他們開始卸載貨物,將洪流公司的「和解誠意」明明白白地擺了出來。

  目光略顯鄙夷地看了一圈周圍這些衣衫襤褸,補丁摞補丁的新安鎮倖存者,司徒雅頗有具紳士風度地微微一笑,說道:

  「這裡是一些布料和成衣,算是我方的一點誠意,請不吝笑納。」

  見狀,老黃再次不自覺地朝著吳?那邊瞄了一眼,司徒雅則感覺敏銳地隨著老黃的視線移動方向看了過去。吳?眼見得自己導演的這出蹩腳雙簧面臨著穿幫威脅,也懶得再下氣力修補這個臨時起意的騙局,大笑了兩聲走出人叢。

  吳?來到了司徒雅的跟前,開口說道:

  「哈哈哈哈,老黃,到庫房搬十斤鹽出來。咱們又不是叫花子,哪能白要人家東西。」

  乍一見吳?現身出來,人們的注意力立即集中到他身上,即使吳?是出了名的大眾臉,仔細端詳了他的面相好一會,司徒雅也終於回憶起不久前那個膽戰心驚的夜晚。他猛地瞪大眼睛,抬手指著吳?,大聲叫道:

  「你?啊!是你!你沒死!」

  儘管在明面上核戰之前那個時代,國際社會一團和氣,講究要出師有名,哪怕是故意誣陷栽贓,起碼在正式開戰也得有個說得過去的藉口才好動手,好比私藏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云云。

  大國之間的矛盾衝突,貌似通常停留在嘴皮子交鋒這個層面上,充其量是大家在聯合國大廈裡吵擾一陣子,出臺個把以阿拉伯數字命名的決議案。然而,在那些陽光無法照耀的陰影地帶,那些死後都不能得到烈士稱號的無名士兵們,無時無刻不在為了各自的國家利益在這個小小星球上浴血廝殺。從酷熱多雨的亞馬遜雨林到寒冷的北極冰原凍土,由繁華都市到杳無人煙的雪域高原之巔,整個世界的陰影當中,戰火從未有一顆停息。

  諸如洪流公司和更為知名的黑水公司這樣的私人防務承包商,實質上也不過是大國政治博弈的副產品而已。

  由於職業原因,司徒雅見識過世界上絕大部分精銳部隊,唯有吳?這個相貌平平無奇,身材也不像阿諾州長那樣彪悍的傢伙,留給他不同於其他對手的深刻印象。十多個老練的雇傭兵在能看清對方長相的距離瘋狂掃射,竟然反過來被對手輕鬆擊潰。哪怕是司徒博在最後關頭施展一招漂亮的回馬槍,拉開距離後以反坦克導彈摧毀了整個營地,但是當夜那種夢魘般的壓迫感始終沒有從司徒雅的內心消退。再度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吳?,司徒雅不由得生出了五臟六腑一起抽搐的錯覺,這種感覺或許就是古人描述恐懼常用到的肝膽俱裂吧!

  司徒雅表現出的極度驚駭神色,吳?沒覺得如何驚奇,上次要不是雇傭兵們跑得快了點,繼續拖延下去他們怕是要全軍覆沒了。

  既然吳?作為一名勝利者,當然有蔑視對手的資本,他笑了笑,介面說道:

  「呵呵呵呵,瞧見我沒死覺得很驚訝?」

  多年戰火歷練終究不是白費,司徒雅強自按捺住心緒波動,讓自己的語調盡可能聽起來平和地說道:

  「本來也沒想到會那麼簡單炸死你,只是不想讓營地的武器落到敵人手中。」

  「哈哈哈哈,哎呀!真看不出你這個人倒是挺實在的。咱們閒話少說,你要是賊心不死就再打兩個回合,看誰能活到最後。怎麼樣,你想試試嗎?」

  這一段話吳?固然是滿面堆笑講出來的,可是仔細品味其中隱含的淡漠肅殺意味,真是叫人聽過之後不免要脊背發涼半天。新安鎮的倖存者們此刻更是聽得直翻白眼,對於吳?這個傢伙他們是一點轍都沒有,甚至連句硬話都不敢說,反正這位老大是誰也惹不起呀!他願意說什麼就說吧!大不了,大夥權當沒聽見就是了。

  曾真切體會過吳?那如鬼魅般殺戮手段,司徒雅就沒這麼好的心情了。仿佛已經感受到從吳?身上散發出來的陰冷殺氣,他不自覺地退後半步,強作鎮定地說道:

  「你說笑了,我們是很有誠意跟貴方達成和解的。」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06 PM

第四十二章 其徐如林(7)

  雖說吳?完全不看好眼前這位性情狡詐得堪比那種愛披羊皮犬科動物的和平使者,以及他所自稱的和解誠意,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規矩還是要講的。既然對方是擺明車馬來謀求和解的,不管吳?再怎麼蠻橫也不能上來就翻臉,後邊的新安鎮倖存者們都在看著呢!

  稍微嚇唬了一下司徒雅,壓制他的傲氣,吳?隨即收斂起殺氣,說道:

  「哦!既然你有誠意,那再好不過了。打打殺殺這種事情多了,到底不是什麼好事。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有獵槍。咱們本來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上次是你們先打上門來,不是我想找茬。」

  一番大道理說完之後,吳?也不忘煞有介事地聳了聳肩,模仿職業外交官深表遺憾的虛偽態度。見狀,司徒雅心中暗恨,奈何目下形勢比人強,他不敢跟吳?翻臉,這不是能否打過對手的問題,而是回去以後沒法跟孟神機交代。

  當想到這裡,司徒雅再次從幾乎僵硬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說道:

  「我一定轉達閣下的意思……呃!請問您該如何稱呼?」

  談了半天愣是沒問過這位煞星姓甚名誰,足見司徒雅這個信使做得多麼不到位。小時候混跡在乞丐幫中,見慣了種種勾心鬥角的鬼蜮伎倆,吳?不難瞧出司徒雅在忠厚面貌下內藏奸詐的本質,絲毫也沒客氣,冷冷地說道:

  「口天吳,日今口?,我的名字叫吳?,你記好了。」

  司徒雅被吳?的陰冷目光注視,他忽然打了一個寒戰,磕磕巴巴地說道:

  「哦!幸……幸會了。是不是方便進去談?」

  司徒雅到了這個時候也沒忘記自己心裡的那點小算盤,準備借著由頭到據點內部探查一番,摸一摸新安鎮的底細。眯縫起眼睛打量了司徒雅兩眼,吳?故作大方地一擺手,說道:

  「哈哈哈哈,天這麼熱,我看這裡倒是挺風涼的,不如就在外邊說話吧!」

  ……

  「……等等,他真是這樣講的?嗯,也好,這樣就先不要跟他們翻臉。眼下的第一要務是收縮東線,集中力量把北邊那些不開眼的傢伙幹掉再說。」

  司徒雅帶著十斤食鹽和吳?一番模棱兩可的搪塞之詞,灰溜溜地回到了洪流公司大本營。當聽過這位倒楣的信使對此行取得的成果介紹,孟神機一拍桌子做出決策。大佬發話了,在場的其他人自是只有俯首聽命的份。孟神機的才幹如何是人盡皆知的,再者他的決定也算合情合理,大家沒什麼可質疑的。與其分散力量在不同方向,導致最終十個指頭按跳蚤的被動局面,倒不如先捨棄新安鎮這塊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一舉推平北進發展的最大阻礙。

  近來,洪流公司這條強橫的過江龍,挾強大武力在短時間內迅速席捲周邊地區,一時間可謂是風光無兩,只是前期那種順風順水的勢頭剛一過去,馬上便應驗了那句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的老話正確性。

  除去在吳?的手上意外地碰到硬釘子,差不多在同一時間段,洪流公司向北擴展的分隊也生生撞上了一塊鐵板。

  這一回的對手沒有吳?那麼變態的個人武力,卻也同樣不是好相與的角色,他們造成的威脅更非早先那些無拳無勇的倖存者能比擬。好死不死,雇傭兵們偏巧一頭撞上了原屬大青山礦區的武裝護礦隊,雙方隨即發生摩擦,直至大打出手。這支雜牌武裝借著大洪水後的這段時間,快速擴充了自身的人員和裝備。由偶然引發的摩擦衝突發展到了熱戰狀態,打得熱火朝天。儘管戰鬥的規模不算大,但戰況異常激烈,儼然是進入了白熱化。

  關於這支護礦隊武裝,說來也頗為有趣。若是按照戰前數十年一貫制的文宣口徑,應該是冠以「具有黑社會性質,社會影響極其惡劣」的名頭,屬於標準的非法武裝組織。

  在初始階段,護礦隊的總人數只有一百五十來人,火力配置也不錯,清一色的AK步槍。他們的經歷大致與洪流公司的雇傭兵們雷同。在大洪水的浸泡中迅速清醒過來之後,護礦隊為了生計便不得不開始走上擴張道路。在得到一座原縣武裝部的部分庫存軍火後,這支武裝的規模就達到千人。隨後,這支前護礦隊恰好與揮師北進的雇傭兵撞在了一塊。

  正如新安鎮遇襲事件一樣,前期太過順遂的進展,削弱了雇傭兵們的謹慎心理。尚未搞清對方的情況,雇傭兵們的先頭部隊就開始了第一波進攻。

  這一打不要緊,隨著持續對前線增兵,戰事規模便像滾雪球一樣飛速擴大,最終致使局勢變得不可收拾。殺紅了眼,誰都不能輕言後退。雖說護礦隊手裡的傢伙比不得雇傭兵們一身的名牌行頭,可是從北邊鄰國流散出來的AK系列自動步槍同樣是系出名門的一代殺器,賣相不佳不等於殺人的效果不好啊!

  洪流公司的主要優勢在於人員配合默契,訓練有素,實戰經驗豐富,武器裝備一流,作為他們的對手,護礦隊首先是人數夠多,地頭也比較熟。在不久之前,剛發現了幾處小型軍火庫,現在是彈藥充裕,加之內線作戰優勢,籌集補給和增兵都相對容易。

  七七八八算下來,雙方的優勢劣勢一平衡,居然是個不相上下的膠著局面。洪流公司一多半有生力量都陷在北線動彈不得,孟神機當然不願意再跟吳?來一場非正規作戰,即便是雙方先前結下了梁子,也抵不過實際的利害衝突。說不得,只能暫時擱置仇恨作出一副睦鄰友好的姿態,至於其他的,不必心急,大家來日方長麼!

  吳?絕不是個謙謙君子,他是從社會底層一路摸爬滾打混出來的,什麼樣的陰謀詭譎沒見識過,更不會因為一句洪流公司作出的口頭承諾就放心大膽地休息。

  在對洪流公司做出了善意和解姿態之後,信使司徒雅前腳剛一上路,吳?後腳便故伎重施,邁開了一副鐵腳板追蹤著前面車轍的痕跡,秘密潛入到雇傭兵們的大本營附近。這次他是打算零距離偵察探摸清楚敵情,以免到了日後翻臉動手,找不到對手的要害。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07 PM

第四十三章 其徐如林(8)

  「……壕溝、高牆、電網、探照燈、機槍、鐵門、大狼狗。嘖嘖,這集中營的配置還真挺齊全哪!」

  早早便選好了隱蔽觀察的潛伏位置,吳?此刻非常安逸地躲在一片灌木叢的陰影中窺視山下的動靜。當借助高倍望遠鏡看過這座雇傭兵大本營的建築佈局,他講出的諷刺言語委實刻薄得很。某人似乎忘記了就在不久之前,得到他首肯的得意之作新安鎮要塞化方案,其實跟眼前的這座集中營比起來,大約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為了應付那些洪荒級數的猛獸發動襲擊,深溝高壘是核戰後這個時代倖存者們定居點的普遍特徵,幾乎沒有例外。單從指摘別人不顧自己的所作所為這一點來看,吳?並非是個心胸十分寬廣的人。

  正所謂是術業有專攻。歷史悠久的洪流公司具有著一整套完備老練的統治手段,尤其是在使用奴隸勞動方面,擁有著一支堪稱世界一流的豪華管理團隊。在雇傭兵們最為活躍的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那些盛產鑽石和各種昂貴的稀有金屬,卻長期陷於戰火中的貧窮小國裡,種種匪夷所思的淒慘場景都不稀奇。

  當地時常能看到被砍掉雙手,只剩下光禿禿胳膊的青壯年男子。究其原因說白了,只是由於武裝鬥爭中失勢的一派武裝不願意這些工人再繼續為新主子服務,進而做出的破壞生產的報復舉動。

  諸如此類令人髮指的暴行似乎距離國人的生活太過遙遠,戰前很少有人願意費時間瞭解一下內情。人們選擇漠視的理由很簡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嘛!正如大洋彼岸的一場山火都會被媒體連篇累牘地報導,而貧窮黑非洲小國發生百萬人規模的種族滅絕大屠殺,彼時的新聞播報中則只落下寥寥的幾個字和一紙沒滋沒味的聲明。

  世易時移,現下被禁錮在集中營從事奴隸勞動的倖存者們,終於有機會切身體驗非洲人民數十年來所承受的深重苦難了。

  吳?看得出洪流公司經營這座大本營頗為用心,佈置的重重防禦簡直是滴水不漏,稱得上是銅牆鐵壁,密不透風的讚語。幾度嘗試著找出可供潛入的路徑,然而,到頭來他都會最終發現不大可能繞開那些武裝守衛,悄無聲息的滲透到這塊嚴密佈防的區域。

  秘密潛入無望,吳?只好放棄了這個誘人的冒險計畫,畢竟他還沒牛13到能正面迎著包括火箭筒、反坦克導彈之類的重火力衝鋒。正當計畫落空,吳?覺得失望的當口,集中營的北門忽然緩緩開啟,兩輛重型卡車駛出集中營一路呼嘯著往北方駛去。見狀,吳?立時起了疑心,看樣子這兩輛卡車是滿載著貨物,要不然它們可以跑得更快,也不至於在地上留下這麼深的車轍痕跡,分明有大有文章啊!

  企圖偵察對手的營地未果,又意外地發覺了形跡可疑的卡車。吳?盤算自己也沒什麼要緊事,乾脆邁開了一副鐵腳板沿著車輪印繼續追蹤下去,非得要看個究竟不可。

  這次貌似無謀的隨意選擇,竟然帶來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在臨近到黃昏日落時分,風塵僕僕的吳?忽然面露喜色,停下腳步掏出水瓶喝了一口水滋潤乾渴的喉嚨,而後身子靠在一塊巨石上小憩。現在吳?不需要再往前跟蹤了,因為他能清晰聽到遠方傳來的隆隆爆炸聲和自動武器射擊所特有的尖厲呼嘯。

  一個巴掌拍不響。戰爭這種成人遊戲起碼需要交戰雙方實力差距不太大,才能打得熱火朝天,若是其中的一方擁有壓倒性優勢,那就基本沒什麼搞頭了。眼前這副戰火連天的火爆場景,顯然不符合前面假設的條件。

  眼見此情景,吳?不禁失聲笑了出來,嘴裡嘟囔著說道:

  「難怪那個混球上門來和解,明明是目露凶光,講話的時候卻客氣得肉麻,原來是一隻腳陷在這邊了。」

  一則古老的格言說,敵人的敵人,就是你的朋友。應該承認這個利害關係的變化原則,在理論上講是放諸四海而皆准的永恆真理,不過永遠別忘記一條重要注腳。假如敵人的敵人強得足以把你和你的敵人一起吞噬掉,那就要準備好自求多福了。

  前方的火爆戰場是一座小城鎮的廢墟,在大洪水過後,受到水流影響更大的平原地帶,哪怕是城市廢墟都異常罕見,但是為了爭奪一座廢墟就打得熱火朝天,是在有點說不通。儘管想不明白這兩夥勢力究竟為何發生衝突,不過吳?還是決定跟可能的潛在盟友實際接觸一下。這場衝突的烈度很高,可是限於雙方的人力、物力等客觀條件不足,整體來說規模也不算大。吳?只花了半個鐘頭就成功繞開子彈橫飛的密集交火地帶,迂回到了屬於非雇傭兵一方的陣地側後方。

  「喀喇!」

  「站住,舉起手來,你是哪來的?」

  隨著一聲近似於拉動槍栓的清脆金屬撞擊聲,一個男人的厲喝由吳?側後方的一堆瓦礫附近傳來。聞聲,吳?鬆開了手裡自製長矛,慢慢地舉起雙手,隨後他轉過身面對著對方。在這座城鎮廢墟的周邊地區都屬於交火地帶,警戒自然是很嚴格的,雙方都要隨時提防對手滲透到自己後方搞破襲活動,吳?這次能混到這裡才被哨兵發現,已經是挺不容易了。

  目光上下打量了這位哨兵幾眼,吳?心平氣和地說道:

  「老兄,我要見你們的頭,方便帶個路嗎?」

  這位一身老式叢林迷彩服,手持著一杆五六式半自動步槍的哨兵,瞧他的面相年紀大約是在三十歲上下,留著一臉雜亂的絡腮鬍子,此刻這位老兄瞪大了眼睛怒視著吳?,乍一看他的造型有點很像是傳說中的黑旋風李逵。

  當聽到吳?的要求,這位哨兵的表情變得愈發兇惡起來,他吼叫著說道:

  「你小子別想唬我,一看你就是跟那些混蛋一夥的。想偷襲我大哥,門也沒有啊!」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07 PM

第四十四章 其徐如林(9)

  常言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縱然有著天大的道理,懸河之口,也只能跟那些明白事理的人講。至於少數腦殼裡面缺乏內容的渾人和蠻人是不管什麼道理的,一門心思念著自己的歪理,所以他們才叫人啞口無言。

  吳?此時身穿毛朝外的獸皮鎧甲,手持一根金屬長矛,造型絕對稱得上相當彪悍,只要不是睜眼瞎,一定能看出他跟洪流公司那些服裝、武器都高度統一的雇傭兵不是一夥人。奈何一樣米養百樣人,在這個世界上真就有一種人叫做渾人。在他們那天生一根筋的腦袋裡,仿佛是當初忘了從娘胎裡帶點什麼出來,任何基於邏輯推理的理論都不屬於能理解的範疇,因此即使吳?作出如此明顯的友好姿態,那也一早就註定是拋媚眼給瞎子看,平白浪費感情了。

  這位絡腮鬍子哨兵是一臉的蠻橫之氣,目露凶光地瞪著吳?,隨即就一口咬定某人是居心不軌要害他大哥,這種強悍的邏輯推理能力真是叫人無語。事到如今,吳?雖然為之氣結,也只能沒好氣地說道:

  「那你打算怎麼辦?」

  這個問題似乎也超出了絡腮鬍子的腦容量,他等著一雙牛眼支吾了半晌,方才惱羞成怒般罵道:

  「TMD,你管那麼多幹嗎?反正是不能讓你見我大哥。」

  憋氣帶窩火,即使吳?脾氣再好,現在也明白跟這個死腦筋的莽漢說不清楚道理了。於是,吳?歎息了一聲,說道:

  「趕緊找幾個明白人過來,我跟你這個腦殘的傢伙沒什麼共同語言。」

  「你……看不起老子,我TM抽你。」

  據說越是身懷隱疾的人,就越怕別人揭自己的短處。這位絡腮鬍子明顯是一副腦筋不夠用的樣子,偏偏吳?又一針見血地諷刺他,兩者遭遇即刻產生了強烈的化學反應。被人罵成腦殘,這個壯漢不說二話,呲牙咧嘴地沖了過來,伸手去掐住吳?的脖子。打從身體變異以來,凡是跟吳?近身耍過一回的對手,倘若事後還能有機會反省的話,個頂個都是悔不當初,這位無腦莽漢自然也沒討到什麼便宜。

  看著伸來的手臂,吳?眼之中寒芒隱現,他左手向前一探,疾如閃電般攥住絡腮鬍子的胳膊,隨即發力握緊。

  正所謂是打狗要看主人面。吳?雖然很想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好歹的傢伙,可他這次是來聯絡對方共同應對那夥雇傭兵的侵襲,真下了狠手也不合適,因此吳?將力度維持在使人疼痛難當,而不是當場致殘的懲戒水準。

  雖說吳?暗中放水,奈何他的這一把子力氣堪比狗熊,被攥住胳膊的莽漢此刻痛叫連連,大聲呼救道:

  「哎喲!快來人,這有個……哎呀!救命啊!」

  「借問一聲,前面這位兄弟是混那條道的,請給我王超個面子,先把大力兄弟放開。」

  這個鎮子的廢墟面積其實不算很大,出現任何意外狀況,作為地頭蛇的一方理所當然地能迅速作出反應。正當吳?教訓莽漢的時候,前方不遠處人影閃動,一群手持槍械的壯漢一路小跑過來,位置居中的一個人長相特異吸引了吳?的注意力,而開口講話的這位也正是貌似頭領的人物。吳?看他的聲音洪亮圓潤,行走時步伐穩健有力,每一步邁出的步距都相等,顯是用心修習過下盤功夫。此人的手臂長度與常人差距甚大,雖不及傳說中的劉玄德不彎腰雙手就能直接摸到膝蓋那麼誇張,至少是有這種發展趨勢的。

  吳?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來人一番,隨後他微微一笑,放手鬆開了莽漢,說道:

  「好,客隨主便,我給你個面子。」

  那位絡腮鬍子雖然疼得五官移位,但是一瞧見這位手臂特長的王超,立時又來了精神,叫囂說道:

  「大哥,這小子他……」

  不待絡腮鬍子的話講完,立刻就被他老大不耐煩地一巴掌直接扒拉到一邊涼快去了。在眾人簇擁之下,這位三十歲上下年紀,長著胖乎乎圓臉盤的男人叱?說道:

  「別廢話,老實眯著。人家要殺你,那就是一伸手的功夫,還能等著我來救你這條小命?」

  訓斥了兩句不開眼的小弟,這個中年男人專注地打量了吳?一番,而後沖著他一拱手,說道:

  「道上兄弟們稱呼我一聲北斗神拳,在下免貴姓王名超,現在這地方歸我管,不知這位兄弟該如何稱呼?打從哪來呀?」

  聽著這段好似老掉牙的武俠小說中龍套人物出場的標準對白和那令人發噱的綽號,吳?忽然有種捧腹爆笑的衝動。好在他還能抑制住這種不利於雙方建立良好關係的念頭,學著王超的樣子也抱拳拱手回禮,說道:

  「好說,我叫吳?。看樣子,王老兄你就是這一片的老大了吧?」

  要說吳?如今這副的狂野造型,真真堪比史前時代的野蠻人戰士。這一身行頭若是擱在戰前的那個時代,鐵定會被當成街頭行為藝術家遭到無知群眾的悍然圍觀,難得王超竟然絲毫不在意某人對著裝品味的嗜好,他像是渾然不覺一般朗聲笑道:

  「呵呵呵呵,全是仰仗著諸位兄弟抬愛,我也不過是掛名的頭領。」

  這些場面上的客氣話吳?自然是不會當真,呵呵一笑,他介面說道:

  「既然你能做主,那事情就好辦了,開門見山地說吧!現在跟你們開戰的那幫傢伙前些天也跟我們的人起了衝突,這回我追著他們的運輸車隊過來是打算瞧瞧他們到底是跟誰不對付。我看王老兄你也是個爽快人,大家不必兜圈子了吧?」

  適才在吳?手上很是吃了些苦頭的那個絡腮鬍子,雖說腦筋不太好是個四六不懂的渾人,畢竟也是從小修煉橫練功夫的武者,等閒十來個壯漢一塊上都不是他的對手。單憑吳?一出手就能輕易把這位制住,而且隨意揉捏的手段,足可以證明他的能力絕非常人可比。具備如此實力作為後盾,那麼吳?所說跟雇傭兵起衝突的事情就有了可以採信的基礎。說到底,那些連還手之力都沒有的軟腳蝦是根本談不到什麼發生衝突的,直接就給人家抓去當豬仔了。

  沉思思考了一下吳?的說法真實性,王超稍後展露出笑容,大笑著說道:

  「哈哈哈哈,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吳兄弟請裡面坐吧!」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08 PM

第四十五章 其徐如林(10)

  或許是由於在多數時候,事實真相都太殘酷,令人難以接受的緣故,心靈脆弱的人類才格外喜好謊言和偽裝。正因如此,那種敢於直面慘澹人生,正視淋漓鮮血的勇者,才顯得鳳毛麟角了。

  拋卻常人不敢褻瀆的大義名份和民族感情,從客觀角度分析,黑社會其實是與國家機器最為接近的組織形態,二者的相似度甚至達到了可以被認定為同類的標準。譬如說,黑幫和國家同樣具有一整套強力的寡頭統治班底,無論是收繳保護費(稅收),再到豢養大票的小弟和打手(軍隊和員警),抑或是立下幫規(法律),依靠暴力壟斷某些特殊行業的超額利潤,諸如販毒、賣淫和走私(食鹽、煙酒專賣權等),或者與其他幫派(國家)開戰搶地盤(領土),國家與黑幫的相似度著實到了叫人無語的程度。

  黑社會一旦上了高層次也算是個迷你型的國家機器,所以國家每每下狠手打擊那些有組織的黑社會犯罪集團,任由其勢力擴張下去,早晚要跟今天的印把子們搶飯碗。

  歌詞裡不是有那麼句話嗎?長大後我就成了你,這句話用在比喻黑幫和國家的關係上,真是一點都不糟踐。

  桃花源周邊地區的微妙態勢頗為值得玩味,某種程度上似乎也印證了人類社會的某種內在發展規律。

  在已知的三方勢力中,洪流公司和這位北斗神拳王超手下的護礦隊,均是來源於可以歸類為黑社會的武裝團夥。唯一例外的桃花源,一手遮天的吳?看起來更像是憑藉武力篡奪權位的寡頭和獨裁者。總之,三方看起來都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追蹤著洪流公司的運輸車隊進入到北方戰區,費了一番周折吳?終於成為了王超的座上賓。而今,嘴裡面喝著沒什麼滋味的白開水,吳?反倒不著急了,目光四下遊移,神情很是悠閒。

  吳?不著急,自然有人著急。見這位來客擺出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態,分明打定了待價而沽的主意,王超思量許久也無法可想,只得主動開口說道:

  「哎呀!我看你老弟也是個爽快人,別整那些虛頭八腦的,痛快點說想要啥,你又能拿出來點啥來?」

  千萬別看王超外表一團和氣的溫吞模樣,貌似是個大大咧咧人物,只要瞭解他能遊刃有餘地駕馭著那些如狼似虎的彪悍手下,明眼人就該曉得此君絕非是等閒之輩。當吳?聽了王超的客套說辭,卻不置可否地笑了起來,說道:

  「我手裡有鹽,也有糧食,現在就得看你能拿出什麼東西了?」

  民以食為天,國以民為本。雖然從衝突規模而論,洪流公司和護礦隊武裝之間的爭鬥,頂天算是倆鄉長械鬥,不過戰爭終歸是戰爭,內在的基本規律是不變的。從史前石器時代人類光屁股開掐,到不久之前遍地綻開蘑菇雲的核子武器大戰,糧食和武器始終是戰爭這頭巨獸賴以生存的血脈,萬萬短少不得。如今,大洪水過去只有幾個月時間,今年播種下的糧食和蔬菜尚未成熟,目下正是青黃不接的時節,糧食短缺的情報根本不需要刺探,那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著的。

  這一次洪流公司之所以急迫地揮師北進,深層戰略企圖就是奪取護礦隊在大青山南麓一帶開闢的幾個農場,連帶扼殺這個強勁的競爭對手。

  當然,食鹽對於人類的作用也不容小覷。如果在相當一段時間內人體攝取食鹽不足,難免會出現嚴重的不適反應,同樣影響到士兵戰鬥力,類似這種常識性的資訊是不需要多加解釋的。

  聞弦琴而知雅意。王超乍一聽吳?列出的這份商品名單,立時就清楚他為何如此篤定,根本不怕自己不開價,卻也只能是苦笑著搖了搖頭。目下的形勢比人強,王超這個冤大頭是當定了。糧食和食鹽都是生活必需品,特別是食鹽的來源相對狹窄,內陸地區必須依賴沿海產區和更為罕見的池鹽、井鹽供應,在這個貿易網路崩潰的後核戰時代,吳?手握著食鹽自然稱得上是奇貨可居。

  王超迅速盤點了一下自己的家底,然後他緩緩地說道:

  「木材、煤和鐵礦石,暫時就這三樣了。」

  聞聲,吳?輕輕搖著頭說道:

  「不夠啊!這些東西我不急著要,你再拿出點誠意來吧!」

  戰爭是一頭胃口幾乎無窮無盡的吞金獸,所謂大炮一響黃金萬兩的俗語,那是指軍火販子發了橫財,絕對不是交戰雙方能在炮火紛飛的戰場上生生打出個金礦來。王超手裡的確有不少稀罕存貨,隨便拿出來一點都是很令人動心的,不過為了維持這場容不得絲毫退讓的激烈戰事,他不願意削弱自己手上的籌碼。故此,思前想後,王超忽然試探性地說道:

  「女人,怎麼樣?」

  當聽到這個全新的提議,吳?不由得眼前一亮,掛在臉上的禮節性笑容似乎也燦爛了幾分。稍後,他意識到了自己的舉止失態,用幾聲咳嗽將情緒變化掩飾過去。

  人口男女比例失衡是個棘手的大問題。在大洪水之後,由於饑寒交迫等客觀原因,以及有限的食物資源被暴力掠奪等主觀因素影響,在吳?發現的倖存者中以男性居多。如果按照人口比例計算,處於生育年齡的女人大約只有男人五分之一左右。健全的家庭是社會穩定的基礎,若是這個男多女少的大問題不設法解決,遲早是個要惹出亂子的火藥桶。事先吳?絕對沒想到對方會開出這樣的條件,難道說他們這邊的情況很不一樣嗎?

  心中急速盤算著此間的種種變化,又不希望被談判對手看出心中的急迫。明明已經興奮得快跳起來歡呼了,卻要吳?繼續作出一副故作矜持的傲慢姿態,這個實在有點難為他。

  在心急火燎之余,吳?開始壓抑住內心的喜悅,慢吞吞地喝了兩口水,伸手摸著下巴說道:

  「是嗎?不知道是怎麼個換法?」

  王超是武者世家出身,早年間還拿過得到國家認證的武術運動員資格,那個綽號就是因為王家秘傳一門拳法「北斗神拳」而來。

  在東北三省的道上,王家的聲名在晚清時期就已經不小了。奈何武道衰微乃是大勢所趨,時代不同了,跟不上時代的人就要倒楣。十年運動會期間,王家被打成牛鬼蛇神的光榮代表,險險全家拉出去打靶,祖輩上積攢的家產也被抄沒一空,到了王超這一輩人正經是一窮二白了。再者,光靠練拳也是不能改變命運的。君不聞,學好數理化不如有個好爸爸。

  好不容易熬出頭,王超因捲入一起(河蟹馬賽克)事件,不得已背著幾條人命案子亡命天涯,最後混到在大青山拉起杆子看場子。好不容易熬出頭成了頭目,偏偏趕上核戰爭開打。要說起來,王超也覺得自己挺命苦的,當真是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哪!

  換作一個老奸巨猾的奸商負責談判的話,絕對不難看出吳?眉宇間那份掩飾不住的喜色。只是王超習慣了直來直去,就算看出來他恐怕也懶得費口舌,當下便直截了當地說道:

  「嗯!二百斤糧食換一個女人,我保證是身體健康,個頂個能生孩子,咋樣?」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09 PM

第四十六章 其徐如林(11)

  若是講到人類最大的悲哀,莫過於連自身也被擺上了貨架待價而沽了,但商品社會是絕對不講人道主義精神的。只要是有錢可賺那,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真理,其他東西統統都靠邊站。

  在戰前那個物欲橫流的拜金主義社會,由於世界超霸制定的嚴格國內法,在該國出售的產品一旦出了問題,商家恐怕得有賠掉內褲的心理準備,而按照某國的賠付標準計價,同樣多的一筆錢足夠抵消整整一列火車人的性命。如此懸殊的差距,無怪乎那些內外各路奸商們,群起而將名目繁多的偽劣產品推銷給正享受著偉大復興的國民們。反正你們的命也不值錢,丫的只要不是當場掛了,那就跟老子一毛錢關係都木有。話說俺們的產品品質其實是很過硬,起碼也是國家免檢呢!

  到了這個核戰後的時代,人們的現實程度比起戰前那個社會更為露骨和直接,考慮任何事情都要先從利害關係出發。道德?誰在乎?

  縱然是吳?這種平素做事還算循規蹈矩的人,心裡也早就不把販賣人口當成什麼罪惡勾當來看待了。眼下讓他躊躇的原因並非是虛無縹緲的道德因素,而是更加實際的利益考量。要說王超報出的這個價格,二百斤糧食換一個女人是夠便宜。桃花源在供應了諸多定居點之後,家底已大不如早先那樣充裕了,總不能掏空自家的糧倉吧!

  有鑑於此,吳?還是硬著頭皮開口還價,說道:

  「哎呀,價錢好像太貴了點。」

  在一旁的手下正伺候著王超點燃了煙斗,享受著吞雲吐霧的樂趣之餘,他這個時候倒是挺痛快的,馬上介面說道:

  「那你說個價吧!」

  聞聲,吳?沉吟片刻,審慎地伸出左手五指,說道:

  「五十斤糧食換一個女人,品種不限,女人我由自己來挑。」

  漫天要價,落地還錢。吳?這一刀簡直是攔著腳脖子斬下來的,著實夠狠夠辣夠毒。聞聽此言,王超險些被尚未咽下的白開水嗆著,連連搖頭說道:

  「老弟,不是我不敞亮,你這價殺得也忒狠了,一個大活人也不止五十斤哪!不二價,最少一百五十斤。」

  在王超的話語間隱含著的另外一層意思,不禁使吳?心中一凜,不過在其位謀其政,他也沒有輕易讓步的道理。一心執著於價格的高低變化,吳?和王超兩個人似乎都忘記了正在交易的是自己的同類,或者說他們業已適應了自己所處的位置,那些無端惆悵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經過幾番唇槍舌劍的交鋒,雙方終於在用一百一十斤糧食換一個女人的價格上達成了一致意見。

  這邊的協定剛一達成,王超立時變了一副面孔,望著吳?笑得甚為曖昧,說道:

  「老弟,要不要先驗一驗貨色?」

  「呵呵呵呵,那就不必了。你的好意我心領,光擺平家裡的女人就夠讓人心煩了。」

  報之以淡然一笑,吳?十分委婉地謝絕了主人家的好意。見狀,王超也放肆地大笑起來,然後他提高音量說道:

  「來人哪!備上酒菜,我要跟吳老弟好好喝兩杯,咱們再窮也總不能讓客人餓著肚子回去吧!」

  ……

  翌日清晨桃花源。

  「咦,吳?你回來了,什麼時候到的?哎呀!吃過早飯沒,我去弄點早點來吧!」

  今天輪值的人是趙媛,剛一見了吳?的面,這位八面玲瓏人緣極佳的少婦就殷勤地上前噓寒問暖。吳?笑著沖她點了點頭,介面說道:

  「嗯!新來的人怎麼一個都沒看見?」

  「哦!芸芸和小顏在教他們採收藥草,那位徐博士在實驗室裡琢磨提純硫磺。」

  在首批被桃花源接納的倖存者當中,徐昌黎無疑是最為搶眼的明星人物。不說別的,光是他哈工大高材生的資歷就夠讓人高看一眼,更不用說留學歐陸取得工程力學的博士學位。這位可說渾身閃耀著金光的海歸人士,本該供職於首都某家隸屬於軍方旗下的高級研究所,奈何造化弄人,他在春節長假被急著逼婚的未婚妻程露強拉著參加長白山旅行團,好死不死地趕上了核戰爭。

  與其他人一樣,徐昌黎和程露兩人是在全無知覺的狀態下進入了神秘的時間停滯狀態,直到大洪水時期,他們才雙雙蘇醒過來。

  針對新倖存者進行資料普查時,吳?發現了徐昌黎這個高級人才,當時他並不能肯定徐昌黎到底是貨真價實的寶貝,還是金玉其外,混了一張外國學歷文憑唬人的騙子。於是,吳?以新安鎮要塞化方案為課題,多次向徐昌黎提出諮詢。屢次試探的成果自然是很令吳?滿意,經過一番認真盤查審核,吳?向桃花源的女士們提出了接納包括徐昌黎和程露在內的十個新人遷入的建議。

  這個建議得到通過以後,大約是在一周之前,這十位幸運兒懷著忐忑不安的複雜心情走進桃花源的山洞。

  別人倒也罷了,只能是先跟著周晨等人熟悉桃花源的環境,至少在短期內還談不上有什麼自主能力,而這位徐博士就不一樣了。雖非研究化學專業,不過工科出身的理化根底扎實,前些時候充作制鹽車間的簡陋實驗室也一併移交給徐昌黎接手。新安鎮那個使用微生物生產土硝,進而製造硝酸的主意也是由徐昌黎首先倡議的。說到底,儘管吳?號稱是萬金油,他畢竟只是個愛好者級別的軍迷,對於如何利用微生物進行硝化反應的原理所知寥寥。假如不是徐昌黎系統提出改進方案,相信他一時半會也想不到這一層上。

  在山洞四下裡轉悠了一圈,確定一切都正常之後,吳?卸下了一身毛朝外的鎧甲,匆匆地洗去一身塵土重新換好便衣,邁步朝著食堂走去。

  「你回來了,擔心死我了!」

  剛剛吃過早飯,周晨正在對著梳妝鏡發呆之際,一見到吳?的身影立時眼前一亮,旋即她撲進吳?懷中緊緊摟住他。在嬌羞之余,周晨此刻的種種情態,怕是只能被形容為小女人的有情飲水飽了。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09 PM

第四十七章 恐怖平衡(1)

  「嘖嘖,好肉麻喲!好晨晨,你也來抱抱人家嘛!」

  「一邊去,某人是有了異性,就沒人性了,你個死丫頭也想學?」

  縱然吳?是已婚男人,照樣拙於表達自己的感情,當他被周晨當著女人們的面死死抱住,一張老臉頓時漲得通紅。吳?尷尬地聽著一片嗤嗤笑聲和取笑言語,在幾位女士們投來的揶揄目光逼視之下,他多少有些掛不住面子。隨即,吳?低下頭湊近到周晨耳邊,低聲說道:

  「別這樣,大家都看著呢!」

  平常時候,估計吳?這麼一說,周晨也就放手了,不過這次她似乎是鐵了心要作出夫妻恩愛給別人瞧瞧。周晨動作隱蔽地擰了吳?一下,跟著她仰起下巴,神色坦然地說道:

  「哼!我都不怕,你個大男人怕什麼羞,想看就讓她們看好了。」

  在那場荒唐的抽籤結婚之前,周晨對待吳?的態度很是微妙,始終是保持著一種不介入的超然姿態,力圖避免捲入女人們的暗戰,不過當面對著那張親手抽出的紙條,周晨默認了命運的安排之後,此後的情況就大大不同了。

  真要說起來,吳?倒是比較懷念那個總是擺出一副大家閨秀模樣,言辭溫婉,與自己保持距離的周晨。起碼那時候她從未表現出這股粘人勁頭,尤其是當周晨的熱情在婚之後急速升溫。轉化之迅速,著實令吳?咋舌良久。本就不擅長處理男女關係,他更猜不透女人們的思維回路是如何運作的,事到如今,也只能是由著周晨的性子使勁折騰了。

  關於如何對付周晨,吳?是一點都沒轍,他總不好厚著臉皮在眾位女士面前表演這出夫妻恩愛把家還的戲碼。當下,吳?咳嗽了一聲,說道:

  「呵呵呵呵,我還有點私人話題要跟周晨說,這趟出去的事情就壓後再說吧!」

  「喲!小別勝新婚,可以理解的。」

  聽著周圍傳來的取笑言語,吳?面紅耳赤地解釋了兩句,隨即用手指在周晨的手心隱蔽地畫圈,暗示她要有所表示。大概周晨也覺得火候差不多了,旋即她露出一個狡黠的微笑,拉著吳?跑回了新婚後單獨辟出的住所。返身關好了臥室的房門,吳?長出了一口氣,說道:

  「拜託你了,下次就算要顯示所有權,也不必非得拉著我當活道具用吧?」

  雖說比起一般人來,吳?在感情方面的確是反應遲鈍得很,凡事要比別人慢一拍想明白事情,可是反應遲鈍畢竟不等於是白癡,吳?花多一點時間來思考,他遲早會有想明白前因後果的時候。正如戰前的某位號稱注明的武俠電視劇導演,愣是把那位金庸大師筆下俠之大者的郭大俠,天生憨厚耿直的真性情,生生拍成了重度智障的腦殘兒,不得不讓人懷疑是這位導演自己腦殘。到了此時此刻,吳?反應再怎麼遲鈍也想通周晨如此做作的原因了,當然忍不住要反問一句。

  饒是當初說不在意,周晨真的嫁給吳?以後,不免感覺到壓力存在。雖說桃花源接納新人,男人是不稀缺了,可是當女士們一想起在新安鎮看到的那些驚悚場面就難免心生畏懼。

  天曉得那些跟雄孔雀開屏一樣展示自己優點的男人,曾經為了活下來都幹過些什麼,她們的眼光挑揀來挑揀去,最後居然又回到了吳?身上。這種狀況周晨是看在眼裡,自然生出了幾分患得患失的危機感,現在得到了表現的機會還不亮出點顏色給大家看看,那她就白在職場混了這麼多年。

  宣誓主權的行動已然完畢,周晨心情大佳。見吳?一副鬱悶到死的表情,馬上親昵地摟住他。這還不算完,周晨調皮地捏著嗓子使得聲線與那位元素來以音色柔美著稱的林志玲靠攏,嗲聲嗲氣地說道:

  「乖,不要生氣了,人家下次一定換個方式。」

  應該說平素周晨除了愛吃點飛醋,平常喜歡疑神疑鬼之外,其他方面倒是對吳?不錯,從來沒耍過大小姐脾氣。既然她已經軟化態度認錯,吳?也不好繼續板著臉說教,只得悻悻地收兵回營。眼見得水磨功夫奏效,周晨旋即趁熱打鐵,嬌軀順勢靠在吳?身上,說道:

  「想我了嗎?」

  輕輕瞥了正等著人哄的周晨一眼,吳?莫可奈何地說道:

  「唉,想了。」

  「這個……每天都有想嗎?」

  這叫什麼問題?哪怕沒吃過豬肉,難不成還沒見過豬跑?再不然,那些佔據了晚上八點黃金檔的狗血言情劇,好歹總該看過幾部的吧!誰都曉得女人一上來這股勁頭問東問西的,那就是擺明瞭車馬是要男人哄她開心,至於說回答的真假她們根本不在乎,總之是越假越肉麻越好,許多老實男人就是因為說不出這些哄女人開心的肉麻情話,結果導致自家後院紅杏出牆。

  大約是直覺感到周晨的興頭一時半會肯定不會消退,吳?都快愁哭了,當下只得垂頭喪氣地說道:

  「天天都有想你啊!老婆大人。」

  「真的嗎?」

  周晨不依不饒地拉著吳?像是撒嬌的貓咪那樣磨蹭著他的身體。對於此類問答題,吳?養成了巴甫洛夫所說的條件反射,不假思索地回答說道:

  「當然是真的,比珍珠還真呢!」

  滿意地點了點頭,周晨忽地變了臉色,輕輕推開吳?,說道:

  「……你先去洗個澡,臭死了。」

  好男人是需要女人耗費時間精力慢慢培養出來的,那些抱怨好男人變成人家老公的小三,向來不會反省自己沒有前期的投入,又怎麼會有後期收穫,於是她們就選擇了奪取別人的勝利果實。儘管吳?這方面的反應比較遲鈍,不過最近幾個月在周晨不懈努力之下,他的情商還是取得了一定進步。

  聞聲,起先吳?似懂非懂地看著周晨,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旋即他恍然大悟,說道:

  「嗯?我這就去。」

  夫妻之間都有約定的暗號,周晨催促洗澡的潛在含義是兩個人心照不宣的小秘密了。果不其然,等到吳?從浴室裡洗完出來時,周晨早已換了一身半透明的白紗睡衣躺在床上,捧著一本時尚雜誌貌似在看書。實際這邊吳?剛一露頭,她的目光就已悄然瞟了過來。心中覺得好笑,吳?的壞主意又上來了,故意裝糊塗坐到床邊也拿起了一本書。

  等了幾分鐘不見吳?有別的動作,周晨著實有些惱了,抬手捅了某人一下,氣哼哼地說道:

  「喂,幹嗎不看我,人家很難看嗎?」

  聞聲,背對著周晨的吳?笑得彎下了腰,好似是一隻偷襲雞窩成功的老狐狸。懶得再去猜周晨的那點小心思,吳?直接轉過身剝開了她的性感睡衣,二話不說便如餓虎撲食一般猛撲上去。周晨甚是嬌羞地驚叫了一聲,吳?隨手拉熄了床頭燈。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10 PM

第四十八章 恐怖平衡(2)

  常言道:小別勝新婚。

  一個人單身,跟新婚夫妻生活在一起的精神狀態是絕對不一樣的,尤其是在女人食髓知味之餘,對某種古老娛樂方式產生濃厚興趣,當她說我要時,作為大男人的另一方是不能說,我不行的。大約一個小時後,雲雨收斂,吳?眯著眼睛半躺在床上似乎是在靜靜地思索著什麼問題,香汗淋漓的周晨如飽食的小貓般乖巧地蜷縮在他懷中。適才的激烈運動消耗了太多體力,即使吳?這個變態還能堅持下去,周晨也無法繼續承受衝擊。

  等到兩個人安靜下來躺在一起,周晨調皮地用食指在吳?胸口畫著圓圈,說道:

  「喂,在想什麼?」

  聞聲,吳?笑了笑,說道:

  「沒什麼,只是覺得自己的身體太奇怪的,好像不知疲倦,真是很難想像的事情啊!」

  仍是沉浸在高潮餘韻之中,周晨的面頰泛著引人遐思的緋紅色,此時她狡黠地瞥了吳?一眼,手握著某個依然因充血而堅挺的部位,說道:

  「每次都是這樣,不管人家怎麼努力,也肯出不來。要不然,下次咱們試試別的?冰火九重天如何?」

  古語說:閨房之樂有勝於畫眉者。夫妻間開點曖昧玩笑本是小事一樁,彼此笑過也就算了。吳?卻一本正經地望著周晨,沉默良久之後,肅容說道:

  「這個玩笑開不得,你知道我擔心什麼。」

  聽到吳?如此古板的回答,周晨立時面色不豫,略顯氣惱地說道:

  「哎喲!我都不怕,你怕什麼嘛!」

  無奈地苦笑著搖頭,吳?皺著沒頭說道:

  「我擔心身體變異是從基因層面開始的,那就麻煩大了。孩子有沒有無所謂的,你不要太在意。」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經過近代華夏的歷次社會改革運動和整體環境的變遷,特別是戰前數十年對計劃生育的持續宣傳,現代人對於生育後代的渴望已經遠不如古人那樣執著了。自幼父母意外亡故,吳?被那些眼睛裡只有錢的親戚搞得顛沛流離,這個經歷也算是留下心理陰影,他不是很期待有孩子。只是吳?可以不在乎這件事,不代表周晨也能同樣淡然視之。她是個女人,在對待孩子這個問題上,女人跟男人有著截然不同的視角。

  世人都說母愛是世間最偉大的愛,這是從社會學的角度分析。事實上,絕大多數高等溫血生物的母愛都非常強烈,這是保證一個物種延續的重要前提也是屬於生物本能的一部分。

  假如要一位已經作了母親的女人作出不得已的痛苦選擇,她必需在老公和孩子之間選擇一個人能最終活下來,完全不必懷疑,給出的答案必定是選孩子,因此吳?這種漠然態度引起了周晨的極度不滿。

  在吳?的胸口狠狠擰了一把,滿心不悅的周晨氣呼呼地說道:

  「反正又不是讓你生,你怕什麼?什麼叫我不用在意?」

  聞聲,吳?笑得愈發苦澀難明,難道他所擔心的那件事情是杞人憂天嗎?這種不明原因的身體變異,誠然是帶來了諸多的好處,然而天底下沒有掉餡餅的美事。真要掉下餡餅的話,估計那肯定不是你在閉著眼睛做美夢,再不就是別人精心挖下的陷阱。儘管目前只能看到這種變異的好處,可是吳?堅信這種變異必然存在著未知的副作用,而最為可慮的就是遺傳穩定性。

  通常來說,那些非自然演化的基因突變都會將基因缺陷大量呈現在下一代身上,遺傳學上稱之為性狀分化。

  早年間窮極無聊時,吳?曾經參觀過怪胎展覽,現在他一閉上眼,那些奇形怪狀的胎兒就仿佛真切地出現在腦海中。縱然是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吳?又不忍說出了。周晨說得沒有錯,他的選擇也沒有錯,大家都在堅持自己認為正確的原則。

  滿心惆悵化作一聲歎息,吳?無力地說道:

  「唉!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吳?和周晨在臥室裡鬧矛盾暫且不提,與此同時,桃花源正在發生著一件大事。

  今天的徐昌黎感覺特別開心,因為他的實驗即將就要進入最後的收官階段。徐昌黎是屬於那種一門心思投身於學術研究的純粹知識份子,格外看不起國內那些不學無術,只靠鑽營剽竊抄論文混日子的同行們。

  俗話說得好,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自問行止端正,在別人眼裡則是恃才傲物的徐昌黎正應了這句老話。由歐洲學成歸來,他在首都的研究所裡混得不甚如意,遭人排擠冷遇簡直是家常便飯。更為可怕的是,這種排斥根本不是某個人授意的,僅僅是因為身邊大多數同事都看不慣徐昌黎的這份專注精神而引發的。

  毀滅世界的核戰爭,後來的大洪水。歷經了諸多磨難徐昌黎能和未婚妻程露一起活下來,固然是值得慶倖的事情。通過了吳?的選拔來到桃花源,擁有了屬於自己支配的實驗室,從此再也不必看別人的臉色行事,才是更讓徐昌黎開心的事情。

  這一次徐昌黎得到實驗室的全面控制權,並非是完全無條件的。吳?特意拉出了研究列表,作為實驗室未來研究的參考專案。依照需求緊迫性的高低不同,大致可以分成三大類。第一類是軍事研究專案,主要包括了製造各類硝基炸藥和火、電雷管等,第二類則是醫藥類,囊括了諸如阿司匹林、高錳酸鉀、漂白粉之類的常用藥劑和醫療用品,第三類則是以考慮民生為主,羅列出了諸如牙膏、肥皂和洗髮水在內的一系列日用消費品。

  有鑒於當下的安全局勢很不樂觀,軍事研究成為了重中之重。徐昌黎考慮再三,選定了對雷管和雷汞這兩種化合物的技術攻關。

  製造這兩種化工產品工序非常簡單,即便是小化工廠的技術員都能按部就班生產出來,奈何桃花源是處在一窮二白的狀態,試驗設備和技術資料都不完備。在如此簡陋的條件下,想要製造出炸藥和雷汞絕非易事。

  直接以硝酸製造火棉,也就是硝化纖維素的難度稍低一些。可是桃花源的溫室中,僅是為供遊客觀賞而少量種植了棉花。等到這些棉花成熟後採收下來的那一點點成品,老實說,實在不夠幹點什麼,批量生產火棉至少得等來年再說。至於說為了降低成本使用木材為原料,直接提取纖維素的可能性,徐昌黎來說完全不必加以考慮,這種技術的門檻太高,操作也太繁瑣,一通折騰下來根本不夠費事的。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10 PM

第四十九章 恐怖平衡(3)

  化學玩的就是酸鹼度變化,包括了硫酸、硝酸在內的三酸二堿更是一切化工產業的基礎性原料,一旦沒有這些東西,就壓根談不上化學二字。

  顧名思義,製造炸藥是絕對少不了甘油和硝酸的,可惜現在桃花源是一律沒有現貨,只能靠徐昌黎自力更生解決物資短缺問題。相對而言,提取甘油是比較容易的。制鹽後的副產品制取氫氧化鈉,再從動植物脂肪中將甘油分離出來,抑或是直接利用製造肥皂過程中的副產品製造甘油都很方便,而提取硝酸就麻煩得多了。徐昌黎可勁折騰著手頭那一點有限的土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湊齊了初步實驗所需的硝酸劑量。

  正當吳?和周晨為了該不該生孩子的問題,夫妻發生口角的當口,埋頭在實驗室裡奮戰的徐昌黎正無比謹慎地操作著手中的玻璃棒。

  宛若教科書般標準的操作手法,徐昌黎動作儘量柔和地攪動著燒杯裡的溶液,審慎地控制著水溫的高低變化,確保甘油與硝酸的化合過程處在可控範圍內。須知,身後設立了諾貝爾獎的炸藥大王諾貝爾,他的弟弟就是在研究雷管炸藥時,由於工廠發生意外被炸身亡,足見這種物質合成的危險性之高。雖說化學家們業已總結出了一整套製造炸藥安全操作流程,只要照本宣科不會有什麼危險。

  只是如今桃花源一窮二白的實驗室裡要什麼缺什麼,試驗器材的極度短缺使得加工過程存在相當高的風險悉數,徐昌黎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要步了前輩們的後塵,不得不多加幾分謹慎。

  若說雷管是製造炸藥的基礎性原料,雷汞就是生產火帽必不可少的成分。這種一般人感到陌生的化學物質比起惡名昭彰的硝酸甘油更加危險。

  直至核戰爆發前,地球上裝備的大多數槍炮,賴以擊發彈藥的仍是不起眼的小火帽。憑藉著槍械撞針傳遞的機械力,引爆火帽中的雷汞,或雷酸銀等易爆敏感物質,再引燃彈殼內的發射藥產生迅速膨脹的氣體將彈頭高速射出,這個古老的設計已經沿用了極為漫長的時間。縱然在此期間,人類使用的武器裝備不知更新了多少代,技術水準也發展到了資訊時代,但是火帽這個貌似最簡單,同時也最根本的技術環節卻並未發生多大變化。

  合成雷汞是看上去簡單,水銀溶在硝酸中生成了硝酸汞。合成所需的主要原料是汞、硝酸、乙醇,少量的鹽酸和紫銅。當然實際的操作過程不是尋常人嘴皮子說著這麼容易,任意一個操作環節都需要操作者保持折縝密思維和熟練的操作手法。如若不然的話,相信那些不信邪的人立刻就能領悟到什麼叫坐著土飛機上天,又或者是「轟」地一聲響,弄出好大一朵棉花糖的人造景觀。

  徐昌黎以一種戰戰兢兢地態度完成了最終調配,他滿心歡喜地打量著凝結在燒杯裡的雷汞,興奮得猶如打了雞血一般,拔腿沖出實驗室高呼成功。可想而知,在封閉的山洞環境裡音響效果一貫都是不錯的,徐昌黎的一通大呼小叫,很快把正在洗澡的吳?招來了。

  「老徐,成了嗎?」

  急著趕來的吳?此刻是下半身圍著一條浴巾,上半身披著一條浴巾,頭髮濕漉漉好比落湯雞的造型確實很雷人,不過徐昌黎已經顧不上挑剔吳?的著裝品味,他正在為自己首次合成試驗成功而歡欣鼓舞。人生有很多第一次可以懷念,對於徐昌黎來說,這次試驗無疑證明了自身的存在價值,意義絕非從前那些毫無創意的實驗室成果可以相提並論。

  看著一臉茫然神情的吳?,徐昌黎笑得愈發暢快,他舉起手上的燒杯,急於表功地說道:

  「成了,這是剛合成出來的雷汞。」

  瞄了一眼燒杯裡銀白色的不明化合物,吳?半懂不懂地點了點頭,隨即他熱情地拍著徐昌黎的肩膀,大聲說道:

  「這些天你也辛苦了,既然實驗已經成功,不要著急,先好好休息兩天吧!現在的原料不多,咱們要先總結經驗,然後再開始批量生產。」

  聞聲,徐昌黎有些驚詫,介面說道:

  「這個……新安鎮那邊不是急等著要用嗎?」

  由於資訊交流不暢,徐昌黎直到此時還不清楚吳?此行所取得的豐碩成果。見狀,吳?笑了起來,安撫徐昌黎說道:

  「呵呵呵呵,西邊那些傢伙跟北邊的一夥人開戰了,只怕他們三兩天之內是顧不上新安鎮了,所以咱們的準備時間很充裕,你也不用著急。」

  ……

  翌日早飯後。

  「郝敏,存糧還有多少?」

  前一天花了不少時間處理跟周晨之間糾纏不清的家務事,雙方在生孩子的問題上沒能達成一致意見,不免讓周晨大為惱火,吳?只得其他方面鞠躬盡瘁地補償一下了,到了今天他才終於有空抽出時間思考正經事。郝敏負責管著桃花源景區的幾個倉庫,關於糧食的一本賬全都在她心裡擱著。這邊吳?一開口詢問,郝敏立即不假思索地回答說道:

  「雜七雜八都算上,不到十噸,怎麼了?」

  知道了桃花源目前的家底情況如何,吳?不置可否地點了一下頭,說道:

  「沒什麼,最好再清點一下庫存數目,過段時間可能要用到糧食。」

  桃花源的存糧原本是比較充裕的,前一年溫室擴大面積播種的雜糧和各類糧食作物,足夠供給上千人吃上一年多光景。按說這樣充裕的食品儲備已經非常穩妥了,奈何計畫總不如變化來得快。

  在大洪水過後發現的大批倖存者迫切需要接濟,因此從去年的下半年開始,吳?陸續輸送糧食供應其他定居點。對此情況,郝敏也是習以為常了,當下她會意地點了點頭,沒再多問什麼。在郝敏看來吳?的這個清點庫存的要求,不過是一次例行公事性質的盤點罷了。在亂世之中,手裡有糧,自然心裡不慌。既然弄清楚了自家的存糧概況,吳?也沒有跟郝敏解釋詢問糧食庫存的用意何在。反正護礦隊那邊也不著急拿到糧食,吳?也用不著太過主動,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況且,販賣人口這種事情不是什麼光彩的好事,做得卻說不得。

  諸如此等劣跡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吳?也不希望今後別人提起自己的時候,馬上聯想起一個人販子的光輝頭銜。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11 PM

第五十章 恐怖平衡(4)

  「你怎麼才剛回來,這就又要走?」

  這一次吳?回到桃花源休息了幾天功夫,順帶清點了一下存糧數目,準備與北邊的護礦隊進行第一次人口交易,此時他正在打點行裝準備出門之際,由背後忽地傳來熟諳的聲音。吳?轉過身望見一臉幽怨的周晨背倚著臥室房門,抱怨的話語間倒也顯得情意綿綿。

  見此情景,吳?也不知該如何安撫周晨,只好乾笑了兩聲,解釋說道: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也想安心過日子,誰叫咱們趕上這世道不好呢!」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沒錯,不過女人總是比較感性的,吳?的一番話也沒能減少周晨的怨懟,好在她終究是作過幾天領導位子的人,遇到大事當斷則斷的座右銘亦是了然於心。自己勸慰了一下自己,周晨略為舒展眉頭,說道:

  「早去早回,路上小心點。」

  「嗯,你放心吧!」

  吳?急於再度再次出山,目的其實並不複雜,他認為對洪流公司的情報掌握得不夠詳盡,目前這些資訊太膚淺且流於表面,顯然是不利於未來制訂對策。假如連情報搜集都達不到準確,那還說什麼知己知彼啊!儘管上次窺視了對手老巢的情況,吳?知道他們在忙著跟北方那位「北斗神拳」王超所領導的護礦隊持續武裝衝突中,然而具體到洪流公司的人員配置,武器裝備的種類和數量,以及他們近期發展策略等關鍵環節,仍是兩眼一抹黑。

  既然想要加強第一手資料,最好的辦法自然莫過於親自走上一趟,跟洪流公司的雇傭兵們來一個零距離接觸。

  為了解決這個知己知彼的大問題,吳?預備抓個活口回來,然後好生審問一番,那就什麼都清楚了。不同於上次抱定了暗中窺視的念頭,沒有採取行動,吳?這一回擺明車馬要抓舌頭,也沒耗費太多時間搞什麼複雜的佈局,直接就在從雇傭兵們的老巢到北線戰場之間的必經之路上,趁著朦朧的夜色埋下一顆由徐昌黎和他聯合出品的壓髮式地雷。

  守株待兔這個成語非常適用於此次伏擊行動,蹲坑設伏的吳?也懶得出去探摸雇傭兵們的行動規律,反正他們遲早都得從雷場附近經過,不怕這只倒楣兔子不往樹樁上撞,單管安心等著就是了。

  無論什麼時代,戰爭始終都是一座燃燒財富的大火爐,甭管有多少錢糧塞進去也休想填滿這個無底深淵。在北邊跟護礦隊交戰,前線的那些雇傭兵們每天要吃要喝,槍械彈藥需要及時補給,回收的彈殼要運回後方進行複裝,重傷患也得運回大本營治療。即使不是每天都要派出運輸隊,但是平均每兩天發一趟車也已經是保障前方維持作戰的最低限度。

  「轟……」

  正值臨近晌午,躺在灌木叢陰涼處小憩的吳?,忽然聽到傳來一聲低沉的爆炸。隨即,他睜開雙眼,恰好目睹了一股黑色煙柱由不遠處的公路方向升起。早已等得不耐煩的吳?大笑著起身,自言自語地說道:

  「哈哈,兔子終於上鉤了。」

  在謀劃這個伏擊方案時,已經考慮到埋設的地雷威力過大,引爆時可能炸死車上所有人員,有悖於要抓個活口的初衷。於是,在出發之前,吳?不放心地專程跑去跟徐昌黎探討這個技術細節,兩個人最終商議結果是把地雷的標準裝藥量減少三分之二,留下的那些藥量基本能保證把卡車一類的大型車輛炸癱,而不是拆成一堆零件,再平均散佈在一百平方米之內。至於坐在這輛車上的人究竟是死是活,這個就不太好說了,完全得要看他們個人的運道高低。

  「咳!咳!咳!他媽壓到地雷了,快,下車佈置警戒。」

  洪流公司多年以來轉戰世界各地,雇傭兵們在火線上來回打滾,汽車壓到個把地雷自然不算什麼新聞,奈何確實很久沒碰到這位老冤家了,臨陣反應未免遲鈍了一些。此刻但見黑煙滾滾夾帶著橡膠輪胎燃燒產生的焦臭氣味,指揮官司徒雅腳步踉蹌跳下車,他的臉被熏得賽過黑包公,即便如此也沒忘記佈置警戒的事情。

  前番吳?夜襲洪流公司的東進基地,司徒雅的運氣委實不錯,營地裡死傷那麼多人,他僅僅受了一點皮外傷。

  可是對於司徒雅指揮失當,致使東進分隊在新安鎮的行動中損失慘重這件事情,可就沒那麼容易交代過去了。在洪流公司的高層會議上,司徒雅的能力受到嚴重質疑。唯一能在高層替他說上話的堂兄司徒博,不巧也背著一個臨陣脫逃的?名,被迫退居到醫院裡養傷暫時避一下風頭。既然上面沒人替司徒雅出頭說話,他的下場自然是落得個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錘了。

  高層幾經博弈之後,仰仗著司徒雅過去的確為洪流公司立下不少汗馬功勞,眼下又正值用人之際,大佬孟神機親自出面打了個圓場,他這才僥倖沒被當場拖出去打靶示眾以儆效尤。

  正所謂死罪可免,活罪難饒。經過這一番折騰下來,司徒雅在公司裡的任務積分清零。在私下裡疏通關係,見無法改變這個結果,司徒雅也只得接受殘酷現實。

  眼看著近期複職無望,司徒雅只得退而求其次,找到一些老關係,接下了為北線運輸物資的補給任務。好歹憑他的資歷還能混個運輸隊長當當,不至於被一擼到底這麼慘。按說後勤部門也是個標準的肥差,屬於那種風險低收入高的行當,尋常人是搶都搶不到的美事,司徒雅本該安安穩穩地熬過這段倒楣時期,以圖他日東山再起。奈何正應了那句老話,人到倒楣的時候,喝口涼水都能塞牙。

  司徒雅竟然好死不死又撞上了吳?這個奪命煞星,相信不用看黃曆也曉得,最近他的運氣背成這樣,絕對是流年不利,太歲當頭。

  聽到爆炸聲的吳?一路狂奔過來,剛一湊近到卡車跟前,他正好跟正涕淚橫流的司徒雅兩人打了個照面。沒想到在這裡也能碰見了熟人,吳?朗聲一笑,大聲說道:

  「好哇!又是你小子。」

  不同於前次倉促上陣,當時吳?只拿了一根長矛就匆忙追蹤雇傭兵們留下的蛛絲馬跡趕赴東進營地。那時候他幾乎是處於半裸奔狀態,而這次是有備而來,自然不可同日而語。一身用從前殺死的那幾頭猛獸毛皮拼湊起來的全套鎧甲,將吳?的周身上下包裹得密不透風,可謂是武裝到了牙齒。莫看這一身毛乎乎的鎧甲賣相不好,要說到防身效果,至少比那些奸商們滿世界推銷的防彈衣強得多。若非這一身行頭在如今天氣回暖的時期穿來實在不舒服,吳?貪圖舒服沒穿著出門,也不至於大腿上挨了三顆槍子。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11 PM

第五十一章 恐怖平衡(5)

  「MD,一起上,幹掉他!」

  當司徒雅費力地揉著一雙煙薰火燎的紅眼珠,透過了變幻不定的煙霧分辨出現身在自己眼前的這個傢伙到底是誰,他不由得驚呆了。這麼多年的雇傭兵畢竟沒白當,司徒雅饒是已經嚇得魂不附體,仍然下達了一條正確的反擊指令。

  「噠噠……噠噠……噠噠……」

  隨著司徒雅一聲令下,雇傭兵們顧不得身上的傷勢,操起了吃飯的傢伙開始瘋狂射擊。一時間,槍聲好似爆豆般響個不停。

  若不是適才被炸響的地雷搞得暈乎乎,相信這些訓練有素的雇傭兵合力,絕對能讓吳?好好喝上一壺。可惜這個世界上的事情總是無法預先假設,正如紙面上的理論數值和計畫指標,永遠跟現實情況隔著萬水千山一樣,這陣貌似兇猛的攻擊收效甚微,雇傭兵們的射擊連吳?的一根毛都沒傷著。這個結果絲毫不值得驚奇,若非吳?心知肚明面前這些傢伙剛被地雷炸得腦袋發懵,鐵定發揮不出最佳水準,他也不會傻乎乎地跳出來給人家當靶子。

  隨著瘋狂地掃射,雇傭兵們迅速打光了自動步槍彈夾裡的子彈,當他們冷靜下來換彈夾之際,才真正感覺到對手的可怕。在汽車燃燒的滾滾黑煙籠罩下,吳?這個大活人居然不見了蹤影。

  「靠,人呢?」

  同樣是狂掃了一梭子,司徒雅俐落地換上新彈夾,他俯身貼近地面來回尋覓著吳?的身影。正在此時,後面的一名雇傭兵發出慘叫般的聲音,說道:

  「在車底下。」

  「諸位,嘗嘗鐵板燒的滋味如何?」

  雇傭兵們聞聲扭回頭,剛好見證了一個堪稱華麗的動作場面上演。不知在何時,悄悄繞到後面的吳?蹲在卡車下面,他伸出雙臂托住車底,只憑一己之力就將這輛重型卡車舉起。目睹此情此景,雇傭兵們少不得是人人嘴唇發白。在華夏古老的傳說中,楚霸王有拔山舉鼎的神力,嶽飛手下的大將高寵也曾力挑鐵滑車,一言以蔽之,那都是些強悍得非人類的傢伙。這回吳?效法先賢,好生秀了一把子力氣,望著這些面無人色的雇傭兵們,吳?也沒多廢話,臂膀向前猛地一揮,這輛卡車挾帶著淩厲的風聲砸向人群。

  「轟……?當!」

  一聲低沉得發澀的撞擊似地震般令人膽顫心驚。早已被地雷炸得車身變形,內部支撐結構受損,這輛可憐的卡車又如何經得起如此暴虐的摧殘手段。隨著車體摔在地上發出一聲轟然巨響,亂七八糟的金屬碎片應聲飛濺而出,散落在附近方圓數十米的範圍。

  「撤!」

  先前的魯莽反擊僅僅是司徒雅被心中的仇恨蒙蔽了雙眼,當見識了吳?那非人類的怪力,任憑他再怎麼不願意承認也該曉得繼續拖延必定是團滅下場。恢復了神智清明,司徒雅即刻招呼著僥倖逃過那泰山壓頂般攻擊的三名手下逃跑。打不過,難道就能逃得掉嗎?見狀,吳?無聲地冷笑起來,他一俯身竄入到滾滾的濃煙之中。

  「噗!啊!」

  由煙霧裡傳來了利器刺入人體,而後猛力拔出的怪異聲響,直聽得雇傭兵們脊背一陣發涼。

  要說冷兵器殺戮的聲音雖然低沉嘶啞,卻遠比自動火器的嘶鳴更加令人膽寒。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的場面,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坦然面對的。當處於這種面對面距離內的交鋒狀態,極大考驗交戰雙方的心志和勇氣。只要參戰雙方中的一方喪失鬥志調頭逃跑,餘下的事情就簡單了,不過是一邊倒的屠殺而已。

  這也是為什麼古代戰爭中時常會出現以少勝多的戰例,等到進入到熱兵器時代以後,這種事情卻變得極為稀罕。

  究其原因其實很簡單,人類武器技術的性能進步,業已超過了單憑士兵勇氣和意志就能超越的境界,真正決定戰爭勝負的因素不再是人,而是大家手中武器的性能高低。無論如何,那種被技術弱勢一方吹噓得神乎其神,甚至是奉為圭臬的精神原子彈也不能跟真正的U235相比擬。說一千道一萬,精神境界終歸是虛的,那種餓肚子還能守道不移的極品牛人,哪怕一千年也出不了三五個,唯有強大的物質基礎才是實打實的制勝法寶。

  假如沒有特殊情況作為前提的話,即便是一名懦夫手持著性能精良的自動火器,他也同樣能輕鬆戰勝一名身經百戰,而又手無寸鐵的勇士。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比唯武器論更不可取的,那就非精神原子彈莫屬了。

  「咚!」

  大約來不及從前面死掉的那個倒楣鬼身上拔出三棱刺刀,吳?面對著快步逼近他的那名雇傭兵,迎面揮出了一拳。拳法有所謂,勢如廓弩,節如機發。吳?這貌似隨意的一拳,力度如此驚人,乃至於隔著厚重的防彈衣,附近的雇傭兵們都能清晰的聽見同伴胸骨寸寸折斷的清脆聲響。被擊倒在地的雇傭兵奮力掙扎了兩下,他的臉色迅速發青,隨後口鼻部位不住地溢出大團的血沫,顯見是折斷的胸骨刺破了肺臟,眼見得就要不行了。

  司徒雅近距離目睹了吳?逞兇的全過程,他的心不禁又往下沉了沉,強自壓抑住心中的恐懼,大聲喝道:

  「分開跑!」

  聞聲,碩果僅存的一名雇傭兵如蒙大赦,轉過身玩命地發力狂奔,一躍跳過路邊的灌木叢。只要再向前不到二十米,那裡就是一片茂密的灌木叢,相信後面這個可怕的傢伙追不上來了。目送著這個雇傭兵健步如飛的身影,吳?臉上的笑容卻愈發燦爛。

  傳說中的武道高人能做到飛花摘葉,皆可傷人。這種神話般的修為,吳?肯定是沒有了,不過憑著他的恐怖腕力和最近一段時間的針對性訓練,在五十米之內飛石傷人,準頭和殺傷力都不遜於大口徑手槍。正當那名雇傭兵的一隻腳已經邁進樹叢的時候,後面蓄勢待發的吳?手腕在瞬間一抖,在旁邊注視著他動作的司徒雅眼中,只留下了一團虛影。

  隨即,一顆如雞蛋般大小的鵝卵石越過數十米的距離,極為精准地擊中了目標。一聲叫人心悸的悶響過後,漫天飛濺的鮮紅色血花中夾雜著點點灰白。

  悶響過後,一具失去了生機的軀體重重地栽倒在草叢中,屍體的手腳條件仍在反射式的抽搐著,與地面摩擦發出了陣陣窸窸窣窣的聲響,營造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怖氣氛。

  飛石解決了最後一個雇傭兵,吳?笑得愈發陰森可怖,望著司徒雅不緊不慢地說道:

  「呵呵呵呵,行了,清場完畢。現在只剩下你和我,咱們可以好好聊一聊了。」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12 PM

第五十二章 恐怖平衡(6)

  「你……你想幹什麼?」

  司徒雅明知這個問題很腦殘也很蠢,但是在深重恐懼感的驅使下,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問了一句傻話。好似切瓜砍菜一般,吳?根本沒費多少氣力就解決了除司徒雅以外的所有雇傭兵。那些橫七豎八的殘肢斷體和卡車殘骸延燒的黑煙作為背景,吳?望著臉色蒼白的司徒雅,微笑說道:

  「乖乖地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講出來,千萬不要讓我動粗,我這個人很討厭暴力的。」

  所有的戰爭都是殘酷的,也是無情的,雇傭兵的戰爭方式則要再加上尤其二字作為注解。洪流公司全體成員都受過最嚴格的審訊訓練,嚴守公司的機密已經深入到骨髓之中成為了他們本能的一部分。縱然司徒雅被吳?的兇悍嚇得語無倫次,他還是不假思索地說道:

  「做夢,你一個字都甭想知道。」

  聞聲,吳?笑得非常淡然安詳,隨後來回踱步,良久才開口說道:

  「呵呵呵呵,華夏五千年光輝多彩的用刑歷史,不必我幫你複習一下吧?錦衣衛北鎮撫司衙門、東廠、西廠、內廠和滿清十大酷刑的名頭,你總該聽過一些吧?」

  「哼,那你就試試看。」

  如今面對著吳?的言辭恐嚇和咄咄逼人的淩厲氣勢,司徒雅對自己活命已經不抱任何期望,到了這個時候他反而硬氣起來。

  對於雇傭兵們來說投降的結果也無非是一死,差別只在於死在敵人手裡,抑或是嗣後被自己人除掉。司徒雅不想死,可是眼下看來已經沒有別的出路,於是他動了自我了斷的念頭。司徒雅身上的手槍還在,吳?和他都很清楚一件事,類似手槍這種武器對自動步槍都打不死的吳?來說跟玩具差不多,既然可以預期的前途令人絕望,司徒雅此刻便想到了這把手槍的其他功用。與吳?交談拖延之際,司徒雅右手的拇指悄然扳開了手槍的擊鐵,隨即他以平生未有的迅捷將槍口指向了自己的太陽穴。

  望著近在咫尺的吳?,司徒雅發出了一聲輕蔑地冷笑,而後他的食指發力即將扣動扳機。

  「呼!哢嚓!啊……」

  當刺痛耳膜的破空聲掠過,司徒雅握槍的右手應聲被扭曲成了一個正常人類絕對無法模仿的怪異角度。毫無疑問,他的手腕已經斷了。

  早就料到司徒雅不會乖乖聽話,吳?冷笑著走上一腳踢開了掉落在地的勃朗寧1911式手槍,他笑眯眯地打量著面色頹喪如死灰的司徒雅,說道:

  「幸虧我早就防備你這一手,要不然還真叫你小子鑽了空子。呵呵呵呵,別不甘心哪!我聽說嚼舌自盡這一招其實也是管用的,你不妨試一試,我也挺想知道一個人自己咬斷了舌頭,是不是真的馬上能死掉。」

  嚼舌自盡?司徒雅或許並不怕死,可是這種充滿痛苦和未知的死法實在超出正常人能夠接受的範疇。聞聽吳?這個冷血的建議,司徒雅的腳步不自覺地向後退,本已難看的臉色顯得更加蒼白陰鬱。

  小時候那段為了吃飽肚子而沿街乞討生活經歷,使得吳?很早便學會了察言觀色的求生本領。察覺到對方微微顯出遲疑之色,吳?就明白司徒雅的死志已然動搖了。只要是人就有畏懼的東西,死亡本身當然很可怕,但具體到每一個人身上,未見得就沒有什麼比死更可怕的事情。司徒雅不是性格懦弱,他也不是因為怕死才不敢自殺,純粹是無法承受嚼舌自盡這種自殺方式帶來的恐怖感。

  其實人性就是這樣奇怪,人在一時激憤之下往往可以不計生死成敗慷慨赴死。若是一次尋死不成,等到情勢緩下來仔細思量權衡一番,多半又捨不得去死了,這也是自古從容就義難的根本所在。

  見狀,吳?收斂了笑容,沉聲說道:

  「不想死了是吧?那就說說吧!先從你背後那個組織說起,到底是怎麼個來頭?」

  身軀戰慄著面對吳?那張毫無特色的大眾臉,司徒雅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憎恨和恐懼。貌似近來遭遇到這些不幸似乎都跟眼前這傢伙有關,莫非真是八字犯剋嗎?思索了片刻,司徒雅憤恨地咬著牙,開口說道:

  「你敢動我,洪流公司是不會放過你的。」

  吳?從前也跟司徒雅打過交道,自然想過從他口中探知情報,奈何司徒雅一直是非常謹慎不漏口風,乍一聽到洪流公司的名頭,吳?不禁開始嘀咕起來。要說他在東北也混了這麼多年,黑道白道的狀況多少都知道一些,好像從來也沒聽說有這麼一家公司牛13得擁有重火力裝備啊!上下打量著不住冷笑的司徒雅,吳?忽地靈機一動,聯想到大名鼎鼎的黑水公司,然後露出了然的神色。或許這家洪流公司的經營性質跟黑水公司差不多,屬於那種靠戰爭牟利的私人防務承包商。

  當想到了這裡,吳?眯著眼睛,說道:

  「哦,公司?黑社會嗎?這麼精良的裝備,不大像啊!難倒說是國外的公司?」

  見吳?已經猜到了某些內情,司徒雅的神色遊移不定,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該冒充硬漢打死也不說,抑或是老老實實把洪流公司的老底抖落出來,再恫嚇對手放過自己。正當司徒雅進退維谷之際,腳下的土地忽然一陣顫動,似乎是某種重型機械在開動。不遠處的吳?同樣發現了異樣情況,他條件反射式的從背後抽出短矛,準備應對一切可能的不測狀況。

  「吼……」

  恰如沉雷般的吼聲貼著地面席捲而過,狂暴聲浪仿如凝結為實質般震懾心神。在這一聲怒吼過後,一顆生滿鱗片的碩大爬行類頭顱由濃密的樹叢後方探了出來,它那滿是尖牙利齒的血盆大口張開,一股腥臭氣味隨風而來熏人欲嘔。

  「喵的,霸王龍?」

  曾經雄踞大洋彼岸的世界超霸,憑藉著全世界排名第一的綜合國力和超強軍力,專門培養出了輸出自身價值觀的好萊塢光影工業。那些行遍世界的好萊塢大片留給了現代人太多的好萊塢文化烙印,吳?的第一印象也是聯想起時常客串出場大製作驚悚電影的史前爬行動物,好在他很快意識到霸王龍是不可能出現在這個時代的,頂多是兩種巨獸的外形有幾分相似。至於這頭巨獸的身世來歷,那也是不問可知的事情,絕對是那顆強大得能在局部扭曲時空法則的大眼珠作下的好事。

  吳?變異後的強橫身體即使在人類當中是無與倫比的存在,然而到了這種足足有幾層樓高的大傢伙跟前,他也不過是小菜一碟而已。

  完全來不及考慮這頭巨獸是從哪個旮旯裡冒出來的,吳?此刻連腸子都快悔青了,忍不住抱怨說道:

  「真該死!今天竟然沒帶傢伙出來,失算了。」

  這一趟出來的目標明確,僅止於伏擊雇傭兵運輸隊,吳?準備抓到幾個活口瞭解對手的真實情況,連帶搜集相關情報資訊。為了更好完成這個目標,他捨棄了慣用的自製長矛,換上了一根輕便靈活的短矛作為隨身武器。那根長矛雖然殺傷力很強,對付起那些體型龐大皮糙肉厚的怪獸非常實用,可惜不適用於這種低強度的捕俘任務。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哪!分明已經得手了,老熟人司徒雅都成了甕中之?,眼看著就要攻破他的心防,豈料居然又半路竟然殺出個程咬金,而且還是這種重量級的貨色。

  吳?甚為不安地打量著眼前這頭巨獸,但見它一副涎水直流,明擺著是饑腸轆轆的餓狗架勢,吳?也只得盤算著自己對付這個大傢伙的可行性如何。

  「吧唧!吧唧!吧唧!」

  這頭巨獸沒有一上來就攻擊吳?和司徒雅,此時它看似漫不經心地抬腿邁過樹叢,隨後低下頭將一具雇傭兵的屍體銜起。這頭面目猙獰的爬行動物將它那一尺多長的獠牙輕輕一甩,整具屍體當即被吞入口中,隨即一陣清脆的咀嚼聲響起,著實有緣目睹此情此景的吳?和司徒雅兩人的腸胃一陣翻騰。僅在須臾之間,巨獸如秋風掃落葉般吃光了地上幾具雇傭兵的屍體,顯然這麼少的一點吃食滿足不了它那寬大的胃口。於是,這頭意猶未盡的大傢伙將注意力轉向了在旁邊呆呆站立的兩個大活人。

  「救……救我,我什麼告訴你。」

  聞聲,吳?瞧著渾身好似篩糠般抖個不聽,臉色慘澹若死灰的司徒雅,只能報以無奈地苦笑。要他救人,那麼吳?又該叫誰來救自己呢?若是今天慣用的長矛在手,他倒也自信還能跟這頭大蜥蜴搏上一搏,要問鹿死誰手,那倒也猶未可知。可是偏巧趕上武器不趁手,現在吳?手裡就一根跟牙籤差不多的短矛,捅人沒問題,拿來對付這種大傢伙?頂天也就能給巨獸造成點皮外傷,根本無法傷及要害。

  缺乏合適的武器,這一點等於是削弱了吳?的大半戰力,假使今天他能自己全身而退,那都得感激運氣不錯了,遑論再有餘力救別人哪!看到被寄予了最後希望的吳?輕輕一搖頭,徹底絕望的司徒雅此時幾乎癱坐在地上。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12 PM

第五十三章 縱橫捭闔(1)

  「吼……」

  作為這個洪荒時代陸地的頂級掠食者之一,這頭體型龐大的爬行動物自然有著一份不容輕辱的霸者威嚴,匍匐在腳下的渺小食物竟然不把自己看在眼裡,如此荒誕的行為令這頭巨獸產生了極大的不滿。只聽它咆哮了一聲,跟著那浴缸大小的血盆大口便直奔吳?一口咬來。

  掂量著手裡的短矛,吳?這時候是笑得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眼前這頭身高直立起來,趕上四層樓房的大爬蟲,想用這種小玩意對付它,未免自不量力。時逢大難臨頭之際,吳?也實在顧不得許多講究,短矛照準了巨獸的頭部擲出,他也沒心思觀察命中與否,稍後便直接調頭飛速鑽入不遠處的樹叢當中,快速的幾個起落之後就不見了蹤影。

  「嗷……嗷!嗷!」

  巨獸發出的洪亮吼聲,好似山呼海嘯般可怖,不過這一次它吼叫並非是來自憤怒,而是因痛苦而生的呻吟。

  不得不說,吳?那一把子力氣的確是超出正常人類所能理解的範疇。縱使是這頭巨獸的體表覆蓋著堅硬如鋼板的厚重鱗甲,在鱗片下的皮膚亦是堪比防彈衣般堅韌,刀劈斧剁都難以傷損的鱗甲竟也沒能抵擋住吳?投擲短矛的一擊。剛才吳?隨手投擲出的短矛,無巧不巧地齊根沒入到巨獸鼻子位置,劇痛在瞬間傳遍了它那龐大的身軀。

  這頭受創的巨獸試圖抬起它那短小得不成比例的前肢,努力地摩擦口鼻部,希望藉此減輕一點痛楚。一時間,空曠的山野間只聽得它那如洪鐘般的哀叫聲連連響起。

  「救命啊!啊……」

  事件的始作俑者吳?跑得實在太快了,當這頭大爬蟲乍一從鼻子的劇痛中恢復清醒,早已無處尋覓剛剛那個可惡襲擊者的蹤影。於是,它只得將滿腔怒火全都發洩在了跑得不夠快的司徒雅身上。邁開大步的巨獸嘴裡喘著粗氣,好像是鼓風機的聲音,毫不費勁地追上亡命狂奔的司徒雅,它探出一隻後爪按住了司徒雅的下半身使他動彈不得,隨即張開了嘴巴,牙齒叼住司徒雅的頭胸部,而後輕輕向旁邊一甩。

  伴著一陣令人膽寒的撕裂聲和淒厲慘叫,司徒雅被攔腰撕成了兩截。縱然鮮血和內臟灑滿了地面,可憐的司徒雅沒能立即斷氣,直至最後消失在巨獸深邃的喉嚨裡,他那慘絕人寰的淒厲慘叫才終於停息下來。

  「這傢伙死得早了,唉!」

  隱身在濃密草甸之下,吳?心平氣和地目睹了司徒雅慘死在巨獸口中的整個過程,卻連一份兔死狐悲的哀傷都欠奉。反正司徒雅這傢伙今天就算不是死在大蜥蜴的尖牙利爪之下,吳?審問之後也絕不會再留他活命。如今處在針鋒相對的態勢下,當然也就談不上什麼惋惜之情了。唯一讓吳?不滿意的是,這傢伙死前透露出來的有價值訊息太少,真是讓他空忙了一場,抓舌頭的這個計畫只好從頭來過。

  ……

  「……為前線運輸給養的卡車遭到了襲擊,現場殘留有地雷爆炸的痕跡,並且發現了大型爬行類生物的腳印。現場沒有發現倖存者,所有的屍體都不見了,地面上留有血跡和搏鬥痕跡,很難判斷他們是先被人襲擊,屍體被食腐動物吃掉,還是由於汽車壓中地雷的爆炸引來了怪獸的捕食。」

  在洪流公司的大會議室裡,今日一反往常的喧囂,似乎顯得空空蕩蕩。孟神機默然地坐在主位,側耳聽著下屬的這份調查報告,在他的手指縫間夾著一枝雪茄。那嫋嫋飄散的煙霧,恰如孟神機的心情般變幻不定。

  深深吸了一口,孟神機將燃燒殆盡的煙頭掐滅在煙灰缸裡,起身說道:

  「行了,我知道了。明天加派一輛卡車輸送給養,再增加一倍的押運人員和火力,記得帶上火箭筒,這種事我不想再聽到有下一次。」

  聞聲,自覺失職的情報部門負責人蕭霆,如蒙大赦般擦了擦額頭上的一層冷汗,繼續戰戰兢兢地說道:

  「是,總長,我馬上去安排。」

  隨著關門聲驀然響起,偌大一間會議室裡又只剩下了孟神機一個人。正如那句老話所說,高處不勝寒哪!孟神機的個人能力雖然出類拔萃,但要駕馭著一群如狼似虎的雇傭兵手下仍覺吃力。現下的洪流公司憑著固有的組織慣性在維持著運轉,不足為外人道的潛流正在暗中湧動,新一輪的危機隨時可能爆發出來。孟神機需要面對的不僅僅是外來威脅,尚需提防禍起蕭牆之內。

  在大洪水過後這段時期裡,通過在北線戰場與王超護礦隊的武裝衝突,孟神機不斷將公司內部的異己勢力送上戰場消耗,藉此鞏固自身地位。可是即便如此處心積慮,孟神機在洪流公司內部仍未能達到一言九鼎的地步,掣肘依然處處存在。

  尾大不掉,向來是一切規模龐大組織的通病和頑疾,洪流公司也不例外。例如以司徒雅、司徒博兩兄弟為代表的一批人,算是屬於公司內的洪門嫡系人馬。這一部分人傾向於認為在這個核戰後時代,洪流公司的存在業已失去了意義,他們提出恢復洪門規矩,將公司的治理結構轉換成傳統的堂口制度。毫無疑問,這種機構改革等同於剝奪孟神機的最高指揮權,所以司徒雅被邊緣化,以及司徒博靠邊站的決定背後,其中的動因絕非如大家在公開場合宣稱的那般簡單且透明。

  這一次司徒雅的意外失蹤,孟神機是樂見其成的,不過他也隱隱感到自己的計畫趕不上外界的變化,心中增添了幾分憂慮也在情理之中。

  難哪!輕輕歎息了一聲,孟神機放下了手中的毛筆,在他面前的白紙上,並列寫著三個詞彙,新安鎮、大青山、怪獸。

  當然,在孟神機的心裡當然還要加上幾樣別的,只是這些事情不便公然拿到光天化日下來研究。默念著二炮公攘外必先安內的至理名言,孟神機眯著眼睛思考起來。來自於外部的三個難題,已經清楚地擺在檯面上,遲早是要設法加以解決的。

  洪流公司掌握的資源總量有限,孟神機再怎麼能幹也不可能同時剷除這三個主要威脅,必需分清緩急,然後集中力量解決其中一個。何況沒有了外患,只怕內憂又要出頭了,這一點更是不能不防啊!不久前,孟神機力主向大青山方向投注力量,企圖消滅掉擁有人數和資源雙重優勢的護礦隊武裝,順帶送一些不聽話的傢伙去前線當炮灰,但他沒想到這麼快,另外兩個威脅就主動上門來了。一想到這些亂麻般的破事,自覺前期有些失策,孟神機禁不住又歎了一口氣。

  事情往往就是這樣叫人撓頭,伸出十個指頭按十一個跳蚤,不管如何謀劃精密,總歸會有照顧不到的地方啊!

  「來人,叫司徒博到我這裡來一趟。」

  按了一下桌面上的電鈴,孟神如此機吩咐著副官,命令他帶司徒博到會議室。當十幾分鐘後,司徒博神色略顯不安地出現在了孟神機面前,他多少有些拘謹地說道:

  「孟師兄,您找我有什麼訓示?」

  司徒氏一門世代皆為洪門大佬,現下在洪流公司當差的同族之中,只有司徒博和司徒雅兩個人算是較為出色的,其他諸人頂多是受人驅策的中下之材,不值一提。近段時間以來,司徒雅和司徒博同時受到了莫名的壓制和指責,先後因犯錯而不得已靠邊站,要說司徒博絲毫感覺都沒有,那是肯定是在胡扯。既然曉得自己成了某些實權人物的眼中釘,司徒博其實是很無奈的,此刻他在孟神機面前表現出的恭順態度,稱得上是無可挑剔。

  輕輕瞥了司徒博一眼,孟神機淡然地說道:

  「司徒師弟,請節哀順變哪!司徒雅他出了點意外,我派出的搜索隊到現在還沒有發現他的屍體……也可能找不到屍體了。」

  「……怎麼會這樣?」

  聞聽孟神機此言,司徒博恰如五雷轟頂般呆住了,他不住地喃喃念叨著。司徒博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出,昨天還好端端的司徒雅會如此突然地暴亡。適才由情報部門遞交的那份現場調查勘驗報告,孟神機隨手一推,將這份文件送到司徒博跟前,示意他好好看看,而後說道:

  「死者已矣,我們這些生者還要把洪門的事業發揚光大,你也要節哀呀!」

  司徒博看著手裡這份檔,魁梧的身軀微微顫抖著,最後他低垂下頭,沙啞著聲音說道:

  「是,我明白了。」

  一直在留意著司徒博的一舉一動,孟神機此刻則不置可否地說道:

  「那好,你回去準備一下,明天陪我出一趟遠門。」

  喪親之痛豈是輕鬆就能揭過去的,不過孟神機的話語更令司徒博意外,他疑惑地看了看孟神機,試探著說道:

  「師兄是要去前線視察嗎?」

  聞聲,孟神機站起身來回踱步,過了一會才開口說道:

  「不,你要跟我去東邊轉一轉,這次我要親自會一個很有趣的人,一個你也認識的人。」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13 PM

第五十四章 縱橫捭闔(2)

  曾在這個世界上諸多熱點地區出生入死,歷經了無數的嚴峻考驗,洪流公司的人馬絕對不是一夥吃乾飯的廢物。儘管目前受限於總體兵力不足和運輸能力,雇傭兵們無法繞過新安鎮這個重要的交通樞紐深入到東部山區的遼闊地域,展開大規模的攻勢行動,不過實施小股滲透行動,對敵方勢力進行卓有成效的偵察和情報搜集工作,這項工作雇傭兵們做起來還是遊刃有餘的。

  別的姑且不論,單憑一個殘破的新安鎮要完成將定居點要塞化,無論是滿足建材的供應,還是完成設計規劃,這些都不是這個一百多人的定居點所能獨力完成的。

  洪流公司上下有著一致的認識,在新安鎮背後必然存在著未知勢力。無論這股勢力是什麼來歷,目前根據對方的所作所為,已經很容易判斷出對方的意圖。那就是他們打算扶植新安鎮成為有力屏障,借此阻擋洪流公司東進的步伐。那個由始至終神秘得不得了,似乎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吳?,據傳擁有使人驚歎的個人戰力。近期偵察所獲得的情報則清楚地顯示出,他並非是常住新安鎮,而是經常來了又走,行蹤不定的神秘過客。

  「吳?,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在前腳送走了一腦袋霧水的司徒博,孟神機轉身透過落地窗,凝視著東方天際連綿起伏的山巒,久久陷入了沉思。

  ……

  「……孟某素聞吳君武藝高妙,冠絕一時,心慕已久。今特投書府上,欲約期與君一晤。本月農曆十五,吾當前往足下府上拜望,望吳君不吝賜教。孟神機,頓首拜上。」

  吳?神色古怪地打量著這樣一封文言文的帖子,著實不知該作何感想。若非最近為了學習武術,必需鑽研那些半文半白的秘笈,他拉著幾位品學兼優的美女下功夫惡補了一番古文常識,只怕光是這張東西東西的要他通篇理解,那都是有相當大難度的。

  當仔細看完這封信之後,吳?忽然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他扭過頭沖著在旁邊看熱鬧的女士們說道:

  「喂,沒搞錯吧!這就是傳說中的武林拜帖?」

  沒錯,洪流公司大BOSS孟神機送出的這一封古色古香的拜帖,經由新安鎮倖存者之手,幾經輾轉最終來到了吳?這位正主的手中。

  不得不說,華夏經過近代的長期戰亂和建國後的歷次運動洗禮,武術界已是元氣大傷,即便是在核戰前的三、二十年間,武術得到某些高層人士的關照,那也不過是從代表封建餘孽的四舊,搖身一變成了以觀賞性為主的表演項目,華夏武術在骨子裡早已是精華盡喪的局面。相形之下,原本是末流的海外華人社區反倒保存下了許多原汁原味的傳統文化。譬如說目下吳?手上的這張格律高古,通篇以毛筆書寫的拜帖一派古風古韻,一見便令人聯想起舊式武俠小說裡的若干經典情節。

  咋舌稱讚了一番,吳?忽地啞然失笑,渾然不顧女士們投來的奇異眼光,自言自語說道:

  「嗯,既然人家敢光明正大地下拜帖,我怎麼能裝聾作啞。好,那就讓我來會會這位孟總長。」

  雖說吳?自家並不覺得如何了不起,但他那次面對自動步槍仍能大殺四方的彪悍舉動,真是已經到了一個非人類的地步,千真萬確給洪流公司的雇傭兵們留下了永生難忘的深刻印象。

  當聽過東進前哨營地之戰中,那幾位倖存者心有餘悸的場景描述,洪流公司的多數高層人士都贊同一點,至少在沒有搞清楚吳?這傢伙的底細之前,採取任何行動都失之草率。相比那些捕風捉影得來的調查報告,孟神機這位大佬更願意透過堂堂正正的方式登門拜訪,面對面地瞭解一下這位始終存身在迷霧之中的對手,特別是他對吳?被描繪成了非人類的強悍戰力異常感興趣。

  桃花源的倖存者們雖然對吳?很有信心,不過他此刻的貿然表態仍舊引起了周晨的不安情緒,她介面說道:

  「吳?,你真的要跟那個孟神機見面?會不會是設下的圈套?」

  周晨的這種擔憂絕非是杞人憂天,混跡在黑白之間的灰色地帶,雇傭兵們向來是不講究什麼道德信義。若是窺見了下殺手的好機會,估計這位孟神機總長絕不會為了愛惜自身的名譽而畏縮不前。吳?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他神色坦然說道:

  「約在咱們自家的地頭上,這樣還不敢見人家,那不是真叫人瞧扁了嗎?」

  話雖如此,周晨還是不大放心,她耐心地勸解說道: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吳?,我不贊成你去見那個什麼孟神機,誰知道他是幹嗎的?」

  在激進和保守之間,通常人們總是傾向於選擇保守,周晨提出的反對意見也得到了不少支持的聲音。倖存者們都清楚那幫雇傭兵們人多勢眾,而且他們的武器精良,哪怕吳?真有刀槍不入的本事,又如何能頂得住火箭筒,抑或是更強火器的殺傷。只怕是一不留神,難免會殞命當場的可能,這個鴻門宴的確不好赴啊!

  聽著耳畔傳來亂紛紛的議論聲,吳?不動聲色地笑而不語。過了一會,他肅容說道:

  「呵呵呵呵,我已經決定的事情,大家就不要再說了。戰場上的真刀真槍也見識過了,難道還怕跟對方的頭面人物見上一面?你們放心,他孟神機就是武松再世,我吳?也不是景陽岡上的那只傻老虎。」

  眼見得吳?已然把話說到如此地步,即使其他人都不贊同他的觀點,似乎也不能改變吳?的想法了。於是,吳?與孟神機會面的事情就此確定下來,只待到了雙方約定的見面日期。

  ……

  「我說大夥都手腳麻利點,趕緊把空地拾倒乾淨嘍!今天是個大日子,咱們千萬別丟臉哪!」

  老黃扯著破鑼嗓子滿大街大聲吆喝著,在新安鎮定居點的附近街區,隨處可見清潔衛生的忙碌身影。臨晨天剛一破曉,整個新安鎮就開始了一場全民參與的大掃除行動,如今鎮子裡到處都在灑水除塵,倖存者們折騰得不亦樂乎。究其原因只為了迎接一場會面,洪流公司頭目孟神機和吳?這個人形大怪獸的初次約談。此番為了表示鄭重其事,吳?作為主人家不得不提前準備,因此他淩晨四點就來到了新安鎮定居點,耐心靜候著孟神機現身到訪。

  臨近到上午九點左右,幾輛越野卡車出現在西邊鎮口,隨即幾輛汽車開始放緩速度駛向定居點。

  等到打頭的那輛卡車在定居點的大門口停穩,一個人影乾淨俐落地從車上跳下。聞訊趕到門口迎接客人的吳?,剛好與下車的來人打了一個照面。

  自從那場滔天的大洪水席捲而過,幾乎將陸地上人類文明創造的痕跡悉數抹除,不過僥倖殘存下來的也不是個小數目。洪流公司目下控制的大致地盤,在南北方向上幾乎縱貫了東北三省,在面積如此遼闊控制區內,雇傭兵們不擇手段搜刮聚斂得到的物資數量十分可觀,起碼孟神機這位大首領的任何物質層面需求都能得到充分滿足,哪怕是他臨時起意想要穿著一身黑色勁裝出門也不例外。

  身材不高,外表也並非魁梧過人,孟神機在舉手投足之間帶給人一種神完氣足之感,正如古人所說的龍行虎步。他的整體氣質宛若一柄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不得不說,孟神機至少在精神特質方面神似早逝的一代功夫大師李小龍。

  出門迎接客人,吳?不丁不八地站在新安鎮定居點門口,他抬眼上下打量了一番這位身著傳統服飾的客人,動作略顯生硬地一拱手,說道:

  「哦,看來您就是孟總長了?我是吳?,咱們初次見面,有失遠迎,多包涵。」

  聞聲,孟神機環顧了一下左右景物,微微一笑,說道:

  「吳師傅太客氣了,今天我是以一個武人的身份來拜望足下,總長的稱呼實在不敢當。」

  聽到了這裡,吳?的表情也僵直了一下,顯然孟神機的這個表態很是出人意料。吳?迅速反應過來,微笑說道:

  「呵呵呵呵,那好,孟師傅裡邊請。這幾位是……」

  作勢要請孟神機進門的時候,吳?已經注意到從後面幾輛卡車上陸續下來的二、三十號人,這些傢伙個個孔武有力,身背著AUG自動步槍,所以當請孟神機進門時,吳?話說半截就引到了這些人身上。孟神機回頭瞥了一眼跟從而來的手下們,說道:

  「這次聽說吳師傅肯賞臉賜教,我手下的兄弟們也想開開眼界,不知是否方便?」

  吳?瞧著這些如狼似虎的雇傭兵,他笑了笑,說道:

  「人多點倒是沒什麼,他們身上都帶著傢伙,這個恐怕就不太方便了吧!」

  聞聲,孟神機倒也很爽快,點頭說道:

  「那好,你們願意跟我進去的,把傢伙留在外面。吳師傅,這回總行了吧?」

  估量著沒有槍械在手,憑這些雇傭兵在定居點裡也翻不了天,吳?索性大方一回,笑著抬手作勢說道:

  「孟師傅,裡面請吧!」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13 PM

第五十五章 縱橫捭闔(3)

  新安鎮定居點在規劃建設初期,僅僅是出於應付怪獸攻擊而不得已匆忙上馬的應急舉措,當時採取了深溝高壘的基本防禦策略,火力設置則乏善可陳,充其量不過是吳?友情贊助了幾枝老掉牙的五六式半自動步槍而已。直到遭遇洪流公司的大舉進攻,驚魂未定的新安鎮倖存者們茫然地接受了勸告,全面更新了據點建築設計,並且完成了要塞化改建工程,使得這座原本只是外觀像鬼子炮樓的定居點,變成了名副其實的炮樓。

  如今,由上至下錯綜複雜的射擊孔和掩體、炮臺等火力點,構成了立體式的全方位火力網,即便是在據點內部,分佈在角落裡那些黑洞洞的射擊孔仍是隱約可見,一派的殺氣森然。

  一身黑色勁裝打扮的孟神機昂首邁步走進據點大門,從此時開始,他掃視的目光就沒有一刻停歇下來,似乎是想把這裡的設置看個通透。見狀,吳?只是微微一笑,完全沒有在意孟神機這種窺探的舉動。若是走馬觀花地一看就能弄清楚定居點的佈防情況,那孟神機的記憶力和分析能力也未免太逆天了,再說定居點裡還有許多用眼睛看不到的東西呢!

  賓主一行人穿過了空地登堂入室,吳?毫不客氣地坐在了客廳中的主位,然後欠身說道:

  「遠來是客,孟師傅請上座。」

  孟神機沒跟吳?客氣,一屁股坐在左手邊的位置上,就在此時,充當侍應的幾個年輕人上來奉茶。驀然嗅到了久違的茶香,孟神機大為詫異,隨即開口笑道:

  「好茶,想不到現在也能喝到這麼新鮮的綠茶,難得呀!難得!」

  縱然是笑容不改,可是在與吳?交談時,孟神機的心已然往下一沉,此刻杯中清香四溢的新茶,忽然讓他意識到從來沒想過的新問題。或許在吳?的背後,存在者來自於南方的倖存者團體的影子,如此一來,恐怕先前對新安鎮背後潛在力量的估算就得重新來過了。

  孟神機自然不知道內情,此刻吳?用來款待他的綠茶並非來自南方的特產,而是桃花源溫室的副產品。溫室裡那寥寥的幾株茶樹本是給遊人觀賞的植物,單憑那點可憐的茶葉產量要普及大眾消費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用來唬人就綽綽有餘了。吳?一早便猜到孟神機看不破這個局,當下他也不多說,任由孟神機去胡思亂想。

  孟神機到底是手握生殺大權的人物,即便一時落在下風也不會就此雌伏,他忽然大笑起來,說道:

  「聽說前幾天吳師傅到北邊散心,好雅興啊!」

  北方盤踞在大青山一帶的護礦隊武裝,論及武器裝備雖不及洪流公司的雇傭兵們那般精良,卻也至少稱得上是兵強馬壯,加之處於內線作戰的優勢,後勤補給較為便捷,即使洪流公司下了決心孤注一擲,一時半會也拿不下王超這個刺頭。

  響鼓不必重錘敲。吳?曉得孟神機把話題扯到北邊的用意何在,繼續裝糊塗說道:

  「呵呵呵呵,瞎轉悠唄!」

  聞聲,孟神機似是笑得愈發暢快,隨後又有些神秘兮兮地說道:

  「那位北斗神拳的當代傳人,好像跟吳師傅你一見投緣,真是可喜可賀。」

  王超和吳?會面的這件事,原本就極為隱秘,吳?嚴守口風,在桃花源內部知道事件經過的人都不多,肯定不是從這邊走漏的消息。這時,吳?不動聲色地瞥了孟神機一眼,已然猜到他是把釘子插進了護礦隊的內部,因此桃花源和護礦隊達成合作協定的事情便敗露了。至於說到北斗神拳傳人什麼的,吳?反而有些迷糊,旋即他想起了王超的自我介紹,回想他雙手長膝的怪異造型,也該知道練習拳法絕對是超人一等,畢竟手臂長也是修煉拳法的一項優勢天賦啊!

  陰謀好似打牌,靠得就是底牌不為人知,方能克敵制勝。陽謀如弈棋,每一步都光明正大,雙方眼對眼,勝負成敗只看手段高低,與保密與否無關。故此,陰謀一旦敗露,鐵定落得個血本無歸的下場,而陽謀則不同,縱使真相大白於天下,實力不濟也改變不了什麼。

  吳?起意與護礦隊進行合作,屬於是聯吳抗曹一類的陽謀,根本不怕人知道,就算洪流公司知道了又能如何?孟神機這個時候爆料內幕也頂不了什麼事,說破天無非是在氣勢上挽回一點劣勢。

  迅速想通了這些關節,吳?轉而朗聲笑了起來,介面說道:

  「好說,我不過是去瞧個熱鬧,比不了孟師傅你手下那麼多,可以隨意差遣,大事小情都只能自己跑腿。」

  在言語交鋒當中沒占到什麼便宜,孟神機心中有所不甘,再者他也有意稱量一下吳?的能耐,是否真如那些殘兵敗將所言的,已經到了非人力所能匹敵的程度。於是,孟神機驀然起身,肅容說道:

  「聽我那些不成器的手下把吳師傅講得跟天神下凡一般英武,我也想見識一下足下的功夫。光說不練假把式,吳師傅,咱們到外頭走兩圈吧!」

  突襲前哨營地之夜,吳?硬頂著十幾枝AUG自動步槍的瘋狂掃射發動衝鋒,最終成功擊殺了十名雇傭兵,這個輝煌的戰果著實是給雇傭兵們留下了刻骨銘心的痛苦回憶。孟神機提出一試身手的說法沒讓吳?覺得意外,其實這個說法早在意料之中,微笑著起身說道:

  「哈哈哈哈,我是自己在家胡亂練的莊稼把式,哪能跟孟師傅你系出名門相比,要是有什麼地方練得不到家,就得請您這位行家多包涵了。」

  「好說,吳師傅。請!」

  常言道: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在下場後,兩個人蔔一交上手,孟神機當即感覺到了吳?帶來的莫大壓力,這傢伙的力量太變態了。更誇張的是,他甚至是瞧不出吳?使用了何種發力技巧,居然就輕而易舉地單靠力量壓制住自己的凜烈攻勢。任憑孟神機在洪拳上面造詣爐火純青,力量差距太大,在吳?跟前也分毫討不到好。雙方連續纏鬥數個回合之後,孟神機再不敢小覷吳?,抽身遊走在外圈跟他拉開距離。

  要知道,憑著吳?的一把子蠻力,尋常人的體格只要被他打中一下,這次比武就算結束了。

  饒是如此,孟神機仍是心驚不已,不禁暗歎一聲。一力降十會,古人誠不欺我。難道這樣稀裡糊塗地認輸了?當然不會,孟神機又不是來專程獻醜的,何況他心裡憋著一口氣琢磨要給吳?一個好看。這個機會果然如期來到,場面上吳?的優勢太明顯,他也逐漸放鬆了對孟神機的提防。趁著吳?偶一分神的當口,孟神機驟然發動,俯身搶步上前打出了凝聚精氣神的一拳,兼且使出寸勁的發力法門。

  本能地感應到這一拳的威力非同小可,吳?向旁邊閃避了一下,避開了胸口要害,孟神機這一拳打到了吳?右上臂位置。

  縱然某人一貫皮糙肉厚,這一擊暗含的巨大衝力仍是叫吳?連續後退了三四步,才重新站穩腳跟。等到吳?定下神來,一邊回味著孟神機這一拳打到身上的特殊滋味,一邊揉著中拳的部位舒緩傷痛,他試探性地發問說道:

  「難道這就是……寸勁?」

  寸勁是華夏南拳諸多流派中的一種特殊發力法門,關於寸勁的講究說道頗多,絕不是誰閉門造車就能研究出來的。倘若沒有名師在旁口傳心授地指點,單靠練習者自己瞎子摸象,一輩子也練不成這門功夫。寸勁練成之後,無需拉開距離蓄勢,就能擊出凝聚全身氣力的一拳。所謂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自然稱得上是一記淩厲殺手。舉凡是能練成寸勁的武者,多半在拳法上的造詣,已經達到了登堂入室的境界。

  「俗務纏身,詠春我也只練到這個境界,本以為自己還算是個高手,想不到吳師傅竟能如此輕鬆接下,唉!真是讓方家見笑了,我聽說吳師傅擅長用矛,咱們用器械比劃一下如何?」

  適才使出壓箱底的寸勁絕技也沒能勝過吳?這個莽夫,孟神機此刻講起話來語氣略顯沉重,他倒也很是光棍,痛快地承認了在拳法上不能壓倒吳?。用了秘不示人的寸勁也沒能奈何對手,而且看樣子吳?中了這一拳也是只痛不傷,自覺沒什麼滋味的孟神機轉而提出與他較量一下器械。雖說拳法上面孟神機也下了多年的苦功,不過地堂刀才是他自幼練習不輟的看家本事,孟神機決心要在這上面找回場子。

  當場外的隨從一路小跑送上了一雙雪亮的短刀,孟神機接刀到在手,隨即他看似隨意地新手舞動了幾下。霎時間,旁觀者是只見一片刀光霍霍,場地裡如大雪紛飛,寒意逼人。

  孟神機的這對短刀即使算上握把,長不過一尺掛零。刀身寬而輕薄,通體寒光凜凜,唯一可惜的是造型實在不怎麼樣,讓外行人看上去覺得很像菜刀。錯非是孟神機初試鋒芒的凜烈刀法震懾全場,只怕喝倒彩的聲音早就來了,儘管如此,在印象分方面還是矬了一點。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14 PM

第五十六章 縱橫捭闔(4)

  雖然在明面上雙方都說是以武會友,實際無非是相互探摸一下底細罷了。瞧見孟神機毫不客氣地準備動手,吳?也沒再囉嗦,扭回頭吩咐了一聲,命人扛來了那根慣用的自製長矛,隨即吳?也拉了開架勢與孟神機對峙起來。

  先前較量拳法打成平手,孟神機沒怎麼瞧得起吳?。憑著他習武多年的眼光來看,吳?這傢伙不過是個天賦異稟力氣過人,似乎又練過某種橫練功夫的莽漢,對於拳法的精義簡直是七竅通了六竅。可是孟神機萬萬不曾料想到,當吳?雙手握持長矛拉開架勢,腳踏著雁行步,整個人在頃刻間仿如請神附體一般神奇地氣質大變。非但是神情肅穆,架勢法度森嚴,一股如嶽臨淵的穩重氣度油然而生,跟適才拳腳比試中那個毛手毛腳的門外漢真是判若雲泥。

  正所謂觀其外而知其內,觀其行而知其神。多年來闖蕩全球熱點地區,在槍林彈雨之中拼殺出來,孟神機的眼力自非那些專門練習花哨套路武術的庸手可比。

  見識到這副十成十高手氣度的姿態,孟神機不由得收斂起笑容,鄭重其事地沖著吳?一點頭,不無贊許地說道:

  「吳師傅槍法的修為不淺哪!怨不得我那些不成器的手下,叫你三兩下就殺得落花流水,果然輸得不冤。」

  聞聲,吳?咧嘴一笑,介面說道:

  「呵呵呵呵,我是自己摸索著瞎練,有什麼地方練得不到家,那還得請孟師傅你指正一二。」

  雙方在再次動手之前又客套了兩句,等到孟神機身形一晃,形勢立即急轉直下。但見比武的空地一片刀光如雪的駭人景象,好似水銀瀉地般連成了銀光耀目的幻象。旁觀者漫說是看清楚孟神機的動作招式如何,真格是連個人影都瞧不見。見此情景,新安鎮諸人不由得驚呼起來,大抵事先沒人沒料到這種在功夫片中一貫耗資不菲的CG場景,竟然真會在現實生活中出現,太玄幻了吧!

  當事人吳?仍是一副好整以暇的超然姿態,當滾滾刀浪如驚濤拍岸般奔湧而至時,他才抬手揮動長矛斜向一記勢大力沉的橫掃。這一招雖然非常簡單,但在吳?手中使來別有一番滋味,望之舉手投足間皆是沉穩凝重,猶如山嶽之巍然。

  「噹啷!」

  伴著一聲金屬撞擊的脆響,恰似驚濤駭浪般的刀光應聲收斂。吳?的確是看不破這套炫目的地堂刀,因此他選擇了最簡單的辦法,以力破巧。無論孟神機的刀法如何神妙精奧,最後的攻擊點還是要落在吳?身上,因此當他使出這樣一招無死角的大力橫掃,儘管技巧方面粗糙得叫人詬病,卻也應了一力降十會的古語,一舉破解孟神機的地堂刀。

  定居點經過夯土硬化的地面,此刻環繞著吳?身側赫然出現了一條環繞了三百六十度,足有十數公分深的新鮮土溝。這道土溝正是矛尖高速劃過所留下的破壞痕跡,可想而知,如此力度的攻擊命中了人體會有何等後果。

  好不容易卸掉雙刀傳來的狂暴撞擊力,孟神機忍著震傷的雙臂痛苦,眼神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控制著顫抖得快要握不住雙刀的手,他勉強直起身沖吳?一拱手,說道:

  「吳師傅天生神力,孟某學藝不精,不是你的對手,甘拜下風了。」

  吳?修習武術的動機非常單純,首要目的就是為了控制住自身暴漲的力量,其次是增加一點保命的本錢,因而他異常缺乏身為武術家的覺悟。

  當聽到孟神機這句隱含著譏諷意味的話語,吳?絲毫不以為忤,他微微一笑,說道:

  「我是為了對付那些怪獸才練武的,來來回回就是這麼兩下子武把抄。在你這位大行家面前,的確是獻了醜,這個得請您多包涵。」

  毫無疑問,華夏武術的起源就是上古時代的先民們與兇殘野獸搏鬥的技擊經驗總結而來,對付人類敵人反而是後來的事情。吳?甚為坦言地宣稱自己練武是針對怪獸,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回歸了武術的原始本質。凡事都怕較真,孟神機出言嘲諷的舉動,在吳?這份坦蕩面前未免顯得小家子氣了些。待得想通了這個關節,孟神機不禁為之氣結,臉色微微發青,他索性什麼都不說了,免得再自取其辱。

  比武完畢,孟神機在原地休息調息片刻,重新被吳?請進了定居點的客廳落座,這回雙方交談的話題就跟適才略有不同了。

  好生打量著貌不驚人的吳?,孟神機承認早先確實低估了這個其貌不揚的傢伙,乾脆開門見山地說道:

  「昨天,我方一輛向北方運送物資的卡車出了點意外,六名員工失蹤。吳師傅,你知道他們的下落嗎?」

  「哦!那幾個人不是失蹤了,是被一頭大爬蟲當成點心給生吞了。唉,人總是要死的,孟師傅你得看開點。」

  由於突襲新安鎮事件和吳?隨後採取的報復性襲擊,業已使洪流公司和桃花源處在實際上的交戰狀態,既然已經省略了宣戰這個步驟,直接進入到相互殺戮的整體,那麼也就無所謂什麼名義了。說得更準確一些,眼下這種平靜只是戰鬥間歇期,完全與和平無關。正因如此,吳?對幹掉幾個雇傭兵的事情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沒道理只許你們殺過來,不許老子殺過去。這個問題孟神機問得固然是直接,吳?回答得也甚是坦率,正經是一拍兩瞪眼。

  關於司徒雅等人之死的內情,吳?的說法讓孟神機本已準備好的一番逼問言辭就此胎死腹中,他只得轉而悻悻地另起話頭,說道:

  「這麼說,吳師傅你是現場的目擊者了?」

  儘管事實上吳?才是導致包括司徒雅在內六個雇傭兵死亡的始作俑者,孟神機這種明知故問的口吻,當然是在為了下面的引申做鋪墊。豈料,吳?大大咧咧地一笑,拍著大腿說道:

  「呵呵呵呵,你非要這麼說的話,其實也差不多啦!」

  收穫了這條模棱兩可的答案,實在叫孟神機頭疼。兜圈子沒有達到目的,他只好再換個方式了。沉吟片刻,孟神機歎息一聲,說道:

  「……咱們停戰吧!」

  剛一聽到這個建議,吳?略為吃驚,跟著他臉上的笑容變得異常陰冷,說道:

  「你在開玩笑嗎?你們公司圈起來的那塊地方我也看過了,在鐵絲網裡關的那些都是些什麼人,想必不用我多說,咱們大家是心知肚明。我可不想有朝一日淪落到那裡面去,停戰?哼,笑話。」

  唇亡齒寒啊!若非洪流公司被北邊王超所統領的護礦隊武裝絆住了手腳,暫時無力維持兩線作戰,導致處處設防,處處挨打。單憑雇傭兵們擁有的強悍武力,相信足夠覆滅桃花源很多次了。哪怕是吳?這樣強悍得不似人類的傢伙,真要他面對著密集射來的反坦克導彈和火箭彈,最終收場也不會叫人覺得樂觀。假如吳?接受了這個停戰協議,等到洪流公司騰出手來把護礦隊徹底打垮,桃花源的倖存者們肯定免不了成為洪流公司集中營裡的新住戶。

  吳?很清楚己方的核心利益所在,哪怕孟神機賭咒發誓要實現和平,他也絕對不會接受。

  和平從來都不是靠強者的憐憫,而是由於各方都確信無法吃掉對手時,才會有和平可言。在吳?看來唯有不斷打擊削弱洪流公司才能真正帶來和平安寧,除此之外,任憑說得天花亂墜也全是謊言和欺騙。

  「我本以為吳師傅是個明白事理的人,看來這趟我是白來了。」

  早已料到吳?不會草包到一聽停戰,就立刻高呼和平萬歲的那種白癡。設套失敗的孟神機故作深沉地歎息一聲,他作勢要起身離開之際。吳?見狀也是冷冷地一笑,介面說道:

  「孟總長,當著明人不說暗話,我想知道你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孟神機曉得再不撈點乾貨出來,吳?這條塗了油的老泥鰍是鐵定不會輕易吐口,孟神機當下正色說道: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老實說,我們庫存的彈藥不多了。」

  聞聽此言,吳?絲毫沒有流露出驚訝神色,只是簡單地點了點頭,說道:

  「嗯!看得出來,昨天那輛卡車上的六個押運的,一個人隨身只帶了三個彈夾,比起上次你們攻打新安鎮的時候,彈藥足足少了一半還多。」

  揣著明白裝糊塗啊!無奈地瞥了吳?一眼,孟神機尷尬地笑了笑,說道:

  「是啊!北邊跟大青山那夥人戰得七葷八素,開銷的確很大,後邊又被吳師傅你屢屢下黑手暗算,我們真是拖不起了,所以我這次希望停戰是很有誠意的。」

  聽到孟神機的說法,吳?笑得似乎更開心了,他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吞吞地說道:

  「既然拖下去對你們不利,那我為什麼不等著你們撐不住,徹底解決這個大麻煩,非要接受停戰不可呢?」

  凡是有主見的人多半也都很固執,想要說服這樣的傢伙,單靠言辭狡辯那是沒用的,必須在道理上講得通才能讓他們低頭。經過了幾番試探交談下來,孟神機如今也大致摸清了吳?的脾氣稟性,於是他單刀直入地說道:

  「相信昨天的那頭怪獸你也看到了,這就是我主張停戰的原因。」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14 PM

第五十七章 縱橫捭闔(5)

  「哈哈哈哈哈,怪獸兇猛,地球人都知道,這又算什麼理由?」

  面對著孟神機神神秘秘的一番說辭,吳?不無嘲諷地作出了答覆。此刻他望著孟神機的眼神也多少帶著幾分輕蔑,顯然認為他提出的這個說法不足以取信於人。

  事實確實如此,大洪水退去之後,那些名目繁多,外形也各異的兇猛怪獸開始零星出現在倖存者的視野裡。無論是它們那強橫到了刀槍不入的龐大身軀,抑或是生冷不忌,什麼都能吃下的好胃口,無一例外都給人類倖存者們留下了強烈印象。不管是對於洪流公司和桃花源這樣上了規模和檔次的倖存者組織也好,抑或是那些在荒野中艱難求生的零散倖存者也罷,這些出沒無常的怪獸無疑是一大禍患,但是也不至於要如此鄭重其事地面對怪獸威脅吧!

  直面吳?的嘲笑和輕視,孟神機沒有任何惱怒的表現,他反倒異常平靜地說道:

  「沒錯,一、兩隻怪獸是不算什麼,不過要是成群結隊的怪獸呢?我承認你這個人很厲害,又能對付得了幾個?」

  聽到孟神機如此說法,吳?神色變得驟然凝重,一把攥住了孟神機的手腕,說道:

  「哦,你這話是怎麼個來路?」

  「哎喲,先鬆開手好吧?」

  忍不住吃痛的孟神機面部肌肉微微躊躇,只覺手腕似是被老虎鉗死死夾住,痛得無以復加。若非孟神機多年習武,對疼痛的耐受力遠超常人,只怕這個時候已經疼得連話都說不囫圇。關心則亂的吳?得到提醒之後鬆開了手,隨後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

  「對不住了,一時心急,下手沒了分寸。」

  洪流公司的核心控制區比桃花源的位置偏西數百公里,恰好是處於東北兩大平原之間。往南是遼河平原,往北則是松嫩平原,洪流公司扼守著南北交通要隘,在地理上講很有優勢。雇傭兵們的人手較為充裕,在這一區域的情報搜集工作,效率也遠在單槍匹馬的吳?之上。既然是下決心盡最大努力爭取停戰,孟神機隨即向吳?出示了一系列資料,為他詳細介紹近段時期以來,在西部草原地帶出現的異樣情況,以此作為雙方達成最終和解的前提條件。

  嚴格來說,這種變化發生得很突然。大約在兩周前,洪流公司的一支偵察分隊在臨近草原地區巡邏時,突然遭遇了一群形似野狗的怪獸襲擊。仗著強悍的火力和越野車的優良性能,小分隊勉強涉險過關。

  這個突發事件引起了孟神機的重視,派出數批偵察人員對西部草原進行勘察,結果是很不樂觀的。

  或許是由於食物短缺的緣故,本來聚集在草原地帶的食草動物群落開始向不同方向遷徙,其中的一部分朝著東方而來。在這些食草類怪獸的後面,緊隨而來自然是為數眾多的食肉怪獸。按照目前它們行進速度估算,在未來的幾個月內,早先只是隔三差五才能看見一隻的怪獸們,就要和東北的倖存者們變成鄰居了。不難想見,憑著這個時代人類倖存者的實力,要應付那些龐大怪獸的威脅就已經很辛苦了,實在抽不出多餘精力相互爭鬥。

  當一場戰爭陷於相持不下的膠著狀態,最有效的解決辦法莫過於出現新的勢力介入,外來強力因素將迅速平息戰火。

  儘管那些毫無智慧可言的怪獸不屬於常識意義層面的外部勢力,但它們的存在業已構成了對全體人類倖存者的威脅。正因為有了這些外來者的強勢介入,哪怕是好戰如洪流公司之輩,如今也不得不高呼和平主義萬歲的口號,祈求和平的到來。說一千,道一萬,人類的爭鬥都是圍繞著利益分配所產生的矛盾衝突而來。然而,任何一種利益都不會比只有一次的生命更寶貴,尤其是關係到領導者們的生命時,這就是孟神機篤定地認為自己一定能說服吳?達成停戰的根本原因。

  屏息凝神地聽罷了孟神機對眼下局勢陳述,判斷出對方不是在憑空瞎掰忽悠人之後,吳?也深感形勢嚴重,他當即皺起眉頭思索起來。

  過了許久,想清楚了成破利害,吳?點了點頭,說道:

  「嗯,我明白了,看來咱們是得坐下來好好談一談了。」

  見得到吳?的首肯,孟神機笑得甚為暢快,他一拍手說道:

  「好,我已經派人送信給大青山的王超,約定了三天之後,大家在土橋鎮碰頭商談一下,不知道吳師傅你的意下如何?」

  聞聽此言,吳?沒有急於作答,他不動聲色地在地圖上找到了這個約定地點。這個以往名不見經傳的土橋鎮,目前看來是屬於洪流公司、護礦隊和桃花源這三股勢力的交界地帶,也不屬於任何一方的絕對控制區。吳?考慮過參與談判的利弊,開口說道:

  「一言為定,我會準時到場。」

  先前試探過吳?的性情器量,孟神機猜到他不會為了一時意氣作出不理智的舉動,當下微微一笑,孟神機起身說道:

  「那好,孟某就先告辭了,咱們不見不散。」

  前腳送走了來去匆匆的孟神機等人,吳?即將面對新安鎮倖存者之前,他臉上的笑容甚為苦澀,不過等到吳?轉過身,其他人能看清他的表情之時,吳?又恢復到了一如往常的鎮定沉穩。面對著圍觀的眾人,吳?笑著說道:

  「大夥都散了吧!沒事了,天下太平。」

  ……

  在三天後,歷經大洪水的肆意沖刷和時光無情消磨,化作了一片白地的土橋鎮,突然之間再度熱鬧起來。在那些低矮得只能住兔子的殘垣斷壁中浮現出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喧鬧繁華景象,恍如海市蜃樓般神秘莫測。目下在這個小鎮的廢墟中聚集了東北地區最大的三股倖存者勢力,三方的首腦人物再加上隨行而來的人員,加起來也不是個小數目。儘管在規模方面稍微矬了點,但勉強說起來,今天唱得這也是一出三國志啊!

  「喂,明人不說暗話,咱們都是老冤家了,現在沒時間分個高下,你有什麼話只管擱在檯面上說。」

  率先作出如此表態的大佬,自然非孟神機莫屬。儘管在座的吳?和王超都不大願意承認,可是相對於勢力雄厚的洪流公司來說,他們都處於弱勢地位。縱然是在雙方暗中聯手以後,也僅是把形勢拉成均勢。漫說是徹底擊敗洪流公司,即使是要遏制雇傭兵們咄咄逼人的進攻勢頭就已經艱難得要叫人吐血了。如今西面草原的怪獸開始向周圍地區擴散遷移的消息傳來,人類倖存者的生存壓力空前巨大,再多宿怨也不得不先擱置在一旁。

  眼看著就要大難臨頭的倖存者們,沒了那份多餘的精力再繼續分個雌雄出來。既然是肯定打不成,那說不得就只有坐下來好好談了。

  今天,洪流公司的靈魂人物孟神機與王超、吳?這兩位一同現身土橋鎮,三方採取的行動本身便具有了關係緩和的象徵意義。至於說實現停火,其實也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基本不需要浪費口舌來討論。目下,這三位大佬真正要關心的不是如何落實停戰,而是怎樣增強自身實力,準備應對怪獸蔓延的生存危機。

  吳?打量著身邊孟神機和王超這兩位大佬,發覺他們倆正在很無趣地拿對方當靶子,不吭氣地練習鬥雞眼。

  見狀,沒心思陪著這兩位磨牙的吳?,此刻很是無奈地咳嗽了一聲,然後插言說道:

  「嗯,我手裡有富餘的鹽、糧食、中藥材可以拿出來交易。既然兩位都是家大業大的主,我這個窮鬼就不客氣了。先聲明一下,誰願意用女人來換,價錢方面可以再優惠一些。」

  被吳?打斷了彼此間準備用眼神殺死對方的無形較量,孟神機沒什麼精神地點了點頭,貌似坦誠地說道:

  「好,為了表示和平誠意,我願意接受吳師傅的建議,具體如何交換,稍後再商量。等到秋收之後,我們公司的糧食就自給有餘,不過眼下糧食有些短缺。王師傅,方便賣一點糧出來嗎?」

  護礦隊與洪流公司可謂是針尖對麥芒,雙方鏖戰月餘,殺得天昏地暗。裝備和人員素質都較差的護礦隊更是傷亡慘重,因此王超在這個當口也不會有什麼好臉色給孟神機看,當下他冷冷地哼了一聲,說道:

  「不好意思,我的人還在天天啃烤玉米,餘糧啥的就談不上了,這個你跟吳師傅商量吧!我手裡有木材、煤和鐵礦石,你們看著辦吧!」

  實際上,如今護礦隊掌握著數量相當可觀的武器彈藥。雖說這些武器的型號老舊,庫存的彈藥也都超過了保質期,只是以目前時代的技術水準而言,想要量產彈藥幾乎是天方夜譚般的故事,這些東西絕對稱得上奇貨可居。縱然是得天獨厚如桃花源,眼下也只能進行實驗室規模的彈藥生產,而且是以複裝子彈為主,護礦隊手中的彈藥無疑是一種戰略資源。

  曉得武器彈藥的稀缺性,王超就算日子過得再艱難,哪怕快要連皮鞋都啃了充饑,他也不會把這些東西拿出來作交易,即使是吳?這樣的臨時盟友也不行,洪流公司這個宿敵就根本不用談了。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15 PM

第五十八章 縱橫捭闔(6)

  說不得,王超如此冷硬的口氣一出,驟然使環境溫度降到冰點以下,談判桌上的融洽氣氛不免緊張起來,幸好孟神機城府深沉,他也曉得翻臉是三敗俱傷的事情。稍後,吳?在旁邊打了個圓場,岔開了這段不和諧音符,孟神機沒有深究,談判得以繼續進行。

  誰都明白互通有無是最簡單的合作方式,既然暫時無法開戰,在怪獸的嚴重威脅下也不怕對手毀約,很快就敲定了停火和易貨貿易的兩份檔。這一次之所以採取易貨貿易的方式,本質上也是為了符合這個時代的潮流。前期扮演了抄家專業戶的洪流公司,從被抓捕的倖存者手上搜刮了不少貴金屬飾品和寶石、古董之類的奢侈品。可是在這個短缺經濟的時代,只有糧食、武器和藥品這樣的生存必需品才是無可爭議的硬通貨。

  除此之外,哪怕是那些人類昔日曾經視為財富象徵的真金白銀,到了如今這個當口也不過是些毫無用處的玩物而已。沒人會傻到接受別人用那些不能吃也不能用的廢物,平白換走賴以糊口求生的寶貝。真格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誰也不缺這個心眼。

  類似那種自認為只有自己聰明,別人全都是白癡的傢伙,最好先用頭撞牆,直到自己的頭腦清醒為止。

  經過一場激烈地爭執辯論,三位大佬在弄得面紅耳之餘,最終拍板簽訂了這份停戰談判附帶貿易協定的文書。在這場談判中基本屬於陪襯地位的吳?撇了撇嘴,滿是不在乎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從前在電視新聞上看那些領導煞有介事地簽這個協議,簽那個條約,好像多神聖莊嚴似的,今天親自體驗一把才發現跟菜市場沒啥兩樣,無非是討價還價那一套麼!

  「ok,咱們來劃定一下邊界,免得今後發生不必要的矛盾,這樣也好分區防禦怪獸侵襲。」

  大事商議完畢,孟神機又提出了一個小小的附帶建議。於是,王超和吳?也一起湊過來,三人共同在一張大比例的東北地圖上,如同十九世紀的西方列強瓜分非洲大陸般,在這張地圖上條塊分割,標示出自家的地盤範圍。

  如今這個蠻荒時代裡,所有的東西都很稀缺,唯獨土地這種不動產是一點都不缺,人口還趕不上野獸的數量多,圈佔那麼多土地幹嗎?正因如此,三方效率極高地經過交涉,就此確定了分界線。

  一條南北走向的黑色直線將東北南部的兩省一分為二,在西邊佔據大半江山的是洪流公司,而東面較為狹長的一側是屬於桃花源的土地。此外,一條東西向伸展的直線將黑、吉兩省橫向分隔開來,這是護礦隊和其餘兩方的勢力分界線。吳?本身對地盤的興趣就不大,桃花源核心地帶的山谷若是能開發出來,耕地面積足以養活上萬人,風力發電站更是無價之寶。珠玉在前,誰會看得上瓦礫?哪怕劃出大半個東亞,吳?也不會同意離開現在的地盤,跑出去開什麼荒。

  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概略地承認一下彼此的勢力範圍,這個領土劃分過程順利得出人意料,沒有引起任何爭議。一方面的原因是現今這種境況下土地沒什麼價值,另外這個劃界也不過是承認打出來的既成事實,自然用不著再多費唇舌。

  簽署劃界協定,孟神機是以洪流公司總長的名義簽署了協議,王超則爽快地寫上了護礦隊總隊長的頭銜。唯有吳?尷尬地撓了半天腦袋也不知該如何下筆,最終他無奈地省略了職務,在協定上簽署了自己的大名。

  雖然吳?的做法看上去有點扎眼,究其根本原因卻簡單得很。首先是吳?一直沒有公開打出過所屬的勢力旗號,不同於護礦隊和洪流公司各自有著一套相對完善的組織結構,桃花源包括其他大大小小的定居點,全部是以吳?個人的名義作為領導者。如果是從本質上講,某人是跟原始社會那些酋長,以及後來的各路割據軍閥沒什麼兩樣,屬於標準的獨裁者和一言堂。

  好在這一次碰到的窘迫情形不是經常發生,少許尷尬並未使得吳?產生回去之後將桃花源的組織正規化的想法,既然問題順利解決了,他也懶得再操這份閒心。

  在轉念之間,吳?又想到了一件大事。沉吟片刻之後,他將關注的目光轉向了孟神機。這次三方會談打著停戰談判緩和關係的旗號,吳?覺得這裡面大有文章可作,不免動起了別的心思,於是他沖著孟神機一笑,說道:

  「孟總長,咱們打個商量,賣輛卡車給我吧!」

  當初洪流公司是在準備出任務期間,結果被莫名地弄到了這個核戰後的洪荒世界,雇傭兵們等於是隨身帶著滿滿一倉庫軍需物資和現成的交通工具穿越的。桃花源的機動車全部被大洪水沖走,規模不小的地下停車場都被淤泥給填滿了,而且吳?改造的那輛三輪車簡陋得簡直叫人心碎。原本在擊潰雇傭兵東進基地之後,吳?已經繳獲了幾輛汽車,可惜他沒來得及開心幾分鐘,在司徒博的命令下,一枚引爆彈藥庫的反坦克導彈就又讓吳?見財化水了。

  當聽到吳?提出的交易要求,孟神機也笑得甚是狡黠,介面說道:

  「嗯,賣車不是問題,可你有油嗎?」

  的確,不管哪裡出產的重型卡車都是出了名的油老虎,而在這個特殊時期,想弄到尚可使用的汽車固然是不易,在斷絕了油料供應的前提下,伺候這些吞噬油料的大傢伙更是一樁難比登天的事情。

  既然吳?下定決心要從孟神機手里弄到卡車,現在自然得顯示一點誠意出來,於是他貌似憨厚地一笑,說道:

  「呵呵呵呵,柴油還有那麼一點點。」

  這個世界上沒人是白癡,反倒是精明人多得不得了。那些老是喜歡把別人當白癡,自作聰明的人,最好檢討是不是腦袋進水了。聽到吳?的答覆,孟神機起先一笑沒有言語,隨後在吳?的一再催促之下,他才慢悠悠地說道:

  「不如這樣吧!兩噸柴油換一輛卡車,吳師傅的意下如何?」

  吳?確實沒料到孟神機這麼痛快就吐口答應了,雖說這個以物換物的價碼著實不低,不過憑桃花源的家底還拿得出來的,只是為此洩露自家的底細似乎不值當啊!當想到了這裡,吳?隨即板起了面孔,沉聲說道:

  「孟總長,獅子大開口這個習慣可不好啊!」

  「沒關係,嫌貴你可以不買,我不急。」

  孟神機儼然是一副和氣生財地模樣瞧著吳?,顯然摸准了對方的脈門,曉得他出得起這個價錢,等著待價而沽。

  核冬天和大洪水都奈何不得深藏在山腹內的儲油罐,桃花源裡的庫存油料不少,兩噸柴油,吳?狠一狠心出得起的。故意吊了半天胃口,吳?估計孟神機不會再借機抬價了,這才說道:

  「那好,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得讓我滿意才行,弄輛舊車來唬弄人可不成啊!」

  「哈哈哈哈,你只管放心好了,我們洪流公司一向是信譽卓著,童叟無欺的金字招牌。」

  這筆生意做成了,孟神機笑得也很暢快,轉頭他又跟王超比了個手勢,說道:

  「王隊長,你那邊的油田什麼時候能弄出油來?」

  不同於桃花源和洪流公司結怨不深,王超手下的骨幹力量差不多將近半數都倒在了跟雇傭兵交火的陣地上。他跟孟神機之間的仇怨,當真是傾盡三江五湖之水也無法洗盡。儘管停戰對無力堅持下去的護礦隊提供了一個喘息的機會,但王超並未因此而給孟神機好臉色看,此刻聽聞孟神機的提問,王超馬上不陰不陽地回答說道:

  「哎呀!洪水把油田沖得光潔溜溜,前段時間我光顧著跟孟總長打交道,那邊的事只能慢慢來,要問啥時候能打出油來?嘿嘿嘿嘿,只有天知道。」

  洪流公司保有大量機動車,這固然使得他們能輕易地調動兵力增援前線,戰場機動能力和後勤補給也成為了主要優勢之一,可是凡事都是利弊參半的。由此,洪流公司也對這個時代極為緊缺的油料產生了迫切的需求和依賴性,至少要遠比其他兩家勢力來得更加強烈。護礦隊始終將洪流公司視為死敵大仇,王超也不會幹出那種資敵的愚蠢勾當,即使北方的油田有望部分恢復生產,指望著他心平氣和地把汽油、柴油這樣的戰略物資轉手賣給洪流公司,等到猴年再說吧!

  孟神機在王超面前碰了一個硬釘子,他只是付諸一笑,稍後孟神機揉了揉下巴,又態度親切地拉著吳?攀談起來。無論他作出的這種友好姿態是否能被吳?接受,反正只要讓在旁邊的王超看清楚這個雙方友好親善的場面,大約就已經值回孟神機賣力表演的這份票價了。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16 PM

第五十九章 目不交睫(1)

  在三方簽署停戰協定後的第二周裡,桃花源的倖存者們破天荒地頭一次在非用餐時間齊聚一堂。此次活動的組織者吳?,擺出了一本正經地架勢,說道:

  「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咱們桃花源接納的第二批新人,請鼓掌歡迎。」

  自從新安鎮被當作抵禦西面強敵洪流公司東進的一線陣地和橋頭堡,為了穩定那邊的人心,吳?首先送去一批交換來的女人,日常供給的糧食、日用品也是從無短少。唯獨這個吸納新鮮血液的移民計畫徹底將新安鎮的倖存者們排除在外,根本是不予考慮。

  第二批被選入的倖存者總計是三十二個人,性別比例依然是男女各半。這些幸運兒是以夫妻,或者是男女朋友的形式被吳?選中。之所以要採取這種小家庭為主的模式,主要是因為吳?覺得如此作法能大大降低有人鋌而走險的威脅性,畢竟任何人盤算有所異動的話,想瞞過不相干的旁人容易,但是要瞞過自己的枕邊人,那就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了,除非雙方早就是同床異夢。

  權威需要保持距離,才能產生令人仰視的感覺,也許是大家太過熟悉的緣故,孫萌一向都喜歡跟吳?唱反調。這一回她同樣在儀式結束後跳了出來找茬,講話有些陰陽怪氣地指摘說道:

  「喂,這次怎麼一下新來了這麼多人,你不是總說做事穩妥嗎?」

  「……呵呵呵呵,步子要邁大一點嘛!老是跟小腳老太太似的,咱們要到幾時才發展得起來呀!」

  吳?努力打著並不熟練的官腔,他是死活都不承認這次擴大招人的規模存在著任何隱情。說不得,此時吳?表現出來堅貞不屈的態度,足可比擬黑白老電影當中那些從容就義的革命者。孫萌年輕識淺比較容易唬弄,別管她再怎麼天資聰穎,終究社會世間太少。僅有的知識也是從書本上得到的,吳?一通太極拳打了過來,她就已經暈頭轉向了。

  孫萌被繞暈了,不等於吳?就順利過關,在一旁看熱鬧的周晨卻笑得他膽戰心驚。不妨試想一下,憑藉著一己之力掌控總公司公關部的運作長達數年時間,終日要與三教九流的各色人物周旋,而且是在首都那種水深沒頂的高危地帶。倘若沒有些非常手段和一份七竅玲瓏的心思,周晨斷然是不可能做到的滴水不漏的。既然如此,她又豈會是個被人輕易糊弄過去的簡單角色。

  瞧著孫萌被吳?忽悠得沒了准主意,同樣想知道謎底的周晨只得親自出馬,她嫵媚地白了吳?一眼,貌似溫柔地伸出一根指頭戳著吳?的胸口,笑著說道:

  「瞎掰,你倒是繼續掰呀!我挺想知道的,你還能編出什麼花樣來。」

  當聞聽此言,吳?立時苦笑起來,他低聲歎息說道:

  「唉!自從娶了你,我才終於弄明白了為啥廣大男同胞都喜歡yy心思單純的小龍女,而不是期待著娶黃蓉了。要是家裡待著一個頭腦太好用的老婆,可也不是一件叫人省心的事啊!」

  瞧見吳?窘迫的神情,孫萌已經忍不住幸災樂禍,不加掩飾地嗤嗤笑了起來。見狀,害羞的周晨反手擰了她一把,隨後擺出一副怨婦姿態,盯著吳?好似自怨自艾地說道:

  「怎麼,我還沒人老珠黃,你就開始後悔啦?沒關係,這不是還有好多個替補眼巴巴地等著你出牆嗎?聽說男人都夢想要什麼三宮六院七十二妃,這個構思你可是有充裕條件來實踐的喲!」

  每次一提起男女關係,吳?就覺得自己的腦門發脹,此刻連連擺手告饒,說道:

  「哎,咱們說正經事呢!你別老往那上面扯,讓人家聽見了誤會,那可怎麼辦?」

  曉得捏住了吳?的痛腳,周晨的笑容愈發狡黠,笑吟吟地說道:

  「那好,說說你改變計畫的真正原因,這次我要聽真話哦!」

  聞聲,吳?沉吟了片刻,來回盤算著到底那些話是不能講的,稍後他肅容說道:

  「……算我服你了,徐昌黎剛設計了一台小型電熔爐,上次我從王超那里弄了一車鐵礦石回來,等到設備調試完成,馬上就可以開始煉鋼了。」

  聽到這個消息,周晨在驚訝之餘面上露出幾分喜色,旋即她又疑惑地說道:

  「這明明是好事,你幹嗎要藏著掖著的?」

  剛才的話其實只講了一半,吳?甚為無奈地擺手示意兩位聽眾少安毋躁,才又繼續說道:

  「這個……煉鋼需要人手是其中的一個原因,洪流公司在西邊草原發現了很多怪獸正在遷徙,眼下擴散的勢頭可能會波及到咱們這邊。新安鎮的防禦設施比較完善,問題倒是不大,其他定居點就不成了,所以我考慮了一下,必需儘快把那些人接到桃花源來,要不然……」

  新安鎮雖然是吳?控制下規模最大的定居點,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在前期發現的倖存者就只有這麼一點人。扣除掉在新安鎮的百多號人以外,大洪水時期之後處於吳?控制下的其他定居點,總人口已經破了七百大關,這裡面還沒有計算通過與護礦隊貿易形式後期加入的那些女人。如今大變將至,一系列的壞消息打亂了吳?籌畫完畢的緩釋策略。沒法辦,也只能是加快腳步適應外界形勢變化,只是如此一來,假話加速引發的後續問題就很多了。

  常言道:人一上百,形形色色。桃花源的人口在突然間出現爆炸性增長,這絕對不是什麼好消息。既然人多了,自然各式各樣的想法也就跟著沉渣泛起,如今尚難預料的麻煩事,今後是肯定少不了的。

  假如屈指算來,吳?平生所擔任過的最高職務也不過是桃花源景區的保安部主管而已,手底下管著不到四十個人。這輩子他從來沒管理過這麼多人員,受迫於形勢變化貿然加碼,難免會覺得身上壓力重重。吳?一向是個有事一肩挑的人,不管遇到多大的難處,他從不願與別人訴苦,因此吳?的種種行跡落在周晨眼裡,無疑就成了藏頭露尾,行跡可疑的確鑿證據。

  耐心地聽過吳?的一番解釋,周晨放下心來,她釋然地一笑,說道:

  「你早說嘛!這兩天害得我胡思亂想的。」

  聽到老婆這樣說法,吳?很是無奈地咧嘴一笑,說道:

  「跟你說了也沒辦法,何苦大家一塊發愁呢?」

  這句話周晨可是非常不愛聽,若非是吳?講出來的,只怕她一早就翻臉了。周晨望著吳?,一雙明亮的眼眸中忽地閃過狡黠之色,隨即她眼珠一轉,戲謔地說道:

  「你又不是我,怎麼能知道我沒辦法?」

  見周晨如此篤定安穩,吳?也來了點興致,他隨即笑著作勢一抱拳,冒充著古人,講話文縐縐地說道:

  「哦,那就得請周先生,指點在下迷津。」

  「算了,這些事你不用插手,都交給我處理,我倒是很想看哪個傢伙敢炸刺。」

  沒有三兩三,哪敢上梁山。周晨敢於如此大包大攬地應承下管理新人的大事小情,她自然是對自己用人的能力自信滿滿。其實單看時間過了這麼久之後,公關部的諸位女士碰上周晨偶一不高興板著臉的時候,仍是一副噤若寒蟬凡事賠著小心的樣子,旁人就該曉得她禦下很是有一套手腕。管理大批新進人員對吳?來說是個天大的難題,行政經驗頗為老到圓熟的周晨卻未必看在眼裡。所謂術業有專攻,她是吃這碗飯的,如果聯手下人都擺不平,那還搞哪門子公關啊!

  至於說吳?為何遲遲沒發覺這個事實,究其原因似乎也只能歸結為燈下黑了。說到底,夫妻之間的距離太近,有時候就容易忽略掉彼此身上的一些東西,無論是優點部分,還是缺點部分。

  當自告奮勇的周晨掛帥出馬解決那些新晉倖存者的管理問題,並不意味著從此便一切萬事大吉。事實上,情況恰好相反,從這一刻開始,更多的問題開始似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著實搞得吳?焦頭爛額。

  暴增的常住居民數量,桃花源的基礎設施建設速度必須跟上人口的增速,不然就要捅出簍子來。諸如已婚夫妻的獨立居所和光棍漢們的集體宿舍佈局都要考慮周全,居所的衛生設備和上下水設施的管線鋪設,建築的通風、採光和安全性,林林種種的問題都是事先無法安排妥當的。若說其他事情尚可暫緩解決,那麼建材短缺這件如鯁在喉的煩心事,無疑就成了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去的攔路虎。

  沒有足夠的建材就談不上解決住房問題,而沒有房子又該讓很快將要遷入的倖存者們住在哪裡?

  雖然桃花源數量眾多的山洞絕對是冬暖夏涼,安置千把號人居住也不成問題,不過相信大多數的普通人都對長期居住在這種不見天日的幽閉場所中敬謝不敏。再退一步講,即便只是短期居住,估計一開始大家還能將就一下,等到日子拖得久了,肯定也要怨言滋生了吧!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16 PM

第六十章 目不交睫(2)

  當前腳吳晗與周晨等人分開之後,他站在山谷中呆呆地想了半天,理清手頭事務的輕重緩急,吳晗快步走向實驗室,他要專程拜訪那位能幫他解決這個棘手問題的能人。

  這位研究狂人徐昌黎此時正在實驗室裡聚精會神地擺弄著手上的煉鋼爐模型,一邊考慮如何以現有的設備進一步完善煉鋼爐的增壓通風等技術環節,一邊悠閒地喝著茉莉花茶。豈料,在突然之間就被闖進來的吳晗心急火燎地抓了壯丁。這次吳晗來得匆忙,要求也很簡單,他希望徐昌黎協助設計建造一座磚窯。修磚窯?這種毫無技術含量的低級工作,即刻引來了徐昌黎的不滿。

  哼唧了一陣子,總歸是瞧在吳晗面子夠大的份上,徐昌黎放低了身架,答應為桃花源設計一座符合高產穩產要求的磚窯。徐昌黎答應是答應了,可是連續幾天下來,吳晗也沒等到具體方案出爐,只好先請教一下基礎施工部分,先開始搞土建。

  早在舉行迎新儀式之前,吳晗就安排了一些人手搭建磚窯。只是倖存者們平時很少接觸這種設施,即使有幾位是建築工人出身,他們也是只管砌磚,不會燒磚,磚窯的施工進度實在叫人看不過眼。後來催促了幾次,徐昌黎才給了吳晗一份草圖,算作是指導施工的藍圖。

  折騰了幾天之後,一直停留在圖紙上的磚窯終於開始顯露雛形。徐昌黎採取了電能加熱的方式,而非傳統的燃煤窯爐。這樣設計不是為了環保,實在是木柴和煤炭都不容易弄到,動用庫存的汽油和柴油燒磚太敗家了點,反之,桃花源的電能很充裕,因此用電燒磚也是一種必然選擇。當然,在徐昌黎這樣的純粹技術人員看來,磚窯這種項目是小孩子過家家的水準,要不是吳晗的強烈要求,他是絕對不會參與這種缺乏創造性的工作。

  窯爐大體完工後,吳晗拉著徐昌黎來驗收專案。他不關心這座磚窯在技術層面有無獨創性,只想知道這玩意是不是管用。圍著磚窯轉悠了一圈之後,吳晗扭頭望著徐昌黎,說道:

  「我說老徐,這個玩意一天能燒出多少磚來?」

  將所有技術細節全部了然於心,這是作為一名科學研究者最基本的素質要求,徐昌黎又不是白吃飯的磚家叫獸,當下不假思索地說道:

  「……平均四小時燒一爐,每爐出一千八百塊空心磚,現在已經開始加溫了,不到時間不能開爐,你先放我回去吧!實驗室裡還有一大堆事情,我很忙啊!」

  其實桃花源是不缺能源的,至少在用電方面是不需要考慮節約。可是缺少合適的交通工具,交通運輸一直是個老大難問題,即便吳晗從洪流公司那裡虎口拔牙弄來了一輛重型卡車,平常也不敢隨意使用。庫存的油料是有限的,坐吃山空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為了解決這些難題,吳晗在逮到徐昌黎這個專業人才之後,立即羅列出一系列研發專案交給他。首先當然是攻克蓄電池電解液的難關,這個直接關係到風力發電站的維護保養,絕對是第一順位的重點項目,其次是研究電動機和其他電驅動設備。如此之多的研發任務一股腦壓下來,實驗室又是缺人手缺設備,除了用電不限量,幾乎是要什麼沒什麼。縱然是徐昌黎這種一門心思沉迷於鑽研技術,拙於人際交往的資深宅男也要叫苦不迭了。

  今天吳晗的本意是希望徐昌黎留下,等到開窯以後看情況再說,此刻見他十分不耐煩,只好選擇放人。說到底,徐昌黎的苦衷,吳晗是心知肚明的,那些研發任務都是他下達的,某人總不能打自己嘴巴說不知道吧!

  事情即便如此,臨到放人之前,吳晗也沒忘叮囑說道:

  「那也行,四個小時以後,你得記得過來指導開爐啊!」

  聞聽吳晗此言,徐昌黎立時如蒙大赦,高興得嘴上連連稱是,他連額頭上的汗水都顧不得擦,便一溜煙地不見了蹤影。徐昌黎成功跑掉了,在場的其他人還得堅守崗位,隨著通電加溫的窯爐散溢出高溫,倖存者們紛紛向後退避。

  「謔,開爐嘍。」

  伴隨著一聲中氣十足的吆喝,兩名壯漢一同上前,合力操作撬棍將磚窯的爐門開啟,隨即一股灼人的熱浪撲面而來。

  爐溫降低到可以進入檢查磚瓦品質還需要一段時間自然冷卻,吳晗隨即派人把徐昌黎請了回來。這回已經無話可說的徐昌黎只能是哭喪著臉,嘟嘟囔囔地站在吳晗身旁。電爐的優點在於升溫和降溫都比較快,煙塵污染少,溫度控制相對簡易便捷。當完全敞開爐門通風,爐內溫度逐漸降低後,吳晗急不可耐地上前抓起一塊仍有些燙手的空心磚,他試探著用手指在上面敲了一下。

  「嘎啦!」

  在眾目睽睽之下,這塊新鮮出爐的紅磚竟然在吳晗手中碎成數塊。見此情形,先前不以為然的徐昌黎立時臉色大變,難道是土坯的成分配比出了問題,再不然是燒成的溫度控制得不好?懷著諸多的疑問,徐昌黎急吼吼地沖上前,不顧紅磚依然滾燙,從窯裡抓起一塊,用榔頭在狠狠敲了兩下。怪事了,竟然丁點事都沒有,紅磚完好無損。

  前後反差如此之大的產品品質檢驗,當真是前所未見。見狀,吳晗似是恍然大悟地抓了抓頭皮,旋即他尷尬地笑了笑,說道:

  「那啥,我剛才用的勁可能有點大了。」

  標準壁厚三點五公分的空心磚落在力量遠超常人的吳晗手裡,強度不比桃酥好多少,自然是碰一下就斷裂成了數塊。當聽到吳晗如此窘迫的一番解釋,前來圍觀看熱鬧的周晨、許芸芸等人早已忍俊不禁嗤嗤笑了起來。當然也不是沒人看得臉色發白,那是初來乍到的新人們初次見識吳晗一身怪力的普遍反應,簡直太禽獸了。

  雖然被人取笑,吳晗也不惱怒,嬉笑著拍了拍手,說道:

  「好了,既然燒磚成功,明天就可以打地基蓋房子了。」

  出於安全性的考量,尚處於規劃中的桃花源定居點是三面被高牆圍起,一面正對著岩壁。正如這一時期裡的新安鎮和其他人類定居點一樣,僅是那道高十五米,外層包磚內填三合土的圍牆就消耗掉了磚窯前半個月的產量。當倖存者們真正開始修建供自己居住的房屋時,已經是在這道高聳圍牆完工之後的事情了。半山腰的觀景台被改造成了俯視整個谷地的隱蔽式炮臺。鑒於觀景台炮臺的火力足以覆蓋新定居點的周邊地區,因此定居點本身的火力配置就被簡化了許多,主要是針對定居點圍牆下了一番功夫。

  隨著遷入桃花源的倖存者人數不斷增加,在施工中遇到的人力不足問題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緩解,工程進度得以提速。

  臨近到了仲夏時節,桃花源山谷內的新定居點業已接近到完工狀態,餘下的就只有暖氣和自來水、電力等生活設施的接入問題尚待解決。

  ……

  又在定居點的工地上摸爬滾打忙活了一整天,臨近到傍晚時分,吳晗才得閒放鬆一下。當駐足在業已改建成炮臺的觀景臺上,靜靜地欣賞著山谷中阡陌相連的景色,一時間感慨良多。陡峭岩壁的下方是人聲鼎沸的工地,稍遠處的連片農田、草場和苗圃,泛著迷人的綠意。凡此種種,總算讓人感覺到冷冷清清的桃花源也顯露出少許繁華的意象,那個人類失去的世界似乎觸手可及了。

  「不知這種寧靜安詳,能到幾時。」

  不自覺地喃喃自語,吳晗無意中透露出心聲,似乎並不看好這種復興勢頭。早年間的坎坷經歷賦予了吳晗較之常人遠為深重的憂患意識,面對著如畫美景之時,聯想到也並非純粹的喜悅之情,而是一種走自身隨波逐流,前途和命運無法把握的深重無力感。

  「那是因為你想得太多了,盡情投入此刻享受人生,不比自怨自艾來得有意義嗎?」

  聽到背後傳來了周晨的聲音,吳晗面帶微笑轉過身,說道:

  「這裡風很大,你怎麼也出來了。」

  今天周晨身穿一件由原來賓館真絲窗簾改制的連衣裙,在和煦的晚風吹拂下,望之頗有飄然出塵的靈秀姿態。緩步來到吳晗身邊,周晨翹起腳尖從他髮際間摘下一根枯草莖,說道:

  「想你了,所以來看看。」

  貌似不解風情的吳晗對待妻子周晨倒是體貼入微,事事處處照拂有加,著實把公關部的女士們羨慕得眼睛泛紅,私下裡大為稱讚吳晗的模範丈夫形象。當見到周晨來到,吳晗馬上轉變了話題,不再談起那些使人不安的憂患,大唱讚歌說道:

  「呵呵呵呵,你來看,那邊是今年壓條繁殖的樹苗,明年春天移栽上山,等到了後年這些山頭又是一片蔥綠了,只可惜人生不能這樣重來呀!」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17 PM

第六十一章 目不交睫(3)

  恰逢此刻晚風習習,西下的斜陽金光燦爛,吳晗美人在懷,柔情軟語,耳鬢廝磨。享受著難得的二人世界,沉浸在幸福之中的他還不知道,命運再一次向他露出了猙獰的獠牙。

  當天際的夕陽只剩下少許余暉之時,在西方遙遠的天際,一片稀薄的奇怪烏雲引起吳晗的注意。心中隱約感覺到這片烏雲來得古怪,他勸說周晨進去休息。隨後,吳晗翻出了可?式的望遠鏡對準那片烏雲觀察起來。由於望遠鏡倍數太小,剛開始他也沒看出什麼問題,可是隨著烏雲逐漸靠近過來,吳晗終於分辨出烏雲的細節特徵,臉色頓時由紅潤轉向慘白,最終是呈現出不健康的蠟黃色。

  手指微微顫抖著放下望遠鏡,吳晗強自鎮定地苦笑起來,自言自語說道:

  「我靠,真是不讓人過日子了。」

  吳晗的感覺倒是挺靈敏的,驀然出現的這片烏雲並非是將要下雨的預兆,而是一場大災難的序曲。憑肉眼看上去類似烏雲的東西,不是由水蒸汽形成的雲團,而是無數隻蝗蟲所組成的飛行大軍。光是看著蝗群遮天蔽日的氣勢,吳晗就已經被刺激得要發瘋了。須知,蝗災自古以來就是跟饑荒緊密聯繫的天災,甚至有時候是導致一個王朝覆滅的導火索。壓抑著那種似末日降臨般的驚悚,吳晗火速行動起來。

  現在是與蝗蟲翅膀比速度,在這個緊要關頭行動慢上一拍就已經輸了,而且是輸得傾家蕩產。

  心急如焚的吳晗連乘電梯都嫌太慢,他仗著一身非人的蠻力和武術訓練,直接從半山腰的觀景台向下移動。吳晗的雙手輪換摳住岩壁的凹凸不平的表面,身子飛速下墜,硬是以接近於滑行的方式沖下了山谷。在觀景台下面是垂直三十多米高的陡峭崖壁,從來沒人以這樣驚險的方式下來過。當那些偶然抬頭發現了吳晗反常行動的倖存者們,無不是嚇得呆若木雞。

  目下吳晗已經顧不得自己的舉動如何驚世駭俗,他瞪大了血紅的雙眼,厲聲喝道:

  「馬上召集所有人手,你們幾個立刻把溫室裡的雞鴨鵝全都放出來。你們負責點起火堆,準備誘捕蝗蟲,其他人開始挖坑準備深埋。別TM傻愣著,沒事幹的人發一把掃帚,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法子,一定要保住地裡的莊稼。」

  正如那句老話所說,蝗蟲過境,寸草不留。假如桃花源山谷裡新開闢的這些田地徹底絕收,那麼僅靠山洞溫室系統出產的食物是不足以養活這麼多張嘴的,因此保住地裡的糧食就是保住大家的活命。意識到蝗蟲正在啃食著倖存者們的生命,極其敗壞的吳晗眼看著就快要抓狂了。在他如瘋子般的叫囂鼓動和催促之下,周圍尚不大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的倖存者們只得被動地行動起來,設法採取各種抗災措施,希望在蝗蟲嘴裡保住自己的那份口糧。

  身邊的人都被指使得團團轉,這個時候吳晗稍稍定了一下神,他閉上眼睛穩定自己的情緒,而後直奔實驗室。

  剛一見到徐昌黎的面,吳晗二話不說,伸出了雙手握住他的肩頭,說道:

  「老徐,你老實跟我講,到底能不能配出劇毒農藥殺滅蝗蟲?不怕高毒高殘留,只要能弄死它們,付出什麼代價都不要緊。」

  前一刻還沉浸在精細化學試驗步驟的思考氛圍中,即使徐昌黎的智商不低,一時之間也領會不了吳晗這種鄭重其事問話的用意何在。他詫異地眨了眨眼,認真思索了一會才介面說道:

  「呃!我試一試。」

  得到這個模棱兩可的答覆,吳晗的確有些失望,當然他也明白已然大難臨頭之際,再臨時抱佛腳希望順利渡過難關是何等癡心妄想。等到吳晗完全冷靜下來,他也就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報以一陣苦笑,說道:

  「你盡力試試吧!不過你得記住,多耽誤一分鐘,損失都是不可挽回的。現在馬上動手,越快越好。」

  說罷,吳晗轉身離開,奔赴與蝗蟲爭奪口糧的戰鬥。其實憑著一個人的力量,在如此規模的天災面前是微不足道的,哪怕吳晗的力量比普通人強得多,其實也改變不了什麼。可是凡事只有你肯去盡力做才能有一線成功的機會。在一切沒有塵埃落定之前,永遠不要輕易服輸,這是吳晗的座右銘。

  僅僅是在實驗室裡說話的一會功夫,等到吳晗來到外面時,此間的情形業已發生了劇變。在整個桃花源山谷中,隨處可見橫飛的蝗蟲,植物、建築、土地、岩石,甚至是倖存者的身上和頭髮上,到處都是這種貌似渺小的昆蟲,它們已經佔據了人們視野所及的每一寸空間。

  遮天蔽日,飛蝗群起。唯有當置身於蝗蟲湧動的曠野中,人類才能真正領悟到古代農耕民族對這種小小昆蟲懷有的深深畏懼和憎恨之情。

  蝗蟲吞噬綠色植物的速度,簡直比起機械驅動的收割機還要來得誇張,桃花源山谷豐收在即的莊稼,幾乎在頃刻間化為烏有,只剩下一片光禿禿的裸露土地。縱使此刻倖存者們不知疲倦地揮舞著掃帚和火把,玩命地驅趕家禽捕食,直接用鐵鍬鏟起蝗蟲挖坑掩埋,或者是投入到水塘裡溺死它們,種種防治措施全加起來也只是減輕了一點損失。在大自然的破壞性力量面前,人類付出的這些努力顯得太卑微了。

  僅僅是個把小時,隨著可供食用的植物大半被啃食乾淨,降落在山谷附近蝗群就開始了新一輪的遷移飛行。

  氣喘吁吁的倖存者們癱軟在地,許多人都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來了。人們的努力雖然沒有白費,但是相對於原先根據正常畝產預估的糧食產量來說,這場蝗災過後大概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如今放眼所及之處,盡是一片滿目瘡痍的凋零景象。始終衝殺在第一線的吳晗,此刻手握著一把鐵鍬,神色淒涼地環顧四周的慘景,自有一份說不出的酸楚滋味在心頭。

  人定勝天哪!儘管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實際上竭盡全力也沒能改變什麼。人力有時窮盡,難道不是嗎?

  「頭,損失慘重啊!」

  講出這句話的人顯然是沒有注意到吳晗那比死了親爹娘更陰沉的老臉,即便是心裡萬分不快,吳晗也不至於墮落到用朝手下發火宣洩怒氣。一個連自己情緒都不能控制的傢伙,又能成得了什麼事?

  轉頭瞥了這位堪稱報喪烏鴉嘴的仁兄一眼,吳晗講話語調毫無起伏變化地說道:

  「嗯,我都看見了。」

  事已至此,無論再怎麼感懷自傷也是多餘,當前的第一要務是考慮善後問題。於是,吳晗迅速壓下滿心的憂鬱和憤懣,召集參與抗災自救的倖存者們,在蝗蟲已經離開的田間地頭開現場會議。俗話說得好,一人計短,眾人計長。這是指所有人都能心平氣和考慮事情的時候,現如今大災剛過人心惶惶,倖存者們各自坐立不安的當口,別說什麼想辦法了,光是讓眾人的情緒穩定下來都費了吳晗好大一番功夫。

  認真地觀察著人群的反應,吳晗無奈地打消了先前期望集思廣益的良好願望,直接開始唱獨角戲,說道:

  「現在這個時候補種莊稼是來不及了,補種點蕎麥勉強可以,咱們再種點蘿蔔、白菜也能湊合一下。要是今年上秋霜降來得遲一點,多少還有些收成,你們覺得怎麼樣?」

  桃花源倖存者們如今都是心緒激動難平的時候,一個個六神無主。吳晗的上述建議,至少聽起來還有點效果,於是人們紛紛開口附和說道:

  「嗯!那咱們就種好了,大不了當成草喂牛嘛!對,說的是啊!」

  當聽了眾人的回饋,吳晗也點了點頭,他知道自己的這個主意算不上什麼萬全之策,很大程度要寄望於老天給面子。若是霜降來得早幾天,播撒在地裡的蕎麥就真的只能餵牲口了。可是如今的情況已是有進無退,吳晗也顧不得賭運氣這種事情一貫受自己鄙視,眼下能賭一把,好歹比束手無策強點啊!

  萬事開頭難。吳晗率先拋出中蕎麥的救荒方案打開了會議僵局,倖存者們的熱情也提高了不少,陸續又提了一些點子出來,吳晗一邊聽著,一邊進行記錄。

  諸如什麼吃蝗蟲,曬乾菜的提議都被逐一記錄下來。這些辦法當然不是完美無缺的,好比扣除掉在最後關頭被徐昌黎臨時配製出的劇毒藥劑所殺滅的那部分蝗蟲,餘下的死蝗蟲烘乾儲存起來,用作糧食短缺的代用品。儘管這些高蛋白食品賣相不佳,也可能帶有一定毒性,食用存在風險,終歸好過被活活餓死。凡此種種,倖存者們討論出來的救急辦法雖多,但沒有哪一個是真能徹底解決饑荒問題,不留隱患的。

  當這場議論到了尾聲時,吳晗好似艱難地下了決心,起身說道:

  「明天我要出去一趟,看看能從洪流公司和護礦隊那邊弄到多少糧食。」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17 PM

第六十二章 目不交睫(4)

  沒時間望著一片狼藉的家園黯然神傷,吳晗草草收拾了一下殘局,隨即帶上一些得力人手,開車踏上了外出交易的路途。

  當數日後,桃花源人很熟悉的那輛重型卡車出現山谷入口處時,早就翹首以待的倖存者們歡呼著簇擁上來,人們卻只見吳晗陰沉著臉從車上跳下。面對著歡呼的人群他沒多說什麼,直接招呼人手開始卸車。這輛核定載重二十噸的重型卡車那寬敞的車廂,如今顯得格外空曠,一眼望去就能看到大量的空閒地方,而車廂裡碼放整齊的一摞摞空麻袋,似乎也在暗示吳晗的此行絕非是一切順遂。

  在末世之中什麼最貴?人才……當然是開玩笑了,在整體社會經濟環境崩潰的前提下,唯有糧食才具有著不可替代的重要價值。絲毫不誇張地講,在這個時代裡只要你手裡有了足夠的糧食,其他東西想要什麼都好辦。

  人活著就得吃飯,這個需求是剛性的,哪怕吃糠咽菜,也不能餓著肚子。至於其他需求都是可以抑制的,唯獨不吃飯不成。哪怕是世界小姐那個級別的絕色美女,抑或是愛因斯坦那種一百年出不了一個的科學大怪獸,但凡是不想餓死,全都得在殘酷的現實面前低下頭來。

  民以食為天。相信誰都懂得這個淺白的道理,當熱核武器把整個地球輪了一遍,那場突如其來的大洪水又把剩下的地方好生清洗了一回,即使有無窮無盡的黃金珠玉又能頂個鳥用,那玩意是能吃還是能穿?在所有人都在餓肚子的時候,堆成山的庫利南鑽石也不如來個窩頭實惠。曉得糧食是這個時代倖存者團體最重要的立身之本,才能理解吳晗這次幹的是一件何等高難的活計,絲毫不亞於虎口拔牙。

  事實也的確證明這種擔憂,任憑吳晗磨破嘴皮將好話說盡,由於山地和平原氣候差異導致莊稼早熟,剛剛豐收過後,分毫未受蝗災影響的洪流公司才勉強同意賣五噸玉米出來。

  據說這還是看在孟神機一貫為了促進雙方友好事業地久天長的面子上,所特地給予的優惠條件。當然,即便是這樣杯水車薪的交易也不是免費的,雇傭兵方面提出了用五百公斤優質食鹽換五噸玉米,這樣狠的壓價吳晗咬咬牙也認了。他知道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後來輾轉到了王超那邊,情況似乎稍好一些,起碼人家點頭賣了八噸多雜糧出來,不過價錢就壓得更狠了。

  假如光是賣家壓價倒也無所謂,吳晗稍微忍一忍就過去了。關鍵是這一趟交易下來,至少在未來一年內,這兩家鄰居都不需要考慮購進食鹽,所以再有下回想跟他們兩家談買糧的事情,甭問,九成九是沒戲了。

  這次出門的時候,吳晗順路去了一趟新安鎮。那邊的海拔位置較低,不屬於山地氣候,莊稼的收割期要稍早了幾天。新安鎮收穫的糧食業已晾曬完畢入庫了,對於他們來說,這次蝗災造成的損失不大。只可惜當初吳晗考慮新安鎮臨近兩位不大友好的鄰居,為了提防對方打草谷或者實施破壞生產活動,新安鎮的糧食播種面積僅限於供給自身,因而即使略有盈餘,這個數目也少得可憐,在新安鎮搜集餘糧度荒這樣的美事是不用做夢了。

  眼下桃花源的人口突破了四位數,包括了近期新遷入的倖存者,以及那些從護礦隊買來,專門用於調劑男女性別比例的女人們。倘若按照每個成年人一天需要一斤左右的口糧來計算,吳晗這點外購得到的糧食勉強能吃上一個月的光景。

  蒙受蝗災的毀滅性打擊,桃花源今年的農業歉收幾乎成了定局,地裡補種的蕎麥和幾種蔬菜尚不能斷言產量如何,外購得來的糧食也是看著可憐,在明年大田收穫之前,倖存者們的日子怕是很難熬了。只要一想到上千張嘴要吃要喝,全部的壓力全都堆在吳晗一個人身上。饒是他強悍得不似人類,心志堅毅如鐵,真落到了這步田地也難免要生出力不從心之感。

  目光注視著面前略顯失望的人群,吳晗又想起在兩家鄰居那裡吃虧的情景,他鐵青著一張老臉扭頭安排糧食裝運儲存工作去了。

  當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吳晗重新召集了一批年輕力壯的男性倖存者,開門見山地說道:

  「咱們遭了天災,今年的糧食肯定是不夠吃了。在明年秋收之前,只能靠蔬菜和存糧先頂一下,現在咱們該怎麼辦?」

  桃花源在戶外種植的主要大田作物是玉米和小麥、水稻,當多得不計其數的蝗蟲掃蕩過後,這些作物就只剩下乾枯的秸稈了。倒是食用根莖部位的蘿蔔、地瓜和土豆多數得以倖免於難,雖說這些作物的減產也定了,總算是給倖存者們留了一線希望。縱然如此,有限的存糧加上溫室農場的固定出產,再算上由外面買回來的這些糧食,仍不足以養活所有人。這樣明擺著的事情,吳晗不吭聲,倖存者們也都看得出來,他們同樣在為此而焦慮不安。

  當聽到吳晗的問話,倖存者們都有些不知所措。一直以來都是吳晗安排好所有事情,大家只需要照著作就行了,誰也不明白今天唱的究竟是哪一出。在一片沉默當中,不知是誰靈機一動,說道:

  「頭……還是你來說吧!我們聽你的,咱們到底該咋辦?」

  既然早先的諸多事實證明了吳晗決策的一貫正確無誤,儘管蝗災使桃花源陷入到極端困境之中,這也不是由某個人的決策失誤所造成結果,如此規模的天災不是人類所能夠預見到的。故此,人們仍舊願意寄希望於一位偉光正的領導者帶領自己擺脫困境,而不是自己挺身而出振臂高呼,再期待著未知的結果到來。

  老於世故的吳晗洞悉了倖存者的心態,當下也就順水推舟地說道:

  「那好,今天的時候晚了,大家回去好好休息,明早集合分發武器開始訓練。要解決饑荒,咱們只有一個出路……打獵。」

  「啊!打獵?」

  一時之間,空地上人聲鼎沸,這是關係到每個人切身利益,甚至是生命的大事,怎麼能不激動呢?吳晗的說法猶如在油鍋裡倒進一瓢涼水,霎時間激起了強烈反響。

  起先,吳晗面無表情的打量著眼前人們的反應,過了一會,他才冷冷地哼了一聲,說道:

  「怎麼?你們怕了?」

  當在場的倖存者們重新將目光聚焦到吳晗身上,發覺他的嘴角流露出一絲冷笑,配合那雙似電芒閃耀般的眼眸,現場的雜音頓時被壓制於無形。從未見識如此陰沉冷酷的笑容,當人們注視著吳晗時,全都不自覺地閉緊了嘴巴,唯恐不小心觸怒這個強悍得不似人類的傢伙。

  稍後,收斂起那種叫人便看了心寒不已的陰沉笑容,吳晗歎息一聲,說道:

  「不是說外面怪獸橫行嗎?那好,咱們就看看到底誰吃誰。你們愣著幹嗎?趕緊散了吧!記好了,明天早晨六點集合訓練,我不希望看見有人遲到。」

  說罷,吳晗不再理會其他人,自顧自地轉身走開了。解決辦法他已經給出來了,在事實沒有證明不可行之前,吳晗是不會輕易改變既定方針。

  在遠古時代,人類的先祖還不懂得種植水稻、小麥之類的農作物,日常飲食的來源只能依靠採集野果、野菜和狩獵,因此漁獵才是蠻荒時代的主旋律。由於肉類能比起植物提供更多的能量和蛋白質,因此狩獵是滿足人類食物需求的最重要手段之一。既然桃花源的大田作物幾近絕收,那麼在吳晗看來,狩獵也不失為應付食物短缺危機的好辦法,因而他下定決心徹底掃蕩桃花源的周邊地區。

  這樣,一來能獲得相當數量的食物,緩解食物不足帶來的生存壓力,同時又能減輕數量越來越多的怪獸對桃花源人的潛在威脅,馬馬虎虎也算是一舉兩得。

  古人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譬如狩獵這種古老的活動,自從人類發明火器後,基本從具有一定危險性的活動,變成了不折不扣的屠殺,也因此招致了諸多環保主義者的非議和譴責。所謂世易時移,風水輪流轉。已經囂張了好久的人類在核戰後,迅速由頂級掠食者的位置滑落下來,不復往日生殺予奪的咄咄氣勢。人類若是在荒山野嶺碰上那些洪荒巨獸級數的大小怪獸,漫說是打獵,自家不被怪獸生吞下肚就得燒高香了。

  那些體型龐大,皮毛堅韌無比,強悍得超出了常識範疇的怪獸。人類製造的那些槍械在它們面前簡直就是小孩子的玩具,沒錯,連人家皮都碰不破的玩意,不是玩具還能是什麼。

  可想而知,對上如此強悍的獵物,沒有充分物質和思想準備就貿然出門,到時候究竟誰吃誰,這事還真的說不準呢!

  隨著放開移民限制,大批倖存者陸續遷入桃花源,各行各業的專門人才都被發掘出來使用,早已不必要吳晗事必躬親了。這個加強武裝力量的要求一提出,立即得到了工業組和科研組的熱烈回應。

  武器改良的計畫其實早已開始,好比吳晗使用的那根長矛就已經被淘汰了。近期他所使用的那根長矛是由幾位專職負責鋼鐵冶煉的倖存者,耗費數周時間才製造出來的手工精品。這條長矛的矛身由坩鍋法冶煉的鑄鋼製成,矛杆的粗細大約是成人用一隻手勉強能握住,矛身的長度則維持在三米五不變。在矛尖部分採用了古老的百煉鋼技術,經由不計工本的反復折疊鍛打之後,為吳晗量身定做的長矛獲得了兼具高強度和良好韌性的完美性能,矛身和矛頭以螺紋接合,依然能保持攜帶的便利性。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18 PM

第六十三章 天災人禍(1)

  桃花源新組建的工業組為吳晗量身定做一根長矛,全金屬材質,也不再是空心結構,致使整體重量激增到接近四十公斤。錯非這件武器的使用者是身體變異後的吳晗,如此沉重分量估計尋常人擺弄兩下就要累得氣喘如牛,別提什麼運用自如了。

  不僅是長矛,吳晗的其他裝備也跟著一道更新換代。那套毛朝外的皮甲被轉讓此次給了參加狩獵隊的倖存者,吳晗自己則改穿了一套淨重八十五公斤的全金屬板甲。這副打磨得猶如鏡面般明亮的重甲成為吳晗的新招牌,板甲正面是三公分的滲碳硬化鋼板,如此變態的厚度堪比早期的坦克裝甲,別的且不說,光是這分量都能把普通人直接壓死。相對於異常驚人的重量而言,這副鎧甲的防禦性能提升幅度有限。

  為了表示體恤各位手下,吳晗只能大度地讓出一般人可以負荷的皮甲,自己改用這套笨重的家什,身為首領體恤下屬的高姿態是必不可少的,不管真假也總得有個姿態。

  尚屬草創階段的狩獵隊經由了一段時間的強化訓練,初步完成人員調配編組。隨著倖存者們逐漸熟悉操練程式,開始發放下武器裝備,進行隊形演練和實彈射擊。雖說仍有許多不盡如人意之處,比起前兩天那群散兵游勇式的空架子已是大有長進了。

  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對選拔出來參加狩獵行動的倖存者們,吳晗執行著嚴酷的訓練和選拔制度,剔除了所有被認為不夠格參與行動的人,尤其是對於臨陣退縮等嚴重違規行為,不惜放出當場斬殺這樣的狠話,幸好還沒有真正落實下去。高壓政策之下必然會激起反抗情緒,可是說不得,在訓練中吳晗所表現出的狠辣手段,以及那種完全非人類的強悍武力震懾住了少數心懷不滿的新進人員,確立了吳晗作為領導者的威信。

  當這種令所有人身心俱疲的痛苦操練持續了兩周之後,吳晗謹慎地表態認為狩獵隊近期可以外出試試身手了。

  環繞桃花源景區的群山連綿起伏,雖說這些大山並不怎麼陡峭,不過要徒步攀登仍是極其耗費體能的事情。剛開始,桃花源狩獵隊以核心區的山谷為圓心,首先由正北方開始掃蕩,然後沿著螺旋形的路線逐步向外拓展,以求最大限度地消滅棲息在桃花源周邊的怪獸,倖存者們要藉此保障自己和家人的安全。

  在臨行前,吳晗望著前來送行的家屬和其他倖存者,眼神複雜地沉思良久,最終他沖著被選拔出來的狩獵隊員一擺手,說道:

  「好了,出發。」

  ……

  洪流公司這個宿敵沒有虛言恫嚇,雖然近期闖入到桃花源山谷的怪獸數量沒有顯著增長,但是通過勘察可以知道,如今生活在這片山區裡,人類連名字都叫不上的新物種伸出雙手都數不過來。好在它們中的大多數都是吃素的,只要嫩枝和青草就能滿足胃口,而那些追蹤著遷徙食草動物而來的食肉猛獸,在沒有餓到完全喪失理智之前,它們也不會對不熟悉的人類下手,目前雙方還能保持一種相對克制的態度,井水不犯河水。

  那場該死的蝗災改變了一切,行走在山林間,聽不到蟲鳴鳥啼,唯有死一般的寂靜和壓抑。

  這片山林的生態系統在蝗災中遭遇了毀滅性打擊,本應染上幾分秋色的樹木同時失去了象徵著新生的綠色和正當時令的繽紛秋意。那些在大洪水摧殘下得以倖存的喬木,身姿本就算不上高大挺拔,眼下僅余片葉無存的纖弱枝條仿如孤兒般無助地伸向孤寂的藍天。當前不久的蝗災過後,桃花源附近的山區變得缺乏食物來源,導致食草動物紛紛遠走他鄉逃難,食肉動物也不得不跟著遷地為良。

  或許正因如此,此刻叢山之間顯得格外空曠和寂靜,倖存者們長時間行走在這樣的靜謐環境下,也不免使人感到心緒壓抑難明。

  「嗷!」

  當聞聽到前方有野獸的嚎叫聲響過,身著全金屬板甲的吳晗立即手提著長矛,帶著稀裡嘩啦地金屬摩擦聲一直沖到了隊伍的最前方,充當著矛尖的角色。說不得,吳晗這副渾身上下亮閃閃的,活似看板的造型,倖存者們看在眼裡的確是起到了一些鎮定人心的作用。在他身後的狩獵隊成員們則就地擺出了經過實戰磨練的防禦陣形。佇列末尾幾輛用於裝載獵獲物的板車碾過地面發出些許吱呀聲也停止下來,所有人迅速結成圓陣準備應對不測狀況。

  「紅狼,是紅狼來了。所有人就地組織防禦,快點。第一小隊豎起長槍,第二小隊準備射擊……」

  剛一聽到這種人們算是比較熟悉的嚎叫聲,倖存者們頓時緊張起來,不需要吳晗插手,隊伍中的幾個小隊長就自動自覺地叫喊著調配人手。

  桃花源的狩獵隊現在已是第二次出發,人們不再像先前那樣笨手笨腳。在前次的狩獵行動中,捕獵到的戰利品業已送回了桃花源儲存處理,這次再出來,路程就走得更遠了一些,因此碰到的怪獸也比原來的要難纏幾分。最近兩天遭遇了為數眾多的怪獸襲擊,倖存者們已是見怪不怪了。若是碰到草食動物還好說,頂多是無法逮住的問題,大不了最後弄得一身臭汗收場。可是撞見那些性情兇猛的肉食動物,就沒這麼便宜了,雙方總得付出點血的代價才能分手互相道別。

  假如即將襲來的是那種體型龐大的巨獸,吳晗一個人出馬就能應付得了,不至於造成太大傷亡,然而類似紅狼這種比普通狼的體型大了三倍以上,習慣於幾十上百隻一塊出動成群捕獵的掠食動物,這個情況就有些棘手了。

  倖存者們口中的紅狼,顧名思義是一種全身毛色呈現出赤紅,好似燃燒躍動火焰般豔麗,外形近似狼的食肉動物。紅狼的力量極大,一下就能撲倒青壯年男人,它們那滿口白森森牙齒的咬合力甚至比得上鱷魚,拇指粗細的鋼筋都能咬斷。這種比較聰明的掠食者不大喜歡攻擊全副武裝的人類,相對來說還有更容易到口的獵物可供選擇,奈何蝗災使得食物鏈斷裂,紅狼群到了目下這般窘迫境地,會不會選擇對人類下手,那就不太好說了。如果前面的紅狼群已是饑腸轆轆,恐怕接下來等待桃花源狩獵隊的即將是一場惡戰。

  耳中聽得由遠及近的狼嚎聲此起彼伏,吳晗的情緒開始緊張起來,當然他不是為了自己的安危擔心。

  縱然那些紅狼牙口不錯,卻也奈何不得吳晗這樣武裝到牙齒的人形坦克,但它們對一般狩獵隊員的威脅就太大了。處於弱勢一方的人類倖存者要是不靠集體的力量進行防禦,在紅狼群的快速突襲之下,只怕整個狩獵隊到頭來只剩下吳晗一個光杆司令。在倖存者們身後的拖車上是昨天傍晚時分,在一處水塘附近設伏捕到的獵物。不必諱言,大概正是這些散發著血腥氣味的香餌吸引來了前面的紅狼。

  選擇放棄已經到手的獵物,狩獵隊應該可以擺脫紅狼群的追擊,可是倖存者們寧願冒生命危險與這些恐怖食肉動物來一場搏殺,也不願放棄到手的寶貴食物。

  遭遇了蝗災打擊,桃花源的大田作物接近絕收,農業大幅度減產已成定局,今冬明春的大饑荒是可以想像出來的恐怖場景。倖存者們都是從大洪水時期一路苦熬過來的,那種忍饑受凍的淒慘生活留給他們極其深刻而慘痛的回憶,關於挨餓是一種什麼滋味,根本不需要別人來提醒,倖存者都有這個覺悟。任何食物都是極其珍貴的,價值等同於人命,但凡有一線成功的機會,決不能輕言放棄。這是關係到養家糊口的大事,他們實在沒有退縮的餘地。

  古人所謂的一粥一飯,皆來之不易。正面與紅狼對峙的桃花源倖存者們,想必也能領會到生計艱難的古人,講出這句至理名言時的沉重心情了吧!

  天底下的事情原本就是不公平的。好比這一次的蝗災,地處平原地帶的農田由於農作物日積溫較高,收穫期要提早了數周,洪流公司和護礦隊兩家的收成都要比桃花源好得多,過境的大批蝗蟲幾乎沒給他們造成什麼實際損失。

  儘管依照常理而論,賣掉吃不掉的餘糧,與鄰人互通有無是很正常的,不過吳晗非常清楚這兩個鄰居的深層想法,始終對外購糧食的解決方案不抱任何幻想。

  那個孟神機固然是算計精深的老狐狸,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主,而貌似親熱大方的王超更是個標準的笑面虎,一團和氣只是表像,真到了該到翻臉的時候,吳晗敢打賭這位北斗神拳不會有絲毫手軟。任何人敢小看這兩位的結果,就是被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倘若有一絲選擇餘地,只怕他們寧肯吃掉自己的鞋,也絕不會把糧食賣給桃花源這個競爭對手。

  前些時候,這兩位大佬之所以沒斷然拒絕吳晗的購糧要求,僅僅是因為他們兩家仍然需要桃花源提供的食鹽和藥材。即便如此,吳晗交易得到的那點糧食也幾乎達到了極限。這一點也是吳晗外出力主狩獵,而不是繼續交涉購買糧食的主要原因所在。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18 PM

第六十四章 天災人禍(2)

  大敵當前之際,吳晗冷眼注視著在附近山林中若隱若現,不斷向著狩獵隊逼近的紅色狼影,提高音量說道:

  「操,是爺們的都TM拿出點精神頭來,別哭喪著臉。咱們不是春哥,當爺們就得有個爺們樣,就算死在這,也千萬別讓人以為你們都是被嚇死的。」

  請將不如激將。男人這種愛死面子的生物,哪怕是真的要死了,也斷然不能縮頭縮腦被人質疑性別屬性。隨著吳晗充滿煽動性的一番言論,狩獵隊的倖存者隨之鼓噪起來。一時間,營造出的澎湃氣勢似乎也唬住了不遠處饑腸轆轆的紅狼群。對於那些並不太弱小的獵物,掠食者們向來在採取行動之前都是極為審慎小心的,尤其是類似紅狼這種智慧不低的食肉動物,它們深諳僅供果腹的一餐與自家性命之間的價值孰高孰低。隨即,桃花源倖存者們感覺到自己所承受的壓力略有減少。

  「噗!呼……」

  雙方都有不得已的理由,但是僵持無法持久下去,這種緘默態勢終究是要被打破的,只看由誰打破而已。隨著時間不斷推移,一頭年輕氣盛的雄性紅狼好像已經耐不住性子,它猛地朝著位置最突出的吳晗作勢撲擊。見狀,吳晗冷笑了一聲,掄圓了那根又粗又長的鋼矛,夾帶著淒厲的破風聲,狠狠敲在這頭紅狼的腦袋上。隨著一聲好似摔西瓜般的悶響,貿然出擊的紅狼應聲倒地,整個頭顱被鋼矛砸得粉碎。

  大約是同伴的死亡和空氣中彌漫開來的血腥氣味刺激到了紅狼群,在一陣咆哮過後,狼群掀起了一波如潮的淩厲攻勢。

  只見寒光一閃,吳晗抬手一矛刺穿了向他當頭撲來的紅狼,跟著發力把屍體遠遠地甩了出去。不顧滾燙的鮮血仍在順著矛杆的螺紋向下流淌,吳晗又將長矛再度刺出,還是一聲慘叫,血光飛濺……饒是吳晗的戰力驚人,殺起紅狼如鐮刀割草一般輕鬆,其他人卻沒有吳晗的本事,很快形勢變得岌岌可危,倖存者們結成的圓陣被壓縮到只有原來三分之一大小,繼續下去狩獵隊肯定要架不住紅狼群瘋狂的攻擊了。

  「難不成這些畜生都發瘋了?不對,有古怪。」

  儘管身體出現變異後,吳晗強悍可說是非人類,不過他並未因此而迷信武力能解決一切問題。

  幼年時的那段坎坷人生經歷,總算不是毫無代價的,苦難教學會了吳晗許多東西,其中最重要的一項就是該如何認知自信與自負的差別。

  毫無疑問,這些紅狼的智慧水準不比人類熟悉的犬科動物低,它們雖然不會圍著人類主人撒歡獻媚,可是應該具有分辨出獵物是否容易捕獲,或者說是否能夠以較低代價獲得食物的可能。按說眼下狩獵隊給予紅狼群造成如此巨大傷亡,執意捕殺棘手的獵物,不是明智的掠食者所該作出的選擇,這種程度的抵抗足以迫使紅狼們放棄攻擊企圖。可是情況竟然朝著相反方向發展,紅狼群狂暴不已,在吳晗看來這種反常的背後自然是大有古怪。

  當察覺到了目下的狀況不對頭,吳晗略為放緩了製造殺戮的速度,他轉而將注意力移向周圍的環境,仔細觀察著紅狼們的個體反應,果然很快他就有了一些發現。

  「這目光……」

  死亡是可怕的,哪怕渺小無知如螻蟻也尚且知道生命的可貴,不用說更高等一些的生物了。

  儘管食肉動物存在於食物鏈金字塔的頂端,然而一旦發覺獵物拼死反抗可能危及到自身生命安全時,哪怕是像獅子、老虎這樣的頂級掠食者都會立即放棄狩獵。為了一餐飯不值得搭上最寶貴的生命,這種程度的生存智慧連野獸也是有的。這正是為什麼猛獸捕獵時,通常十次出擊當中只有一到兩次得手的主因,作為捕食者的猛獸們首先得確保自己的安全,而非不計後果地蠻幹。

  既然在這個世界上的生物沒有哪個是真正不怕死的,這些紅狼眼下的過激反應就太不可思議了,它們根本沒必要跟倖存者們死磕。身處於瘋狂殺戮的暴風眼之中,吳晗從紅狼們的眼睛裡居然看不出一絲恐懼和怯意,這不符合生物的本性。

  見此情景,吳晗不由得開始懷疑在紅狼們的背後是否存在著未知因素。須知,除非是有什麼力量要比生物的求生本能更強大,不然無法壓制住由死亡恐懼衍生而來的逃亡衝動。促使人類士兵捨生忘死的源動力,來自於是日常的精神灌輸和洗腦手段,以及在榮譽光環背後,嚴酷無情的軍紀和執法隊。螞蟻、蜜蜂之類社會性昆蟲的捨生忘死行為,則是來自於蜂王、蟻后的化學資訊素強力控制。排除上述的幾種特例情況,絕沒有什麼生物能夠坦然地面對死亡來臨。

  察覺到異常狀況,吳晗忍不住咬著牙,自言自語地說道:

  「究竟是誰在搗鬼?」

  隨著這場戰鬥持續時間拉長,精神始終處在高度緊張和興奮狀態下的倖存者們體能開始迅速下降。此消彼長之下,面對著紅狼群持續的瘋狂攻擊,整個環形防禦圈變得搖搖欲墜。

  縱使桃花源的倖存者們組成陣列的盾牌附帶有特製支架能減輕使用者的負擔,可是在防禦圈的週邊,那些握持盾牌的人,卻不得不承受紅狼的猛力撞擊撕咬,他們的體力已然衰減到了危險的程度。

  當吳晗意識到繼續拖延下去的危險性,他再也顧不得保留什麼,當下大喝了一聲,雙手將長矛舞動得猶如風車般呼嘯轉動,周圍的人們只能看到一片亮銀色的矛影,不見吳晗的身影。隨著吳晗奮力殺入紅狼群中,場面立時出現了改觀。縱使紅狼再怎麼兇猛狡猾,它們的血肉之軀也抵不過吳晗這麼彪悍,形勢似乎在轉瞬之間就發生了戲劇性的逆轉。此刻的吳晗可算是進入了狂暴化狀態,他以每兩秒鐘幹掉一頭紅狼的驚人效率展開血腥屠戮,即使這個紅狼群的規模之大前所未見,要殺光它們相信也只是個時間問題了。

  人類在戰前時代的幾百年時間裡,發明並且製造出了無數種槍械,這些殺人利器對上大洪水時期後佔據了整個地球的怪獸們,無論是步槍、手槍,效果都甚為有限。絕大多數已知種類的怪獸,天生的皮毛或鱗甲都能很好抵禦那些針對殺戮人類而設計的武器攻擊。除非是高射機槍那種BT的武器,或者是火箭筒、火焰噴射器之類的重武器,否則不要做夢能像戰前狩獵那樣輕鬆地殺死野獸,目下的情況無非是再度印證這一點。

  在多數情況下,圍攻狩獵隊的紅狼們只要不是倒楣得被子彈擊中眼睛、耳孔等部位,槍械射擊頂多是讓它們感到疼痛。真正能有效殺傷紅狼的武器,唯有像吳晗手裡那根粗大鋼矛一類的冷兵器。

  雖說在桃花源狩獵隊中使用此類武器的人為數不少,奈何他們沒有吳晗這副變異身板,要揮舞這些沉重得要人老命的冷兵器,不單純是考究技術,更是一件如假包換的重體力活,即使是正當年的壯漢耍不了兩下就得重新退回防禦圈內喘息休息,長此以往,絕稱不上樂觀。

  吳晗奮勇衝殺,他的頭腦依然保持著冷靜,察覺到紅狼群的行為大反常理,吳晗悄悄留意觀察著周圍的自然環境,他懷疑致使紅狼群如此不計後果地瘋狂攻擊背後,還有著未知的神秘黑手。

  果不其然,隨著紅狼群的傷亡不斷增加,距離百多米開外的一處灌木叢,忽然顫動起來,在吳晗投去的驚訝目光中,一個外貌極端怪異的生物由陰暗潮濕的地穴中緩緩爬上了地表。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立即引起了倖存者們的恐慌。

  人們的恐慌倒不是由於這頭怪獸如何兇猛殘暴,而是這傢伙太過另類噁心形象叫人不敢恭維。

  該如何形容這個前所未見的生物呢?章魚?別說,這傢伙看上去是粘乎乎又濕漉漉的,全身佈滿了白濁的黏液,體表青紫色的皮膚不時怪異地蠕動著,只要看一眼就讓人覺得腸胃抽筋。綜合來說,這頭怪獸長得頗為神似科幻片裡的深海大章魚,而在它身體的下半截生是為數眾多的蠕動觸手。特別醒目的是,其中一些較長的觸手末端具有類似於眼球般構造,這個形象著實詭異得緊。不必開打,光是瞧著這傢伙的造型就已經夠讓人倒胃口了。

  當然,此時引起吳晗注意的不是這怪獸夠抽象噁心的下半身,反而是它的上半截身體。

  這只章魚怪大約能被認為是頭部的位置,滿是黏液的體表自然生成的花紋構成了一張甚為滑稽可笑的肥貓臉,當章魚怪的身體蠕動時,這張臉似乎是在展露出某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笑容。在貓臉花紋之上,是酷似大腦半球的奇異構造,單看那蜿蜒曲折的大腦溝回,也足以證明眼前這個傢伙的智力水準不容小覷。

  當章魚怪兀然現身之際,先前狂暴的紅狼群馬上停止了那種悍不畏死的如潮攻勢,它們目光呆滯地望著章魚怪,身子一動不動,像是被瞬間抽走了靈魂一般,哪裡還有半點昔日掠食者的風采,分明是一群任人擺佈的扯線玩偶。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19 PM

第六十五章 天災人禍(3)

  「啊!」

  完全來不及想清楚紅狼群的變化從何而來,吳晗剛剛轉過身正眼打量那頭章魚怪時,驟然大吼了一聲,隨即他腳步踉蹌地跌倒在地,身體不住地抽搐起來。

  實在怨不得吳晗有如此不堪表現,隨著顱內一股不可抑制的劇痛襲來,吳晗只覺得一個燒紅的鐵環套住了他的頭,又好像是無數根鋼針在腦漿裡面來回攢刺攪動,所有的思維都陷入了短路狀態。如此巨大的精神痛苦使得吳晗的面容極度扭曲,他瞪大了充血的雙眼,勉力支撐住身體的雙手不停地抓撓著地上的泥土,由喉嚨裡發出陣陣咯咯的怪異聲響,此情此景真好似癲癇發作。在旁人看來,此刻的吳晗眼神渙散而又癲狂萬分。

  意識處在一片茫然之中,吳晗奮起心頭的最後一點清明,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借著肉體產生的痛苦成功凝聚起了一點意志力。隨後,他將右手抬起,顫巍巍地指向那頭停留在原地揮舞觸手的章魚怪,宛若囈語般說道:

  「殺……殺了……它。」

  儘管吳晗沒在狩獵隊內擔當任何職務,哪怕連個小隊長都不是,但沒人敢無視他的存在,即使目下人心惶惶,吳晗含混不清的命令依舊被不打折扣地執行了。沒了紅狼群的阻擋,這群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二話不說便操起傢伙朝著章魚怪殺去,口中大聲呼喝著說道:

  「動手,快點動手,宰了這怪物。」

  「噗!噗!噗……」

  當倖存者們快步來到這頭章魚怪跟前,他們立刻掄起手中的諸般兵器一股腦地戳了下去。在出發之前,倖存者們就已經考慮到槍械對怪獸效果有限,反而是落後的冷兵器更實用一些。於是在整個狩獵隊當中,只有那些身體不夠強壯的人才專一使用槍支,大部分體能較好的人則兼用冷熱兩種武器裝備。諸如什麼戰錘、大斧、狼牙棒、連枷、鐵蒺骨朵之類的重型武器成了大家的首選。這些鈍器類的冷兵器能有效避開怪獸那堅韌得堪比凱芙拉材料的皮毛和鱗甲,透過強力打擊對它們脆弱的內臟發揮殺傷力。

  當下,隨著一陣金屬利器刺穿肉體的異響不住傳來,這頭始終保持原地不動的章魚怪似乎毫無反抗之力,迅速撲倒在了它自己那白濁噁心的體液之中。

  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即使差點被剁成餃子餡的章魚怪,它下半身的觸手仍未徹底喪失活力,仍在不停地抽搐拍打著地面,揚起陣陣塵土。對這個噁心怪獸,深感戒懼的狩獵隊員唯恐它沒死透。一聲招呼又沖上來一堆人,眾人的十八般兵器上下翻飛,直至將這只章魚怪名副其實地碎屍萬段之後,倖存者們這才喘著粗氣罷了手。

  這邊章魚怪被殘忍地碎屍,適才呆若木雞的紅狼群則在轉瞬之間一轟而散,完全沒有攻擊這些倖存者的意圖,狼狽得猶如喪家之犬。驚訝地目送著這些跟己方血戰良久的嗜血猛獸轟然逃散,倖存者們多少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眼下的情形當然不是探討這個神秘問題的大好時機,隊員們轉而一窩蜂地圍攏到臉色泛著蠟黃的吳晗跟前,關切地問道:

  「頭,你沒事吧?咋樣,別是受傷了吧!」

  饒是吳晗的體質強得非人類,此刻亦不免面色如金紙,他的面容透出一種極度不健康的蠟黃色,直叫圍觀者看得心驚肉跳。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吳晗喘息著說道:

  「……沒死就是好事。」

  的確,自從身體變異以來,吳晗一直認為自己是近乎無敵的逆天存在。強橫的肉體配合幾乎無盡的耐力,再加上驚人的恢復力和肉體防禦,簡直稱得上是一輛人形主戰坦克,然而今天的遭遇戰打破這種逐漸養成的潛在優越感。沒錯,吳晗的軀體非常強悍,比起那些幾層樓高的巨獸都不遑多讓,可是當碰到這種擁有不可思議精神力的怪獸,暫態遭到對方精神侵襲的吳晗,此時回憶起來仍是冷汗浸透衣衫。他之所以倖免下來,僅僅是由於手下們及時殺死了那頭章魚怪,假如再耽擱一會……那種可怕的後果使得吳晗的身體不可抑制地戰慄起來。

  「頭,咱們怎麼辦?」

  狩獵隊中的幾位小隊長湊在旁邊商議了一番,他們得出一致意見,吳晗的狀態無法繼續執行原定狩獵計畫。缺了他這根頂樑柱,單憑狩獵隊裡這些普通人,只怕應付不了襲來的怪獸。於是,他們向吳晗請示接下來的行動計畫。

  見狀,已經明白了言外之意的用心所在,吳晗只得從善如流,苦笑著說道:

  「唉,我的頭很疼,恐怕得休息幾天了。既然這樣,咱們就先收隊回去休整吧!」

  經歷了這場與紅狼群的短暫而又激烈的交鋒,狩獵隊的倖存者們早已是人人帶傷,個個筋疲力盡。當宣佈了吳晗這個順應人心的決定,立刻引發了一陣歡呼聲。歸心似箭的倖存者們當即打起精神來,數人合力將吳晗抬上板車,而後擺出行軍隊形掉頭折返桃花源。

  豎著出去,橫著回來。這樣的文字描述一般來說都是形容死人的。吳晗與狩獵隊打到的獵物享受著同等待遇,直挺挺地躺在板車上回到了出發地。他這一次是倒楣到了相當程度,以至於淪落到如此境地。當士氣低迷的狩獵隊一干人等,垂頭喪氣地拉著躺在板車上的吳晗回到桃花源時,周晨見此情景激動得險些昏死過去,哭得山崩地裂一般。直到倖存者們實在看不過眼,紛紛上前勸慰周晨,她弄明白吳晗只是暫時昏睡過去,而不是掛掉了,方才止住悲聲。

  隨後的幾天裡,吳晗的狀況並未出現太大好轉,一直是在半夢半醒間徘徊,偶爾清醒過來一會,要不了幾分鐘就又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西醫看病診斷全靠儀器,可以說,西醫的大夫離開了那些大型的昂貴儀器就根本玩不轉,沒有了CT、B超、X光等等機器輔助,西醫也只能看個感冒。

  中醫診斷疾病全憑個人積累下的診療經驗,與其說中醫大夫是學校裡老師用心教出來的,倒不如說他們是用病人自己慢慢練出來的,因此年齒見長的老中醫總是倍受人們推崇。在戰前那個時期,訓練西醫的可操作性比較高,新手上路也容易,學中醫就非常考驗個人的學習積累能力和勤奮精神了。單以中醫而論,庸醫和名醫的主要差別在於熬的年頭是否夠久,瞧過的病人是不是夠多。

  在如今這個蠻荒的戰後時代,不管什麼核磁共振、超聲波檢查,一概都成了前塵往事,學西醫的人就都抓瞎了,反倒是中醫那套依賴個人經驗的診療技術比較合用。

  有鑒於資歷和專長因素,許芸芸和譚笑顏被分配到醫務部門,這兩年時間她們也沒白混日子,頗下了一番功夫補強自己。從圖書館搶救下來的本草綱目、傷寒雜症論、黃帝內經等中醫經典,兩人翻出來查字典反復背誦不輟,然後再相互考教,參照著本草類書籍按圖索驥在溫室裡嘗百草,親身體會藥性變化,練習藥材炮製的諸多手法。如此這般下來,幾多辛苦煎熬,兩位美女大夫如今雖談不上醫術高明,至少是勤能補拙的典範,算是邁過了中醫入門的這道門檻。饒是如此,當對上吳晗這種無傷無病的病例,兩位女大夫也是老虎吃天無從下口。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奈何始終不得要領,許芸芸甚是洩氣地說道:

  「脈象穩定,呼吸、心跳、血壓也都正常,我是看不出他的身體有什麼毛病。」

  聞聲,旁邊的譚笑顏跟著歎息一聲,無比幽怨地說道:

  「檢查不出毛病就對了,我覺得他不像是生病,倒像是疲勞過度睡著了。」

  常言道:久病成良醫。吳晗作為一名患者,自然是對自己身上的症狀最清楚不過,即使是一天要睡上二十來個鐘頭,他也沒像旁人那樣緊張得要死。除去趁著珍貴的清醒時段抓緊時間進食喝水之外,吳晗只是要求好好靜養。承認才疏學淺的譚笑顏業已接受了吳晗的觀點,即是他需要時間來自行恢復健康,而不是靠哪位大夫開出的靈丹妙藥解決問題。縱使許芸芸的責任心遠強過譚笑顏,對吳晗這種疑難雜症也是束手無策,但她還是不死心地經常替吳晗診脈,回去再翻查醫書,企圖擬定出一個合適的診療方案。

  今天例行檢查了一遍,許芸芸毫無收穫,她喪氣地垂下頭,看著此刻恰好清醒過來的吳晗,隨即她強打起精神,好言安慰說道:

  「哦,你醒了。我和笑顏商量一下,待會開幾副安神補腦的湯藥,希望能起點效果。」

  自家最清楚自家事。吳晗在與章魚怪之間那場無形而又兇險無比的精神交鋒之中,儘管在外人看來僅是短暫的一會功夫,吳晗卻感覺自己千真萬確地透支了大量精力。如今他正處於精神極度亢奮過後的倦怠恢復時期,光是出現嗜睡症狀已算是很好的結果了,吳晗時常會懷疑自己會就此永遠睡死過去。

  滿是無奈地瞧著兩位春蘭秋菊一般的美女醫生,吳晗努力牽動嘴角,勉強擠出一個疲憊的笑容,說道:

  「反正死馬當成活馬醫,你們只管放心大膽地用藥吧!」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19 PM

第六十六章 天災人禍(4)

  對那個避開了自己的強悍身軀,轉而直接攻擊精神的觸手章魚怪,吳晗自然是深惡痛絕。此刻他強忍著一陣陣的眩暈和噁心等不適感覺,跟兩位美女大夫具體談了一下自我感覺的症狀,方便她們對症下藥。

  許芸芸和譚笑顏湊在一起商量了半天,隨後開出了幾大包中藥,吳晗則被周晨一路推著病床回到臥室。兩位兼職美女大夫大約是信心先天不足,後天也不濟,針對吳晗的症狀下了一整套雞尾酒式的診療方案。首先是煎服湯藥,隨後再泡藥浴,另有外擦藥酒、針灸和拔火罐之類的一系列診療手段等候著吳晗去慢慢嘗試,看樣子真是把他當成了晚期的絕症患者來對待。

  例行的身體檢查完畢,周晨推著輪椅和吳晗一道回臥室,忽然發現他竟然沒有繼續昏睡,精神似乎比前幾天略好一些。見狀,周晨不禁喜出望外,她身處纖手輕輕撫摸著吳晗的額頭,關切地問道:

  「你的感覺好點了嗎?」

  聞聲,吳晗微微一笑,摸著周晨的手,說道:

  「放心,我沒什麼大事。老樣子,頭暈加上犯困。」

  中醫向來講究辯證施治,要求對人體進行整體功能調劑,尤其是反對那種頭痛了就醫頭,腳痛了就醫腳的修補匠作風。人體自身的氣血運行通暢無礙,自然是無病無痛,所謂痛則不通,通則不痛,中醫的診療理論說白了就這麼簡單直白。

  那些長期臥床的病人由於平時缺乏運動,致使自身氣滯血瘀不暢,哪怕本來沒得病,他們的身體也絕好不了,這就是老話說的,好人連著躺三天也要躺出毛病的由來。

  最近吳晗在床上躺了豈止是三天,即便沒有精神力耗竭的後遺症,單是氣血不暢這一項,就足以引發很多不適症狀了。長期臥床固然是叫人不舒服,更令吳晗不快是,明明身體分毫無損,來自精神層面的巨大損耗,卻導致了此時他病病歪歪的羸弱境況,哪怕是日常吃飯喝水的活動都必須要人在旁伺候,當真是已經到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全新境界。說不得,當下這種堪比半身不遂的這份尷尬著實叫人沮喪。幸虧吳晗目下已是有家室的人了,不需要像上次負傷時那樣被一群女人圍觀,這個事實多少讓他感覺到一絲寬慰。

  周晨聽到了吳晗的回答,她似乎安心了一些,臉上難得地露出了微笑,說道:

  「嗯,算算時間也該差不多了,我去拿煎好的湯藥,你先休息一會吧!」

  擠出一抹笑容,吳晗點頭說道:

  「好,你去吧!」

  ……

  儘管吳晗身體恢復不佳的消息令人憂心,不過這一次桃花源組織的狩獵行動,基本目的已然實現。雖說由於吳晗倒下,致使第二次出獵的行動中道夭折,可是從整體而言,倖存者們的成果還看得過眼。在前不久,狩獵隊帶回的那些板車上堆滿了散發著血腥氣味的紅狼等動物的毛皮,以及用鹽臨時醃制保存的肉類。若是再加上前一趟出獵的獵獲所得,大家節省著點吃,應付到來年秋收時節的問題不大。當獲悉這個消息,吳晗也笑談自己總算沒白躺下一回。

  話雖如此,老是臥床不起,誰也受不了啊!等到吳晗感覺精神稍稍好轉之後,便央告著周晨從兩位女大夫哪裡借來了中醫典籍,每日裡研讀不輟,大有古人手不釋卷的求學遺風。

  精、氣、神是中醫所稱的人之三寶,其中是以耗神過度最為不易醫治,關於此類疾病無論是醫術何等高明的大夫,碰上了都難免覺得萬分棘手。人類的常規醫療措施都是針對修復肉體創傷,而精神損害只能依靠患者自然恢復。某些藥物雖然能提振精神奏效一時,那畢竟也只是治標的手段,甚至於是飲鴆止渴的極端例證,絕沒有立竿見影,藥到病除的那種可能。

  「練精化氣,練氣化神,煉神返虛……我的祖宗們哪!咋就不能把話說得簡單直白點呢?」

  考慮到身邊的幾位大夫,經驗和醫術有待提高的事實,吳晗一邊抱怨著半文半白的秘笈不好閱讀,一邊嘗試著用自己的方式理解古人的思維方式,也好從中領悟出那麼一星半點治療自己當下怪疾的手段。左右已經是癱瘓在床,飲食起居都要靠人伺候,吳晗索性趁著精神還算不錯的當口,開始竭力思索著自我診療的辦法。

  單純從推理的角度來說,練氣功毫無疑問是能夠促進人體精神恢復的,然而這到底是理論上行得通,實際究竟如何是一個極大的未知數。在戰前的那個時代,既不會有人碰到那噁心的章魚怪,吳晗也不會有機會實踐一下華夏古老武學的理論之中,化神那部分是否正確無誤。

  眼下吳晗純粹是抱著不妨一試的無謂心情,緩慢地進行調息養氣,他依照著與槍術配套學習的練氣法門,一心一意地修煉起來。甭管他有棗沒棗,先打三杆子再說。

  這樣持續練了多日,吳晗終於確信了武俠小說上的那些內容,九成九都是無聊文人做夢瞎掰出來的。

  譬如什麼體內一股熱流湧動,小耗子鑽來鑽去之類的常用比喻手法,在吳晗身上一概是沒反應。這幾天他堅持下來練氣的唯一收穫,不過是睡眠品質有所提高。諸多的嘗試並非全都無果而終,每次吳晗運氣調息到一定程度,他就會感覺自己進入到一種近似於深度睡眠的休養狀態。當處在這種假寐狀態下休息一個小時左右,差不多能積攢下十分鐘左右的清醒時間,在此期間,即使吳晗再怎麼費神思考,也不會受到先前那種頭痛欲裂的困擾了。

  地球不是圍繞著哪一個人運轉的,無論天底下少了誰,哪怕是一萬年出一個的聖人,地球它該轉也照樣轉。在吳晗臥床養病的時候,這個世界仍然在以一貫的穩健步調向前邁進著,絲毫不以某個人的缺席為意,更不會改變行進路徑。

  「頭,有突發情況……呃!晨姐,不好意思啊!」

  正當吳晗吃過早飯之後,品讀著手上的古典醫書,用自己的人生經驗與這部微言大義的典籍相互印證之際,一個腳步匆忙的身影手腳慌亂地推開臥室的房門闖進來,與此同時,他還大呼小叫的,迎面撞上周晨的冷峻眼神逼視,被弄得很是下不來台。聽到有突發狀況,半躺在床上的吳晗從書本上移開視線,扭頭望著門口,說道:

  「周晨,你讓他過來吧!」

  最近這段時間,周晨都不太喜歡有人打擾吳晗靜養。當聞聽了吳晗的話語,她惡狠狠地瞪了來人一眼,這才不大情願地側身讓開了空間。隨後,剛剛行動毛毛躁躁的這個傢伙是連大氣都不敢出,趕緊學著黃花魚貼著牆來到吳晗床邊,擺出了一副受氣小媳婦可憐巴巴的架勢。

  見此情景,吳晗忍俊不禁地一笑,擺手說道:

  「小謝,有話就說吧,到底出了什麼要緊事?」

  偷眼瞧了一下周晨現在沒注意自己,負責擔任核心區巡邏一職的謝浚方才長出了一口氣,說道:

  「週邊巡邏隊碰到幾個外國人,剛剛把他們帶回來了,隊長們正商量該怎麼處理,我來給您報個信。」

  聽到這個消息,吳晗略顯驚愕之餘,反問說道:

  「外國?那是老毛子,還是高麗棒子?」

  「棒子,聽咱們的人說是北邊那波。」

  在東北地區的少數民族不少,但大部分民族的人口非常少,反倒是主要在東瀛人佔領期間移民過來高麗人相對多一些。淪為亡國奴的老輩人對這些在倭寇侵華時期,擔任員警等公職的二等公民高麗人普遍沒什麼好感,因為他們腰上別的警棍就起了個外號叫棒子。

  當聽到這個答案,吳晗皺著眉頭思索起來,稍後開口說道:

  「那是一群窮鬼啊!他們來幹嗎?總不會是討飯的吧?」

  差不多全天下人都曉得北高麗奉行先軍政策,明明窮得揭不開鍋了,還動不動就要弄點核彈、導彈出來試驗一下,嚇唬周圍幾個鄰居,連帶給自己壯壯膽。戰前時代,北高麗整個國家所有資源都向軍隊傾斜,那是出了名的窮橫啊!反正擺明瞭是寧可要大炮,不要大米的主,在經濟上是困難的要死,每年老百姓吃飯都得靠外援,不然就得餓死不少人。除此之外,類似化肥、燃料和日用品什麼的,北高麗好像就沒有一樣不缺的,真格是窮得就剩下精神了。

  當然凡事總是利弊夾雜的,要說好處也不是沒有。起碼想在北高麗境內想要找到個把得高血壓、糖尿病和肥胖這些富貴病的人,那可得費上好大一番力氣。應該說除了極少數的個別例證,那裡的人們體型都很標準,在他們身上想找出點肥膘來,那可比在陝南找見一頭華南虎困難多了,純粹是托平時少吃東西的福啊!

  北高麗窮得出名,要說吳晗作此揣測倒也不算荒唐。可是在意料之外的是,謝浚聽了他的話卻連連擺手,隨後解釋說道:

  「不是,他們說是來做買賣的,聽口氣還挺大的。」

  微微闔上雙眼思考了一會,吳晗轉而提高音量,說道:

  「周晨,你把輪椅拿來,我要出去一趟。」

  對於吳晗的這個要求周晨執行起來是不太情願的,奈何她擰不過吳晗,最後還是隨了吳晗的意。在周晨和謝浚兩個人的協助下,吳晗勉強起身從床上爬了起來,坐到了輪椅上,隨後被人推著前往與那些自稱買賣人的高麗人晤面。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20 PM

第六十七章 半島來客(1)

  當許久未曾公開露面的吳晗意外地在人們眼前出現,立即在桃花源的倖存者中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先前沒人猜到近來一段時間始終深居簡出的吳晗,今天居然會親自出面處理這件小事,大家都以為他會像前幾次那樣,委託周晨間接轉達想法。

  不知不覺間,在場的桃花源倖存者們全都圍攏過來,人們略顯興奮地看著自家這位其貌不揚的領導者。

  在某本影響深遠的架空歷史小說中,其中留給讀者印象深刻的一句話就是,所謂的和平時代,是不因為一個人的無能而成為有罪的時代。

  處於和平穩定時期的人類社會,往往需要那些才德一般的中庸人物來擔任領導。對整體上追求四平八穩的社會氛圍來說,具體到某個管理者其實不需要什麼傑出才幹,抑或是能人所不能的優點,只要他能按部就班地照規矩做事就已經足夠了。相形之下,那些驚才絕豔的卓絕人物反而顯得與整個大環境格格不入,甚至是被身邊的人們視為不可理喻的異類和刺頭,繼而遭到排斥與冷遇。

  在劇烈動亂時期的情況則恰恰相反。那些碌碌無為的傢伙無一例外地會被激烈競爭擠掉,無能者必須給真正有能力的人讓位。在形勢瞬息萬變,每時每刻都可能是決定生死前途的特殊時期裡,唯有那些超卓的人物才能準確把握住其中的契機和變化。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吳晗的才幹雖算不得上上之選,但他的強悍武力完全符合人們對天才的評價標準,彪悍得非人類還不算天才,那啥叫天才?

  對於目前的桃花源人來說,吳晗這個人的存在意義猶如黑夜中的一顆繁星,儘管實際亮度不足以照耀大地,卻能指引人們前進的方向,為心靈迷茫的倖存者們帶來一線希望的亮光。

  雖然是坐在輪椅上,此刻吳晗的面色看起來還算紅潤,只是精神頭不大好。倖存者們紛紛湊上前問候了幾聲,吳晗在點頭應承之後,他眯起眼睛瞄了一眼眾人,說道:

  「呃!你們誰會說高麗話,麻煩替我翻譯一下。你們這些人是打算要買點什麼,又要賣什麼?」

  當聽到吳晗的這個要求,桃花源的倖存者們頓時亂哄了一陣子,稍後一位臨時被抓壯丁的翻譯由人叢中被大家推了出來。吳晗與這些初來乍到的倖存者相處時日尚短,當然不可能知曉每個人都會點什麼,更不用說瞭解他們的個人專長,但彼此朝夕相處的倖存者就不同了,他們肯定知道自己身邊的人是否具備一技之長,這就叫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於是,在眾人推舉之下很快就解決了交易雙方語言不通的小問題。這位被趕鴨子上架的客串翻譯,磕磕巴巴地把吳晗前面講到的那段話翻譯給面前的高麗人聽。等到聽過了他們的回話之後,他轉回頭向吳晗轉述說道:

  「高麗人說他們有糧食、食鹽和西藥,希望跟我們交易金屬、武器和布匹,如果有蔬菜和糧食的種子,那也是越多越好。」

  聞聽此言,吳晗不置可否地點了一頭,說道:

  「嗯,他們這次帶來了多少貨物,那又是怎麼個價錢?」

  縱使將養了好一段日子,吳晗的精神創傷仍未痊癒,如今他集中精神思考仍是一樁很痛苦的事情,不過大事在前,吳晗也顧不得一時之痛,忍著刀劈斧剁般的劇烈頭疼跟這些商人們交涉起來。

  在後面扶著輪椅的周晨注意到吳晗冷汗淋漓而下的樣子,她心疼地掏出手帕替吳晗擦拭額角髮絲間滲出的冷汗,說道:

  「你的精神不太好,先休息一會,讓我來跟他們談吧!」

  「嗯!千萬別輕信他們,這些傢伙裝孫子是最有一套,你要當心。」

  臨了仍念念不忘囑咐了周晨一句,吳晗緩緩地放鬆了精神,調節呼吸節奏使自己進入到新近摸索出的假寐狀態,休養一下精神疲勞。

  這種吳晗自行摸索出來的假寐狀態,實質上比較近似於冥想,完全不同於正常的睡眠,或者理解成無知覺的休息比較正確。當處在這種假寐狀態下,不會做夢也感覺不到時間流逝,仿佛從閉上眼睛的一刻,再到重新蘇醒之間不存在時間感。可是凡事總有例外,或許是剛才跟這夥商人耗費的心思太多,當吳晗與平時一樣習慣性地調息,不知不覺間進入到了假寐狀態,只不過今天的狀況似乎與往日不同。

  在吳晗的感知中,此刻置身的這個漆黑悠遠的奇異空間好似沒有止境,唯有在下方沸騰如熔爐的岩漿海洋,恒久騰起的滾滾熱浪與不斷變幻明暗的紅色光線。

  仿如陷入到夢魘之中,吳晗的身體猶如被繩索捆緊,一絲一毫動彈不得。感受著這玄奧不可測的一切,吳晗不由得生出一陣莫名地惶恐,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了?正當吳晗為這些地獄變相般的影像而困惑之際,一個龐大得無法想像的存在由下方的岩漿海中冉冉升起。面對著無從知曉的神秘事物,吳晗本能地顫抖起來。他的意識存在像是一枝燃燒的蠟燭,在熾烈的陽光照耀下搖曳著微不足道的一點光芒。這個未知的存在,似乎是一團液態熔岩物質組成的橙紅色球體。球體表面起伏不定,持續放射出強烈熱能和灼人的紅光。

  不消說,那種仿如以鋪天蓋地之勢席捲世間一切的壓迫感,只能叫人聯想起那顆金色大眼珠和神秘白光,同樣的強大而不可思議。

  「啊……哦……吱……哇……」

  隨著時間的緩慢推移,一陣陣好似全無意義的低沉呻吟聲,止不住貫入吳晗的腦海之中,莫名的外力侵襲使他痛苦地掙扎起來。

  思維層面的激烈活動反映到肉體上,在不瞭解內情的旁觀者看來,吳晗手腳抽搐面目扭曲的形象,跟抽羊癲瘋病人發作實在沒啥兩樣,因此當他大叫著從假寐中掙脫出來時,仍能清楚感覺到軀體如觸電般劇烈抽搐所產生的酸痛感。適才吳晗種種的怪異表現,著實嚇壞了目睹這一幕的倖存者們,他們早就顧不得理會那些高麗棒子,一起圍攏過來企圖合力按住吳晗的手腳,防止他這種病態的抽搐傷害到自己的身體。

  在做夢嗎?睜開了眼睛,吳晗依然無法分辨出現實與臆想的差別。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目光沒有焦點,全身大汗淋漓,像是剛從水裡面撈出來一般狼狽。

  吳晗好端端的卻突然出現如此嚴重反應,周晨憂心重重地抱住吳晗的頭,眼含著淚水說道:

  「吳晗!吳晗!你可別嚇我呀!」

  在周晨的不斷呼喚之中,吳晗的神智逐漸清醒過來,他望著天花板上的沼氣燈眨了眨眼,而後試圖坐起來,喃喃地說道:

  「……到底怎麼了?我這是在哪?」

  足足過了好半天功夫,吳晗的眼神從恍惚的狀態恢復到平日裡的那份神光內斂。驀然之間,他忽地感到自己身上似乎有什麼東西不同了,細細回味一番,吳晗駭然發覺了一股久違的輕鬆感。那種如影隨形的劇烈頭疼竟然莫名地消失了,如此反差實在難以置信,而且這還不算完,難以置信的事情還在後面。

  當吳晗詢問了身邊眾人自己失去意識的確切時間之後,當場就呆住了,旋即他歇斯底里地說道:

  「什麼,十秒鐘?你說我從剛剛閉上眼睛到現在,只有十秒鐘?」

  論及見識廣博,吳晗浪跡江湖多年,自是不甘落於人後,這一路人生走來歷經坎坷,久經風浪歷練,他養成的鎮定功夫幾乎與那些垂暮之年的老人家不相上下。原本吳晗以為人世間大概很少有什麼事情再能讓自己感到震驚,不過似乎事實已經證明,他低估了這個世界,起碼天底下值得驚訝的事情還有一大把呢!

  一時之間,吳晗只覺心亂如麻,理不出個頭緒來,乾脆一甩袖子撂了挑子,不耐煩地說道:

  「那幾個棒子你們來接待,我有事先走開一會。」

  起初時,吳晗是風風火火地過來跟高麗人談生意,接下來由於精神不濟倒下休息,結果才屁大個功夫,他又開始抽瘋。光是瞧著吳晗那副要死要活的嚇人模樣,已經把大夥嚇搞得六神無主,轉頭他又甩袖子走人。說不得,種種是非實在叫倖存者們目瞪口呆,一時間,沒人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唯有周晨一片心全放在吳晗身上,明確表態讓吳晗回去休息。在場的眾人見吳晗、周晨這對夫妻異口同聲,自然也只有從善如流地接受了。

  本來周晨不放心吳晗的身體,要跟他一起回去,奈何眼下要跟高麗人談生意,少不得留下個能拍板的主,於是周晨只能同意暫且留下參與談判。

  隨即,照顧吳晗的這項任務交代給了許芸芸和譚笑顏兩位兼職大夫,特地囑咐她們倆替吳晗檢查一下身體,瞧瞧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毛病。若是吳晗老是這麼一驚一乍的,甭管周晨的心臟功能多健全,遲早也得給嚇出點毛病來。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20 PM

第六十八章 半島來客(2)

  「啊!拜託你再把嘴巴張開一點好吧!」

  無奈地深深歎息了一聲,吳晗像個乖寶寶一樣遵從醫囑張大了嘴,任由譚笑顏打著小手電筒檢查完他的扁桃體。折騰了老半天,兩位女大夫這才算放過他,跑到一邊匯總檢查資料去了。

  經過這一番繁複的體檢程式過後,許芸芸和譚笑顏都能確信,現在她們可以開出一份診斷證明,至少吳晗從外表來看完全是個健康人。不僅如此,前些時候他傷神過度引起的那些嗜睡、頭疼、噁心等等一系列的不良反應,現在似乎也莫名地消失了。眼下的吳晗可說是身體倍棒,吃嘛嘛香,根本不存在任何患病的跡象。常言道: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試問病人連得病的症狀都沒了,再要強求醫生對他有所幫助,那也未免太強人所難了。

  已然使盡了渾身解數,許芸芸此時無奈地和譚笑顏交換一下眼色,她轉頭沖著吳晗說道:

  「你的身體狀況非常好,假如是從醫生的專業觀點出發,你不需要看大夫了,已經健康得不能再健康。」

  當聽到兩位美女大夫會診得出的這個最終結果,吳晗絲毫沒覺得意外,他搖頭苦笑起來,說道:

  「行了,你們不用說了,我早知道會是這麼個結果……」

  當說到這裡,吳晗微微停頓了一下,轉而自嘲地一笑,說道:

  「好歹我的頭是不疼了,總算是個喜訊。算了,你們倆也別苦著臉,既然我這一身毛病大夫沒轍,那就先擱在一邊好了,不是也沒死人嗎!」

  雖說身子還有些發虛,腳下像是踩著棉花包,不過不必再與輪椅為伍了,吳晗總還覺得心理有些欣慰。當他起身離開醫務室之際,一出門卻恰好與參與談判的一名專業人士迎面撞在了一塊。曾經是一家規模相當大公司的公關部主管,周晨當然是很擅長與人打交道,可是談判中涉及到那些技術和品質之類的專業問題,不屬於她能得心應手的範圍,非得找幾個得力的幫手不可。適才在送走吳晗以後,周晨便火線提拔了幾位自稱的前公司高管和技術骨幹,一同加入到這個臨時談判小組裡。

  吳晗迎面撞上這位風急火燎在走廊上飛奔的倖存者,伸手拉住他,說道:

  「喂,前面談得怎麼樣了?」

  這位行色匆忙的梁東成是跟技術大拿徐昌黎、程露參加了同一個旅遊團的隊友,他在戰前的時代是效力於首都的某家大型國企,專職擔任商務談判代表的專業人士。到了如今這個大家很少坐下來和平談話,只相信誰拳頭大誰就有道理的野蠻時代,需要用到談判專家出場的時候實在太少了,今天得以重操舊業,梁東成顯得格外興奮。

  中途被吳晗拉住,梁東成此刻滿腦子都是如何算計那些對手。足足愣了好一會,他才回過神來,歉意地向吳晗解釋說道:

  「高麗人自稱是隸屬什麼偉大領袖光輝主體思想復興會的亂七八糟組織,受命專程越過長白山來聯絡華夏這邊的倖存者團體。他們希望達成一項易貨貿易的協定,另外想要得到一些周邊地區的資訊。周總正在跟他們討價還價,吩咐我找些技術資料過去參考定價。」

  聞聽此言,吳晗習慣性地摸了摸鼻子,說道:

  「哦,既然是這樣,那我跟你一塊過去吧!」

  當桃花源倖存者們看到剛才出了大糗,儼然變成了丑角代名詞的吳晗此時再度現身,他們實在不曉得該如何評論吳晗的所作所為。關於不久前那件引起騷亂的事件,對面高麗人還在投來狐疑的目光,吳晗自己倒是蠻看得很開,一指翻譯,說道:

  「告訴他們。遠道而來的幾位一定很辛苦了,不妨先在我們這裡歇兩天,這次談判押後進行。」

  當聽見了大佬親自發話,那位臨時翻譯自是不敢不聽,他先謹慎地瞟了一眼面色陰沉的周晨,確定她沒有開口勸阻的意思,而後才嘀裡嘟嚕地說了一大通,將吳晗的意思轉達給了這些高麗人。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儘管不曉得高麗那邊是否也有這個警語,不過此番前來聯絡的這批人態度卻足夠謹慎,他們交頭接耳了一會,那位翻譯又向吳晗轉達了他們的答覆,說道:

  「噢,他們說,這次出訪是接受了偉大領袖交托的政治任務,逾期不能完成是要被嚴厲懲處的,希望貴方不要留難。」

  聽到如此回答,吳晗立刻大笑起來,沖著神色不安的周晨使了個眼色,暗示她少安毋躁。當大笑過之後,吳晗開口說道:

  「呵呵呵呵,聽說你們還要往西邊去?」

  翻譯老實地陳述了一遍,這些高麗人大概沒覺得這個問題有什麼深意,很快回答說道:

  「是的,我們希望能與更多的朋友建立長期貿易關係。」

  按照地理位置來說,從桃花源景區一直往西走就是洪流公司的地盤,雖說目下洪流公司和護礦隊、桃花源三方達成了一紙停戰協定,但是不要忘記,任何協議都是建立在談判者實力相當的基礎之上。曾經親手造成了洪流公司巨大損失,吳晗絕不會懷疑孟神機做夢都想幹掉自己,現在之所以還沒動手,僅僅是因為孟神機沒有得到這個機會。

  圖窮匕見。既然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吳晗的臉色此刻驟然朝著冷色調轉變,語氣中不無威脅意味地緩緩說道:

  「呵呵,如果我說,不讓你們過去呢?」

  商人這個行當古已有之,本質上講,商人特別需要和客戶搞好關係,試想一個商人既沒有善於察言觀色的本領,而且又欠缺圓滑的處事手段的話,那麼不管他的本錢多大,利潤有多豐厚,那麼生意也肯定是做不下去的。或許唯一的例外就是類似電信和中石化那樣的行業壟斷巨頭,說白了這種逆天的存在根本算不上是商人,稱之為掛公司牌子的官僚機構倒是更貼切一些。

  這夥高麗商人已經眼見得吳晗的臉色一路由晴轉陰,分明即將要變成一場電閃雷鳴的雷暴雨。壓根用不著旁邊那位翻譯再結結巴巴地解釋吳某人那段殺氣騰騰的話語,嗅覺時分靈敏的他們便覺察到自身處境甚為不妙了。

  常言道:聞弦琴而知雅意。單看剛才吳晗發羊癲瘋的那個當口,在場的所有人都圍著他一個人轉,把談判的正經事丟到九霄雲外,足以證明這個看起來瘋瘋癲癲的傢伙是個重量級人物。縱然這群高麗人秉承了半島民族一貫妄自尊大的稟性,他們也不敢在對方老巢裡炸刺,那分明是老壽星吃砒霜,自個找死啊!當意識到吳晗的態度之強硬不似作偽,本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精神。高麗商隊裡的幾個老手識得其中厲害,馬上就上前輪番賠上了笑臉,嘴裡嘰裡咕嚕地說了一大串拜年嗑。

  當努力為己方爭奪到一點時間之後,這些高麗人紮堆嘀咕了一陣子。稍後,那位看似為首的大餅子臉小眼睛的矮胖子滿面堆笑,湊上前來點頭哈腰地說了幾句什麼,在一旁的那位兼職翻譯盡職地解釋說道:

  「他們說……十分希望貴方能行個方便,如果實在不行,那他們也只好回頭了。」

  面對著擺出兇神惡煞姿態的吳晗,高麗人異常識相地服了軟。見狀,吳晗轉而放聲大笑起來,抬手一把揪住為首的那個大餅子臉的衣襟,故作豪邁地說道:

  「呵呵呵呵,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有獵槍。遠來是客,你們也別急著走,一定要好好嘗嘗我們自釀的米酒,賞個臉吧?」

  須知,當下正是桃花源有史以來,糧食最為短缺的困難時期。突然冒出這麼一幫子商人來,豈不是剛困了想睡覺,立刻就有人主動送枕頭,吳晗豈能輕易放他們走路,無論如何也得榨出點油水。

  在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吳晗一再盛情挽留下,高麗人也生怕惹惱了這位喜怒無常的地主,只得不大情願地同意在桃花源暫住數日。在他們停留的這段日子,桃花源人的款待真可謂是豐盛二字,平均每餐的菜色都是從八個菜往上起,而且是只多不少。

  毗鄰東北的半島自古以來就是出了名的窮困苦寒之地,高麗棒子所謂的傳統飲食文化,擱在華夏人看來簡直是寒酸到家。區區幾碟子鹹菜和泡菜,再加上點冷面什麼的,這也敢叫請客?好不容易弄來一盤牛肉就成了韓式燒烤料理,一年到頭吃了回排骨,便飄飄然自覺躋身世界富裕國家行列的自大狂,這種阿Q精神實在叫人無語。說起高麗人辦下的這些糗事,即使沒跟他們打過叫道的華夏人,多半都也聽過國人編出來的笑話段子。

  享受著如此高規格的待遇,這些高麗人當真是受寵若驚,更加想不通吳晗何以如此慷慨地款待。奈何目下是走也走不成,高麗人只好戰戰兢兢地接受招待,他們心中隱藏的不安,倒也頗有幾分食不甘味的感覺。

  真要說起來,何止是這些被好吃好喝好招待的高麗人弄不懂個中玄妙,桃花源的倖存者們同樣被吳晗的熱情弄得暈頭轉向。一批心懷不滿的人旋即竄動著周晨出面向吳晗討個說法,大家是非得弄個明白不可。周晨也覺得不可思議,本來就食品短缺,吳晗卻要如此闊氣的招待這些高麗人,他莫不是前兩天抽筋,結果連腦殼也一併抽壞了?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21 PM

第六十九章 半島來客(3)

  華夏固然是地大物博,同時也家大業大,在多年當老大的榮光照耀之下,不知從何時起就養成了外厚內薄的優良傳統。

  甭管底下的老百姓是不是已經餓得前心貼後背,遑論吃糠咽菜,哪怕是已經餓死了幾百,上千萬的人,公帑拿來款待外夷,抑或是援助個把小國那是絕對的出手闊綽,距離冤大頭的境界只有毫釐之差。要說這種傳統習慣當然是讓老百姓們恨得牙根直,種種典故大家說起來無不切齒。而今,吳晗弄來這群高麗人也不說留他們幹什麼,只是一天到晚好吃好喝地供著,看這架勢恐怕比招待老祖宗都要殷勤幾分。縱然吳晗的威望和能力都是有目共睹的,如此倒行逆施之下,想要不民怨沸騰,那也是癡心妄想啊!

  「喂,你到底是在打什麼主意啊?我看這些傢伙成天吃得挺開心,最近兩天都不提要走的事了,你不是想學楊廣那個敗家子擺闊吧!」

  時逢靜夜無人,提早謀劃好了逼宮計畫,周晨此刻驟然發難,吳晗被堵在被窩裡想跑路都沒門。聞聽此言,某人將頭縮回被窩裡,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說道:

  「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舍不出媳婦逮不住流氓。急什麼?你安心等著看好戲吧!」

  聞聲,周晨一肚子的疑惑又被堵了回去,她只好氣哼哼地戳了吳晗兩下,見他死活不吭聲,曉得打探不出內幕消息,興師問罪的行動也只得暫且作罷。

  在吳晗刻意地盛情款待之下,高麗人過了一個星期樂不思蜀的神仙日子,哪怕是他們胃口再好,終於也有點吃頂住了。於是,就在周晨和吳晗私聊的隔天早晨,剛一吃過早飯之後,那個為首的大餅子臉高麗人又來面見吳晗。

  雙方一見面,這位高麗人便滿臉堆笑,囉囉嗦嗦說了一大通,隨行而來的翻譯說道:

  「他說很感謝我們這些天的盛情招待,不過出來之前有約定,到期不回去的話,救援隊就要過來找人了,所以他們不得不告辭了。」

  聽得如此說法,吳晗微微一笑,神色淡然地說道:

  「嗯,既然是這樣,那我就不方便再留客了,在臨走之前,咱們也來談一談買賣的事吧!」

  苦孩子出身的吳晗絕沒有二世祖隋煬帝楊廣同學,那種燒包到家的敗家子虛榮心,再說就算他再闊氣也犯不上把這些高麗人當成什麼貴賓。這段日子吳晗之所以容留這些棒子在桃花源胡吃海塞,目的只在於促使他們產生一種錯覺,即是桃花源並不缺糧,而且食物非常充裕。

  在前不久的那場史無前例的大蝗災過後,桃花源的露天大田作物近乎絕收,半途而廢的狩獵行動確實極大緩解了糧食壓力,但這場危機並未從根本上解除,因為沒人知道來年的莊稼是否也能順利收穫。不必說到人為因素,僅是水旱蝗災就夠好生喝上一壺了,存糧這東西當然是多多益善。話雖如此,要與人簽訂城下之盟這種事情,吳晗終究是不太情願的,故此擺下了迷魂陣誘使高麗人鄙視他好大喜功,從而轉移注意力,保留下桃花源的底牌,這一招就叫假癡不癲。

  至於說吳晗的這個辦法究竟管用與否,那就得看接下來雙方談判的結果如何了。設計成功的話,那麼吳晗就是足智多謀的代名詞,假如失敗了,那他就是不折不扣的敗家子。反正這種事情是從來只看結果,不論用心的,人們總說不以成敗論英雄?這個真是說來容易啊!

  依照著華夏不成文的古老傳統,類似此類大事通常是要在酒桌上拍板敲定,至於事後簽字的程式,僅僅是確認收尾而已。

  江湖門檻甚精的吳晗深諳其中門道,他拉著高麗商人們一個個喝到微醺,趁著豪飲正酣之際,吳晗拍著大餅子臉的肩膀,說道:

  「翻譯,來問問他,咱們的米酒滋味如何?」

  別人大吃大喝之際,這位兼職的倒楣翻譯只能在旁邊看著眼饞,目下他的工作積極性明顯不如先前,半天才回復說道:

  「他們說,米酒很香醇,味道跟高麗的傳統米酒很像,只是稍微差了一點點。」

  聞聲,吳晗動作隱蔽地翻了一個白眼,瞧著眼前這些高麗人的目光中盡是不屑。高麗人那點東西哪一樣不是從華夏學去的,釀米酒的技術算個鳥?戰前那個時代,華夏連端午節這種節日都被他們搶去了,註冊成了人家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合轍什麼東西只要你學會了,然後就成你家的了,天底下哪有這路道理。如此無恥下作的事情,估計也只有臉皮厚度驚人的棒子們才幹得出來。

  不屑歸不屑,吳晗不會把私人情緒摻雜到大事裡面,他感覺到大魚咬鉤,便故意噴著滿口酒氣,伸出胳膊摟住大餅子臉的脖子,貌似大大咧咧地說道:

  「哈哈哈哈,我們這邊小麥和玉米很多,大米就不是太多了,要找釀米酒材料,不……容易。我聽說你們那邊的稻子比小麥種得多,賣點過來吧!」

  截至到目前,關於貿易的事情,這些高麗商人仍未從桃花源得到任何正面回應,似乎是察覺到吳晗立場開始軟化的趨勢,那位大餅子臉的傢伙也習慣性地打起了哈哈。稍後,翻譯轉述他的話,說道:

  「他們那邊也是以大米為主食的,對外販賣的糧食主要是玉米。」

  漫天要價,落地還錢哪!在底層社會那種三教九流,龍蛇混雜的複雜環境中一路打拼出來,吳晗豈會連這點小伎倆都看不破。當下哈哈一笑,他擺手說道:

  「這樣啊!那就算了,咱們也別為難人家,反正也不缺啥,沒有就算了。」

  正所謂是,殺頭的生意有人作,賠本的買賣沒人作。商人基本特性就在於趨利,只要有了利潤,買賣任何東西都不在話下。與此同時,商人絕不畏懼風險,越是高風險的行當,所能帶來收益也就越豐厚,商人唯獨害怕沒有足夠的利潤,這才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不妨試想一下,倘若連一宗生意都做不成,那這一次高麗人可是真是連毛的利潤都沒了,難不成要兩手空空地回去嗎?吳晗憋著一肚子壞水使出了這一招欲擒故縱,果然是如願奏效了。要說商人最忌諱的事情,莫過於進入一個新市場,結果卻沒能成功打開這個市場,那豈不是入寶山空手而歸。自不必說,類似眼下的這種情況,這些高麗人回去該如何跟自己的首領交代?

  那位大餅子臉的高麗人剛剛還在為了能回家而欣喜,此刻聽到吳晗關閉談判大門的回答,他已然是變成了哭喪臉,連忙拉住翻譯費盡唇舌地遊說吳晗,唯恐作成交易的最後一線希望也葬送掉。

  雙方你來我往地交涉了許久,總算是議定了一攬子易貨貿易意向書。大體內容即是桃花源以米酒、鋼鐵、農具和中成藥,交換高麗人的糧食和部分日用品。

  鑒於近段時間,吳晗展示出的豪闊作風,每日裡的盛宴款待,即便這些高麗商人疑心如此熱情背後潛藏可怕的陰謀,但也不能不承認幾個肉眼可見的基本事實。首先第一點,桃花源擁有著充足電力供應,而且成功實現了電爐煉鋼的實力不容抹殺,在這個時代能煉出鋼的倖存者群體可是很少啊!除了吳晗所說釀造米酒缺乏足夠原料的理由可疑之外,高麗人也真的看不出什麼名堂。

  若說前期的那場大蝗災引起了糧荒,桃花源企圖坑高麗人一把,然而外面山谷裡大片長勢良好的蕎麥田,以及他們吃進肚子裡的美食似乎更有說服力一些,的確不像是糧荒在即啊!

  那位大餅子臉領隊,好說歹說讓吳晗點頭同意了大米搭配玉米和小麥、燕麥的一攬子交易方案。

  早先高麗人恃為奇貨可居的食鹽和抗生素,全都不屬於桃花源急需的物資,因此除了糧食之外,短期之內他們還真拿不出什麼更合適的等價交換物。

  在如今這個戰後殘破的蠻荒時代裡,舊有的金融體系已然徹底崩潰瓦解。儘管各地人類倖存者的組織仍然存在,可是不要說那些紙幣變成了一堆拿來擦屁股都嫌硬的廢紙,即便是有著天生貨幣之稱的黃金、白銀,如今也是接受度有限的奢侈品。任是誰都清楚,黃金、白銀這些貴金屬只能當擺設,若是吃飽肚子積攢一些倒也無妨,全額拿來交換糧食等必需品,那就未免拿別人當白癡了。

  當下,倖存者們最為現實的需求就是果腹的食物,抵禦嚴寒的衣服和燃料,以及恢復生產必須的各類工具。唯有基於這些具備實用價值物品的易貨貿易,才是核戰後這個時代一切經濟活動的核心脈絡。

  隨著桃花源和高麗人達成易貨貿易的約定,這夥高麗商人們也就告辭上路了,他們承諾在今年入冬落雪之前,必定將第一批貨物運送過來。為了堅定高麗人的信心,吳晗則慷慨地大筆一揮,提前支付了四塊各重二十五公斤的鋼錠,作為此次交易的定金。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22 PM

第七十章 幽浮降臨(1)

  無論外界的環境如何變化,終日裡吃糠咽菜的苦日子也好,享受著錦衣玉食的好時光也罷,只要人還有一息尚存,生活終歸是要繼續下去。

  日曆仍在一頁頁地翻過,桃花源倖存者們在山谷中補種的蕎麥,此時也進入了盛花期。蕎麥在播種後的九十天左右就接近成熟了,不愧為救荒作物的首選糧食品種,然而在這個時代種植蕎麥也有一個小小的技術細節必需解決,假如解決不了就要面對著顆粒無收的結果。蕎麥屬於標準的蟲媒植物,它不像水稻、小麥和玉米之類的風媒,或者是自花授粉的農作物那樣能自行解決傳宗接代的問題。

  蕎麥在開花期間必須有傳粉昆蟲作為授粉的媒介,這樣才能保證結出種子,若是沒有昆蟲傳粉就只能採取費時費力的人工授粉方式,而且這個替代辦法效果不好,非常影響產量,論及性價比實在很低。

  恍如發生在昨日的那場核子戰爭,以及其後的核冬天和大洪水清洗了整個地球,在慘烈的浩劫過後,想要尋覓野生昆蟲的身影又談何容易。除非是如蝗蟲、蟑螂這般生命力極度的頑強物種,其他昆蟲種群短期之內無望恢復。

  眼下桃花源只能依靠溫室中飼養的那幾箱蜜蜂為正在盛花期的蕎麥田傳粉,只是同期溫室作物也有不少品種進入花期亟待授粉,最終的結果就是這些小東西是整天嗡嗡地飛來飛去,忙得不可開交。而倖存者們則同樣手忙腳亂地把蜂箱搬進搬出,忙得不亦樂乎。

  送走了未能看破桃花源外強中乾本質的高麗人,連續多日做戲的吳晗心情大好。他在主持耕作事務的倖存者引導下,來到田地裡察看蕎麥的長勢。

  吳晗一邊俯身揪下兩粒蕎麥放進嘴裡品嘗,一邊若有所思地說道:

  「老話說得沒錯,手裡有糧心裡不慌。真金白銀,珠寶玉石,這些玩意再好,那也是挨餓不能吃,天冷不能穿的玩物。天曉得這年頭怎麼有些白癡拿這些東西當成好東西搶來搶去的。唉,智商果然是沒有下限的。」

  在一旁的幾個倖存者聽了吳晗這話,也跟著上前湊趣說道:

  「那是,頭。咱們可都是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視黃金白銀如糞土啊!」

  聽著手下們的吹捧,吳晗也搖著頭哈哈大笑起來。其實等到將來局面穩定,倖存者群體之間的貿易也不可能永遠是易貨方式,到那時黃金、白銀還是有用的,不過就眼下這個時節來說,對於那些基本生存尚且有問題的倖存者而言,的確是給塊金磚不如給個饅頭來得實惠。

  舉目遠眺著豐收在即的連片金色蕎麥田,吳晗顯得志得意滿,掛在臉上的笑容也愈發暢快。如今已是接近十月下旬,天氣正在逐漸轉冷,在桃花源周邊山上殘存的草木也在深秋霜凍作用下顯出了五彩斑斕的色澤。這個時節的秋色固然是美不勝收,可是東北到十一月份就算入冬了,沒有這批蕎麥填補空蕩蕩的糧倉,倖存者們的心裡也沒底呀!

  狩獵得到的肉食,可以補充短缺的食品,不過狩獵承擔的風險也相當高。例如上一次半途而廢的狩獵行動,若不是吳晗這傢伙強悍得太惹眼,促使章魚怪集中力量攻擊他。

  在吳晗和章魚怪僵持不下之際,倒楣到家的大八爪魚被倖存者們抽冷子剁成了餃子餡,死得甚為憋屈,只怕以它的能力之詭異,除了強得非人類的吳晗之外,參與狩獵隊的人一個都甭想活著回來。總結經驗痛定思痛,吳晗接受了這個深刻的教訓,後續組織的幾次小規模狩獵活動,範圍不超出距離桃花源核心區山谷三十公里的半徑以內。在這個區域以內,倖存者們通常不會遭遇太兇猛的食肉動物。

  這段距離也算是那些地盤觀念很強的頂級掠食者,與它們看來不大好惹的桃花源人類之間保持的緩衝地帶,彼此心照不宣,井水不犯河水。

  那些長相千奇百怪的草食動物主要是靠逃跑和隱藏來對付人類追捕,不被逼急了它們不會主動攻擊。儘管加上了諸多限制條件,使得這狩獵活動的收穫大為減少,好歹安全上有了些保障,這也算有得有失吧!

  ……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時間從不以人類的意志為轉移,無論是身處水深火熱之中,抑或是生活得甜蜜幸福,時光永遠是那樣悄然地流逝而過,從不停留哪怕一?那。或許對於生命有限的人類而言,唯有一刻不停的時間和死亡降臨才是真正的公平。

  在數天前,桃花源倖存者們寄予了無限期望的秋收終於結束了。此次蝗災後補種的蕎麥喜獲豐收,大部晾曬完畢的蕎麥被收納進糧庫。儘管吳晗堅持在明年秋收之前,倖存者們的口糧仍然要執行嚴格的配給制度,廢止了先前那種一家一戶的糧食分配方式,轉而代以大食堂,至少人們的心情業已安定下來,大家確信那種餓殍遍地的恐怖景象是真的不會出現了。

  正當吳晗為成功應對了一次生存危機而暗自慶倖的時候,一個手腳毛躁的傢伙闖進了他這間新近辟出的辦公室,他臉色憋得通紅,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頭,U……FO啊!」

  這時的吳晗正手捧著一本介紹無水栽培蔬菜的技術書,突然間被人打斷閱讀,他沒好氣地瞪了來人一眼,說道:

  「U什麼O?有話好好說,別弄些鳥語出來。」

  前來報信的這位倖存者被吳晗劈頭蓋臉地呵斥了兩句,他自己也挺尷尬,不過他情緒依然激動地結巴著說道:

  「頭,外邊來了一個……飛……飛碟。」

  啼笑皆非的吳晗本想斥責這個報信的傢伙睡昏頭了,不過他剛一張開嘴,下意識地搖了搖頭重新把嘴閉上。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在沒有親自驗證之前就貿然否定某些事情的真實性,非常不妥。核冬天時期的那個詭異大眼珠和神秘得用人類的智慧無法理解的白光教會了吳晗一個道理,在這個世界上處於人類認知以外的東西多得很。僅僅由於人類尚未知曉,就以神聖的科學之名否認一切未知存在的合理性,全然不顧事實真相。如此作為跟那些迷信巫術,要燒死異端的狂信徒有什麼差別?

  吃一塹長一智。自從接受了那些慘痛教訓,吳晗便一再告誡過自己不能如此愚蠢和冒失。當想到了這裡,吳晗鎮定一下心神,沉聲說道:

  「說得仔細點,你把事情從頭講起,到底怎麼了?」

  這位一激動起來就講話結巴的仁兄,著實費了不少時間才將這件事情經過原委講清楚。當吳晗原原本本地聽過了這起堪稱本年度最大發現的爆炸性新聞,他的臉色頓時變得陰晴不定。隨即,吳晗起身抓著來人帶路,親自前往事發地點一探究竟。

  來到了第一目擊現場,吳晗不禁瞪大了雙眼,他的嘴巴張開許久都合不攏。使勁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吳晗才確定自己沒做夢之後,他喃喃地念叨著說道: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呀!」

  吳晗的感慨絕非是無病呻吟,此刻就在桃花源山谷的上空,一個不明飛行物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刺刺地出現在倖存者們的視野裡。要說這個無聲無息懸浮半空中,且不時搖晃兩下,四周縈繞著五彩光芒閃爍不定的碟狀物體,目測估算直徑至少在八十米以上。整個飛碟猶如一塊浮動的烏雲,不僅遮蔽了大片陽光,同時在也桃花源倖存者們的心頭投下了一抹揮之不去的濃重陰影。這個大傢伙盤旋在匆忙趕來的吳晗頭頂上方,無論是懸停、發光,抑或是非氣動佈局的外觀,無一不符合戰前時代不明飛行物目擊者的描述。

  當吳晗好不容易從最初的那份震驚中恢復過來,立刻揪住身邊的人問道:

  「這玩意出現多長時間了?」

  恰好站在吳晗身旁的這個倖存者同樣是一副呆若木雞的樣子,聽到了問話他的還沒有清醒過來,眼神直愣愣地看著吳晗。直到被不耐煩的吳晗狠命搖晃了一頓,他方才抓著頭皮痛苦地回憶說道:

  「呃,大概十分鐘吧!也可能是二十分鐘,我記不清了。」

  正所謂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吳晗不知道這些UFO在戰前時代幹嗎要藏頭露尾,從不公開亮相,不過桃花源根本沒有抵禦外太空攻擊的能力,難道要靠那幾條老掉牙的半自動步槍去跟外星侵略者開戰嗎?開什麼玩笑?

  略加思索,吳晗馬上意識到了面臨的嚴峻形勢,他拽過身邊這位不知倒了幾輩子大黴的倖存者,語氣惡狠狠地說道:

  「你,立刻通知所有人隱蔽到山洞裡,快點,別他媽磨蹭,當心我打斷你的腿。」

  一面著手安排疏散非戰鬥人員,吳晗一面注視著半空中遊移不定的飛碟,此刻由他的額頭上湧出的冷汗,真是一層又一層,仿佛永遠也擦不幹。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22 PM

第七十一章 幽浮降臨(2)

  當在山谷上空盤旋了一陣子之後,這架碟型飛行器似乎是打算降落下來。起初它擴大了盤旋的範圍,繼而開始降低飛行高度。直到飛碟的底部距離地面不足二十米時,一束纖細藍色的光束無聲無息地由飛碟的正下方射出。當這道明亮的光束在接近地面時,驟然之間綻開,在地表形成一個直徑約十米左右的光圈。這個閃爍著藍色光芒的光圈,結構之炫麗繁複,直叫人聯想起傳說中的魔法陣。

  瞬間光圈的光亮增強,稍後暴增的亮度慢慢衰減削弱,倖存者們忐忑地望去,只見數個外形類似人類的直立生物,已然出現在了不遠處的神秘的光圈內。

  面對全然未知的神秘事物,沒來得及撤退進山洞的桃花源倖存者們本能地後退了幾步,只有吳晗還強撐著站在原地,他不動聲色地注視著這些不速之客。

  這些疑似外星人的人形生物,身材倒不像好萊塢科幻大片裡面描述的經典小綠人那般乾枯瘦小。事實上,它們的平均身高僅比普通人類略矮一些,儘管是肯定跟魁梧這個詞彙無緣,卻也不至於叫人感覺如埃及木乃伊那樣瘦骨嶙峋。這些從飛碟中下來的乘客們清一色是穿著一體式的太空服,在它們頭部那帶有反射層的透明面罩使倖存者們無法看清這些飛碟乘客的真實面目,這一點無疑又增加了幾分現場的緊張壓抑氣氛。

  來到地面之後,首先將頭部來回轉動了幾次,隨即在這些飛碟成員中位置靠中間的那個「人」,抬起胳膊按了一下在胸口位置的某個按鈕。一種帶有明顯電子合成韻味,內中充滿了生硬感覺的語音,在人類倖存者們的耳邊響起:

  「地球人,你們好。我們是為和平和繁榮而來,並沒有敵意,請不要作出任何威脅性的舉動,我們將保留使用武器自衛的權利。」

  當聽著外星人這一番貌似友好親切,實則骨子裡暗藏殺機的外交辭令,吳晗暗自抹了一把冷汗。對於那些無法預知其行動方針的傢伙,無論是誰都會覺得害怕。恐懼未知事物,這是人類深植於心底的本能,跟性格中的勇敢或是懦弱無關,不知道害怕的只有死人。其他人可以退縮,但是吳晗作為桃花源的領導者,他的基本義務就包括了替手下人出頭,類似這種緊要關頭若是吳晗退縮畏怯了,那麼他這輩子都別想再讓人心服口服。

  想到反正遲早得有人出面解決這個問題,吳晗默默地努力說服自己冷靜下來。稍後,他穩定了一下情緒,邁步朝前走了幾步,這才開口說道:

  「歡迎來到地球,請問你們是從哪裡來?」

  吳晗開始與這些剛從飛碟裡出來的神秘傢伙們交談之際,原本呆立在附近的倖存者們方才醒覺過來。多數人在好奇心和安全之間作出了明智的選擇,他們放棄繼續看熱鬧的誘惑,立即腳底抹油開溜了。

  要知道,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有這份勇氣主動上前跟不明根底的外星人搭訕的。諸如外星飛碟降臨,而後綁架地球人進行解剖試驗之類的三流小報新聞,著實稱得上世界人民茶餘飯後消遣的佐料。姑且不論此類的消息究竟是那些不入流的記者,為了尋求聳人聽聞和增加訂閱量憑空杜撰得來,抑或是確有其事,當桃花源的倖存者們此刻驀然回憶起來其中的片段描寫,仍是不免生出幾分毛骨悚然之感。

  人類對於未知事物的本能恐懼是不爭的事實,倖存者們的膽怯絕對是人之常情,反倒是吳晗的大膽舉動顯得不太正常了。

  坦白地講,吳晗作出挺身而出的壯舉,絕非是因為他相信了這些外星人是為實現宇宙的和平而來。真正的問題在於,既然人家堵在了桃花源的門口,倖存者們總不能學著鴕鳥戰術自家把頭紮進沙子裡,權當作看不到吧?既然伸頭是一刀,縮頭還是一刀,吳晗寧願多拿出點膽氣來,也不願作出那種怯懦之事留下笑柄。

  「我們的祖先居住在本恒星系的第二行星,你們地球人稱為金星的行星。由於某些原因,我們無家可歸,我們是流浪的星際商人。」

  開口提出的第一個問題,吳晗很明智地選擇了詢問這些不速之客的身份來歷,只是相對於他預想中的一些答案來說,對方的這個回答顯然更令人震驚和疑惑。

  難道這些外星人竟然是來自於毗鄰地球的金星,這個爆炸性的大新聞真叫吳晗聽得眼皮直跳,此刻他來不及多想,立即順勢問道:

  「請問你們來到地球來,是要做什麼?」

  「貿易,我們需要地球上的一些東西,希望與你們交易。」

  這群金星來客擺出的態度十分坦誠,稱得上是有問必答,至少聽上去是很有誠意的。吳晗不錯眼珠地緊盯著它們的一舉一動,他的心裡卻已開始盤算起來。

  托好萊塢大製作電影的福,各式各樣兇殘狡詐的外星人,地球人都耳熟能詳。這種潛移默化的宣傳,作用的確很深遠,即使那些沒有開溜的人類倖存者,他們也不敢輕信這些外星人的話,更不會由於它們作出友好姿態而解除內心戒備,彷徨和恐懼構成了大多數人對外星人的基本認知。從本質上講,吳晗是個疑心病很重的傢伙,不過他能以理性思維壓制那些不理智的想法,才不至於給人留下陰沉冷酷的印象。

  好比眼前這群自稱來自金星的外星人,截至到目前來說,它們一舉一動都堪稱彬彬有禮,真可謂是星際和平交往的友好典範。雖說吳晗不敢相信它們百分之百講了真話,起碼這種友好的姿態對桃花源的倖存者們是非常有利的,而且也沒必要非得現在就摸清對方的老底。

  當想到了這裡,吳晗貌似爽朗地笑了起來,說道:

  「我們願意接受一切公平合理的交易,不知你們想要什麼東西?」

  當談話切入正題之後,金星人似乎頓時嚴肅了起來,為首的那個金星人連續按動胸口位置的按鍵。隨著耀眼的白光一陣閃耀,一幅類似全息投影的逼真畫面旋即呈現在倖存者們眼前。這是一片由?紫嫣紅的絢爛花朵所組成的壯觀場景,儘管吳晗確信自己從未到親眼見過如此大規模的花田,不過外星人播放的畫面內容卻使他生出了眼熟的感覺。這種花吳晗似乎是見到過,只是猛地一下他的腦筋打結有些想不起來。

  沒等到吳晗想清楚前因後果,金星人那一板一眼的電子合成聲音又再度響起,好像是為了替倖存者們解釋疑難般說道:

  「……來自這種植物的複合生物鹼類物質,被你們地球人稱作鴉片。」

  罌粟,這種植物那美輪美奐的花瓣絕對是絢爛多彩的,很早以前就被作為觀賞植物種植。在罌粟的未成熟蒴果中含有大量富含生物鹼成分的白色汁液,這種汁液又能提煉出致人成癮的烈性麻醉品,連帶促使罌粟變得惡名昭彰。這種由罌粟蒴果汁液中獲得的濃縮提取物,正是大名鼎鼎的鴉片。兩次鴉片戰爭和由於鴉片問題引起的東亞病夫稱號,將這種本來僅供藥用的物質與華夏百年國恥無比緊密地聯繫在一起。由此,鴉片的惡名真可謂是家喻戶曉。

  隨著後世提煉技術手段的不斷進步,鴉片經過進一步提純的新產品誕生了,這就是包括了嗎啡和俗稱四號的海洛因在內的烈性麻醉品。

  相對於傳統的鴉片來說,這些後輩的成癮性更強,當然它們的危害也就更大,因此罌粟被人類無比痛恨地冠以魔鬼花的稱呼。

  在戰前時代可想而知,罌粟這種具有如此危害性的植物是絕對不允許隨意種植的,哪怕作為觀賞植物少量栽培,一旦種植的數量超過某個限度(這個限額通常是論株算的),種植者難免要被員警叔叔請去喝杯茶,情節嚴重點的就要準備吃上幾年牢飯,或者是領一粒花生米。

  到了如今這個秩序崩潰的蠻荒年月裡,國家、政府、法律統統都是明日黃花,朝不保夕的倖存者們當然也不在乎什麼毒品不毒品了。想想看,這年頭大家連吃飯都成問題,誰再吸毒那不是自己找死嗎?只是這些外星人居然對鴉片這玩意抱有興趣,未免令人咋舌。

  絲毫猜不透這些外星人對鴉片有需求的意圖何在,吳晗此時略為沉吟了一下,措辭謹慎地說道:

  「真是很遺憾,我們沒有罌粟種子,所以也就沒有鴉片。」

  在那些無干的旁人看來,吳晗現在無疑是打算以一種較為委婉的方式拒絕與這些外星人進行合作。當然,實際上吳晗真不是這麼想的。如果情況許可的話,他倒是非常希望從外星人手里弄到一些地球人不曾有過的新武器和技術。現下的主要問題是罌粟在戰前那個時代絕非一種廣泛種植的農作物,桃花源也沒有罌粟種子,當然無法提供金星人所需要的鴉片。

  見此情景,在場的桃花源倖存者們無不悄悄地松了一口氣,人們都以為這件事情即將過去,這些遭到拒絕的外星人會自行離開,他們的生活重新回到原來的軌道繼續向前。豈料,一件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情卻突然發生了。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23 PM

第七十二章 幽浮降臨(3)

  當聽到吳晗這個近似於直接回絕的答覆時,對面那位貌似為首的金星人操著電子合成音質的腔調,稍嫌生硬地說道:

  「我們可以提供種子。」

  事到如今,吳晗反而感到十分迷茫了,他無法理解這些外星人的思維。眾所周知,種植罌粟算不上是什麼高深莫測的技術,即便是中亞和東南亞的文盲農民也能很好地完成這項工作。罌粟這種植物偏好肥沃的土壤和充足的光照與水分,其他方面的要求則不多。顯而易見,對於能穿行在恒星系間的金星人而言,製造溫室系統栽植罌粟是非常簡單的工作,何以非要勞動地球人不可呢?這個不合情理的要求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反常者,即為妖。當吳晗的思維陷入到無解的疑團之中,他沉默了好一會,才介面說道:

  「你們為什麼不自己種植罌粟,據我所知,這種植物是很容易種的。」

  早在核戰爆發之前,諸如金三角、金新月等全世界馳名的毒品產區,用於種植罌粟的土地面積要以萬畝為單位來計算。起碼在當地人看來,種罌粟跟種別的莊稼沒有任何差別,只不過是維持一家老小糊口的營生而已。

  實際上毒品交易所產生的超額利潤都被中間商和最終銷售者所賺取,而罌粟產區的種植者收益只比種水稻和甘蔗等農作物稍高一些,根本談不上暴利。為此,計畫根絕毒品貿易的聯合國等國際組織,不得已下了好大一番功夫曲線救國,在這些著名的毒品產區大力推廣新型農作物和新型耕作技術,派出農業專家指導指導當地的農民種植經濟作物,以求取代當地人已經習慣種植的罌粟,藉此由根本上斷絕毒品的來源。

  上述的事實證明,排除掉人為設定的那些條件,種植罌粟沒有任何困難,甚至跟種白菜、土豆沒啥兩樣,吳晗疑惑也正是在於此。實在無法解釋這些外星人為什麼不自己種植罌粟,非得要假手於地球人不可。吳晗的這種懷疑當然很有道理,面前的金星人也被他問住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緘默,這位金星人首領說道:

  「原因不能透露,但我們需要鴉片,不管你們的產量是多少,我們全部都要。」

  已然在氣勢上占了上風,吳晗立刻見好就收,他也擔心萬一這些外星人惱羞成怒的話,只怕是後果不堪設想。於是,吳晗選擇性地遺忘了某些重大疑問,轉而充滿務實精神地說道:

  「那好,我們能得到什麼好處?」

  在這個現實的世界上,任何有形的東西都是有明確價碼的,關鍵只看買主是否出得起價錢,不存在絕對無法成交的買賣。抑或是說只要買主付出的利益足夠大,貪婪的人類不惜把自己靈魂也拿出來一塊賣掉。外星人就外星人,可疑就可疑吧!吳晗是不會為了堅持原則死扛到底的,現在他更願意瞭解一下,這些神神秘秘的傢伙願意為收買桃花源的倖存者們出多高的價錢。

  這些金星人似乎也很高興看到吳晗不再追問那個令它們難以回答的問題,為首的金星人取出一件東西遞給吳晗,說道:

  「聯盟貿易許可商品目錄,三天後,我們會再來。」

  說完,這幾個金星人也不再停留,為首的那人朝著在頭頂上方懸浮的飛碟發出一道纖細的光束。隨即,那種耀眼的藍光再一次亮起,距離飛碟最近的吳晗不自覺地向後退開幾步。

  當璀璨的藍光消退,面前已不見人影,飛碟「嗖」地一聲,從倖存者們眼前消失,只留下一道殘影。目送著飛碟消失在遠方天際,吳晗低下頭開始打量自己手上的這卷東西,露出若有所思地神情。

  這份金星人口中所稱的商品目錄,是以一種類似塑膠薄膜的奇異物質作為資訊載體。顯示功能基本是仿照了人類習慣的流覽器設置,不僅全部使用簡體字,一切的操作功能也都跟微軟捆綁銷售的流覽器雷同。發覺了對方的準備之充分,吳晗心中不禁驚駭。這些外星人的確是有備而來,它們已經把所有可能都考慮到了,就連人類的使用習慣問題也包括在內,怕是這些傢伙所圖非小啊!

  一時之間,吳晗只覺心緒煩亂如麻,兩腳猶如踩在棉花包上。他沒有費心端詳這份目錄,努力搖了搖頭,吳晗扭頭對戰戰兢兢圍攏過來的倖存者們說道:

  「別看了,咱們先回去再說。」

  今天發生的種種變故,當真是如做夢一般匪夷所思。在地球上傳言多年,普通人只聞其名,一向不見蹤跡的外星人,如此大模大樣地從飛碟裡走出來,它們還彬彬有禮地對桃花源的倖存者們說:「你好。」不得不承認,這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太不真實了,即使最冷靜理性的人也要為之困惑不已。吳晗足足用去了一個不眠之夜,勉強消化了這樁最不可思議事件帶來的強烈精神衝擊。

  直到翌日清晨,吳晗才又重新出現在同樣徹夜不眠的倖存者們面前。已經完成了心理重建工作,他此刻的神情一如往常般平靜,只是在眉宇間又新添了少許的陰鬱之色。

  吳晗下令召集了桃花源倖存者中的上層人士,也就是原來隸屬於總公司公關部的諸位美女,以及少數幾個後來被吸納到決策層的新進倖存者。在這間充作會議室的空曠山洞裡,當與會眾人安置就座以後,吳晗語氣淡然地說道:

  「昨天的事情,你們應該聽說了,我知道你們是咱們的人當中最聰明,最有學識,最見多識廣的,現在我想聽一聽你們的意見。老徐,從你開始吧!」

  徐昌黎是那種一門心思鑽研學術的傳統型科學家,對於埋頭科學研究的他來說,外星人的現身自然是一樁天大驚喜,而且是喜多餘驚。當被吳晗問到個人感想時,徐昌黎立即不假思索地說道:

  「我們應該跟外星人展開技術合作,它們的技術水準一定比我們先進得多,只要……」

  帶著一種猶如宗教狂熱信徒般的火熱激情,徐昌黎打著傳達激烈情緒的手勢,滔滔不絕地闡述了一番與外星人進行技術合作的重大意義,並且他樂觀地認為雙方的這種合作將對人類文明產生極其深遠的影響,具有劃時代的里程碑意義云云。

  當吳晗耐心地聽取了徐昌黎的陳述之後,他不置可否點了一下頭,然後吳晗轉過身,沖著在座的其他與會者說道:

  「嗯,已經過了一個晚上,估計你們也都有自己的看法了。這裡都是自己人,別藏著掖著了,想什麼都說出來參考一下吧!」

  女士們顯得格外靦腆,她們沒有一個打算主動發言的,最後吳晗環顧左右,視線落到一位元後來者身上。當感受到吳晗投來的注視目光,這位仁兄見已然躲不過去,苦笑著起身,操著一口山東腔地普通話說道:

  「那俺就?磚引玉說兩句,我看這些傢伙的路數不正,得多留個心眼,別被人卸磨殺驢。」

  老家在山東日照農村的梅四九,今年已經五十出頭,仍是老光棍一條,他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真是無牽無掛。由於恰好是生在農曆數九的四九頭一天,念書不多的爹媽就給他取了這麼一個時常被人取笑的名字。梅四九的相貌黝黑,身體很是壯實,從外表粗看起來他跟一般老農民沒什麼兩樣,不過梅四九的職業就比較特別了。這個行當老話叫做參客,說白了他是一位採挖野生人參的專業人士。

  在臨近核戰爆發前夕,梅四九跟幾個合作多年的參客老夥計一起被人出重金雇傭來到長白山。

  儘管所有懂行的參客都清楚,這個天寒地凍的季節根本不適宜採挖人參,即便是他們這些在山裡轉悠了一輩子的老參客也不例外,可是在大把大把地鈔票誘惑下,他們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了事主立即動身上山尋找目標的要求。如此倉促和不合情理的行動方案,據說是為了替某個大人物治病,需要至少是在三百年以上的野生山參,這種人參不是花錢能買到的,根本有價無市,弄不到現貨只好臨時抱佛腳。

  人參沒挖到,參客們先趕上核戰爭這一波浩浩蕩蕩的歷史大潮。幾度沉浮之後,唯一僥倖活下來的梅四九輾轉流落到了桃花源。

  職業的關係使得梅四九一年下來要在長白山一帶待上大半年時間。他對長白山脈周邊地區的風土地理異常瞭解,幾乎可說是到了瞭若指掌的程度。梅四九對於長白山的一草一木都極為熟諳,饒是吳晗在這裡待了好幾年,也買過不少介紹長白山的書籍閱讀,閒暇時曾外出踏訪各處名勝風景,但真要比起梅四九這種閉著眼睛都是上山的活地圖,那就只能叫人高山仰止了。

  本著人才不能浪費的原則,吳晗將梅四九火箭式的提拔進入決策層。初來乍到,自覺資歷太淺的梅四九不敢主動表達觀點,若非他自覺已經被吳晗盯上,想必也不會輕易地開口發言。

  當聽了梅四九趨向保守的言論,吳晗會心地一笑,介面說道:

  「嗯,老梅的確是老成哪!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外星人咱們誰也沒見過,它們想幹什麼,咱們也不知道,不能不防啊!這樣推掉也不是個好辦法,我看可以先答應下來,今後如何處置,先走一步看一步,你們的意思怎麼樣?」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23 PM

第七十三章 幽浮降臨(4)

  「頭,我贊成你的觀點。這附近又不是只有咱們一夥人,如果咱們拒絕了外星人的合作要求,別人接受這個交易,那今後的事情就更難辦了。」

  開腔的這位老兄說完之後,抬手推了推臉上那副弧度堪比蚊香片的近視眼鏡,他甚是矯情地作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智者模樣。這位仁兄的大名叫做米龍,他早年間曾從業於跨洋國際貿易,一度作為國內某企業駐外代表處的一員,整日裡揣著公司的公關支票簿出入於花旗國的各類聲色娛樂場所逍遙度日,米龍在私底下回扣也吃得不亦樂乎,那小日子過得真是瀟灑極了,奈何好景不長啊!

  當華爾街的金融危機席捲全球,花旗國經濟大環境惡化,致使公司貿易額銳減。與此同時,米龍過度透支公帑的行為也被職場中的競爭對手暗中舉報上去,老闆本來就憋了一肚子悶氣無處宣洩,當即他便一怒炒了某人的魷魚。

  在萬般無奈之下,米龍狼狽地坐著廉價航班回家吃自己。按照戰前流行的說法,類似他這種情況可以稱為海帶,所謂海外歸來待業人士是也。

  饒是後來落魄了,吃過見過的米龍也總念念不忘那段在紐約的美好時光,跟人談話開口就是中央公園如何如何,閉口紐約地鐵如何如何。桃花源人大多不喜歡米龍那副假洋鬼子的腔調,更不用說他對下的傲慢態度和對上的油滑諂媚形成鮮明反差,大夥在背後痛?米龍是雙頭龍,但這傢伙肚子裡確實有點材料。論及經濟學功底和實際運作的把握時機能力,即使是周晨這樣名牌大學出身的高材生都沒法跟他相比。

  吳晗認真考察了米龍幾天之後,拍板決定吸收這個人緣和人品都不怎麼樣的傢伙進入桃花源的決策層。為此,吳晗還跟其他人大吵了一場,最後仗著他一貫的權威,這個多數人反對的提議才勉強通過。

  米龍這種人精當然曉得自己能出現在這個高人一等的位置,究竟托了誰的福,於是他從此便一心一意地抱緊了吳晗的大腿,公開以某人頭號走狗自居。

  正是萬事開頭難,開會發言這種事情不怕吵鬧,最怕冷場,誰都不說話,這個會就徹底黃了。

  前面有了梅四九和米龍兩個人先後發表意見,其他人似乎也受到討論氣氛的感染,終於開了金口。整整持續了一天的冗長討論,最終得出了結論,由書記員寫在紙面上對全體倖存者進行公示。首先是接受金星人的那個提議,種植罌粟提取鴉片。反正荒山荒地有的是,人手也充裕,不在乎多花點時間滿足外星人的古怪要求。其次是針對那份貿易商品目錄,倖存者們一致認為要極端謹慎地對待這個問題,千萬不能弄來些人類完全不瞭解的玩意,以防發生不測狀況。

  依此類推,無論是引進技術、設備,抑或是其他的東西,全都適用這個安全第一的原則。最後也是最簡單的一條,今後跟那些外星人打交道由吳晗負責出面聯繫。

  說到底,桃花源的倖存者們對自己直面外星人時,舌頭是否能不打結,自信心嚴重不足,既然吳晗能勝任這份重擔,那就繼續由他能者多勞吧!

  決議是有了,需要吳晗操心的事情卻剛剛才開始露出端倪。如今握在他手中這份貿易商品許可清單,囊括的內容真可謂是洋洋灑灑蔚為壯觀,目錄的範圍涵蓋了人類能夠想像出來所有領域。大到空間站和太空梭,小到挖耳勺、牙籤,清單上除去沒有任何一種比菜刀更具殺傷性武器之外,其餘的商品門類一應俱全,而且整體技術水準也略高於戰前時代普通民眾所能接觸的水準。

  這個現象倒是很容易理解,金星人肯定是參照地球本身技術發展水準,才擬定出的貿易限制。估計只有那些地球人已經獨立研究出來的技術和產品,才不在它們的限制之列。

  雖然比起同時代的多數倖存者群體,桃花源的基礎條件已然稱得上得天獨厚,不過整體而言仍是百廢待興的局面。縱然戰前留存的物資數量不少,可是用增加的人口數目一除,那麼除了隨處可見的荒山禿嶺,如今也可說是什麼東西都短缺。既然金星人如此地大方羅列出清單目錄,吳晗當然也就犯不上跟它們客氣。熬夜研究了一晚,吳晗形成大體思路,翌日他便拉上一票專業人士前來協助,著手開列這份堪稱天字第一號的星際貿易採購清單。

  術業有專攻。吳晗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內圈定了大致專案,餘下的部分就交給了專業人士負責處理。諸如外行領導內行這種烏龍事,除了保持政治上正確之外,叫人實在找不出更多優點。當然,到了最後整個採購清單匯總之時,吳晗還是要親眼過目看上一遍。

  只是將這份寫在a4紙上的清單拿在手裡,吳晗看著看著就不禁皺起了眉頭,遲疑了一下,他苦笑著說道:

  「……全相金屬光譜分析儀、隧道式電子顯微鏡、全頻段超聲波探測儀……嗯!我說老徐,你怎麼把粒子對撞機也寫上了?私貨夾帶得也未免明顯了點吧!」

  聞聽此言,徐昌黎在一旁神情略顯窘迫地搓著手,在一時間他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只是看著吳晗一個勁地傻笑。其實吳晗倒是能理解徐昌黎作為瘋狂科學家的那一面,不過他還是毫不客氣地提筆勾掉粒子對撞機,歎息說道:

  「老徐,外星人的東西咱們也不是白拿的,先從急需的設備開始,研究基礎科學的儀器就放一放。我保證往後咱們有了那個條件,你想要什麼先進儀器都會有的,別急。」

  哪怕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走?多少知曉一些安撫人心的手段,吳晗當即信手憑空畫出了老大的一個餡餅給情緒低落的徐昌黎解饞,暫且平復他那顆受傷的脆弱心靈。為此,吳晗不惜空口許諾將來建一座大大地實驗室給徐昌黎。要不怎麼說單純的技術人員都是很天真的,徐昌黎表情愉快地接受了這個大餅的安慰,絲毫沒有懷疑吳晗只是在敷衍他。過於順利的說服結果倒是弄得吳晗自己一腦門子冷汗,真是個容易哄的好孩子啊!

  經過倖存者們反復地研究推敲之後,吳晗被無數專業術語和冷門知識搞得焦頭爛額,終於痛苦地敲定了此次規模龐大的採購清單。

  根據這個初步目錄估算總體的採購貨價,桃花源未來至少需要提供給金星人淨重在五噸以上,平均純度超過85%的鴉片才能抵償這筆購貨款項。幸好鴉片的生產受到植物生長季節的限制,採收和提煉也需要不少時間,外星人不會立刻催著交貨,眼下倒是不必著急付帳。

  「哎,你們說棒子那邊是不是也跟外星人搭上線了?」

  剛一放下採購清單的麻煩事,吳晗轉而又開始琢磨起了不久前登門的那夥高麗商人,忍不住向身邊的人們提出了疑問。吳晗早就存有疑慮,如今得空是得要好生思索一下,他愈發覺得那幫高麗商人可疑。只是懷疑歸懷疑,買賣還是要做的,互通有無是必須的,因噎廢食這種做法很不可取。在眾人的勸說之下,吳晗暫時撂下了種種猜測,和桃花源的倖存者們耐心地等候著那些自稱金星人的天外來客再度現身。

  等待是漫長的,尤其是面對著巨大的不確定性,人們患得患失之間,更是感覺到時間仿如寒冬中凍結的池水般凝滯不前。當倖存者們翹首以待,金星人的碟型飛行器又和前次一樣,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桃花源山谷上空。

  依然是伴隨著湛藍色的光圈出現,人數比上次還要多幾個的金星人出現在桃花源人的面前。雙方剛一見面,吳晗就笑著走上前去,伸手遞出前幾天受到的貨物目錄,說道:

  「我們願意跟你們合作,這是購買貨物的清單。」

  儘管倖存者們在擬定採購清單時,採取了白紙黑字的方式,但實際上金星人提供的這份資訊載體非常具有科幻色彩,甚至是先進到徹底淘汰了紙筆之類的媒介。

  吳晗無不訝異地發現,他只需要在某個商品的名稱上面輕輕點擊,在如戰前人們常見的保鮮膜薄厚的奇異薄膜上就會自動生成無比詳盡的相關訊息。其中包括了商品價格、規格尺寸,以及各種細緻到繁瑣,直看得人眼花繚亂的技術細節。當選擇好了商品,點擊對號就會出現提示購買資訊,再次點擊確認之後,資訊在薄膜下方匯總顯示為一張完整的採購清單。

  假如是選定現成的工業產品,那麼連三維設計圖和詳盡的原理說明都能調取出來閱讀,外星人似乎絲毫不擔心技術外泄的問題。

  其實這個問題也不難理解,憑著外星人跨越星海的技術水準,根本不怕地球人暗地裡偷師。或者說,當技術差距大到人家明明白白教授,你都得學上幾百年的時候,技術本身就已經成為了一種牢固的壁壘。何況那些在人類眼中頗為高深的科技,也許在外星人的地頭上,已經是只有少數歷史研究者會有興趣研究的老古董。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24 PM

第七十四章 幽浮降臨(5)

  面對著如約來訪的金星人,吳晗是在第一時間便取出了採購目錄,可是眼前這個為首的金星人卻沒有接過目錄。它按了一下隱藏在胸口部位的按鍵,那具全封閉太空服應聲射出一束纖細的白光。當這束明亮而毫不刺眼的白光照到吳晗手上類似塑膠薄膜的卷軸時,反射回一道以極高頻率閃爍不定的藍光。當做完了這個出人意料的動作之後,為首的金星人沖著吳晗點了一下頭,瞧這意思應該是完成了訊息收集工作。

  見狀,吳晗只得訕訕地收起了這份如夢幻科技般的卷軸。稍後,金星人首領抬手指向上方懸浮的飛碟,由飛碟上射出一道炫爛的藍光,在光圈收斂處的地面上則出現了數個啤酒桶狀的密封金屬罐。

  正當倖存者們對此感到疑惑不解之際,金星人那種充滿電子合成氣息的怪異聲音在他們的耳邊響起,語調略顯生硬地說道:

  「罌粟種子,訂購商品將於三十個地球自轉週期內送達。」

  說完,這些金星人好像無意與桃花源倖存者們繼續商談,那架懸浮的飛碟如前次一樣迅速回收了底下的談判代表,而後提高速度化作了一道流光,眨眼之間便消失在蒼茫的天宇間。

  面無表情地遙望著遠方天際那一抹用肉眼無法辨別清楚的光影余暉,吳晗不禁長出了一口氣,看起來是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前腳打發走了這些惹不起又不能拒之門外的外星貴客,倖存者們回轉之時,少不得感到連日來懸著的心,終於又可以放回肚子裡了。

  甭管這些金星人嘴上說得多麼動聽,它們此刻又表現得何等友善,地球人始終不免以自身種族一貫的思維方式來揣摩這些異類高智慧生物的想法。只是他們那些千奇百怪的猜疑和推測究竟是有用沒用,目下可以姑且不論,反正是把倖存者們自己嚇得整晚上睡覺都不踏實,這件事情說起來就一點都不奇怪了。

  吳晗緩步來到充作會議室的那間空曠山洞,回頭對跟來的倖存者說道:

  「咱們得儘快新辟幾個山洞給罌粟育種,這些種子看著是不少,真要播種的話,我擔心會不夠用啊!」

  通常來說,獲取製造鴉片的原料有兩種方式,第一種是類似於割取橡膠的細緻過程,當罌粟花謝結成蒴果,以利器刮損蒴果,收集傷口部位分泌的漿狀物熬制加工成鴉片。第二種方式則更接近於榨油,直接收割罌粟接近成熟的蒴果,再用機械壓榨出蒴果裡的汁液進行下一步熬制工序。簡單點說,前一種方式的總產量和品質都比較高,不過在整個採收期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和時間,操作也比較麻煩。第二種方法則相對簡單易行,更適合於大規模的工業化生產。起碼在戰前時代,諸如金三角之類的罌粟主產區都是採取這種方式,節約人力成本。

  如今吳晗所擔心的問題不是如何採收鴉片,而是金星人提供的罌粟種子數量不足。眼下這些種子看起來是不少,但要以節約人力的壓榨方式生產出五噸以上的鴉片,只怕實際操作的難度不低,提早進行溫室育種有助於降低風險。

  桃花源大部分的倖存者都習慣在山洞外面的定居點居住,而非住在這些更安全,同時也保證冬暖夏涼,缺點是不見天日的漆黑山洞裡。

  總之,現在空餘的洞窟多得是,騰出場地絕對不是問題。如此的小事也不會有人違逆吳晗的意思,這個提議輕鬆通過了。

  安排妥當了人手負責伺候罌粟育種,種植技術的支援工作也悉數到位,吳晗長出了一口氣。相比於那些胡思亂想的倖存者,身為決策者的他承受了最大份額的精神壓力。無論與外星人交易的最終結果如何,如履薄冰這種連感覺肯定不會使人覺得身心愉悅,吳晗便猶如穿過了一片危機四伏的沼澤冰面,僥倖沒有落水淹死,如今雖仍不算腳踏實地,好歹是涉險過關了。

  ……

  「哦!棒子們的動作這麼快……我跟你們一起出去瞧瞧。」

  不久前發生了外星人造訪的大事件,幸而桃花源人應對得當,平穩度過了這個重大變故。前面的鬧騰勁才消停下來沒幾天,又獲悉高麗商隊到來的消息,正在辦公桌前埋頭整理資料的吳晗驚喜地站起身,他拉著前來報信的幾個人急匆匆地趕往桃花源的山谷入口處。

  吳晗沒料到高麗人來得這麼快,按道理講,籌集到所需的物資和翻山越嶺的運輸都需要不少時間,他們的行動倒是出人意料地神速啊!

  與高麗商隊同時到來桃花源的還有十多輛馬車,在車上裝載的貨物覆蓋著草席,四邊用草繩捆紮得嚴嚴實實,隆起如小山一般。見到即將到手的糧食,吳晗心中有一份壓抑不住的興奮,但在這些高麗人面前他不願輕易表露出來,免得被對方察覺異樣坐地起價。當想到了這一點,吳晗環顧左右,動作隱蔽地朝著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站在旁邊的梅四九當即會意,滿臉堆笑地邁步上前與高麗人搭訕。

  老道的參客們常年往來於延綿千里縱貫邊境地區的長白山脈,其間自然少不得要跟高麗人打交道。梅四九的高麗話水準口語交流是沒問題的,此時他手舞足蹈,嘰裡咕嚕地跟那位大餅子臉的商人一通交涉之後,隨即開始了卸車驗貨的流程。

  見狀,桃花源倖存者們無不喜笑顏開,唯獨梅四九苦著臉來到了吳晗身邊,附耳說道:

  「高麗棒子又提了新條件。」

  聞聲,吳晗微微一皺眉,略顯不悅地說道:

  「他們想幹嗎?」

  要說梅四九也覺得高麗人的要求挺古怪,當下照實說道:

  「他們非要蜂蜜不可,還說要是能把蜜蜂賣給他們,這次買賣就算兩清了,不用再給別的。」

  聽到這裡,吳晗眯起眼睛打量著不遠處的高麗人,暫時沒想清楚他們為何提出如此要求,但是隨隨便便就答應這種不合理的條件,豈不是成了城下之盟?想到這裡,吳晗冷冷一笑,擺手說道:

  「告訴他們,蜂蜜的事情可以商量,不過咱們不賣蜜蜂。」

  不管這些高麗人需要蜂蜜幹什麼,吳晗只知道一件事,控制住蜜蜂就不愁沒有蜂蜜,他剛剛想出來的對策就是賣蛋沒問題,絕不能賣雞。

  自古以來,這個蜷縮在東北亞狹長半島上「大高麗國」,一貫是東亞霸主的擦腳墊,同時也是小國寡民的代名詞。在局勢風雲變幻的上個世紀,高麗半島被變法後崛起的東瀛人殘酷殖民統治了半個多世紀,即便是在此之前,號稱啟迪了四大文明古國的高麗人也只配給西邊的華夏王朝當小弟,他們的歷史扳著手指算來也沒有輝煌的一頁。

  二戰結束後,高麗半島因分別被北極熊和花旗國駐軍而分裂。分屬在三八線兩邊的首腦不約而同地將千年來養成的奴僕自卑心理,通過輿論宣傳機器鼓吹,硬是扭曲成了變態的自大狂妄。

  為了掩蓋高麗不止一次屈服於強國的屈辱歷史事實,天才的高麗人愣是能把自家的歷史書修改得比玄幻小說更yy,大概只差說本宇宙也是由他們創造的,這種無恥到一定境界的yy精神,實在是叫人無語了。

  縱然眼下桃花源和高麗人是單純的貿易關係,這些傢伙的態度仍然驕橫,時不時露出那股盛氣淩人的派頭,好像在搞施捨救濟似的,高麗人的這種驕狂態度著實惹惱了吳晗。論及人力、物力,乃至於最核心的武裝力量,桃花源都無法與北邊的護礦隊武裝,以及西面的洪流公司兩位鄰居相提並論。可是憑著如此單薄的家底,吳晗玩弄合縱連橫的把戲,竟能與兩位強鄰達成三分天下的協定,這樣的人物又怎麼可能是個任人欺淩的軟蛋呢?

  隨著梅四九與高麗人交涉的不順利場景被吳晗看在眼裡,他的臉色也變得愈加陰沉,最後吳晗乾脆招手叫來梅四九,說道:

  「告訴那些高麗棒子,做買賣就得有個做買賣的樣子,別欺人太甚,咱們不是他三孫子。」

  說罷之後,吳晗那雙本就不大的眼睛裡現出一抹森寒的殺意,只要不是白癡都該明白他未曾說出口的潛臺詞了。正所謂是先禮後兵,吳晗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高麗人再不知進退的話,今天說不得就要發生一樁流血慘案了。好在高麗人雖說一向夜郎自大慣了,臉皮也厚到世間罕有的程度,畢竟還沒傻到刀架在脖子上,仍然要繼續抽瘋下去的地步。

  當吳晗作出此番強硬表態之後,經過翻譯之口添油加醋,高麗人那種令人不悅的挑釁眼神,旋即被略顯恐懼的畏縮目光所取代。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見初次來到桃花源,沒見識過吳晗手段的這些新人不知好歹,前次領頭前來的那個大餅子臉首領夾在中間也很難作,只得連連打躬作揖,拉著翻譯不停地央告,希望求得桃花源方面的諒解。

  吳晗也不太願意斷了這條貿易通道,瞥了一眼之後,說道:

  「那好,咱們還是按原先的約定交易,憋得要求就不要提了。」

  誰讓自己人不爭氣,平白惹出了如此禍端。本來還有商量餘地的事情,被吳晗輕飄飄地一句話便封死了繼續溝通的管道。大餅子臉的表情活像生吞了半斤黃連,奈何事已至此,也只好點頭應承下來,不敢再跟正在火頭上的吳晗頂著幹。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24 PM

第七十五章 步步為營(1)

  無線互聯網路根伺服器一體化整合系統,如此冗長拗口的技術名詞,或許是標誌著人類科技曾經達到的某個巔峰高度,死於核戰中絕大多數人連它的名字都沒聽過。

  在這個核戰後的殘破時代裡,若非外星人突然間不可思議地與人類倖存者們展開交易,至少在可預期的未來數百年時間之內,這個詞彙也只能停留在倖存者們辛苦保存下的資料紙面上。貌似在戰前,倖存者們也沒聽說這種不需要假設網線就能大範圍使用的先進網路系統,不過既然金星人敢把這種設備列入允許出售商品的清單之內,似乎也足以證明在地球上的某個絕密高科技實驗室裡,這套玩意千真萬確地存在過。

  按照金星人提供的商品性能詳細說明來看,這套無線互聯網系統不借助人造衛星,單機覆蓋半徑一百五十公里範圍,主要是由於地球曲面的影響,而非發射功率的問題。當然了,這個理論有效範圍是指一馬平川的平原地區,不是山巒起伏的桃花源。在服務區內,只需搭配使用具備無線上網功能的終端設備,倖存者們就能基本實現與戰前時代,全球互聯網相同的資料交換功能。

  關於那場至今仍令倖存者們午夜夢回之際,不禁冷汗浸透衣衫而驚醒的核戰爭,無情地摧毀了人類文明。為數不多的倖存者也由地球村的資訊時代,一下倒退回十九世紀。生活環境處在如此巨大的反差之下,人們感覺到生活不便是很自然的事情。特別是在通訊聯絡方面,近乎於忍無可忍。譬如在桃花源,除了吳晗時常擺弄的那部老掉牙的電子管無線電臺,壓根找不到其他尚可使用的通訊工具,平常只能靠人力來傳遞信件實現遠距離通訊。

  眼下恢復網路通訊的緊迫性還在其次,至多算是摟草打兔子的附帶成果。

  這次與金星人交易的核心目標,倖存者們經過兩次集體討論,重點是放在修復受損的風力發電站上面。

  如果說黑色的原油是流淌在現代工業血管的鮮血,那麼毫無疑問,支撐起燈火輝煌的城市的電力系統,正是連接這具軀體的神經網路。電力的用途之廣泛是人人都能親眼見證的,可以說斷絕了電力就等於什麼事情也不用幹了,全部的家用電器都要罷工歇業。桃花源是以風力發電為基礎,大家也將電力供應的穩定和安全放在了命脈的重要位置上考量。

  那座倒了大黴的風力發電站,前後歷經了核冬天時期的積雪重壓和酷寒氣候考驗,其後的大洪水如摧枯拉朽般大肆破壞之下,風力發電站的基礎設施更是傷痕累累。粗略統計下來,超過了半數的風機徹底損毀,餘下的發電和輸電變電設施也僅僅經過了簡單的維修加固,目前風力發電站仍然是帶著隱患在運行。若是這些發電機哪天不高興了,它們隨時有可能集體罷工,即使這種情況不曾發生,也不能忘記電站運轉了幾年之後,蓄變電系統急需更換電解液,限於化工原料不足,徐昌黎在此前還沒能徹底解決這個棘手問題。

  電力是維持桃花源的溫室系統運轉的前提條件,一旦斷絕了風力發電站的電力供應,僅靠那幾部柴油發電機撐著,頂多再苟延殘喘一陣子,山洞溫室系統的最終廢棄幾乎是無法回避的必然結局。

  來到吳晗手中那份科研組和工業組匯總來的勘察報告,著重強調著危機隨時可能襲來,奈何心知肚明心腹大患何在,吳晗也是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

  在金星人到來之前,桃花源缺乏專業的維修設備和備件,甚至連合格的維修人員也談不上,何來全面整修。憑桃花源的自身能力,想解決這個老大難問題,拖上十年八年都沒啥指望,不過金星人開啟的這扇大門,從根本上了結這把懸在倖存者們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那份訂單是已經下了,只是不知維修風力發電站所需的諸多材料和設備,何時才能送達。即便如此,希望的曙光已經隱約可見,人們也算是有了個盼頭。

  深感機會難得,吳晗痛下決心要大幹一場,翻出了關於電站的維修手冊和相關技術資料,在桃花源的倖存者當中撒下大網撈人。

  甭管是幹過汽車、家電維修的個體老闆,還是那些念過兩天野雞大學的機械系、工程系的大學混子。但凡是跟機械二字稍微沾親帶故的,可說是有一個算一個,悉數被抓了壯丁。這還不算完,吳晗毫不客氣地效法那些最黑心的資本家,要求大家每天十二個小時集體學習,一周七天無休。務求要在維修設備送達之前,叫這群門外漢吃透維修風力發電站的核心技術。

  手扶著叉腰肌的吳晗拙劣地仿效前輩偉人們提出口號,寧叫人員等設備,莫叫設備等人員。

  功夫不負有心人。當倖存者們被操練得哀鴻遍野,他們才開始每天盼星星盼月亮,期待著外星人早點把設備和材料送到,這樣就不必再被吳晗拉出來天天操練到欲仙欲死。

  一周後的正午時分,在山谷周邊地區瞭望的巡邏人員,一路飛奔而來,氣喘吁吁地沖進了由會議室改建而來的維修速成班教室。沒用他們開口,看著來人驚喜中帶著恐懼的面部表情,吳晗一搭眼便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情,二話不說立刻拔腿沖出了山洞。果然不出所料,那艘神出鬼沒的飛碟再一次出現在桃花源的上空,與之前幾次出現的最大不同在於,此刻在飛碟下方的那座高達近百米,小山似的貨物堆更加吸引眼球。

  早一步來到這裡的倖存者們無不望著這壯觀的場面發呆,大家首先想到的問題就是那些外星人是如何把這麼多東西,硬塞進那個看上去不算很大飛碟裡面,超載得好厲害呀!

  藍光收斂處,降落到地面的金星人見到吳晗現身,沖著他點了一下頭,似乎是某種禮節性的問候。而後,那名為首的金星人操著一口電子合成的怪異腔調,說道:

  「貨物已送達,請驗收。」

  吳晗一邊吩咐人去清點貨物,一邊介面說道:

  「因為氣候的關係,我們最快也得明年交貨,這件事你們沒意見吧?」

  那個為首的金星人甚為少見地沉默了一會,稍後它轉回頭跟其他幾個同伴交流起來。在不遠處的人類完全聽不到它們之間的交談內容,人們只能在旁邊默默地等候著結果。又過了好一會,這些金星人終於得出一致意見,那個頭領模樣的金星人開口說道:

  「……可以,請抓緊時間。」

  聞聲,桃花源倖存者們無不長出了一口氣。按說這件事至此已是圓滿收場,可以親切握手道別了,問題是吳晗這個時候突然間冒出了一個念頭,當下他壓抑不住強烈的好奇心,說道:

  「咳,如果不介意,我想請問,你們需要鴉片是作什麼?」

  對面的金星人令人不安地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那個為首的金星人開了口,語氣十分敷衍地說道:

  「……一種嗜好品。」

  顯而易見,缺乏耐心回答好奇地球人問題的金星人,也不大情願跟地球人透露太多訊息。或許對於它們來說,這些人類倖存者協助種植罌粟提取鴉片就已經夠了,至於其他的事情,沒有讓地球人知曉的必要。這些金星人大概也不打算再給吳晗繼續追問下去的機會,當即遞過一個巴掌大小的金屬圓片,不忘叮囑說道:

  「呼叫器。基因綁定使用,可以呼叫我們。」

  吳晗剛一拿到這個外星高科技設備,後腳就只能無可奈何地望著金星人的飛碟急速消逝在天際。自覺碰了一個軟釘子,吳晗只能無趣地揉了揉鼻子,而後他振作起精神,揮手招呼著倖存者們開始搬運眼前這些名副其實,堆積如山的貨物。這些東西寫在紙面上的時候只是一行字而已,等到變成實物擺在眼前,光是分類整理安放妥當,這些事情足夠叫人頭疼上一陣子了。

  刨除那些小件的貨物,在倖存者們眼前一字排開,悉數使用高端氫燃料電池驅動的重型卡車就稱得上蔚為壯觀了。這些彪悍外形堪稱威猛無雙,清一色的紅色車頭塗裝,使得不少人回憶了經典動畫片中變形金剛大哥大擎天柱的雄姿。

  毫無疑問,重型卡車的造型甚是吸引眼球,倖存者中的愛車一族早已憋不住,一早圍了過去看著這些車子直流口水,在私下裡他們已經開始討論誰來開一下試試手感。這種技術先進到擱在戰前時代,除了大型車展之外,一般人要在十來年之後才有機會在公路上瞧見的電驅動卡車,正是吳晗等人挖空心思追求利益最大化原則的產物。當初,他們這些人可是在擬定採購清單時絞盡了腦汁算計金星人哪!

  對於凡事都愛斤斤計較的人類來說,高科技實驗室裡那些不計工本的新產品,與推廣普及量產後爛大街的大路貨。儘管二者在技術性能上的差距絕對是天差地別,推出面世的時間也少說也要差上個十年八載,價格方面不可同日而語。問題的關鍵在於外星人顯然對人類所謂的技術差距,明顯是抱持著一種蔑視態度。的確,以外星人飛馳星宇,動輒跨越恒星系的科技水準而言,哪怕地球人的技術再發展上幾百年,在人家看來還是落後得如同那些玩石器的原始部落。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25 PM

第七十六章 步步為營(2)

  既然已有自家的珠玉在前比照,外星人當然不會瞧得起地球人所謂的技術先進與落後之間的差別。

  雖說儘管在石器時代那些原始部落的手工製品,大體上也能區分出粗製濫造和精工細作的不同檔次。乃至於器具的磨制工藝精細與否,石料選取的外觀和色澤等因素,無不決定著一件石器的最終價值如何。這些規則在當時生活於石器時代的人類看來,無疑是一樁天經地義的事情。若是到了後世,這種價值觀就顯得過於滑稽可笑。難道打磨得更精細一些的石器,就不算是石器了嗎?

  由於交易雙方在價值觀念上的巨大鴻溝,外星人對商品價值判斷和人類真是差了可不止一條街那麼遠。

  舉凡是在戰前時代人類業已研製成功的技術,除去那些具備直接殺傷能力的武器之外,餘下的東西一概是明碼實價,而且不少性能相差懸殊的商品,具體的出售價格卻相差無幾。

  這些倒也罷了,為令人不解的是,原材料的價格也跟成品也是差不多同樣價錢。須知,哪怕是最先進的電腦晶片也是由矽和一定量的金屬所構成,而在金星人開列的價格目錄中,高純度單晶矽加上少許金屬的價錢,實際跟採購一塊晶片是相差無幾的,這個差額就未免太離譜了電。稀奇的事情還不止這一件,一噸鋁和一噸鉛等價或許不稀奇,但是一噸黃金跟一噸純鐵也是等價的,這個就不能不讓人咋舌了吧!

  可是金星人開列的價錢就是這麼古怪,吳晗等人閉門研究了許久,除了外星人生產成本太低,需要大量傾銷之外,似乎找不出什麼合理解釋。到頭來,他們只能很陰謀家地認定這是一種誘使地球人放棄自行製造產品的手段加以提防。

  一窮二白的倖存者們對於原材料和設備是如饑似渴,漫說只是被懷疑為陰謀,就算是飲鴆止渴,那也得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說。

  窺見了外星人定價不合理的BUG,倖存者們研究了很久之後,由吳晗拍板下決心鑽這個空子。於是,從外星人那裡訂購的設備統統要最先進的,計畫中的原材料也先不要了,改為直接購進成品。反正那些技術略顯落後的設備和未經加工的原料也絲毫不便宜,同樣價錢之下,為啥不買更好更廉價的東西呢?

  目送著飛碟消失在雲端,吳晗收回凝視遠方天際的視線,他轉頭看著圍攏在堆積如山的物資跟前,亂哄哄地倖存者,拍手說道。

  「你們都別玩了,抓緊時間搬東西,天色發暗,可能是要下雨。」

  這種好似天上掉餡餅一般的美食,並非經常能碰見的。倖存者們的興奮情緒當然是可以理解的,不過事情終歸是要做。在吳晗的再三催促之下,桃花源的倖存者們像螞蟻啃骨頭一樣,依靠著人海戰術將堆積如小山般的貨物分門別類地轉移到定居點和山洞溫室裡儲存起來。臨近天色將要擦黑的時候,大部分物資已經被安置妥當。這個時候閑了下來的吳晗也有了充裕的時間,他可以好好思考一下今天發生的這些事情了。

  「呼!看來那些金星人是真心打算談生意,不過瞧它們的態度很奇怪,每一次都是來去匆匆的……」

  善於思考和學習,這是天資並不超過常人的吳晗能在無數險惡風浪中求生的不二法門。神秘如外星人,吳晗也不認為它們的想法和意圖是人類完全無法理解的。只不過眼下可供參考的資料嚴重不足,使他的推測無法繼續下去。儘管如此,吳晗仍作出了一個大膽而合理的假設。從表面現象來觀察,地球是這些外星人不情願來,又不得不來的地方。那麼據此推論,鴉片這種物質應該是對它們具有很強實用價值,而且無法人工合成的必需品,金星人甚至願意為此冒任何風險。

  當認真地將所有細節在腦海中過濾了一遍,吳晗作出了判斷,自信地說道:

  「嗯,在鴉片到手之前,它們不會作出什麼對桃花源不利的事情。」

  當確定了這些隨時有能力消滅桃花源這一小撮倖存者的外星人,至少在短期之內沒有採取敵意行動的可能,吳晗生出了幾許如釋重負的輕鬆感。不知不覺間,他的胳膊倚在辦公桌上,悄然地進入了夢鄉之中。

  不知何時,周晨躡手躡腳地走了這間經過簡易隔斷的辦公室,她望著伏案酣睡的吳晗,俏臉上掛著一絲微笑。周晨將吳晗放在一旁的外套輕輕蓋在他身上,而後熄滅了桌上的檯燈。

  ……

  「當當當……」

  鐵錘不斷敲擊金屬發出的撞擊聲和電焊產生的吱啦怪響混雜著,在山谷中回蕩著。這群被吳晗抓了壯丁的半吊子維修工們,一面翻著手邊的教科書和維修手冊,一面罵罵咧咧地抱怨著某人,不過他們並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依然揮舞著各式工具與這些體積龐大的風機較勁。正所謂是臨陣磨槍不快也光。這些倖存者起碼接受了短期強化技術培訓,儘管稱不上合格二字,充其量是修不好已經壞掉的風機,倒也還不至於把那些大體完好的風機也給修壞了,所以吳晗就放心大膽地讓他們上崗,宣稱是要在工作實踐中繼續深化掌握知識,活學活用。

  從未沒幹過如此累人的體力活,梁東成的臉色不是很好,氣喘吁吁,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說來也是,類似他這種前都市白領哪裡吃過這種苦頭?

  奈何梁東成身無長技,他連種地都是外行,而談判專家的本職工作在現今這年頭能派上的用場太少,一年下來少說得閒上三百六十天。桃花源目下沒有養閒人的物質條件,於是梁東成被發配來參加維修隊也是一件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梁東成的慘像被徐昌黎看在眼裡,他多少有些心中不忍,隨之招呼梁東成,說道:

  「來,老梁啊!下來喝口水,歇會再幹吧!」

  一直在來回巡視著風電站的維修進度,吳晗此時正在附近轉悠著,他遠遠地看到徐昌黎和梁東成說話,也跟著湊了過來。卜一見到徐昌黎的面,吳晗便狡黠地一笑,打趣他說道:

  「老徐呀!我好像聽說你老婆懷孕了?」

  其實到了如今這個時代,已經無所謂什麼婚姻和家庭了,一對男女願意走到一塊生活,更多的時候僅僅是出於生計考慮,或者是相互排遣空虛寂寞。原則是合則同居,不和就散夥,起碼在沒有孩子之前,男女關係隨便得很。如今這光景倖存者們尚且自顧不暇,要生孩子還屬於比較奢侈的行為,況且人們都不太情願背上包袱。在桃花源藥房裡消耗量最多的西藥就是避孕藥,考慮到庫存藥品已然迫近保質期的現實情況。許芸芸和譚笑顏兩位美女大夫也就對這種大肆浪費的行為,抱著一種放任自流的消極態度。

  大環境如此,類似徐昌黎和程露這樣堅持相守,而且還準備早早生孩子的人,反倒成了旁人眼中的特殊範例。別人的眼光在徐昌黎的意識中是不需要考慮的問題,類似他這種純粹的狂熱科學家,從來就不是會委屈自己順應別人的主。

  當聽到吳晗說起關於孩子的話題,即將升格輩分的徐昌黎笑得愈發滿足,介面說道:

  「嗯,兩個多月了,明年我就要當爹了。對了,吳晗,你們兩口子是不是也快了?」

  徐昌黎提到的這個問題,說起來多少讓吳晗有些尷尬。按說他和周晨結婚也有很長時間,早該有孩子了,可是吳晗自己的心結始終沒有解開,每次兩人在一起都採取了避孕措施,致使周晨幽怨且羨慕地看著少數女人那日漸隆起的腹部。儘管她嘴上從來沒講過什麼,吳晗也知道周晨心裡並不愉快,但他確實有不得已的難處。

  迄今為止,吳晗的身體變異仍未結束,每次當他在鍛煉中企圖試探身體的承受極限,即使吳晗自己也會驚訝於這個極限數值門檻的再度提高。在沒有看到最終結果之前,誰也不敢斷言這種變異究竟是喜是憂,吳晗又怎麼敢貿然讓周晨懷孕呢?搞不好就是一屍兩命。

  一時間,吳晗的腦海中浮想聯翩,沉默了一會,他苦笑站起身搖了搖頭,沒有多餘的言語,轉身逕自走開了。

  心情不好歸心情不好,正經事還是要做的。吳晗繼續在山谷中來回著巡視工作,不時停下來糾正這些半吊子維修工的危險動作,警告他們注意安全。

  現在的工作時間非常充裕,只要倖存者們的錯誤操作流程沒把他們自己弄死,經驗這玩意遲早是可以積累出來的。總體來說,發電站的維修工作尚算順利,一群新手擺弄著外星人提供的設備,時不時地搞出些亂子,中間還傷了不少人,總算有驚無險,沒有鬧出人命。

  徐昌黎情商比較低,不意味著他是個傻瓜,畢竟傻子是不能搞科研的。當吳晗神色黯然地離開之後,經由一旁的梁東成這個混跡在職場之中遊刃有餘的人精在旁敲側擊地一番提醒,徐昌黎這才琢磨著過味來,敢情是因為他說錯話惹得吳晗不高興。於是,徐昌黎抱著儘快補救疏失的心思,裝作散步偶遇,他又跟吳晗兩個人迎面碰到了一塊。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25 PM

第七十七章 步步為營(3)

  「吳晗,咱們好像還引進了一套小型太陽能發電站的設備,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安裝調試啊?得抓緊時間了,再拖下去就要下雪了。」

  要是說起別的話題,對於人情世故把握不好尺度的徐昌黎生怕抓不住重點,乾脆把話題繞回他的本行,免得一錯再錯。其實吳晗非常清楚徐昌黎是什麼樣的人,剛才的無心之失吳晗也壓根沒放在心上。當然這也是出於對徐昌黎高看一眼的緣故,若是換一個人來說這樣的話,即便吳晗不追究,只要旁人看出他的不悅神色,恐怕也不會讓那些惹惱吳晗的人有什麼好果子吃。

  這時,當聽到了徐昌黎沒話找話的建議,吳晗哈哈一笑,擺手說道:

  「你別鹹吃蘿蔔淡操心了,那個太陽能發電機不是給咱們自己用的,那是給新安鎮預備的,老讓他們點著油燈過日子,那也不是個長久之計呀!」

  普天之下的事情是不患寡,而患不均。這就好比華夏第二共和國剛建國那會,整天挨餓受凍的人絕對比爆發核戰前的那個時代多得多,物質享受上根本不能同日而語。然而,那些生活在建國初期的人們卻普遍感到快樂。套用一句文縐縐的話,應該叫做當時的人們內心充滿了幸福感。究其原因其實很簡單,第一是生活有了盼頭,身邊的各種條件都在逐步改善當中,一定會越來越好。第二是人人平等,少有人依靠特權和職務比平頭百姓生活得優越,由此整個社會產生了強烈的幸福感,連帶造就出了一個後來者註定無法逾越的峰值紀錄。

  其後的數十年間,在一次又一次的饑荒、運動和改革中,心靈和肉體承受了越來越多不快樂事情的人們,生活中愉快的笑聲變得少了,幸福感也日趨淡漠。直至核戰爭爆發前的那個時間點上,仍然是總人數世界第一的十幾億人口,幾乎沒多少覺得自己生活幸福,而且這種幸福感的缺失,跟有錢沒錢並沒有必然聯繫,那個的窮人和富人同樣缺乏幸福感,從後來者的角度觀察,那真是一個無藥可救的時代。

  即使保守估計,桃花源的生活條件也要勝過新安鎮數倍。譬如說潔淨安全的自來水,二十四小時從不中斷的電力供應,遍及家家戶戶的集中供暖設施,乃至於全天候的溫泉水供應的洗浴設施,這些硬體設施無疑是會讓新安鎮的倖存者們做夢都要羨慕。截止到目前,新安鎮的倖存者們還不大清楚桃花源的具體情況是怎樣的,只是紙終究包不住火,哪怕消息再閉塞,這些情況新安鎮人也遲早會有一天會知道。

  若是等到新安鎮的倖存者明白是自己為了維護桃花源的利益,不得不長期忍受著低劣的生活條件,承受著時刻威脅到生命安全的諸多危險。在如此的兩相對比之下,要他們不產生怨恨和負面感情,那才是真正的天方夜譚。

  與其亡羊補牢,不如未雨綢繆。吳晗不希望未來的新安鎮倖存者們,由於長期遭受不公平的對待產生怨懟之心,甚至是生出別的念頭。

  任由事態發展這一步,最堅強的防禦堡壘也會從內部開始崩塌,既然這種前景是可以預見的。為此,改善民生無疑是行之有效的拉攏手段,實實在在的好處遠比任何畫餅充饑式的宣傳攻勢都管用。只有讓人們普遍感到日子一天天地好起來,他們才會心悅誠服地尊重現有社會秩序和領導群體,這種潛移默化的改善遠比猛然間宣稱要帶領人們跑步進入宛若海市蜃樓般神奇的地上天堂來得切合實際。

  毫無疑問,徐昌黎是個聰明人,只不過他的聰明才智全部體現在研究科學上面,平常的為人處世顯得有所欠缺。或許是感受到了吳晗話語中的那份未盡之意,徐昌黎此時嘟囔著說道:

  「哦!那就算了,明年應該會更好吧!」

  說完,徐昌黎不再理會吳晗,他轉頭自顧自地從背包裡翻出了老婆程露精心準備的愛心盒飯,開始專心致志地享受起了美餐。見狀,吳晗也覺得自己肚子有點餓了,當下他乾笑了兩聲,翻出兜裡的饅頭和鹹菜充饑。此時已經臨近中午時分,在秋日的明媚陽光照耀使人生出幾分炎熱的錯覺。可是錯覺畢竟是錯覺,再有不到一個月時間,潔白無暇的大雪即將覆蓋著這片草木繁茂的土地,現在的些微暖意僅僅是秋老虎在耍著它僅餘的一點威風罷了。

  ……

  「呼!呼!呼!」

  隨著急促的呼吸聲和雜亂無章的腳步聲混雜在一起,成功營造出了一種使人心煩意亂的緊張氣氛。這個正在茂密灌木叢間奮力掙扎向前奔逃的年輕男子,此刻渾然不顧面頰已經被樹叢中鋒利的棘刺劃破,淋漓鮮血不住滴下的傷情,他只知道使足全身氣力拔腿飛奔。如此驚慌失措地奔命,當然不是為了鍛煉身體,事實上就在這位逃亡者身後不遠處也能隱約聽到吵雜的人聲和犬吠。

  「快點,別放跑那小子。」

  結成疏鬆散兵隊形的雇傭兵們,正在有條不紊地收緊著包圍圈,他們嫺熟得猶如狼群圍捕野兔一般自然。

  自打雄踞三省的洪流公司和北邊大青山的護礦隊,以及東面的桃花源這兩大對手達成了停戰和解協定,正式宣告了三方結束交戰狀態。前段時間,那種被迫陷於兩線鏖戰,承受著腹背受敵窘迫狀況的艱難時期總算是過去了。在孟神機的強力彈壓之下,洪流公司內部的反對派也基本是以靠邊站的結局收場。至於剩下的那一小撮實在冥頑不靈的傢伙,要麼是在外出巡邏途時發生了一些小小意外,不幸身故,再不然就是深更半夜出去散步,結果在林子裡迷路走失,從此之後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結束了鞏固自身權力的殘酷內部鬥爭之後,孟神機開始躊躇滿志地規劃著洪流公司的未來發展藍圖,謀求進一步擴展勢力。

  在如今這個核戰後的蠻荒年代裡,適宜農業耕種的荒地多得很,所以佔領土地並不是促進發展的關鍵因素,真正有價值的是控制住那些稀缺資源和增加自身的人口基數。

  洪流公司的雇傭兵們是一群全脫產的職業士兵,他們每天除了訓練、巡邏和演習之外,其他什麼事情也不幹。事實上,除了殺人放火之外,他們也不擅長別的工作。由此,諸如包括糧食和生活必需品,以及武器彈藥都需要足夠的人手才能保證生產供應。如此一來,原先抓到的那些奴隸人數就顯得不大夠用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便順理成章了。

  洪流公司依據在撒哈拉以南非洲的豐富殖民經驗,派出了數支抓捕奴隸的隊伍,以拉網的方式對實際控制區的南部發動了一場大規模的持續掃蕩行動。這片區域雖說沒有大型定居點,不過十數人的小團體為數不少,這些人便成為了洪流公司締造霸業計畫的第一批受害者。

  儘管出生在新大陸,可是受到祖輩們潛移默化的影響,孟神機依然偏好東方文化,他甚至還考取了歷史學的博士學位,絕非如某些人想像中那樣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無智莽夫。身為一名研究歷史的學者,孟神機當然清楚奴隸勞動抹殺了勞動者的自主性和積極性,不適宜作為一種長期統治手段延續下去。可是問題在於,那些支持他上位的黨羽們,對目前這種予取予求的現狀感到滿意。縱然是孟神機本人也不願冒著激起手下不滿的風險,發起一場前途未蔔的體制改革運動,因此這些被抓住的人仍一如既往地被投入到集中營裡從事強制勞動。

  這個正在死命奔跑的年輕人,或許不清楚後面這些人抓到他想幹什麼,不過有一點很清楚,早先被這些人抓走的倖存者就再也沒有一個人活著回來過。假如不想把自身的命運交托給未知的話,那麼這種罄盡體力的亡命奔跑就是他唯一可以選擇的掙扎方式。

  「呼呼呼……」

  無論個人求生的意志何等頑強不屈,作為生物體的人類體能終究是有限的,當運動量達到承受極限,年輕人呼吸愈發急促,他的雙腿仿如灌了鉛般沉重。長時間的奔跑和緊張情緒幾乎耗竭了年輕人的體力,現在他僅僅是憑著一股不甘的精神支撐著極度疲憊的身軀沒有倒下。

  正當年輕人艱難地掙扎著,不肯向命運屈服之際,忽然在他前面的灌木叢猛地晃動了一下,跟著傳來一聲喝問:

  「站住,什麼人?」

  面對著影影綽綽的人影和槍栓拉動發出的清脆金屬撞擊聲,這個筋疲力盡的年輕人賴以維繫的那一絲精神也隨之被絕望地擊潰了,他眼前一黑,隨即便一頭癱倒在地。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26 PM

第七十八章 步步為營(4)

  時間也不知過去了多久,昏倒的年輕人在肌體本能地乾渴欲望的驅使下,從昏迷緩緩蘇醒過來。此刻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漆黑,唯有天空中的繁星如此地明亮炫爛。在戰前那個時代裡,被都市光害搞得變成故老傳說的銀河,宛若一條泛著乳白色的大河壯觀地橫亙在漆黑的夜空中。只是如此美麗的星空美景並未讓年輕人感到陶醉,不管是何等壯麗的景致,一般人只要看得多也就習以為常了,何況他現在口渴得厲害只想喝水,而不是沖著每晚都能看到的星星大發感慨。

  「小子,你醒了。」

  這時,由旁邊的黑暗中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已然回憶起昏倒前發生的那一幕,年輕人臉色驟然變得慘白,不用問,肯定是落到了那些人手裡。當預感到自己即將大難臨頭的年輕人,充滿戒懼地盯著聲音傳來的角落,反問說道:

  「你是誰?」

  由於脫水導致的極度乾渴,致使這名年輕人的嗓音聽上去是如此沙啞低沉,好像是在用鋼銼摩擦著一面破鑼,以至於連他自己都覺得這個聲音異常陌生和古怪。只不過眼下已經顧不上考慮類似聲音沙啞的問題,這個年輕人驚恐而忐忑地望著黑暗中那個正在向自己走近的身影,一顆本就不安的心中不由得充滿了無盡恐懼。

  「嘿,我說小子,你也太不懂禮貌了吧!問別人的名字之前,總該記得先自我介紹一下,對不對?」

  隨著黑暗中「哢噠」一聲地脆響,立刻把年輕人嚇得渾身一哆嗦。隨著復古款式的燃油打火機被火石引燃,橘黃色的火苗騰地一下竄起老高,閃爍的火光依稀照亮了年輕人那張略顯蒼白的臉頰,以及在他對面的那個男人可說是毫無特色的大眾臉。

  望著近在咫尺的這個男人的面孔,年輕人情不自禁地退後了半步,而後他才想起回答說道:

  「我……叫苗……苗景田。」

  聞聲,已然裝了半天酷的吳晗放聲大笑起來,隨之輕輕一擺手,說道:

  「哈哈哈哈,看樣子你是口渴了。來,先喝杯水,潤潤喉嚨。」

  強烈的口渴感覺實在叫人難熬,此刻生理需要壓倒了苗景田對眼前這個身份來歷不明人物的疑忌和畏懼,他手腳麻利地接過吳晗遞過來的水壺,一仰頭把整壺水直接倒進了胃裡,在這個過程中嘴唇甚至沒有沾到水滴。見狀,吳晗淡然地一笑,繼續說道:

  「來,說說吧!你老家是哪裡的?」

  在一旁上下打量審視著這個僥倖逃脫了洪流公司捕奴隊魔爪的年輕人,吳晗眯縫著的雙眼中閃動著莫測的光芒,正在盤算著這張牌能為桃花源帶來什麼好處。最近洪流公司開始大肆掃蕩劫掠人口,充實集中營的勞動力資源,那些零散的倖存者小群體幾乎消失殆盡,洪流公司的勢力則迅速膨脹起來,聽說北面的護礦隊方面也採取了類似的舉措,只是在執行措施和待遇方面稍微溫和了一些。此消彼長之下,原本就處於弱勢一方的桃花源就顯得愈發脆弱了。

  不管是護礦隊也好,洪流公司也罷,全都是些如狼似虎的狠角色。一旦他們認為不需要付出太大代價就能吞併最弱小的鄰居,那麼桃花源的末日就要降臨了。

  既然由吳晗率領著桃花源的一眾倖存者們在南北兩個強鄰的勢力夾縫中求存,他就不得不按照這個位置的具體要求思考問題,暫且把個人的好惡觀點全部拋在腦後,否則他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白癡。正所謂屁股決定腦袋,利益決定立場。哪怕是道德層面完美無瑕的聖人,只要在謀劃大事時不能從純粹的公心出發,拘泥於個人的道德好惡,甭問,那就是最大的不稱職和瀆職了。

  手握著杯子,苗景田的內心忐忑,他的目光在四周掃來掃去,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剛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追逐戰,那種渾身脫力後的酸痛感至今尚未消退。眼前的這個傢伙樣子神秘兮兮的,不知是什麼來路,難道是那些追捕者故意設下的騙局嗎?

  天生一副大嘴巴的苗景田喝完了水,重又對吳晗產生了難以言表的恐懼感。在他想來,自己肯定是落到了那些專門擄人的傢伙手裡,這個貌似忠厚的大眾臉未見得是什麼好貨色,也許是被派來套話的。若非適才身體因劇烈運動所產生的肌肉酸痛感持久不曾消退,苗景田的兩腿酸得根本抬不起來,他真恨不得現在就立刻逃離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之手。

  懷著種種揣測心思,苗景田猶豫了一會,方才低聲說道:

  「我是江南……皖省人。」

  這時,吳晗拍了拍手,兩個神采魁梧的壯漢來到苗景田跟前,他們倆擺出一副虎視眈眈的模樣。不顧苗景田臉色發青的表現,吳晗笑著說道:

  「呵呵呵呵,既然來了,不要急著走,相信你很快會發現,我們這裡跟你想的不太一樣。」

  說罷,吳晗沖著兩個壯漢比劃了一個手勢,隨即兩人上前一左一右架起了欲逃無力的苗景田,直接把他架走了。

  戰後的這個蠻荒無序的時代是人們生計艱難的特殊時期,也容不下太多的仁慈,當然也沒有所謂的人道主義好講。

  在如此時代背景下,洪流公司和大青山護礦隊雖有兩位強有力的領導者孟神機和王超,畢竟還要受到來自組織內部的掣肘,他們的個人權威還達不到一言九鼎的地步。反而是貌似很民主的桃花源,一切生殺大權悉數掌握在吳晗一個人手裡。一切關鍵決策,實際都是他個人的考量結果,即便要替換掉某個重要部門負責人,只要吳晗一開口,當事人就得立刻下臺,在這中間連反對的聲音都聽不到。按道理講,如此高壓統治早該引起不滿,不過吳晗的手腕老辣,行事滴水不漏,甚至使倖存者們生出了強烈的幸福感,此間種種真是叫人啼笑皆非。

  苗景田只是一個小卒子,只是他既然在被追捕的逃亡過程中慌不擇路闖進桃花源的控制區,跟著被巡邏隊發現。由此,引發了桃花源巡邏隊和洪流公司捕奴隊之間的長時間對峙,現下擦槍走火的危機雖已成功化解,不過如何處置苗景田仍然是一樁叫人頭疼的事情。

  「你們幾個看緊這小子,回到桃花源之前千萬別讓他溜了,暫時按一般人的生活標準提供食品和日用品。」

  考慮再三之後,吳晗決定把苗景田留下,起碼作為一個向桃花源倖存者們介紹洪流公司諸多暴行的活動宣傳品,他的存在價值還是不低的。於是,吳晗吩咐負責看管苗景田的幾個人,一路上要好生照看著他,中間不要出了什麼岔子。

  現下需要吳晗操心的事情很多,處理完這起由苗景田引發的意外事件,前不久急匆匆殺到西部與洪流公司毗鄰地區的狩獵隊開始轉頭打道回府。洪流公司和護礦隊正忙著拓展地盤,增加人口基數,一個向北發展,一個向南鞏固,實力與日俱增。只有桃花源屬於先天不足,即使有心效法他們兩家搞擴張,那也註定是徒勞無益的。

  吳晗跟所有他認為有點腦子的倖存者依次懇談之後,確定了現階段桃花源的發展重點,將改善民生和消化外星人的技術設備放在首位。既然在數量上註定無法超越兩家鄰居,那麼只能在品質的層面加以平衡了。

  本著品質第一的發展方針,桃花源的生活水準一路攀升,在某些方面接近了戰前時期中小城市的平均水準。這種策略的最終結果如何,目前沒人敢於斷言,只能由時間來檢驗正確與否。

  不知到底是出於人道主義精神,或者是擔心人類得到先進武器之後用來對付自己,抑或是其他可能的理由和原因。總之,那些行蹤詭秘的外星人一早便剔除了出售商品目錄當中,所有涉及到殺傷性武器條目。當然,類似菜刀和斧子這樣的冷兵器暫時還不包括在內。可是即使欠缺了武器裝備這一大類的選項,在這份堪稱包羅萬象的目錄中,剩餘的貨物品種仍然多得令人為之目眩,可說是彙集了戰前時代人類科技文明的精華所在。

  外星人列出的那些門類繁多的新奇高科技產品,只有倖存者們從來沒聽過也沒見過的新鮮玩藝,絕沒有他們知曉,在目錄裡面找不到產品的反面範例。當然,只有武器裝備例外。吳晗在徵求了桃花源倖存者們的集體意見之後,在採購清單中專門列出了娛樂設施的選項。如此一來,包括一座可供三千名觀眾同時觀影的強悍影院系統,ktv自助點唱系統在內的諸多娛樂設施,在闊別許久之後,重新回到了倖存者們的日常生活中。

  「讓我一次……愛個夠……」

  由前邊娛樂中心裡隱約傳來的那位業餘歌手中氣十足,且極具穿透力,但音調仿如鬼哭狼嚎般的動人歌喉。剛剛從西面解決了逃亡者危機,洗漱更衣後的吳晗,品味著他那叫人絲毫不敢恭維的破鑼嗓音,也禁不住打了個寒戰,他可沒興趣欣賞這位仁兄的自娛自樂。隨即,吳晗在娛樂中心門口停下了腳步,抬手攔住一位正準備進門的倖存者,請他幫忙帶話叫周晨出來。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26 PM

第七十九章 霧裡看花(1)

  大約過了幾分鐘之後,手裡端著一杯冰鎮汽水的周晨姿態優雅地站在娛樂中心門前,她的視線來回掃視,好不容易在僻靜的拐角處發現了吳晗駐足沉思的背影。緩步來到吳晗跟前,周晨微笑著拍了他一下,說道:

  「來了,為什麼不進去?」

  聞聲,吳晗苦笑著連連擺手,說道:

  「你饒了我吧!這位的金嗓子,一般人可消受不起。這邊太吵了,咱們到外面走走吧!」

  「嗯!」

  縱然是生活在如今這個洪荒怪獸橫行的特殊時期,桃花源的安全環境還是不錯的,即使離開定居點的高大圍牆保護,只要倖存者們的活動範圍不超出山谷,人身安全基本無礙。那些兇悍的怪獸們也並非是全然沒有智慧,類似記吃不記打這種事情還不至於發生在它們身上,對於哪些傢伙是不好惹的,怪獸們同樣具有良好記憶力。

  與洪流公司達成和解停戰後,吳晗率領著桃花源的狩獵隊,開始周而復始地對周邊數十裡的區域進行持續掃蕩清理。清剿行動不但消滅了許多怪獸,也打跑了不少。

  漸漸地,周圍的怪獸們似乎也弄明白了這片土地是屬於某種強大生物的地盤,需要敬而遠之。如今那些食肉性猛獸只要不是餓極了,抑或是走投無路,極少會主動侵入吳晗劃定的安全區範圍內,桃花源山谷更是一個絕對的禁區。

  今夜吳晗和周晨手牽著手,夫妻兩人肩並肩乘著皎潔的月色,沿著石子鋪就的小徑在山谷中漫步,傾聽著秋風吹落樹葉的沙沙聲。眼前的一切美好得仿如夢幻,似乎又回到了那個物欲橫流,卻也燈紅酒綠的繁榮歲月。

  花前月下本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適宜培養感情,不過吳晗的情商偏低,他好像沒有意識到周晨會陶醉在這種氛圍之中,自顧自地挑起話頭,大煞風景地說到了公事。吳晗歎息了一聲,說道:

  「今天謝浚那組巡邏隊跟洪流公司的人馬直接頂上了,差一點就打起來了。搞這麼大的陣仗只為了一個從洪流公司手裡跑出來的小子,你說到底值不值得?唉,害得我專程跑了一趟,不過我已經做主把那個小子留下了。」

  周晨的螓首輕輕靠在吳晗肩上,她正享受著難得的片刻溫存,此刻卻被吳晗不知趣地打斷了。對於這個男人一貫的不解風情,周晨已經是沒話好說了,她不悅地哼了一聲。周晨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這種卿卿我我的感覺雖然很美好,也不至於成為她唯一的人生追求。於是,低下頭思索理順思路,稍後周晨輕笑著說道:

  「竟然把他留下?喂,你好像不是那種愛心和正義感氾濫的好人哪!」

  聽到自家老婆的小小譏諷,吳晗不置可否地一笑,轉身張開臂膀摟住周晨,蠻橫地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如此舉動,自是惹來周晨不依地笑鬧。

  為公者,無私德。當一個人處在某個特定位置上,那麼就無所謂個人的好惡和道德標準了,只能是按照自己的身份行事。既然吳晗身為桃花源的領導者,他就有義務強化組織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彌合分歧與平抑不滿。當下以苗景田為代表的那些零散倖存者的淒慘遭遇,足夠教育那些想法天真的人們,千萬不可以對如狼似虎的兩位鄰居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吳晗相信這個請出受害者現身說法的妙招,可以喚起桃花源人在這個時代生存下來所應有的覺悟和意識。

  事實上,吳晗這種宣傳鼓動的手段非常之老套,而且毫無新意。已是被獨裁者們用爛了的愚民手段,技術含量低得慘不忍睹。

  無知的民眾不斷被宣傳鼓動,外面是一片水深火熱,所有人都在痛苦中煎熬。只有你們的運氣不錯,生活在地上天堂一般的幸福國度裡,外面那些受苦受難的人正期待著過上你們這樣的好日子呢!

  如此宣傳的內容究竟真實與否,那些身處訊息封閉環境之中的人根本無從選擇和分辨,更不可能揭開謊言和真相之間的迷霧,他們只有被動接受的權利,這也是許多窮橫國家的立國之本。相形之下,那些披著民主外衣的愚民宣傳更具隱蔽性,殺傷力也更大。已然被大財團和財閥家族幕後操控的媒體,儘管一貫彪炳自己絕不撒謊,卻能通過剪切拼接事實的春秋筆法,歪曲事實真相,或者是憑空捏造壓根就不存在的東西,最後再配合以鋪天蓋地的立體轟炸式宣傳攻勢,足以達到比前者更強的宣傳效果。說不得,這二者當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雖說這些上位者們的諸多把戲,各有各的高招,玩得花樣百出,但不妨一言以蔽之,天下的烏鴉它一般黑呀!

  這個時候,揭破了吳晗那點小把戲,周晨正笑著抬起頭,準備說點什麼,她臉上的表情卻在一瞬間凝固了,眼睛呆呆地望著吳晗的背後。

  見狀,吳晗也察覺到異樣狀況,快速轉回身面對未知,在此刻他仍不忘將周晨掩藏在自己的身後。當真是怪事雖然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前些時候,見識了一回外星人華麗降臨地球的精彩戲碼,吳晗本以為自己也算是開過眼界,見過世面的一號人物了,不過當他再度面對頭頂這艘體積龐大如山嶽的不明飛行物時,仍然止不住感到一陣發自心底的戰慄。

  「叮咚!叮咚!」

  伴隨著陣陣悅耳的音響效果,這艘通體閃爍著五彩光環的巨大紡錘形飛船,開始逐步降低飛行軌道,直至由船體底部緩慢拉伸出的一條金屬管道距離地面不足一米,這艘龐然大物才停止了移動。饒是接觸過那些性情古板到一絲不苟地步的金星人,周晨仍舊無法擺脫多年來業已形成的對外星人的那份恐懼感,她驚叫了一聲,將頭縮回吳晗肩膀後面連眼睛不敢露出來。

  事到如今,吳晗的表現倒是尚顯鎮定,他挺直了腰杆,很有幾份革命義士面對鍘刀從容赴死的剛毅氣度。

  在一聲氣體溢出的怪響之後,幾個身體圓滾滾的肥碩傢伙,成群結夥地蹦蹦跳跳地從紡錘形飛船底部那根金屬管裡面「滾」了出來。完全不同於金星人和地球人類外形極為相似的先例,今天的這群天外來客,造型更符合人類對神秘外星人的臆想,它們那橢圓球形的身體外形使得活動方式顯得極為詭異,與其說是這些傢伙在走路,倒不如說是幾個大皮球在地上彈跳前進。

  面對著如此局面,冷汗從吳晗的頭頂髮絲間冒出,他身上的衣衫也頓時被汗水浸濕了一大片。壓抑住這份本能的驚恐,吳晗微笑著說道:

  「請問你們是誰?」

  考慮到天外來客的平均技術水準肯定是在地球人類之上,吳晗絲毫不懷疑眼前這些體表呈現藍紫色的大皮球,手裡沒有類似翻譯機之類的小玩意。果不其然,稍後其中的一個「大皮球」皮膚扭動了一下,一個黑色的機械裝置由它那分不清腦袋、軀幹和四肢的身體裡突然冒了出來,隨之這個小裝置發出了標準得足以聘美電臺播音員地悅耳音色,說道:

  「地球人,你們好,我們是一群友好的星際商人,不是那些卑劣的掠奪者和走私販子,我想你們不介意我們到訪帶來的小小驚喜吧?」

  顯而易見,吳晗面前的這些大皮球對人類語言掌握得很好,至少熟練程度遠在那些磕磕巴巴的金星人之上,假如閉上眼睛不去看它們的外表,吳晗甚至不會覺得自己是在與某種外星智慧生物交流。說不得,這批外形古怪的外星人要比那些古板寡言的金星人健談得多,它們那風趣而流利的語言很快便化解了周晨心中的恐懼情緒,她從吳晗身後探出頭來好奇地看著這些天外來客。吳晗則始終保持著開始時的那副淡定模樣,不動聲色地注視著這些天外來客,努力開動腦筋分析著它們的一舉一動。

  「你們也是星際商人?請問,金星人你們知道嗎?」

  同行是冤家。這句話大約在外星人身上也通用,當聽到吳晗提到了金星人,他敏銳地感覺到這些圓滾滾的傢伙在此時遲疑了一下,然後那個開動翻譯機的「大皮球」回答說道:

  「呵呵呵呵,請放心,我們木星人不像那些金星人,死板得一點幽默感都沒有。」

  這些自稱是木星人的天外來客,平均的身高不超過一米二,它們的體表則呈現從藍紫到藍黑深淺不等的條紋顏色變化,論及外形它們可是比金星人嚇人多了。若是一群普通人突然對上模樣如此古怪的傢伙,大概不用開口談什麼,腿就已經先嚇軟了,倒是見過點世面的吳晗尚能穩定下情緒,試探性地介面說道:

  「那麼,你們也是要跟我們作交易了?」

  這些木星人倒也爽快,馬上說道:

  「聽說這裡有蜂蜜是嗎?」

  當聞聽此言,在吳晗的腦海中霎時間電閃雷鳴,他馬上想到了一些先前被忽略掉的細節。沉默了片刻,吳晗沉聲說道:

  「相信我們這裡,不是你們登陸地球上的第一站吧?」

  「大皮球」們對人類的語言掌握得的確不錯,吳晗的言外之意也被正確解讀出來,開著翻譯機的那個木星人說道:

  「是的,我們已經有幾家固定供應商,可是他們提供的蜂蜜數量太少,我們必需再多找一些供應者。」

  當聽到了這裡,吳晗也只能報以無奈地笑容。前面的金星人也是這樣,它們那些稀奇想法是地球人猜不透的。很快,吳晗振作起精神,詢問說道:

  「既然你們很需要蜂蜜,那為什麼不自己養蜜蜂呢?」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27 PM

第八十章 霧裡看花(2)

  與之相類似的問題,其實在不久之前的交易中,懷疑心很大的吳晗也向索要鴉片的金星人提出過,但是那些悶葫蘆似的傢伙乾脆沒搭茬。既然這些木星人的話比較多,吳晗覺得不妨試試,看能否從它們這裡窺探到更多的內情,總被蒙在鼓裡,這種感覺實在太糟了。面對著吳晗的這個問題,前方的幾個木星人立刻聚攏在一起,看到它們皮膚的顏色和條紋深淺急劇變化,似乎可以推測發生了一場激烈爭論。又過了一會,那位負責出面交涉的木星人給出了答覆,說道:

  「……物種原產地……限制……物種生活在充滿……的特殊環境中,除了地球可以……模擬環境技術……難以完成……」

  在木星人這段並不算長的解釋中,夾雜著大量非人類語言的詞彙,即使刨除掉這些由於語言限制無法理解的部分,透露出來的內幕也足夠讓吳晗知曉很多事情了。據說在華夏南方某地特產的一種白蠟蟲生性奇特,只要離開它們的原產地就無法繼續結出白蠟。莫非這種特殊例子也具有某種人類未知的普遍性,蜜蜂和罌粟竟然是離開地球的環境就不能再繁衍生長下去?從前也沒聽說在太空實驗室裡有這種狀況啊!

  不管怎麼樣,木星人的交涉態度總是比冷冰冰的金星人更友好一些,吳晗也不敢怠慢它們,經過仔細思量之後,開口說道:

  「我們的蜂蜜存貨不多,你們想怎麼交易?」

  這回一開口,吳晗便隱晦地提高了交易門檻,明裡是說蜂蜜存貨不多,實質上是在提高對木星人的要價。蜂蜜是一種效果很好的滋補品,倖存者們平常根本捨不得喝,全攢起來留給病號和供應數量稀少的嬰幼兒。雖說蜂蜜很受重視,不過要能用來換取更多資源改善民生條件的話,相信大部分人是不會反對這門生意的。

  如此漫天要價的行為,這些長相好似大皮球的木星人沒有在意,回答說道:

  「有多少要多少。你們想要什麼來交換?這是聯盟貿易許可商品的清單,自己選吧!」

  果然是跟前次與金星人進行交易時一樣,模樣差不多的那種薄膜被塞進吳晗的手裡,草草掃了一眼,發現其中內容跟金星人列出的那份商品名錄大同小異,技術標準卡得很嚴。見此情景,吳晗又聯想到剛才木星人所說聯盟許可云云,不禁產生出疑問,說道:

  「請問,這個聯盟貿易許可是什麼意思?」

  「銀河貿易聯盟禁止所有的締約成員文明,向低於其自身文明的未開化星球,轉讓或變相轉讓超出對方科技水準的技術和設備,同時禁止轉讓殺傷性武器和其他違禁品。哈哈,你看,就這麼簡單。」

  外星人一直是潛藏在濃重的神秘氣氛之中,它們的背景也是吳晗的智慧無法參透的,現下趁著木星人似乎樂於與人類交流的當口,吳晗順勢提出了這個問題,無非是要知悉金星人和這些木星人同樣遵循的規則是從何而來。若是換成了那些古板而不易溝通的金星人來回答,估計吳晗的問題鐵定是石沉大海的下場,不過木星人大概要比金星人好講話一些。雖說這個問題也有些敏感性,猶豫了一會,健談的木星人還是開了尊口予以澄清。

  吳晗神色木然地點了點頭。銀河貿易聯盟?光是聽名字就覺得牛x的不得了,禁不住叫人回憶起了星球大戰系列電影中,被西斯首腦一路利用,最後卸磨殺驢幹掉的愚蠢貿易聯盟,該不會那位好萊塢大導演也是外星人出身吧?

  在不懷好意地揣測了一番之後,吳晗再次提出了另外一個使他困惑的難題,說道:

  「請問,在太陽系裡到底有多少個文明?」

  登陸桃花源的這兩撥外星人,一夥自稱來自金星,一夥是來自木星,顯然比起什麼半人馬座之類的遙遠地方,同在太陽系內的這幾個大行星的確算得上是人類的近鄰了。這些跟雨後春筍般不斷冒出來的外星鄰居,當然勾起了吳晗的好奇心,究竟有多少外星人盤踞在地球附近?當然,在最初提問時,吳晗沒敢指望木星人能竹筒倒豆子,只要它們肯稍微洩露一點口風,今後有的是機會套話,只是木星人突如其來地坦白,委實叫人始料不及呀!

  「如果不加上你們地球人的話,原生文明有六個,外來的遷移文明十一個,已消亡文明也有七個。那些我們也不知道底細的過路客,就不好統計了。」

  前次金星人的造訪活動已經給吳晗打了一劑預防針,在距離地球如此之近的行星上就存在著高度發達文明,自詡科技進步的人類絲毫不曾察覺,那麼請問火星呢?木星呢?土星呢?在太陽系的範圍內,論及星球環境比硫酸雲密佈,平均溫度高達四百多度的金星更適宜生命存在的地方多得是,因此當聽到這個雖然勁爆,卻已不會使人過於意外的答案,吳晗深深歎息一聲。

  吳晗的感慨當然不是針對木星人,而是惋惜人類的科學家。他們信誓旦旦地宣稱,地球以外存在高等智慧文明,單純從概率角度分析是很低的。現在聽著木星人爆料吳晗才曉得,敢情太陽系以內的高等文明都快湊成好幾桌麻將了,那要多少是多呀?

  大約是瞧出了吳晗對這個消息的震驚程度,這些木星人很善解人意地解釋說道:

  「請不要誤會,在其他的恒星系通常是不會出現這樣大密度的文明分佈,我們的太陽系是個比較特殊的地方。」

  太陽系很特殊?按照人類天文學研究來看,太陽是一顆很標準的中等大小恒星,構成太陽和八大行星的物質與宇宙中其他的星體別無二致,何談特殊?突然之間,在吳晗的腦海中閃過一幕畫面,那不可思議的白光和飛速進化生長的動植物,他倒吸一口涼氣,說道:

  「你們……是說某種超自然的力量嗎?」

  吳晗這輩子接觸過的最不可思議的事情,頭一樁當然是先後兩次跟外星人做買賣,第二位就得說到被那顆大眼珠嚇得魂不附體的窘迫經歷。假如要把這二者聯繫起來,並沒有外人想像的那麼難,起碼對吳晗來說,這兩件事情同樣是他永生難忘的回憶。然而,隨著吳晗慢吞吞地一句反問脫口而出,場面卻發生了極具戲劇性的變化。

  「什麼?你跟那個……接觸過。」

  身體外觀呈現出橢圓球形的木星人,此刻再也顧不得保持高等文明的高傲姿態,這幾個大皮球連滾帶爬地退出好遠一段距離。透過翻譯器發出的顫抖聲音,吳晗分明能能聽出那種難以名狀的恐懼和抑制不住的驚駭情緒。你們也不至於嚇成這熊樣吧!吳晗不無詫異地看著這些皮膚幾乎全部呈現出灰白色的木星人,正打算跟它們詢問這種變故的緣由。

  木星人湊在一塊商議了一下,那個架著翻譯機的傢伙開口說道:

  「……記得你說過的話,我們明天這個時候會再來,準備好蜂蜜。」

  這些木星人離去時的行色之匆忙,狼狽得好似在逃難,這一幕場景給吳晗留下了更深的懷疑和困惑,那道白光如此可怕嗎?任憑一個人的智慧如何深遠,對於那些全然不瞭解的事物,也是註定分析不出個子午卯酉的。

  呆呆地想了一會,仍舊找不出問題的答案,吳晗正在苦惱地撓著頭,旁邊一直沒作聲的周晨此時忽然開了口,說道:

  「別想了,咱們回去吧!」

  假如不計吳晗那非人體質,其實周晨的綜合能力一點也不遜於他。只是周晨深諳不該強出頭的道理,尤其是在當前這種錯綜複雜的局面之下,桃花源只能有一個聲音領導大家前進,況且她實在沒必要跟吳晗爭奪控制權。儘管如此,周晨也不是甘當花瓶的無用角色,在剛才她一刻不停地分析著木星人所提供的情報,以及觀察著它們的各種反應,準備作為參考資料收納起來。這些舉動耗費心神之多,已經讓周晨的身體感到吃不消了。

  當聽到周晨的勸慰,吳晗沖著她笑了笑,點頭應了一聲。這次外出散步偶遇木星人,後續發生的一系列變故更是叫人忐忑不安。透支了大量精神,周晨回到臥室便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她沒有吳晗那種變態的恢復力,海量心算負荷極為驚人,僅僅是神思疲倦已經挺幸運了。

  這時,吳晗也發現了周晨出現的異常狀況,輕撫著周晨的面頰,十分心痛地望著她那略顯失神的眸子,勸慰說道:

  「你又逞強了,早點睡,別再胡思亂想。」

  說著,吳晗準備起身去跟徐昌黎碰頭商議適才木星人到訪的事情,周晨則露出少有地柔弱姿態,呻吟著說道:

  「別走……」

  「好,我不走。」

  緊緊依偎在吳晗懷中,周晨感受著他的體溫和氣息,漸漸舒緩了情緒,進入到深沉的夢鄉之中。正值夜深人靜之際,吳晗身子半躺在床上,懷中摟著沉沉睡去的周晨,他儘量使自己的身軀保持在靜止狀態,而腦海中的思維則在以完全相反地持續飛速運轉著,未曾須臾停歇。

  吳晗正在思考著關於未來的事情,完全不可預知和把握的未來,從未像這一刻令他感到無限茫然。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2:27 PM

第八十一章 霧裡看花(3)

  一直以來,吳晗始終是抱著一種樂觀向上的積極態度面對生活,畢竟身邊的一切事物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諸如說像是核戰爭和核冬天,以及大洪水這樣的大災難都已經過去了,倖存者群體之間的矛盾也並非是不可調和,似乎所有苦難終有結束之日。然而,隨著兩波外星人的相繼粉墨登場,倖存者們的處境變得尷尬起來。如果這些外星人起意佔領地球,那麼人類只能承認既成事實,沒有反抗之力,但它們偏偏沒有這樣做的意思,其間的種種匪夷所思之處,自然是叫人煞費思量。

  不久前,當吳晗目睹了外形酷似「大皮球」的木星人,在聽聞那種超自然力量時的不堪表現,倒是讓他覺察了一些從前被忽略掉的訊息。即使文明程度遠高於人類,外星人也不是無所畏懼,起碼在無法形容和理解的事物面前,人類和外星人同樣是懷著深深恐懼的渺小生命。

  凡人皆有心魔,當然這是佛家的說法。解釋得通俗點,就是說一個人人心裡總有一道自己邁不過去的坎,不能戰勝心魔的人沒有資格成為一名真正的強者。

  許多人都有誤解,認為強大就等同於力量,有了力量自然就是強者,其實不然。強者不是因為擁有了過人的力量才變強,強者的本質是不斷超越地自我局限,保持著內心深處那份追求探索真理,永不會停息的源動力,同時維持一份自由意志不受任何外力的支配和擺佈。

  這種強者精神的傑出代表就是那位神話傳說中的刑天,即便身死魂滅也要揮舞著干戚與強敵奮戰到底。唯有具備了與力量相比,更為令人嘆服的不屈精神,才是強者之所以變得強大的根源所在。那些徒有一身蠻力,沒有相匹配意志的人,哪怕是強得毀天滅地,也不足以成為令人信服的強者。這些偽劣產品一旦撞見真正的強者立刻就會相形見拙,出現一觸即潰的淒慘下場。

  面對著當下如怒海操舟般的複雜情況,懷抱著入睡的妻子,吳晗心中難免生出深深的無力感。的確,論及實力他要比常人強得多,可那又如何。木星人同樣掌握著比人類先進得不是一星半點的外星科技,它們能駕駛著太空船遨遊星海,可是真碰上了無法抗拒的存在,它們那一副屁滾尿流的慘像,跟一幫在街頭被人暴打的小混混也沒啥兩樣啊!

  「不,哪怕只為你,也值得。」

  正當吳晗的面色隨著心潮起伏而變化,良久,恰逢心神交戰之際,在不經意間他垂下頭看到了周晨眉頭緊鎖的那張俏臉。恍然猶如打開一扇天窗,吳晗由無盡黑暗之中抽身而出,他得到了一絲明悟。

  男人要有擔當,不是說養家糊口那點破事,而是要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生命奮戰到最後一息仍不放棄,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摯愛的家人,這才是真男人。

  自幼喪親,對於親情的渴求,吳晗自然有著一份比起常人更加深刻的認識。當此時默然解開心結,吳晗精神終於得以放鬆下來。雖然摟著體重不算超標的周晨算不上負擔,但是長時間無法移動身體所產生的麻痹感,仍舊是無可避免的。不願驚醒懷中睡熟的周晨,吳晗謹慎地控制著動作幅度,微微調整了自己姿勢,然後背靠在床頭閉上了眼睛。

  ……

  翌日清晨。

  桃花源倖存者們按照在這個時代逐漸養成的早起習慣,天色才剛朦朦亮就已經有人起床出來活動了。按照吳晗昨天深夜裡通知下來的緊急任務,負責養蜂的這一組人馬,天不亮便起來開始忙活。幾個人擺弄著土制離心機取出了蜂脾中積存的蜂蜜,經過了簡單過濾和篩選處理後的純淨蜂蜜,就裝在這一排不銹鋼的金屬罐裡擺在吳晗面前,等候著他的檢驗。

  低頭瞧了瞧這些罐子,吳晗不太放心地說道:

  「全都弄來了?」

  儘管吳晗平時不是太嚴肅,不過當他板著臉的時候,敢靠過來近講話的人的確不多。養蜂組的小組長這個時候被組員們推出來答話,面對著吳晗,他結結巴巴地說道:

  「嗯,都……都在這了。」

  聞聲,吳晗點了點頭,他抬頭觀察著天色,而後說道:

  「你們願意留下開眼界的,可以留下,不願意的話,現在就可以走了。」

  話音未落,這幾位倖存者如蒙大赦一般,二話不說便忙不迭地閃人了。他們可沒有那些瘋狂科學家的興趣愛好,非得要跟那些外星人搞什麼友好會見,到了如今這年月自個能好好活著就比什麼都強啊!所謂葉公好龍也不是古人獨享的專利技術,別看戰前許多人在窮極無聊的時候,對於外星人、金字塔、百慕大三角、野人之類的神秘主義話題談興不減。倘若真要他們跟這些神秘莫測的事物來一次零距離地親密接觸,估計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要立刻打退堂鼓。

  要說這個現象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神秘未知本來就是人類恐懼產生的根源之一,尤其是對上那些人類幾乎是一無所知,長相怪異的外星人,真正有勇氣直面這些天外來客侃侃而談的人,若不是神經太大條,就是當真猛得不一般。

  絲毫沒感到驚訝地目送著幾個人飛快跑掉,吳晗轉過頭對身邊拉著他的手臂,堅持要陪著同來的周晨,表情苦惱地說道:

  「你也回去吧!」

  「不,我要陪著你。」

  與周晨四目相對,吳晗只覺一股暖流滋潤心田,他禁不住微笑起來,感覺到周晨的手指似乎又緊了幾分。瞧著周晨和吳晗一副有情飲水飽的肉麻模樣,始終沒出聲的孫萌此刻著實有些不悅,她插嘴說道:

  「喂,我說不要沒事搞出一副你儂我儂的樣子好吧!人家可還是孤家寡人,你們不好太刺激別人喲!」

  吳晗瞥了孫萌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嗯,好像不是我要求你跟著來的,既然來了就別那麼多廢話,安靜點等著。」

  向來喜歡跟吳晗抬杠,孫萌正待反唇相譏卻驟然變了臉色,她抬手指向遠方的天空,聲音微微顫抖著說道:

  「……呃,飛碟來了。」

  儘管木星人上次離開時那一副像是被鬼攆的狼狽模樣,在旁人看來著實有些難堪,不過它們到底沒有食言,如約依照雙方定下的時間準時現身了。

  隨著一艘外觀大致呈現紡錘形的龐大太空船,以泰山壓頂之勢低空擦過桃花源山谷上空時,當目睹了這個龐然大物以與之體積完全不相稱的輕盈姿態飛翔,倖存者們無不大聲驚呼起來。飛船的船身閃爍著一種幽幽的潛綠色光芒,仿如夏夜裡的螢火蟲般美麗,在晨曦之中顯得尤為華美。當飛船悄無聲息地降低高度,先前還信誓旦旦要跟木星人零距離接觸的孫萌,已然忍不住躲到了周晨的背後,她這是頭一次跟這些外星人離得如此近,再大的好奇心也被本能地恐懼壓倒了。

  吳晗沒有理會孫萌的怯懦,他主動前行了幾步,等木星人從飛船下方的管道滾了出來。吳晗沒有客套,一指旁邊的不銹鋼罐子,說道:

  「這裡總共是七十公斤蜂蜜,這是我們的全部存貨了。」

  照說這點蜂蜜弄一個大塑膠桶貨就全裝下了,大可不必弄出這些不銹鋼罐。只不過吳晗覺得貨賣一張皮,既然木星人如此重視蜂蜜,甚至肯於開出天價收買,那麼把包裝得牢靠一些,絕對能讓它們高興。果然,儘管木星人沒有對蜂蜜的外包裝發表什麼意見,可是隨後它們對待吳晗的態度還是顯得更溫和了一些。貌似為首的那個「大皮球」架著翻譯機,說道:

  「太少了,不夠支付你們訂購的商品。」

  儘管無法套用人類熟悉的價值標準,不過依據金星人的那次貿易經驗,起碼生產出五噸鴉片所耗費的人力、物力和時間成本,顯見是不能與重量不到一百公斤的蜂蜜相提並論。據此推論,吳晗開列的這份採購清單無法做到雙方的貿易平衡。假如從理論上講,只要合理地擴大蜂群養殖規模,廣泛地栽培蜜源作物,桃花源未來的蜂蜜產量大幅攀升只是個時間問題,在技術上完全沒有障礙。既然如此,若是能用將來的收益換取眼前實實在在的好處,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本著空手套白狼的精神,吳晗簡單地陳述了一下他關於擴大蜂蜜生產規模的遠景規劃,最後總結說道:

  「……現在是只有這麼多,不知道你們是否願意接受賒帳呢?」

  經過了核戰爭和核冬天的洗劫,地球上善於釀蜜的蜜蜂和人類倖存者的數量同樣稀少,若非情況如此艱難,木星人又何必冒著風險跑到這片土地上來採購。背對著吳晗等人商量了好半天,人類分辨不出到底誰是誰的木星人堆裡,跟著跳出了一個圓球,打開翻譯機說道:

  「好吧!扣除百分之二十的手續費用和利息,在明年的今天之前,你們至少要為我們提供一千二百公斤蜂蜜。」

  當得到這個答覆,吳晗顯得無可奈何地搖著頭,解釋說道:

  「我們不可能在一年之內達到這麼高產量,就算盡了最大努力也做不到。蜜蜂分群的速度沒這麼快,采蜜也需要氣候環境合適才行。」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7:40 PM

第八十二章 霧裡看花(4)

  若是比起木納寡言,做事一絲不苟的金星人,木星人無疑接近人類的性格,只不過它們更像是人類當中的那些奸商,膽子很小,但是見了便宜就想上。吳?剛才的說法不是藉故抬高要價,當真是客觀條件不允許。蜜蜂的自然繁殖速度是人為難以干預的,特別是對一群沒有經驗的養蜂人來說,即使蜜蜂的數量夠多,采蜜的蜜源也不可能單靠溫室作物,沒有野外山花盛開的時令配合,蜂蜜的產量是打死也上不去。

  既然木星人願意為蜂蜜出高價,精明如它們豈會不事先摸透這種小昆蟲製造出蜂蜜的全過程,木星人紮堆商議了一會,再次開出了交換條件,說道:

  「備選方案,由我們包銷你們產出的所有蜂蜜,為期十個地球年。現在的欠帳用今後交付的蜂蜜抵扣,但是利息要加上。」

  利息不利息倒是小事,關鍵是現在能拿到東西,採取這種方式自然是對倖存者們最有好處的。吳?當即點頭答應,說道:

  「好,一言為定,我們接受這個方案了。」

  木星人沒有吳?這麼開心,它們交流了一會,為首的那個出面說道:

  「一周之內你們訂購的商品會運到,另外上次說到的那個……不要再提起,那是禁忌……」

  聽聞木星人這段話的最後段落,吳?的表情不由一滯,旋即鄭重地點了點頭。真是沒想到讓人覺得十分風趣的木星人對那種超自然力量的忌憚之深,居然到了如此地步。好在這件事並不影響吳?的既定想法,他介面說道:

  「我會的,多謝忠告。」

  在吳?的眼中,這些外星人都很古怪,看樣子它們對那種神秘超自然力量的第一個反應是戒懼,其次就是諱莫如深,仿佛是哪怕聽人偶然提及都會覺得渾身不自在。問題是不論前面的金星人,還是此刻的木星人,它們每次來了又走,在桃花源不會逗留太長時間。由此看來,地球似乎是一個叫這些外星人不得不來,卻又異常畏懼的恐怖地方。它們的感覺很類似於要人類到雷區裡溜達一圈,那種時刻可能遭遇不測的提心吊膽的感覺。

  吳?聯繫前因後果,通盤加以考量之後,不禁感到其中充滿了重重迷霧,根本看不清始末緣由。既然木星人極其不情願談起白光之類話題,吳?也不想觸它們的黴頭,轉念又一想,他開口詢問說道:

  「請問,你們可以介紹一下銀河貿易聯盟嗎?」

  「你們的文明水準達不到加入聯盟的最低標準,由恒星系貿易啟動之日算起,計算考察期,期滿後申請可以得到正式觀察員資格,多點耐心吧!這是我們的通訊器,需要聯絡的時候就啟動上面最大的那個按鍵,沒事不要亂按。」

  關於銀河貿易聯盟的具體情況如何,儘管木星人在吳?印象中近乎於是話癆,但這一回它們大反常態,講得語焉不詳。縱然如此,木星人透露了一些從前吳?所不知道的情報,已經算是值回票價了。譬如吳?現在知道了己方得到了一個所謂的候補觀察員資格,大概等到考察期滿之後就能得到更多訊息,對此他也只能表示大體滿意。

  老實說,吳?更喜歡跟話比較多的木星人打交道,它們再狡詐也總好過跟那些木頭人一樣的金星人。那些木納的傢伙是問上三句,才回答一句,吝嗇得連多一個字都不肯講,真是名副其實地惜字如金哪!

  ……

  「嗡嗡……滴滴!」

  吳?乘坐著這輛屬於桃花源的柴油越野車,高速賓士在荒涼寂寥的原野之上,他這是在匆忙趕往護礦隊的總部所在地。

  已經是萬物蕭瑟,草木枯黃的深秋時節,護礦隊在松嫩平原設立的農場均已收割完畢。如今,在那些常人一眼望不到頭的田壟地頭間,只剩下被蝗蟲過境啃食後殘存的寥寥數根枯黃玉米杆隨風搖擺著,不時地發出陣陣沙沙地聲響。在當今的後核戰時代,失去了大型清雪設備和人員對道路系統的維護保養,遠期天氣預報也成了傳說,人們在冬季出行變得愈發困難和危險。為了和隨時可能落下的大雪搶奪時間,吳?只能是趁著這個天氣轉冷又尚未落雪的時機,與護礦隊的首腦王超會面。

  「哎呀!哎呀!果然是稀客登門,來,吳老弟快請坐。」

  吳?不曾進門,便已先聽到王超那洪亮爽朗的笑聲傳來。不愧是個練家子,這一笑的中氣十足,好似洪鐘般響亮。聞聲,吳?也隨之大笑起來,他走上前跟王超兩個人手挽著手肩並肩走進辦公室,旁人看了還以為這二位是至交好友呢!進了辦公室,吳?也沒說什麼客套話,一屁股坐在大沙發上,然後開始打量起王超這位護礦隊總隊長的辦公室陳設。

  儘管很早以前護礦隊武裝就業已控制了大青山一帶,不過長時間持續的戰火影響和物資短缺的現狀,種種限制都使得王超無暇顧及個人的生活享受。

  直至與洪流公司簽署了那份三方勢力共同連署的停戰協定,迅速降臨的和平時期讓護礦隊在人力資源方面的優勢得以發揮出來。藉由土法煉鋼製造出來的鐵制農具,配合著廉價的勞動力在松花江畔的大平原上開墾出了大片的耕地,其後王超又組織人手設計修建了松花江引水灌溉工程,這些促進農業生產的舉措對於糧食安全起到的效果令人咋舌。

  自從手裡有了充裕的糧食,王超的日子就安逸了許多,這次接待吳?,他在熱情之中也少不了幾分居高臨下的驕傲。

  吳?此次專程造訪護礦隊,用意很簡單。首先要弄清楚外星人是否跟其他兩家勢力搭上關係,除此之外,吳也希望趁機熱絡一下雙方已顯降溫的戰友情誼。不同於勢力主要盤踞在松嫩平原和大青山的護礦隊,與桃花源近在咫尺的洪流公司始終是潛在的威脅。鞏固與護礦隊之間的聯盟關係,絕對有助於緩解桃花源需要承受的外部壓力。況且論及綜合實力,控制著數以萬計倖存者的護礦隊跟洪流公司兩家是各有千秋。

  若非當初護礦隊被先下手為強的雇傭兵們打了個措手不及,硬碰硬的話也未見得就會吃那麼大虧。

  可是經過停戰後這段時間的休養生息,護礦隊的腰杆子又逐漸硬朗起來,因此桃花源這個實力不強的盟友,作用已趨於淡化。好在主事的王超是個明白事理的人,起碼現在他還沒因為桃花源的作用大不如前就動了過河拆橋的念頭,招待吳?的禮數稱得上是十分周道。

  吳?來回掃視了一圈王超的這間辦公室,開口笑道:

  「呵呵呵呵,多日不見,王師傅您這裡真是煥然一新哪!」

  外觀簡潔流暢的真皮沙發,生機勃勃的綠色盆栽植物,沉穩厚重的實木辦公桌,舉凡是一般辦公室應有的陳設一應俱全自不待言。在這個房間的一角,沙袋、石鎖、石球等各式習武所需的器械和靠牆架子上的十八般兵器一字排開,更是令吳?這位武術愛好者豔羨不已。縱然是在如今這個核戰後的物資匱乏時期,護礦隊作為一大勢力,要滿足領導者的那點個人愛好仍屬輕而易舉的事情。換言之,王超的這種享受甚至都稱不上奢侈,僅是題中應有之意而已。

  寒暄了兩句之後,王超不願意再兜圈子了,直截了當地說道:

  「吳老弟,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你這一趟遠道而來肯定是有什麼要緊事吧!」

  上一回到王超這裡來拜訪,吳?是在蝗災之後為了借糧應急,結果卻是很叫人窩火。非但沒能如願借到糧食,反而被王超趁機狠狠壓價坑了一把。對於這件事情吳?自然不會輕易忘卻,聽到王超再度提及,他的臉色立時陰沉下來。儘管念起舊怨,吳?心中不忿,但客人再不高興也不好在主人家裡鬧起來,那也未免太沒有禮數了。

  於是,吳?調節著呼吸節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儘量平和地說道:

  「哦,那倒不是,我這次來是想探望一下王師傅,順便謝謝你上次伸出援手的事情。」

  說到援手時,吳?有意加了重音,也算是一種變相的抗議行為吧!聞聽吳?此言,王超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哎呀,老弟。咱們倆是各自站一邊,你為你的人盤算,我為我的人計較,幫你那是人情,不幫是本分,不至於讓你一直記恨我到現在吧?」

  換位思考是能令人跳出迷局的良方,聽王超如此說來,似乎是有幾分道理。吳?也覺得有些意氣用事了,不高興也犯不著擱在嘴上發洩不是?有本事的,等將來人家求你,再把場子找回來呀!想到了這裡,吳?自嘲地一笑,說道:

  「行了,行了,算我小氣還不行嗎?這件事到此為止,咱們說件正經事,王師傅想要鋼材嗎?」

  聞聽此言,王超剛端起茶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隨即,他放下茶杯,瞪大了雙眼望著吳?,追問說道:

  「你……你說什麼,竟然煉出鋼來了?」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8:45 PM

第八十三章 敲山震虎(1)

  在大青山附近地區有著豐富的鐵礦資源蘊藏,護礦隊原本就是那些負責保護礦山的武裝力量私下糾集起來形成的地下勢力。在目前階段,護礦隊所掌握的冶鐵技術,仍然停留在上個世紀大煉鋼鐵時期的低水準上。早在戰前時期,國內的鋼鐵工業就基本完成了產業升級換代,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擺弄兩下的。尤其是在東北的鋼鐵企業,多半是那種產能相對很大的正規鋼廠,冶煉工藝相當繁瑣複雜,不像那些沒多少技術含量,靠兜售地條鋼賺黑心錢的小作坊,因此護礦隊目下既找不到合格的技術人員和資料,也沒有現成的廠房和設備。

  眼下護礦隊採取煉鋼的方式是,先用土法將煤炭煉成焦炭,然後再用焦炭為燃料煉出品質徘徊在生鐵、鋼和熟鐵之間的鐵水,讓一群大老粗白手起家做到這個地步,其實很不容易了。

  儘管這些小作坊出品的原料經過後期的篩選和技術處理等手段改良,也能獲得一定數量的中碳鋼和高碳鋼,但是要做到準確地控制鋼鐵產品品質,絕對是一件遙遙無期的事情。故此,當王超乍一聽到吳晗前來兜售鋼材,他甚至誤以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完全沒道理呀!難道說一個根本沒有鐵礦和煤礦的割據勢力,居然會二到不惜血本研究煉鋼技術?雖然也不能說是絕對不可能,但這樣的事情也未免太滑稽了些吧!

  在先前貌似平常的客套交談之中,吳晗已然試探出護礦隊並未與外星人搭上線,懸著的心算是落了地。不同於家底很薄的桃花源,若是護礦隊這樣的大勢力得到如此天賜良機,想必借勢一飛沖天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好在沒有如事先預料的那種最壞的狀況出現。隨著心情逐漸放鬆下來,吳晗也頗有幾分興致地與王超開起了玩笑。

  這個出售鋼材的話題,吳晗又不是初出茅廬的愣頭青,之所以說給王超聽,無非是要提醒他不要太輕視桃花源這個盟友的潛在實力。既然如願見到王超的臉色劇變,知道敲山震虎的目的達到了,吳晗也就沒繼續下猛藥,反而寬慰他說道:

  「呵呵呵呵,其實我們那點鋼產量不多,不過自己用不完也不能留著下崽吧!我這不就出來轉轉,看你們這邊是不是需要。」

  手段高明的騙子總結出騙人的第一要訣,告訴人們他們自己願意相信的消息,不怕漏洞多,不怕騙術蹩腳,那些受到自身願望蒙蔽的受騙者會自行將漏洞堵上。儘管仍有幾分疑慮,王超將信將疑地接受了吳晗的說辭,隨即介面說道:

  「不知道你的鋼材品質怎麼樣?」

  真別說,吳晗這一次推銷是真來對地方了,王超確實很想弄點優質鋼材,因為護礦隊自行生產的鋼材,品質實在叫人不敢恭維。

  誠然,製造農具不需要太好的鋼材,即便是護礦隊的煉鐵小作坊出品的那些劣貨也能湊合著用,無非是農具的回爐頻率高了一點,反正人力和原料都不成問題,這是無所謂的事情。可是要用這種殘次品來生產武器配件,那情況就大不相同了。製造槍械部件必須採取高強度的優質鋼材,特別是活動機件和槍管之類的部位,絕沒有將就的餘地。在這種地方湊合一下就等於在玩命啊!

  沒有優質鋼材作為原料,勉強拼湊出來的那些劣質武器還沒等殺死敵人,估計就先發生故障把武器使用者幹掉了。自殺比殺敵更高效的武器,這個笑話未免太冷了些。

  吳晗聽出王超不是在客氣,當下呵呵一笑,說道:

  「呵呵呵呵,這一趟我帶了兩塊鋼錠和幾根螺紋鋼過來,品質如何我不說,請你老兄自己看吧!」

  隨後,在四名手持自動步槍的彪形大漢前後簇擁之下,王超態度甚為親熱地拉著吳晗一同來到了他那輛越野車跟前,驗看吳晗帶來推銷的鋼錠和螺紋鋼。

  電弧爐煉出的鋼錠表面泛著微微的藍光,王超從旁邊人手裡接過一根鐵棍,在兩塊鋼錠上來回敲打了幾下。傾聽著清脆的迴響,他滿意地點了點頭。憑多年經驗王超可以斷定,這些鋼錠裡沒有氣泡和夾層,要說在這個時代應該是一等一的優質品了。桃花源生產的這種單塊重四十公斤的鋼錠,足以滿足如今時代大多數終端使用者的需求。況且那些動輒要耗費數萬噸鋼材的面子工程早都成了泛黃的回憶,以當今的生產力水準和運輸能力而論,這樣尺寸的鋼錠已經夠用了。

  親自驗貨完畢,王超隨之眯起眼睛望著吳晗,說道:

  「東西不錯,開個價吧!」

  桃花源通過星際貿易,兩次引進外星人提供的技術設備,排除掉產量規模不計,工藝水準比起戰前時代的任何一家大鋼廠都不遜色。理論上講,哪怕是航空母艦的甲板專用材,抑或是戰列艦的炮管那樣的特殊用途鋼材,也完全有能力生產出來,至少在技術層面不是無法做到的。眼下最大的局限瓶頸在於,桃花源沒有鐵礦和煤礦,煤礦的事情還好說,電爐可以不必用焦炭,但是鐵礦石就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去了。

  目前,大部分來自廢墟的鋼鐵都帶有高度殘餘輻射,相信夠膽子用這種堪比貧鈾材料的人肯定不多。要從棒子那邊進口鐵礦石和廢鐵,路程遙遠且不說,單單價格方面也不能令人滿意。於是,認真考慮了一圈,吳晗認為還是坐下來跟王超認真探討一下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吳晗知道憑著優異的鋼材品質,不愁護礦隊不動心,微笑著說道:

  「鐵礦石、銅礦石、原油、木材和煤炭,或者是沒有輻射的廢鐵,全都可以用來抵帳。」

  豈料,當王超聽過了吳晗的開價之後,他先是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跟著一語不發,實在叫人搞不明白他究竟是贊成還是反對。

  吳晗在一旁看得有些納悶,不明白王超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呢?拿捏了一下身架,王超擺出一副老資格的架勢,伸手拍著吳晗的肩頭,貌似語重心長地說道:

  「老弟,你這是誠心黑我沒商量啊!」

  這話從何說起,真叫吳晗聽得滿頭霧水,大家剛談了易貨貿易的品種,眼下還沒談到具體價格,如何能扯到黑不黑上頭?仔細思量了一下,吳晗謹慎地反問說道:

  「王總隊長這話是從何說起?我可擔待不起呀!」

  「唉,咱們老實說,下礦哪有不死人的,你要的這些東西一多半都得開礦下井,今時不同往日啊!我可捨不得把手底下的人往那黑窟窿裡邊填。」

  的確,漫說是這種開採設備極度不全,幾乎全靠人工採掘的窘境,即便是在戰前時代,那些按照國家標準配置的大型礦山,少不得也因為出事故隔三差五就上一回新聞。若是再考慮到那些被捂蓋子扣住瞞報,或者死人不多就乾脆不報的礦山事故,說從礦山裡出來的每一塊石頭上都沾著鮮血,絲毫也不為過。然而,當吳晗聽到王超的一番感慨,他反而開心地笑了起來,分明是不相信王超有如此善心。

  請問從前護礦隊是幹什麼營生的?不消說,大家的心裡都有數,若說王超心善到如此悲天憫人的程度,莫非他還能混這口半黑不白的飯吃?端出了這套人道主義災難式的高調言論,只怕用意是藉此抬高己方的要價,壓低桃花源的價碼,打算在談判中爭取更大的主動權罷了。

  吳晗是不怕壓價的,只要能保證得到充足的原料,維持桃花源鋼鐵廠的開工率,再高的價錢他也願意,畢竟工業製成品的利潤,與礦石這種初級產品是沒什麼可比性的。除非是像戰前時代那些吃裡扒外的鋼廠老總們一樣,喜歡化公為私,暗地裡接受礦山巨頭的賄賂,否則的話開礦獲取的那點利潤拍馬也追不上冶煉行業。

  在二戰後確立的世界貿易體系中,剪刀差是隱性存在的事實。任何原材料,哪怕是原油這樣的重要戰略物資,即便是從表面上看的確很暴利,利潤的大頭也被石油大鱷們從煉化加工環節弄走了。

  既然吳晗下定了決心要說動王超為桃花源鋼廠提供原料,根本不怕他開出天價。漫天要價,落地還錢麼!怕就怕護礦隊幹出那種損人不利己的勾當,寧可把礦石壓在自己手裡變成廢物,也堅決不賣給桃花源,那樣就糟了。

  想清楚了成破利害,這個時候吳晗也毫不客氣,單刀直入地說道:

  「呵呵呵呵,當著明人不說暗話,總隊長手底下的人很雜,死掉一些,我想你也不見得會很心疼吧!」

  在護礦隊與洪流公司鏖戰期間,由於總體上處於被動防禦態勢,王超不像孟神機那樣可以隨心所欲地玩弄手段,將不聽指揮的異己送上前線當炮灰,反而要不斷把自己的嫡系人馬頂到行將崩潰的前沿陣地穩定住局面。在此消彼長之下,他所掌握的實際力量大為耗損,而與此同時,護礦隊內部那些貌合神離的大小山頭則趁機壯大了起來。錯非成功地簽訂停戰協議,王超挾此威勢一舉震懾住了圖謀不軌的那些傢伙,恐怕他現在就已經是個傀儡一般的空心大老倌了。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8:46 PM

第八十四章 敲山震虎(2)

  家醜不可外揚。縱然王超在私底下恨不得把那些礙手礙腳的傢伙門一個個全生吞活剝了,但是這不等於說被外人當面揭開自己瘡疤的這種感覺很舒服。聽到吳晗如此直戳人肺管子的道白,王超一張老臉立時陰沉下來,跟著他不甘示弱地說道:

  「哦,那又如何?」

  點到即止,過猶不及。吳晗曉得不能再繼續刺激某人了,差不多見好就該收,他呵呵一笑,說道:

  「呵呵,也沒什麼,我的意思是價錢方面好商量,再繼續東拉西扯下去,可就真沒什麼意思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啊?」

  目下,桃花源業已熬過了那段徘徊在饑荒邊緣的困難時期,加上跟外星人搭上線,生產力水準就地翻了幾個跟頭上來。雖說跟護礦隊和洪流公司相比,桃花源的勢力仍顯單薄,不過至少是拉平到同一個數量級的競爭對手了,吳晗不比再像從前那樣凡事總得忍氣吞聲。在力量不濟的時候,韜光養晦不失為一個隱忍積蓄實力的好辦法,但是當具備了相當實力以後,就要主動表現出來讓人知道情況今非昔比,否則一味地裝孫子不僅只會遭人白眼鄙夷,同時也叫自己人覺得太難堪。

  常言道:風水輪流轉,明年到我家。王超並不意外吳晗現今表現出的這種強勢姿態,鋼鐵是一切工業的根基,當然也是軍事工業的命脈。既然桃花源掌握著如此先進的冶金技術,也等於有了自傲的資本,吳晗僅是態度囂張了一點,這也無可厚非。

  想明白了這樁生意的利弊,王超朗聲大笑起來,說道:

  「那好,閒話少說,咱們來談一談價錢吧!」

  經過幾輪言辭交鋒之後,雙方最終敲定了近期鋼材的易貨貿易價格。等待塵埃落定,吳晗方才顯露出笑容,說道:

  「和氣生財呀!今後要仰仗總隊長的地方還很多,您可千萬不要推辭。」

  雖然沒有煉鐵鍛鋼的經驗,王超好歹也是個業內人士,聞聲他大笑起來,用力地拍著吳晗的肩膀,說道:

  「吳老弟,你能先來找我,那是因為咱們坐在一條船上。醜話我得說在前面,洪流公司那邊……可得看緊點啊!」

  聞聽此言,吳晗笑著點了點頭,王超的言外之意他明白。對於掌握了煉鋼技術的桃花源來說,北邊的大青山有鐵礦,而南邊則有著更多的鐵礦。須知,在東北的南部地區,那條著名的煤鐵地帶是世界上少數幾個可以和魯爾區、匹茲堡這種世界級龐然大物相提並論的大型鋼鐵聯合企業所在地。儘管在戰前那個時期,這邊的鋼鐵企業境況不是很好,但這種衰敗更多是來自於人的因素,與地理和礦產優勢無關。

  聽說洪流公司南進的步伐早已延伸到這條煤鐵地帶,風傳已經開始嘗試恢復礦山生產,藉此滿足自用鋼鐵和煤炭的需求。

  要不是吳晗始終對洪流公司保持著高度警惕,寧可多花成本和時間從護礦隊這邊著手,用鋼材從洪流公司的手裡換取鐵礦石之類的原材料,或許還要更方便一些。

  護礦隊的地盤雖然同樣與桃花源的實際控制區毗鄰,不過他們也緊挨著洪流公司這個奪命煞星,不大可能攻擊位置偏遠閉塞的桃花源。出動的人少了,固然是給吳晗送菜上門,派人太多,恐怕洪流公司也不會眼睜睜看著老冤家從自家門口路過打醬油。綜合起來說,吳晗對護礦隊還是比較放心的。起碼在王超沒有和洪流公司分出個雌雄高下之前,不管再怎麼不上道,護礦隊也沒法跟桃花源大打出手,因此吞併桃花源這件事王超未必是不想做,而是客觀條件不允許他這麼做。

  雖說護礦隊的實力今非昔比,不太瞧得起桃花源這位勢單力薄的前盟友,但是既然滅不掉對方就必須考慮共存,王超也犯不著非得把吳晗推到洪流公司那邊去。

  見吳晗弄懂了自己的暗示,王超滿意地一笑,說道:

  「老弟,你這次來了,一定要陪我好好喝兩杯,咱們不醉無歸。」

  吳晗笑眯眯地應承下來,絲毫沒覺得意外。喝酒幾乎成了每次到護礦隊的慣例,即便是在最不愉快的那次採購糧食行動,吳晗也是喝了三整瓶白酒才算完事。自打身體變異以來,吳晗就發現了自己的身體變得對麻醉品異常地不敏感,漫說是酒精,即便是能麻倒大象的強效麻醉劑用在他身上,估計效果也不怎麼樣。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做事向來謹慎的吳晗從不與人說起自己身上的種種特異之處,哪怕烈酒下肚的感覺也跟喝白水沒啥兩樣,他也已然作出微醺的姿態,而不是暴露自己的異常。

  在冬季漫長,氣候寒冷等自然因素的影響下,東北人很早就養成了借酒驅寒的習俗,尤其是到了三九天大雪封門的時候,在家貓冬約上三、五好友,叫老婆溫一壺純糧小燒對飲一番,不失為人生一大樂事。好酒的東北人極為欣賞那些酒量好,辦事又爽快的紅臉漢子。吳晗杯中酒每倒必幹,別人上來敬酒也從不推諉的豪爽氣概,著實是給護礦隊的上下人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譬如那個在初次見面時被吳晗狠狠修理了一頓的莽漢牛大力,如今他就對吳晗的酒量敬佩得五體投地。

  大約在這種一根筋的渾人看來,酒量和力氣都比自己大得多的人,自然是值得佩服的狠角色。

  核戰過後的這個殘破世界,逐步由徹底的混亂無序走向局部恢復秩序的進程中。類似桃花源和護礦隊總部所在地這樣的地點,日常生活的安定程度甚至能與戰前時期相比,人們完全感受不到怪獸橫行的死亡威脅和物資短缺帶來的窘迫境況。

  在王超的盛情挽留之下,吳晗和同車隨行而來的數人得到了貴賓般的禮遇。享用的酒宴之豐盛,也是這個時代的一般倖存者所無法想像出來的奢侈。

  「來,來,來。老規矩,一口幹了,幹了。」

  聞聲,吳晗笑著端起了面前一字排開的眾多酒杯之一,乾淨俐落地仰頭一飲而盡,跟著拿起了第二杯,第三杯。僅是這三杯酒加起來的分量,差不多快有一市斤了,換作酒量稍差一些的人,三杯下肚直接就鑽到桌子底下去了,而吳晗則面不改色地連幹了三杯,作陪的粗豪漢子們立時齊聲喝彩。如此豪爽的喝法,多數人是只敢看,不敢學。隨即,他們也端起自己的酒杯幹了一杯,也算作是奉陪了。

  推杯換盞行酒令之間,時光悄然流逝,不知不覺中外面的天色漸晚了。

  隨著酒席宴盡,赴宴的人們盡興而歸。假如非得喝到了不省人事,然後被人抬走才算盡興的話,這麼說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當散席之後,身為主賓的吳晗跟作為地主王超密談了一會,隨後他腳步踉蹌地上了越野車。依照約定,在車子後半截的車廂裡,已經裝滿了鐵礦石和護礦隊自行提煉的粗鐵。吳晗粗略掃了一眼,回身笑著擺手與前來送行的諸人道別,而後發動車子向前駛去。這年頭已經沒有交警了,漫說是酒後駕車,願意裸奔也沒人管你,反正路上肯定是看不到行人的。

  那些醉酒駕駛的無良司機與其擔心撞到無辜路人,倒不如擔心自己在跟大樹之類的堅硬物體親密接觸之後,是否還能囫圇個回到家裡比較靠譜。

  當車子駛離護礦隊的地盤,吳晗臉上的醉意一掃而光,他眯著眼睛和隨行而來的心腹米龍說道:

  「王超這個笑面虎,真TM不好對付。」

  聞聲,米龍立即打蛇隨棍上,介面說道:

  「哎喲,任憑他如奸似鬼,最後還不是喝了您老的洗腳水。」

  「你別忙著拍馬屁,來之前吩咐你的那事,查得怎麼樣了?」

  吳晗的目標太大,一舉一動都被人家注視著,事先他就料定逃不脫護礦隊的監控,而米龍這些小蝦米在護礦隊眼裡就沒多少分量了,他們的行動比較自由。適才酒過三巡之後,米龍按照吳晗派遣的秘密任務,陸續試探了在座陪酒諸人的口風,然後又借著尿遁的理由溜到護礦隊總部裡面小心轉悠了一圈,如今掌握了第一手資料。

  這時,只聽米龍甚為篤定地說道:

  「我打聽清楚了,他們最近肯定沒什麼大變化,另外也沒聽說誰瞧見不明飛行物,應該是沒有。」

  當聞聽此言,吳晗默然閉上眼睛,緩緩點了一下頭,稍後便沒有再言語。

  越野車離開護礦隊的地盤,吳晗一行人並未原路返回桃花源,而是掉轉了車頭直奔洪流公司的大本營方向。雖然王超這邊的底細已然摸得差不多了,孟神機那邊可還沒個准信。這兩手都要抓,兩手也都要硬啊!

  ……

  隨著秋季黎明時分常見的薄霧冉冉升起,這片蝗災過後的蕭瑟山林裡聽不到本應存在的宛轉悠揚的蟲鳴鳥啼,唯有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在朦朧的晨霧之中,吳晗身披著偽裝網,手持可?式望遠鏡,透過林木的縫隙窺視著下方洪流公司集中營的動靜。他當然希望能儘快窺見一些蛛絲馬跡,免得再這樣漫無目的地蹲守下去。

  不同於護礦隊這個態度變化不定,時而親密無間,時而緊張摩擦的盟友,宿敵洪流公司擺明瞭是一隻吃人不吐骨頭的大老虎。那位貌似敦厚的孟神機也從未斷絕過滅亡桃花源的心思,採取登門拜訪這個笨法子承擔的風險係數實在太高。不必懷疑,碰見仇家自動送上門這種百年難得一遇的美事,孟神機絕不介意幹掉吳晗替那些死掉的自己人報一箭之仇。吳晗從來沒打算給對方一雪前恥的機會,他選擇了偽裝偵察的方式。既然相見爭,那就莫若不見吧!彼此之間保持一段安全距離為好。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8:46 PM

第八十五章 敲山震虎(3)

  差不多在洪流公司的集中營周圍轉悠了一整天,吳晗選擇了這個絕佳的觀測位置。這一天下來,直至日暮黃昏,天色已經漸暗,他才悄悄溜下這座無名的山丘。

  隨後,步行了二十分鐘,吳晗來到了安頓米龍等人的隱蔽處。在如今這個地廣人稀的蠻荒時代,要找個沒人的地方藏身,可比找有人的地方落腳容易多了。米龍見了吳晗的面,連忙殷勤地遞上水杯、濕毛巾等物,好一番噓寒問暖。

  「嘶,他們的汽車很少開動,尾氣也很明顯,應該沒換電動機。奴隸們種地也還在用鋤頭、犁頭和耙子這些簡單的農具,難道說洪流公司這幫人真的跟外星人沒接觸過?」

  坐在箱子上歇息了一會,吳晗翻看著自己潛伏時記錄下的瑣碎事項,心中不禁生出了幾分疑惑,忍不住喃喃自語起來。

  當下東北地區的三大勢力之中,似乎只有桃花源跟外星人取得聯繫,而且還是兩波。如此強烈反差,在吳晗看來委實太過匪夷所思,但他不明白這種情況的原因是什麼,在道理上完全講不通啊!雖說通過目視偵察得到的情報不算少,可惜隨之而來的新疑問更多。於是,繞了一圈以後,吳晗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看來這次少不得要抓個活口來問問。

  抓舌頭的目標圈定在雇傭兵階層顯然不合適,儘管他們知道的東西可能不少,但是收拾這些心志堅毅的傢伙拷問需要很長時間,一旦中間被洪流公司察覺己方的人員失蹤,勢必會發動一場大規模搜查,到時候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吳晗觀察了集中營一天之後,選擇出了更加合適的舌頭人選,最理想的目標就是那些不斷揮舞皮鞭,抽打農奴的奴隸工頭。

  洪流公司果然不愧為轉戰全世界各地,積累多年實踐經驗的私人防務承包商,幹起集中營這種勾當來,也是得心應手。雖說抓捕奴隸是由雇傭兵們出手包辦,但是集中營的日常管理則採取了截然相反的放羊方式,基本是一種以奴隸制奴隸的管理模式。

  在頒佈了基本的獎懲條例之後,洪流公司便置身事外,擺明瞭不插手平時的管理工作。那些被強迫勞役的奴隸們,只要不逃跑,也不必雇傭兵們的存在,所有的事情包括分配食物和工作,一概由洪流公司挑選出來的奴隸工頭們負責處置。由此一來,整個集中營的矛盾全都集中在各級奴隸頭目和最底層的奴隸之間。洪流公司如此的作法,頗有些發動群眾鬥群眾的意味,即便是少數不堪忍受奴役的倖存者企圖組織暴動,奴隸們的心不齊也很難團結起來採取一致行動。

  由於採取了這種以夷制夷的分化手段,在如今的集中營裡,除了雇傭兵們天然地屬於統治階層,那些負責日常管理的大小奴隸頭目勉強也算是上層人士。他們雖然也要受到洪流公司的壓榨和欺辱,但是回頭就能通過壓榨地位更低的奴隸彌補自己損失,小日子過得還算自在。

  奴隸工頭在各方面享有的待遇都要比一般奴隸高,日常的活動範圍也較大,他們還有到農場邊緣地帶散步的小小特權。

  通過一天的仔細觀察,吳晗認為在奴隸工頭們的散步範圍內下手,比較方便擄人。再者,這些奴隸工頭的消息比較靈通,洪流公司是否出現異常變化,肯定能說出個子午卯酉來,況且失蹤個把奴隸工頭也不至於讓洪流公司興師動眾地搜山,對吳晗的威脅不大。綜合起來說,這樣的目標完全符合要求,既要有價值,又不能惹出大亂子,算得上是非常理想了。

  吳晗屬於個實幹派,想到就要去做。吩咐米龍等人待命,隨時準備開溜,他獨自趁著黃昏臨近光線昏暗的時機溜到鐵絲網邊緣,在剪斷鐵絲網後,吳晗將一個在內外兩道鐵絲網中間空地上遛彎的奴隸工頭掐著脖子,像是老鷹抓小雞般輕鬆地拖回了事先選好的隱蔽處。在這裡吳晗還提前準備一份禮物,肯定能很好地滿足這位俘虜的願望。

  「噗通」一聲把俘虜丟在地上,吳晗獰笑著說道:

  「你叫賈丹?好,告訴你,老子想要知道點事情,要是你說不上來,我馬上擰斷你的脖子,再去抓個人來問。」

  所謂的王霸之氣不是天生就有的,也不是說抖就抖的。這種極具壓迫性的氣勢是要一個人掌握著生殺予奪的大權,想要培養出來只是個時間的問題。吳晗不僅身居高位慣於頤指氣使,而且本身還是個殺人如麻的傢伙。當瞥了一眼賈丹胸前的標牌,跟著吳晗放出要人命的狠話來,威嚇效果絕不是一般的好。

  被滿身殺氣的吳晗惡狠狠地一瞪,加之聽到那一番隱含血光的言辭。癱軟在地上的這個身材枯瘦,戴著一副破舊金邊眼鏡的小子立馬就堆了,他渾身篩糠似地顫抖起來,語調中帶著哭腔,央告說道:

  「哎喲,大哥。不,大爺,您可千萬別殺我呀!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都指望著我養活。求您老高抬貴手,饒我這條小命吧!」

  別看擔任奴隸工頭的賈丹平常在集中營裡,揮舞著鞭子奮力抽打那些怠工的奴隸,儼然一副鬼憎神厭的凶戾模樣,活脫是閻羅王轉世。如今輪到了他自己接受生死考驗,這小子立刻就連魂都嚇飛了,說不得兩條腿軟得像麵條,想站都站不住,只能一屁股坐在地上。更有甚者的是,就在此刻,一股黃濁的液體順著他的褲腿淌下浸濕了腳下的土地。

  憑著過人的目力,吳晗清楚地看見賈丹嚇尿了褲子的熊樣。不屑地冷哼了一聲,攥在手裡的軍刺飛快地在賈丹的下巴上來回刮了幾下,俐落地剃掉了他臉上幾根稀疏的鬍鬚。這一下子,著實讓賈丹體驗到了這把一尺多長的古董刺刀是何等的銳利。

  沒等腦海裡還回蕩著刺刀鋒芒從眼前閃過的賈丹回過神來,吳晗就漫不經心地說道:

  「饒命?行啊!那你就老老實實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給我講出來,要是忘記了個一樣兩樣的。嘿嘿嘿嘿,別的刑具不好找,你一定聽說過螞蟻上樹這道好菜吧?等下就在你小子身上拉開幾道口子,然後撒上蜜糖把你擱在螞蟻窩跟前,那你小子可就爽呆了。」

  這道螞蟻上樹的酷刑當然不是吳晗原創出來的,不過賈丹哪有心思跟他探討此類學術問題啊!隨著一個響屁過後,稀裡嘩啦地噴湧聲在賈丹的身下響起。見狀,吳晗忍不住退後了兩步,鄙夷地捏住鼻子,這小子膽色不行,肚子裡的材料倒還真是齊全哪!

  徹底失禁的賈丹這個當口已是連苦膽都嚇破了,他猛力前撲到吳晗腳前,抱著吳晗的腳脖子號啕大哭起來,哽咽著說道:

  「饒命啊!我一定說實話,我一定說實話。」

  吳晗雖然十分不齒這個俘虜的膽量,但這小子又不是他的手下,人品如何不堪也輪不到他置喙,只要有利用價值就行了。想到了這裡,吳晗的面色稍霽,說道:

  「嗯,那你就開始說吧!」

  好似竹筒倒豆子一般,賈丹絞盡腦汁地把自己這一兩年間私下裡所探聽到的所有大事小情,事無巨細一股腦地抖落出來,講話的語速快得跟機關槍一樣。他是唯恐自己講得遲疑一下,會被面前這個嗜血暴徒懷疑他故意撒謊,立刻做成那道螞蟻上樹的名菜。始終注意觀察著賈丹的神情變化,吳晗基本可以確定他沒敢在自己面前扯謊,看來剛才的一番恫嚇效果的確是不錯。儘管這小子有一些地方說得不夠詳盡,那也未必是他不肯說出來,而是真的不知內情。

  儘管吳晗在心裡肯定賈丹說了實話,不過在表面上吳晗也沒有放鬆壓力,他微微皺起眉頭,說道:

  「嗯?真的就這些,沒別的了?用不用我找一窩螞蟻來幫你促進一下回憶?」

  賈丹在集中營裡佔據著一個中層工頭的位子,那些快要餓瘋了的女奴隸為了弄到額外的一點食物配給,可說是無所不用其極。夜夜當新郎,天天入東方,賈丹的小日子過得如此舒坦,當然就更不願意死了。當聽到吳晗不懷善意的問話,賈丹立時伏地嚎啕大哭起來,洶湧的眼淚直把滿是灰塵的臉沖出了兩條白線,他抽泣著說道:

  「您可千萬別呀!我什麼都說了,真的,真的沒有了。我,我對燈發誓,真沒了……」

  在吳晗擺出的死亡陰影與酷刑手段的雙重威脅之下,漫說是洪流公司的那點內情,賈丹連自己換洗內褲的顏色都一五一十地講了。豈料,吳晗仍然不依不饒的追問,這可著實把他弄得生死兩難。事到如今,賈丹也沒別的法子,唯有連連賭咒發誓,剖白自己的誠心。黑著一張老臉嚇唬了賈丹這小子半天,數次威逼利誘之後,吳晗終於確信他是把所有知道的情報都說出來了,再也榨不出什麼油水了。

  稍稍停頓了片刻,吳晗開口說道:

  「呵呵呵呵,我問你,是想死呢?還是想活呢?」

  聞聲,賈丹的小臉透出一股死灰色,聲音顫抖著說道:

  「您千萬別嚇唬我呀!我膽小,想活,想活呀!」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8:47 PM

第八十六章 敲山震虎(4)

  正所謂是自古艱難唯一死,要人面對死亡巍然不動,的確不是一樁輕而易舉的事情。縱然是真英雄大豪傑,真到了生死一線的關頭,恐怕也沒人敢說自己一定能從容面對。

  類似賈丹這樣本性懦弱,只善於欺壓弱小的奴隸工頭,在思想境界上就差得更遠了。如今只看他全身抖成一個點就能知道這小子已經被嚇成什麼熊樣了。吳晗前後費了好一番氣力才抓到這個有點價值的舌頭,豈能輕易就宰了賈丹,即使是為了免除後患,那也太浪費了一些。關於如何處置這個活口的問題,吳晗一早便打定主意,目下擺出這副要殺要剮的兇惡架勢,其實是想要嚇唬嚇唬他。

  見賈丹已是魂不附體的模樣,吳晗哈哈大笑起來,俯身拍了拍賈丹那張泥土混合著淚痕,酷似京劇臉譜般抽象的髒臉,說道:

  「哈哈哈哈,想活,那就好辦了。仔細豎起耳朵給我聽好了,從下個月一號開始,逢一的日子你就把集中營裡面發生的事情寫成紙條塞到這邊的石頭縫裡。聽好了,不管是大事小事,一件也不許遺漏。要是你敢陽奉陰違,或者是跟什麼人講了些什麼不該說的。嘿嘿嘿嘿,你小子脖子上這個吃飯的傢伙,只怕就長得不大牢靠了。」

  大約是為了增強前面這一番話的說服力,吳晗把手搭在旁邊一棵碗口粗細的樹幹上。隨後,微笑著扭動手腕,輕輕一發力便將這顆不算細的樹木硬生生折斷了。

  見此情景,賈丹本就慘白的臉色已經開始發青了,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家的脖子,估摸著沒有那棵倒楣的樹結實。賈丹立馬點頭如搗蒜一般,只是臉色活像生吞了二斤苦瓜。老實說,賈丹是真怕這位惹不起的彪悍大爺又臨時改了主意,直接掰折他的脖子。到那時候,可就吃什麼都不香嘍!

  立威行動完畢,吳晗轉而又和顏悅色起來,說道:

  「我剛才說的那些話你都記清楚了?」

  聞聲,賈丹點頭的頻率好似小雞啄米一般,唯恐自己表態稍微慢就招來殺身之禍,結巴著說道:

  「記好了,記好了。每個月逢一那天把情報寫成紙條塞在這個石頭縫裡。哦,回去不許亂說話。」

  吳晗大笑著點了一下頭,說道:

  「嗯,記住,你這條小命就掌握在自己手裡,千萬別不當回事啊!」

  聞聽如此說法,賈丹當時眼淚都快下來了,哪是他把自己的性命不當回事,分明是面前這個傢伙開口閉口就要人老命啊!那些真正硬骨頭的人絕不會屈服於洪流公司,當什麼奴隸工頭為虎作倀,賈丹當然不是那種天塌下來也敢硬扛的漢子,只見他唯唯諾諾地說道:

  「哪能!哪能!」

  吳晗在開始問話之前,西方天空中夕陽餘暉猶在,到了此刻只剩下一抹燦爛地晚霞眷戀不去,賈丹用眼角餘光匆忙掃了一下天色,開始擔心回去晚了如何跟雇傭兵們,還有那些餓狼似的同僚們交代。始終在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吳晗此時不動聲色地說道:

  「怎麼?急著回去?」

  「沒……沒有。」

  大人總試圖教育小孩子不要撒謊,但是人要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不學會撒謊就會死得很難看,而且不是有可能會死得淒慘,而是肯定非常淒慘。類似這種哲學悖論的現實存在,實在是對人類教育的極大諷刺。此番吳晗明知故問,賈丹照實說出心裡話,鐵定要倒大黴,撒謊反而讓雙方都有臺階下。

  當聽到賈丹的回答,吳晗摸著下巴笑了笑,說道:

  「別急呀!等替我辦完最後一件事,你就可以走了。」

  「……什麼事?」

  或許是出於老祖先遺傳的預知危險本能,賈丹此刻只覺一股涼氣從尾椎骨部位冒起,一路直沖到天靈蓋。說不得,吳晗的笑容很是詭異,他輕輕一探手從巨石後面的隱蔽處揪出一個被捆成粽子狀,嘴裡還塞著一雙臭襪子的雇傭兵。要說這小子真是自個倒楣催的,偏偏趕著吳晗抓舌頭的時候出來放水,結果在集中營外面那些一人多高的灌木叢中撞了個正著。雖然吳晗本沒打算動雇傭兵,可是既然已經撞見了,要再放這個傢伙回去豈不是自討沒趣,再者這小子嘴巴很硬,一番審訊無果,吳晗只能改了主意,用他來個廢物利用。

  不顧賈丹投來的驚疑目光,吳晗一指地上這個正在掙扎的雇傭兵,說道:

  「你把他殺了,就可以回去了。」

  莫非這個就是傳說中的投名狀咩?一?那間,賈丹空蕩蕩的腦海中突兀地閃過這樣一個荒誕的念頭,他瘦骨嶙峋的身子抖得跟篩糠似的。神情畏懼地退後了兩步,賈丹使勁搖晃著細脖子頂著的大腦殼,話音帶著幾分哭腔地說道:

  「……我不敢。」

  這句真是實話,莫看賈丹對奴隸們擺出一副殺人不眨眼的架勢,其實是狗仗人勢而已,從來親手沒殺過人,他也不敢殺人,頂天只是把那些反抗的奴隸抓起來交給雇傭兵擔任的監工,至於後面如何處理就不關他的事了。滿是同情地瞧著賈丹,吳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我得提醒你一聲,咱們剛才說的那些話,這小子是一點沒漏全聽見了。如果他活著回去,好好猜猜你的下場會是怎麼樣的。該怎麼辦,不需要我來教你了吧?」

  那把鋒利得可以當刮胡刀來用的軍刺被吳晗塞進賈丹手裡,然後火上澆油地說道:

  「哎呀!你說他要是活著回去胡說八道點什麼,我怕你就是長出十個八個腦袋也不夠洪流公司砍的。」

  在吳晗一而再,再而三的慫恿和暗示之下,自覺被逼上了絕路的賈丹惡向膽邊生,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來到雇傭兵身前。起初,賈丹沉默了一會,突然之間,他歇斯底里地瘋狂叫喊起來,說道:

  「媽的,我要活,我要活呀!」

  在發出肆無忌憚地叫喊同時,賈丹癲狂地揮舞著軍刺,俯身逼近目光中充滿了對死亡恐懼的雇傭兵,一刀接著一刀,紮進他魁梧的身軀。時間不知過了多久,賈丹忽然感覺到了一陣不可遏止的倦怠感襲來,他無力地垂下手臂,不自覺地鬆開了刺刀,一屁股坐在被鮮血染成詭異紫色的地面上。

  「哢嚓!哢嚓!哢嚓!」

  「我說小賈,你別哭喪著臉。來,笑一個。」

  一直蹲在旁邊等著看戲,許久都沒吭聲的吳晗,這時候出人意料地有了動作,他手持著一部用從外星人那裡購買零件,自行組裝的數碼相機,擺出好整以暇的姿態,將剛剛所發生的這一幕拍成影像記錄下來。當扭過頭望著吳晗那笑容可掬的和善表情,賈丹呆滯無神的雙眼之中,驀然閃過一抹深刻的怨毒之色,但是他馬上就自動自覺地低下頭,不敢再用這種肯定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的眼神看著吳晗,他還不想死呢!

  假如說早先僅僅是畏懼於吳晗的暴力恫嚇和死亡威脅的話,那麼現在賈丹對這個傢伙魔鬼般的殘酷手段,已經產生了強烈的戒懼心理。哪怕僅有一線可能,他都希望自己這輩子永遠不要再瞧見吳晗那張在他的意識中等同於夢魘的大眾臉。

  當然,賈丹這種單純想法是不大可能實現的,只要洪流公司堅持不垮臺,今後他跟吳某人打交道的日子還長得很呢!

  鬼蜮江湖,在刀光劍影血光紛飛的背後,尚有無窮陰謀詭計和背叛與出賣。

  吳晗在下九流的江湖生涯裡打混多年,學到了太多令人膽寒的卑劣手段,只不過他的人生態度一貫消極,極少露出這種殘暴血腥的獠牙罷了。假如從旁觀者的角度而言,賈丹承受的痛苦是題中應有之意。自古以來,投名狀便是確保那些兩面三刀的傢伙,不會有機會再度反水的保證,遠比任何口頭和書面承諾都來得牢靠穩妥。縱然先前賈丹信誓旦旦地宣稱要為吳晗效死,恨不能用全家來賭咒發誓,可惜吳晗也不會相信那種牙疼咒管用。只要在他的手上握著這份可以決定生死的投名狀,即使賈丹真是個孫猴子,吳晗也包管跳不出自己的五指山。

  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數碼相機,吳晗沖著面部表情呆滯的賈丹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說道:

  「你該明白這份東西什麼時候會出現在孟神機的辦公桌上,不想這種事情發生,就好好用心替我辦事。」

  聞聲,賈丹本能地一個勁點頭,壓根沒敢抬眼去看一眼吳晗,他唯恐夾帶著怨恨的眼神替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稍後,吳晗將剛被發展成己方內線的賈丹循著原路送回到集中營週邊地帶,直至目送著他悄悄溜進了奴隸工棚,沒有驚動任何人,吳晗這才放心地離開。他重新返回到殺人第一現場,替賈丹這個生手將手尾處理乾淨,避免短時間被洪流公司察覺這起失蹤事件的事實真相。至於那個慘死在亂刀之下雇傭兵,屍體被吳晗投入集中營附近的一條匯入松花江的小河。凝視著這具隨水流緩緩漂走的屍體,吳晗微微歎息一聲,不禁心生感慨。

  這個蠻荒無序的世界是如此殘酷,真正的好人是活不下去的,為了生存,某些事情哪怕是要讓雙手沾滿鮮血也不得不做。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8:47 PM

第八十七章 南征北戰(1)

  假如拋開了風景如畫和生活條件安逸這兩條因素來考慮,桃花源景區所處的地理位置實在稱不上理想。儘管僻處於深山之中,地利對防守大有裨益不假,可是由此衍生出來的弊端也同樣不小。

  譬如說前些時候那場蝗災對農業生產帶來的巨大打擊,究其根源是桃花源的地盤太小,導致對局部自然災害缺乏緩衝空間。有鑑於此,吳晗不得已把拓展生存空間的計畫提升議事日程。在桃花源的北方和西方、南方不是有強鄰窺視,就是山川險阻,唯一能拓展的東方又臨近到了大海,更為令人憂慮的是棒子和北極熊似乎先一步搶佔了這塊濱海地區,徹底堵死了桃花源東進的拓展空間。

  不久前,桃花源倖存者們完成了對棲息在周邊地區危險生物的大掃除行動,與此同時,吳晗在洪流公司內部埋下賈丹這條暗線,如果雇傭兵們再要有什麼大動作,提前一段時間就能得到消息,終於是有時間開始著手解決這個領土問題了。

  由十多輛電動大卡車組成的車隊,一起踏上了東進的路程,這次行動的唯一目標就是為桃花源開拓生存空間。車隊一路向東,很快就到了晚清時期割讓給北極熊的濱海地區。那座舉世聞名的港口符拉迪沃斯托克,就在這片土地上。當然,這個城市後來又有了一個新的俄文名字「符拉迪沃斯托克」,如同這片土地上那些原本標注著華夏名稱的城市一樣舊貌換了新顏。在二戰之後,兩強爭霸的冷戰時期,聲名顯赫的北極熊太平洋艦隊就曾以符拉迪沃斯托克為母港虎視東方大洋。

  儘管桃花源倖存者們很少有人親眼見過符拉迪沃斯托克本來的什麼樣子,不過當他們踏足這片土地時,人們的目光所及之處,所見不外乎是殘垣斷壁的廢墟和一片不毛之地。前者是核戰爭的傑作,後者則是蝗蟲過境留下的傷痛印記。

  吳晗駐足在海邊的高地上,隔著不遠處的蔚藍色大海,向著東北方眺望,他依稀能看到對面那片陸地的樣子。

  這座曾經繁華忙碌的遠東軍港,如今已不復見建築物或是一絲綠色植物的蹤影。大當量核彈空爆摧殘和大洪水的沖刷消磨,無不使得人類文明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留下的痕跡被悉數抹除乾淨。而今,這片在夕陽映射下美麗得仿如海市蜃樓般靜謐安詳的海岸,說白了也只是一片光禿禿,毫無生機的荒蕪之地。排除陽光連同海水共同製造出來的視覺幻象,符拉迪沃斯托克的風景其實與倖存者們一路上經行的其他地方別無二致。

  「一小隊搭帳篷,二小隊和三小隊挖溝,四小隊散開佈置警戒,沒有任務的,三個人一組出去收集柴火。」

  此刻正在下達安營紮寨命令的人不是吳晗,諸如此類的繁瑣日常工作,早已由在狩獵行動中表現優異,得到提拔的幾位基層指揮官擔綱。對此,吳晗也樂得撒手不管。要知道即使以諸葛亮之能,凡事都事必躬親,最後的下場也是要被活活累死,他可沒有這種將畢生都奉獻給公職的崇高覺悟。吳晗的自信是建立在自身的強大實力紙上,他甚至無需依賴對某個組織的絕對控制權,即便是孤身一人,吳晗自信仍可在蠻荒中獨立生存下去,因此他沒有強烈的意願把持著權柄不放,反倒更樂於幹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而不是耗盡餘生的精力鞏固權柄。

  在正常情況下,吳晗在桃花源的存在意義是作為一件戰略威懾武器。那些強大得人力無法抗衡的洪荒巨獸,唯有他出馬才能對付。無論環境何等兇險,只要倖存者們還能看見吳晗的身影,大家就自然會覺得安心下來,因此實際上的情況是其他人離不開吳晗,而不是反過來。

  桃花源倖存者現在搭建的這處營地,在規劃中未來將成為一座隸屬狩獵隊旗下的補給站,駐留少量的人員衛戍。

  在濱海地區構築永久性的定居點,這個構思雖好,可惜至少在短期內不太現實。拓殖計畫不能實現的理由很簡單,根本沒有那麼多人可以遷來濱海地區居住。如果在一塊佔領的土地上沒有足夠數量的常住人口,就形不成有效控制,反倒削弱了自身的發展潛力,如此一來還不如不去佔領。目前最為穩妥現實的實施方案就是在圖們江口附近設立一座補給站。

  桃花源的狩獵隊一年之中至少有半年的時間在外面晃悠,假設在海濱地區附近建立補給站,既有利於外出的倖存者們在此短期休整和加工儲存獵物,同時也起到了跑馬占荒的另外一重作用,一舉兩得啊!

  吳晗在外面看了半天風景便返回營地,在路過正忙於指揮營地工程的蕭文升身邊時,開口說道:

  「按照最高標準佈防,別圖省事啊!」

  蕭文升和吳晗一樣是廚子出身,不過膀大腰圓的他酷愛重型武器,曾經幹出過獨自端起重機槍橫掃一片的壯舉,顯然是更符合熱血硬派的選材標準。蕭文升的性格豪爽外向,吳晗難免擔心他疏忽防禦,特地提醒一聲。蕭文升也清楚為何大佬單獨敲打他,呵呵一笑,說道:

  「哎,我明白,肯定是真材實料。」

  挨個囑咐了這些新科指揮官一遍,吳晗緩步來到了這座山丘的最高處,舉目眺望著營地四周的環境,他在腦海中勾畫著未來的發展藍圖。

  滄海桑田,這個成語常常是用來形容時代變遷,真正有機會見識到這種場面的人就少之又少了。眼前的這片土地就經歷了如此不可思議的滄桑劇變。原本是華夏、北高麗和北極熊三國界河的圖們江,應當由距離這座小山丘西南方向的五十多公里處匯入東面的大海,然而大洪水提供的沛然水力實在超出了人類習慣的常識範疇,當水量大到一定程度時,就足以顛覆很多人們認為不會改變的東西。

  江山改易,滄海桑田。由北方向南流淌的綏芬河與位置在更南邊的圖們江是各自入海的兩條河流,彼此間井水不犯河水,儘管這兩條河流的實際距離不遠,卻是老死不相往來的典範。

  現如今,綏芬河已經悠然地改道南流,圖們江也在臨近入海的平原地帶向北折了一個接近於九十度角的大彎。事情就這樣簡單,這兩條河流沿著這座丘陵的南北兩側匯合在一起,最終共同流入東面的大海,並且在海濱地帶形成了一處規模不小的河口三角洲。而今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的那幾根枯黃蘆葦,似乎正在預示著這片土地的生機開始逐漸復蘇。

  江河改道的滄桑劇變已成往事,現在吳晗眼前已是波瀾不驚。在距離這座被桃花源倖存者選定為營地基址的丘陵下方,業已恢復到無污染狀態的清澈江水潺潺流淌著東流入海,此刻的景致看上去是如此的恬淡美好。

  倖存者們初來之際,已經用蓋革計數器測量了這裡輻射強度,大致上還可以,殘留輻射的劑量略高於自然基底輻射水準。儘管吳晗仍覺得不太合心意,奈何在倉促間也難以找到更適合紮營的地點,也只能先湊合一下。要知道,在這個核戰後的特殊時期,若是想要找到一塊沒有放射性污染的淨土,這個要求的確是過於奢侈。

  「%¥#……#@」

  正在全心全意欣賞著這份平和安寧,吳晗突然眉頭微皺,他聽到了一些嘈雜的聲音。追尋著這陣噪音的來源望去,居高臨下的位置使吳晗能輕鬆看清下面發生的一切。整個事件的起因是幾個手持AK系列步槍,身穿著軍綠色迷彩服,陌生面孔的傢伙。這些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圖們江的對岸,此刻他們正沖著忙於安營紮寨的桃花源倖存者大吼大叫。儘管吳晗根本聽不懂這些人到底在講什麼,不過根據語調變化分析,肯定不是在態度親切地問好。

  「老梅,那些傢伙在瞎嚷嚷什麼?」

  快步跑下來,進入營地中,吳晗伸手拉住了充任嚮導的梅四九,向他徵詢對面那些傢伙的喊話內容。精通高麗話的梅四九此時已經是氣得七竅生煙,他一見吳晗立刻來了精神。若不趁勢添油加醋給那些不懂禮數的傢伙上點眼藥,叫他老梅肚子裡憋得這口惡氣如何宣洩出來。

  當即,梅四九冷笑了一聲,說道:

  「他們說這裡是高麗人的地盤,要讓我們這些人馬上滾開,要不然就不客氣了。」

  本來被打攪了興致的吳晗臉色便不太好,聽到這裡自然更是陰冷了,介面說道:

  「不客氣?那他們想怎麼樣?來咬我呀?」

  見狀,梅四九也沒說話,他只是一個勁地搖頭歎氣,吳晗要是還不明白這是啥意思,他就白混了這麼多年。扭過頭,吳晗怒聲喝道:

  「蕭文升,你小子趕緊把傢伙拿出來亮亮相,給這些有爹生沒爹教育的混球點顏色瞧瞧,老子今天非得讓他們知道一下,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頭,好?!這群兔崽子全交給我了。」

  異常爽快地應了一聲,本職擔任重火力組小組長的蕭文升和他的副手秦剛兩人手腳麻利地支起了一副三腳架,隨即將工業組最新研製的100毫米火箭筒架起,瞄準具正對著圖們江岸的河灘。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8:48 PM

第八十八章 南征北戰(2)

  全鋼結構三腳架,合金鋼管制成的筒身,這件由桃花源出品的山寨火箭筒,通體閃耀著烤藍工藝所特有的藍紫色光澤。相對於目前桃花源倖存者普遍裝備的半自動步槍來說,這款外形略顯粗陋粗笨的火箭筒,至少具備了對那些史前巨獸級別的對手產生一定殺傷效果的能力。雖然由於缺乏精確制導裝置和火箭彈的製造技術不太過關的緣故,攻擊一百米開外的目標,準頭就很叫人頭疼了,不過桃花源終究還是完成了一次從無到有的技術革命,意義十分重要。

  「報告,裝填完畢,請指示。」

  按照和平時訓練一樣的節奏,秦剛一板一眼地從火箭筒後部裝填完火箭彈,立即閃出一段安全距離大聲報告。蕭文升看了吳晗一眼,見他比劃了一個用力下切的手勢,當即領會了意圖,在微調射角後扣動扳機。

  「嗖……轟……」

  數米長的強勁尾焰燒灼空地,吹起了遍地的塵埃。隨即,一顆形狀近似鳳梨的火箭彈,尾部帶著發動機燃燒後殘餘的少許煙霧,疾速掠過三十多米寬的江面。稍後,一聲爆炸驚雷般炸響,但見河灘之上無數卵石崩裂飛濺,挾帶著刺耳的哨音,剛才那些氣焰囂張的傢伙,到了這個事後便只剩下鬼哭狼嚎的份了。

  「行了,放他們走吧!教訓一下就算了,現在別弄得過了火。」

  搶地盤歸搶地盤,必要的強硬手段是不可或缺的,考慮到當下最現實的威脅不是來自高麗人,眼下不適合跟這些傢伙徹底翻臉斷絕往來。盤踞在這片濱海地帶的北極熊勢力尚未剷除乾淨,既然連大老虎都沒打,何必急著先打老鼠。吳晗眼見得火力威懾目的依然達到,於是下令見好就收,放這些高麗人亡命奔逃。隨之,這群臉上帶著滿臉血污和驚恐之色的高麗人狼狽地向南邊撤退了。不管是否保住了性命,他們試圖阻止桃花源向東擴張的想法,已經徹底泡了湯。

  常言道:人貴自知。偏偏某些小國寡民最為缺乏自知之明,這一身狂妄自大,數典忘祖的臭毛病也不知是誰給慣出來的。

  ……

  「喂,避雷針不能忘啊!咱們營地是這一帶地勢最高的地方,當心讓雷劈了。」

  不放心地囑咐了一聲,吳晗繞過正在架設的魚骨天線,在草創的營地裡開始轉悠起來。在這片臨江近海的土地上風力資源異常豐富,因此使用簡易的風力發電設備非常合適,只需要平時勤加維護保養,諸如潮濕海霧引起的鹽分腐蝕等毛病也是能克服的。先前桃花源倖存者們架設起了天線系統,接下來馬上開始安置小型風力發電機,現在正著手準備建立在本地的無線網路接收系統,只等與桃花源那邊的發射裝置取得聯繫,就能架設起無線互聯網的接收系統。

  「嘿,你們那邊能看見我了嗎?」

  「湊合吧!看得不太清楚。靠,你懂個屁,在山區裡面信號就是這樣的。頭,我不是說你呀!」

  調試完畢無線網路,吳晗隨即調大麥克風的音量,與顯示器中看上去影影綽綽的幾個留守人員們,說著沒什麼滋味的對白。

  借助於從外星人手裡採購來的無線互聯網系統,闊別網路便利條件有年的桃花源倖存者,將散件自行組裝成電腦,再配上攝像頭和麥克風等外設,終於滿足了構建這套系統的基礎條件。實現遠距離的視頻通訊只能算是這套系統的基本功能之一,更大的裨益則在於將隸屬於桃花源的所有定居點連接為一體。好比這座孤懸在外的補給站,僻處濱海地區,除了狩獵隊來歇腳的時候,平常的常駐人員數量不可能太多,要與位於近百公里外的桃花源保持聯絡暢通,絕非是易事。總不能派人單槍匹馬在山裡跑路送信,那樣就等著喂怪獸吧!

  得到這套網路系統的?明,桃花源的通訊條件得到了一個飛躍式的發展,大部分的突發狀況都能及時得到解決,的確是增加了週邊定居點的生存概率。

  在桃花源方面,科技組的幾位能人和一群好事的年輕人一塊擠在攝像頭前,爭相體驗著試驗成功的這份喜悅。

  孫萌不知從哪冒出來,她在密集的人叢中殺出一條血路,大大咧咧地抓過了麥克風,說道:

  「喂,吳晗到底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桃花源倖存者的男女性別比例一直不平衡,截止到目前,還有不少男人打光棍,他們在近期找到老婆的希望,只能是寄望於吳晗繼續充當人販子這個不怎麼光彩的角色,設法從護礦隊那邊再多買一些女人過來的。類似孫萌這種尚未明確有主的小美女,儘管內部傳言她和吳晗關係曖昧,男人們雖然不敢沾邊,倒也樂得顯示一下紳士風度。當下,科技組的人便嘻嘻哈哈地由著孫萌瞎折騰,絲毫沒有趕人走的意思。

  見狀,吳晗無奈地瞥了一眼對面這群笑得甚為淫蕩的傢伙,說道:

  「我先要去北邊轉轉,再掉頭去南邊,算下來總得半個月吧!好了,不說了,讓別人跟家裡聊兩句,萌萌,你也別老占著位子。」

  古詩說: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在現今這個特殊時期,許多事物都發生了劇變,哪怕是路邊的一片小樹叢都隨時可能變成危機四伏的死亡陷阱。毫不誇張地說,普通人只要單獨離開安全的庇護所到外面活動,基本等於是把自家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了。頻發的天災和猛獸襲擊事件,時刻可能奪去一條微不足道的生命。縱使這一次的行動由吳晗這個強悍得變態,擁有豐富生存經驗的傢伙帶隊,也不過是相對增加了倖存者們的生存機會。在當今這個時代裡,誰都無法保證絕對安全這回事。

  吳晗大方地讓出電腦前的位置,孫萌也只得跟著照辦。於是那些已經幸運地有了家室的倖存者們,開始按照身份編號依次來到電腦前,與自己遠在桃花源的親人通過網路交談,相互傾訴著離別之苦。

  桃花源制定的這套內容相對簡略的身份驗證系統,大體是脫胎於身份證制度。只需將每個倖存者的出生地和出生年月日等有效資訊整合起來,其中再稍加變化就能變成每個人獨有的號碼,最近這套驗證系統已經開始普及推廣。如果從遠期來看,計畫進展一切順利的話,預計這套東西將會成為桃花源內部信用消費的基礎。有了這套東西就不需要另外發行實體貨幣,只需根據人們平時參與的勞動的情況和購物消費,在個人帳戶中增加,或是扣除相應數目的信用點,就能滿足一般經濟活動的需求了。

  「兒子,叫爸爸。」

  一名外貌五大三粗的倖存者此刻目光中流露出難得地溫柔,他的手指撫摸著顯示器中有些模糊的幼兒圖像。遠在桃花源的這個孩子則在母親的不斷鼓勵下,開始牙牙學語地念叨起來。

  老實說,在一旁看著別人享受天倫之樂,吳晗心裡多少有些不是滋味。由於身體變異的原因迄今不明,這種變異的後果如何也難以預料,他更不敢貿然答應周晨想要孩子的合理要求。天曉得基因變異之後會生出什麼樣的怪胎來,那種跟老天賭運氣的事情,若不是真格到了生死系於一線的緊要關頭,吳晗是絕對不會接受的。現在他只能寄希望於從外星人手里弄來的基因測序設備,儘快被技術部這幫研究狂人掌握。這樣也好檢查出他的身體變異是否影響到後代,又或者說判斷這種影響究竟是良性的,抑或是惡性的。

  正在此時,外面幾個人快步跑了通訊室,來到吳晗跟前急促地說道:

  「頭,頭,我們發現了一個新鮮玩意。」

  剛才那些拖家帶口的倖存者們都在忙著排隊等候跟親人聊天的機會,而那些孑然一身的光棍漢們就自在多了,他們糾結起來帶上了傢伙出去打獵,準備弄點野味晚上加餐。現在瞧著這幾個人氣喘吁吁跑回來報信的舉動,似乎是有了重大發現。吳晗觀察了一下他們的表情,驚喜多於驚恐,看來這一次應該是個好消息了。

  「慢點說,怎麼回事?」

  在吳晗的安撫下,趕來報信的幾個倖存者推出了一個領頭的,說道:

  「我們在北邊的海灣裡看見一艘沉船,可能是老毛子的軍艦。」

  「哦?那好,你們帶路,我去看看。」

  當吳晗來到海邊親眼看見了實物,這才恍然大悟。無怪乎初來乍到的倖存者們先前都沒注意到這艘近在咫尺的軍艦。雖說這條船的噸位不小,可是如今已是看不出本來模樣了,實在淒慘得很啊!

  這艘傾斜沉沒在淺海的戰艦,大半個船身浸沒在蔚藍色的海水中,艦體上覆蓋著厚厚的一層藤壺之類的貝類和棕黑色的海藻等附著物,稱得上是天然的偽裝網。肉眼也能看出軍艦的艦橋等上層建築遭到了嚴重損毀,完全可以形容為被狠狠踩了幾腳的易開罐。由岸邊向沉船的位置望去,這條沉船與附近的大小礁石別無二致,要不是跑去打獵的那些人偶然間湊近到這條沉船近前,只怕也很難發現它的真正身份。


作者: ztex030609607    時間: 2015-2-28 08:48 PM

第八十九章 南征北戰(3)

  老話說得好,人有三衰六旺,其實國家也是一樣的。輪到了走背字的時候,喝口涼水都塞牙,所以說在這個物質化的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麼東西是永恆不滅的,任何妄圖不滅的企圖都是最大的逆天行為。

  在上個世紀末,曾經軍威赫赫,力壓全球的北極熊大聯盟遭到了冷戰對手的陰謀算計,結果是導致延續了七十年的聯盟宣告解體。此後,繼承了前聯盟主體部分的北極熊軍隊,由此長期陷入到經濟萎縮,設施老化的泥沼中掙扎,即便如此,符拉迪沃斯托克仍然是東北亞最大的軍港。龐大的太平洋艦隊依然停泊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港口中,由於缺乏經費維護,這些曾經讓世界超霸提心吊膽的鋼鐵巨獸只能窩在自家的港口裡等著生銹退役,因此桃花源的倖存者們在附近發現個把沉船根本算不上意外,肯定還有更多沉船在海灣裡沉睡。

  目下,吳晗需要考慮的主要問題不是研究這條船究竟如何沉沒,而是怎樣有效利用這條沉船。

  假如把這艘軍艦整體打撈出水修復利用,自然是最理想的情況了。桃花源從此擁有了遠海航運能力,諸如鐵礦石和原油之類的重要原料就不必再受制於人。可是這個方案的實施難度也是最高的,絕非嘴上說來這般輕鬆寫意。打撈沉船出水僅是完成了萬里征程第一步,後面還有諸如修復受損的船體結構,更換驅動設備,訓練水手等等一大堆事情等著解決,沒有哪一件是能輕易做成的。

  這些頭緒繁雜的事項全加起來,沒個三年五載的光景,這條船大概連下水溜達兩圈都成問題。

  修船耗時長,成本太高,技術難度很大,牽扯的精力也多了些。若是這件事是真做成了,由此帶來的巨大裨益也是有目共睹的。反過來講,把這條沉船當成廢鐵拆解回爐大煉鋼鐵的話,至少短期之內能緩解桃花源鋼廠原料不足的問題。只不過這種拆飛機賣零件的方式不僅浪費大,而且有些簡單粗暴,難免有暴殄天物之嫌。

  仔細權衡這兩個方案的利弊關係,吳晗也是左右為難,一時間下不了決斷。良久,他突然放聲大笑,起身一拍腦袋,渾然不顧左右人等投來的詫異目光,吳晗自言自語地說道:

  「想不明白就放下,反正船在這也跑不了,等啥時候想明白再動手也來得及。」

  說罷,吳晗折返尚在修建中的補給站,由這條沉船帶來的那些問題已然被他拋到了腦後。

  要說起圈地插旗宣示主權的這種行為本身,實在沒什麼滋味,假如從小狗在牆角撒尿劃分地盤的習慣來看,歷史應該是非常的悠久了,不過自詡為萬物之靈的人類還是樂此不疲。如果好好想一想,類似這種跑馬占荒的擴張方式,其實跟野狗搶地盤的區別不大。

  這一次桃花源主動出擊,向東推進到瀕臨海岸的平原地區,算是邁出了一大步。可是要在這裡站穩腳跟,首先是要讓周圍的鄰居們接受既成事實。當然,這件事的關鍵因素絕不是誰先來誰後到,這種近似於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哲學問題,如此沒營養的屁話頂多是在塵埃落定之後,打口水官司的時候拿來說事互相擠兌一下。

  簡而言之,解決爭端的方式只有一種,以強大的實力令所有反對者都啞口無言,不敢對這種行動提出異議和質疑,這才算是真正的圈地成功。

  桃花源過去主要是跟西南方向的洪流公司和北面的護礦隊兩家大勢力打交道,由於實力不濟,偏巧又夾在兩強中間。吳晗和桃花源的倖存者們努力維繫著自身的存在和獨立地位,那種感覺當真好似如履薄冰一般,如今可算等到了一個吐氣揚眉的機會。來到濱海地區搶地盤,那就不能不和新鄰居們好好說道一番了。這次桃花源人的底氣很足,不管是北極熊還是高麗人,實力肯定比不上桃花源。一直在東北三強中充當著弱者角色的桃花源,這次總算逮住一把機會體會一下欺壓弱小的快感。

  此次隨同吳晗前來的倖存者們,大多是裝備著桃花源自製的山寨版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和華爾特ppk手槍,屬於後二戰時代的裝備水準。

  這倒不是說得到了大量外星技術設備之後,桃花源無法消化吸收這些資源,目前生產不出性能更先進的槍支,之所以選中了這樣一款老掉牙的步槍和尺碼袖珍的手槍,原因很複雜。在戰前那個時代,人類設計的槍械等輕武器都是針對殺傷自己的同類,只要能打死人就OK了,對付如今的那些皮糙肉厚的大怪獸完全是擺設,對付小怪獸也不如使用冷兵器頂事。除非能在短期之內弄出傳說中的高斯步槍,否則無論是列裝哪種槍械也只能用來殺人,性價比太低。

  除此之外,必需考慮到彈藥補給的問題。如今不是那個便捷物流到處配送的時代了,零星分佈的定居點裡所儲備的彈藥數量有限。自動火器固然是火力威猛,但一時的痛快過後,打光子彈該怎麼辦?難道要大夥攥著一根燒火棍沖上去跟敵人拼刺刀不成?綜合起來考量,在吳晗彙集眾人的智慧和經驗,總結出了一些原則。單兵裝備的槍械只要威力能對付人類目標就夠用了,往後要著重發展火箭筒、無座力炮這樣的重裝備。

  在圖們江和綏芬河的共同入海口停留休整了兩天時間,等到補給站大體成型,用於防禦的碉堡、圍牆和壕溝基本完工後,吳晗率領著桃花源的車隊浩浩蕩蕩地開向北方,準備按照計畫拔除眼中釘。

  根據尖兵偵察得來的情報,在距離補給站東北方不足五十公里處就有一座北極熊的大型定居點。這次吳晗帶出來的大隊人馬是桃花源能抽調的一多半機動兵力,顯然不可能長期滯留在外不歸。一旦這批人撤走了,在補給站留守的這幾十號人哪裡是北極熊的對手。如果要長期在這一帶紮下根來,那就非得了結這個臥榻之側酣睡的鄰居不可。

  ……

  「×&……%¥¥」

  桃花源車隊剛一啟程便意外地碰到了一批北極熊的倖存者隊伍,看樣子他們是出來狩獵的。眯起眼睛的吳晗還沒有開口,同車的苗景田就反手抓住後座位置上那位自稱略通俄語的臨時翻譯,說道:

  「嘿,夥計,那邊的幾個老毛子瞎嚷嚷什麼呢?」

  這位充當翻譯的倖存者將頭探出車窗外,仔細聽了一會,然後突然面現怒氣,他縮回頭罵罵咧咧地說道:

  「操,這些混蛋還當自己是盤菜呢!說什麼這是他們的領土,要咱們馬上滾蛋,不然的話就不客氣了。」

  聞聲,吳晗怒極反笑,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好啊!咱們這回還真碰上茬了,那就不跟他客氣了,告訴後面送他們上路。」

  「轟轟轟……」

  隨著吳晗的命令下達,十數發無座力炮的炮彈從剛停穩的車隊中射出,連價響起的爆炸聲也一併掀起了強勁的氣浪和滾滾煙塵。

  那幾個身材魁梧得跟狗熊有一拼的老毛子,到了這功夫再也顧不得叫囂什麼保衛家園,立刻扭頭連滾帶爬地逃竄。可是人的雙腿哪有炮彈跑得快,他們的身影幾乎馬上就被爆炸的烈焰吞噬掉了。當目睹了挑釁者被炸成碎片的血腥一幕,桃花源的倖存者們卻發出了一陣幸災樂禍的笑聲。

  世代生活在東北地區的華夏人,對於北極熊這位趁著華夏虛弱時期,東割一塊領土,西割一塊領土的鄰居,好感非常有限。不必說老毛子在成為超級大國的那段強盛時期,一度在東北邊境陳兵百萬,以至於在數十年間,東北人都不得過著不枕戈待旦的好日子,隨時要準備迎接一場大規模機械化戰爭的洗禮。在桃花源景區內,那些設計複雜,結構如迷宮的山洞系統就是對那個時代華夏人生活的最佳寫照。

  縱然是後來雙方的關係有所緩和,說白了也只是在一超獨霸的情況,不得已抱團取暖的權宜之計罷了。簡而言之,無論是於公於私,從歷史矛盾來看,還是從現實的利益衝突分析,眼下的東北人都是不太可能喜歡老毛子的。

  「行了,你們也省點炮彈吧!記住,好戲還在後邊,不要太早興奮起來。」

  這時,吳晗及時喝止了蕭文升等人沖著那幾個已經死定了的目標繼續宣洩炮火的衝動之舉,他不是可憐那些被炮彈追殺的北極熊,而是重視接下來要面對的是濱海地區規模最大的北極熊定居點。

  獅子搏兔尚要必盡全力,何況北極熊未必是一隻小兔子。採取行動就更是需要慎之又慎,肆意浪費彈藥在這種沒有實際意義的事情上,未免因小失大了。

  黃種人和白種人的面孔差異太大,桃花源派出的偵察兵無法混入到北極熊的定居點內部探聽消息,他們只能在遠距離用目視的辦法偵察搜集相關情報,因而難以確實瞭解對手的具體情況。不過吳晗相信,憑著老毛子民族性格中的堅忍和好戰,要麼徹底讓他們屈服,或者乾脆消滅了他們,否則桃花源是絕對無法在這片土地上立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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