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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唐瑄 - 莫負有情郎【單】 [打印本頁]

作者: tyrkw    時間: 2007-10-15 02:21 PM     標題: 唐瑄 - 莫負有情郎【單】

為了柳氏遺孤,風家以犧牲至剩她一人
這回竟輪到她以清白之身換取柳女之命
雖不情願,卻也不想違背娘親臨終時所托
可她卻萬萬沒料到自己會因此而丟了芳心!
狂妄的他是狄王爺麾下最頂尖的死士
性喜淡泊的她卻將感情給了固執仇恨的人
唉!心不快活又何來比翼雙飛、白首偕老?
能否喚回郎心,端看她狠心嫁予狄家之舉了……
她算什麼東西?竟妄想出手干涉他的復仇大計
沒人能阻止狄家人為二十年前的血債付出代價
而該死的她卻天真的以為她有這個能耐?!
但打從她為了柳氏遺孤前來向他求取解藥
他便不自禁地給了她影響他喜怒哀樂的權利
只是不願意承認漸漸迷失的心是因她而起
天!面對一生難泯的血仇與世間難覓的佳人
向來行事果決的他竟也會陷入兩難全的局面……

[ 本帖最後由 fantasyagain 於 2008-7-10 05:51 PM 編輯 ]
作者: tyrkw    時間: 2007-10-15 02:23 PM

第一章


  寒積於內,熱越於外,其熱為假熱,其寒為真寒,由娘紊亂的脈的斷來,毒性已散入三焦,遍及五臟,這是通經斷絡的奇毒……糟了!

  輕輕放下傷者手腕,青衫女子大驚失色地轉身下榻,跌撞至桌邊,忙端起藥碗慌張湊近鼻子。

  「棠兒,莫……莫慌了神。」躺在病榻上的白衣婦人從女子慌張的神色瞧出己身的大限,中毒後因疼痛過劇而顯浮躁的心,漸趨於平靜。

  真的是……

  濃烈的酸澀一古腦兒從喉間灼上眼皮,青衫女子眨眨發燙的眼,強行吞下淚水回轉床邊,絕艷的面容一片空白,不敢洩漏些許心緒。醫人無數使她太清楚時間的寶貴,不能浪費做無謂的哀傷。是絕望中僅能做的掙扎,她自皮索內抽出銀針意圖封住白衣婦人的六支陽脈,抑製毒液蔓延,才紮下三針,氣息奄奄的傷者已伸手制止她。

  「別忙了……告訴娘,究竟是什麼毒?」

  「先讓我……」對了,血藥!自皮索裹拿出匕首朝手腕劃下,風戀棠未皺眉眼,焦心地將緩緩滴出血的手腕貼近婦人嘴角,讓泊泊流出的血泉滋潤她乾裂的唇。

  「別費事了,娘不喜歡。」垂危的婦人頑抗地偏開頭,不接受女兒的一番心意。「你心底明白,娘已沒救,何必浪費珍貴的血藥……」

  「我……」

  「娘要知道,我……中了什麼毒?」氣弱的病人竭力板起面孔,那使勁出力的模樣可疼熬了旁人的心。

  「閻王取命不留情。」風戀棠接住血流不止的手腕,淚眼婆娑,明白自己不能再隱瞞熬錯湯藥,致使毒性一發不可收拾至無藥可解的局面,她救不回娘一命了……痛苦的掩臉拭淚,風戀棠恨起自己。她這雙救人無數的手,現下竟救不了娘!

  「哦?竟是『閻王笑』嗎?」莫怪乎棠兒要面色灰敗了,中了這味奇毒,就算是大羅神仙駕臨也來不及救她一命了。「傻孩子……不准再責怪自己,若不是娘糊塗……錯將「閻王笑」當「佛見愁」來解,也不會通自己走上……絕路……」

  向輕眉粗嗄的自責突破凝吶的錢氣噎著,猛烈嗆咳著,嚇壞她淚眼迷濛的女兒。

  「娘……」風戀棠頑固的拿起銀針,不顧向輕眉抗拒的神情,只想略盡人子之孝、醫者之心,至少能為她止止疼,活絡氣血。

  怎能怪娘?這兩種毒藥問的差異,別說是尋常人,即便是醫術高明的大內御醫也未必能分辨。『閻王笑』之所以難解,在於發病的脈象、徵兆與「佛見愁」極為相似,容易混淆大夫診治;娘只略通醫理,怎能診斷得出?

  普天之大,能斷出兩種毒藥異同之處的奇人異士,屈指可數,『閻王笑』是種乍診似陽,其實是陰性無比的香毒,它最陰詐的地方在於引用「佛見愁」的解藥當毒引,誘發奇毒。中了『閻王笑』的人,發病的三日內若沒服用「佛見愁」的解藥,自然會不藥而癒:反之,則必死無疑。誰都知曉「佛見愁」的解藥奇寒無比,卻不明瞭『閻王笑』是味陰寒的奇毒,最碰不得苦寒的陰藥。

  風戀棠只恨自己回來得太晚。

  兩天前接到娘的飛鴻,她不敢耽擱片刻,挑上千裡馬日夜兼程自香山趕回。提心吊膽趕路的沿途中,她心底莫不懷著一絲絲期盼,希望娘能忍下萬節穿心之苦,莫擅自服用湯藥,結果……還是太遲。

  悔恨的淚水自風戀棠艷麗的面容滑落,一滴滴濺上繡花錦被,若早春朵朵綻放的牡丹花,濕濡了向輕眉的心。

  「莫傷心,娘……呵呵……活夠了。」虛弱地搖頭阻止她開口,向輕眉心懷歉疚地凝倪她良久,想將母女倆分隔的十年時光一口氣補回。「棠兒,你……恕不怨娘在你八歲那年……不顧你心意……強將你送到啞婆那兒學醫……便放任著你不理?」憐愛的眸光曾在頃瞬失去光澤,讓哀傷欲絕的風戀棠一陣膽戰心驚。

  「早已不想了。」她含淚猛搖頭,緊捧著一雙枯瘦的手不敢放,也不再妄想扎針。既知神仙難救,體內的劇痛已是難忍,她怎忍心讓阿娘萎縮的皮肉再受煎熬。

  早已?向輕眉虛弱地苦笑。這孩子的嘴巴怕是磨不利了。

  她哪有資格要求棠兒如何?棠兒肯連夜飛奔回來看她最後一眼,她已心滿意足,能再苛求她什麼?這孩子她自小便沒呵護過她,養成她又硬又掘的脾性,能怪誰呀?可是她割捨不下虧欠甚多的女兒呀!

  她的棠兒不若雪兒滿嘴混話,塗了蜜似的天真性子讓人甜透心扉,處事雖比雪兒冷靜,個性卻奇倔無比,今天若不是她命在危夕,棠兒會回來嗎?

  透過搖曳的燭影,向輕眉費盡一生之力似地撐開沉重的眼皮,想仔仔細細的將女兒嬌艷傾城的姿容印上心頭。瞧看許久,一股難捨的酸澀強烈地札進眼眶,光看已不能滿足,她必須去感覺,抖顫地抬起沉重的手探向女兒清麗的嬌顏。

  風戀棠明白她的心,自動俯下臉貼上枯疫的十指,不讓她摸索得太過辛苦,四肢百骸皆被毒藥侵蝕的人,負擔不起多餘的氣力流逝。

  輕輕地一寸寸探觸女兒冰清的淚顏,每根遊走的手揩都帶著向輕眉不輕易流露的思慕與疼惜之變,風戀棠明白感受到,出血的心扭擰得更緊。

  她美麗的棠兒已經十八歲了……向輕眉心中無限感傷。

  可歎她這粗心的老太婆,竟沒能來得及替她覓得一門好人家,親自迭棠兒幸福出閣。呵,著鳳冠霞破的棠兒該是怎生傾城動人呀!遐想的光彩靈動了向輕眉枯寂的眼眸。雪兒那心思單純的孩子已覓得心之所繫的真命天子……

  心思遊走到此,向輕眉無力再負擔世俗事的枯容忽生惶恐,一思及可能使雪兒送命的是非人,看透生死的止水心湖便不能再平靜,波濤直掀。

  「棠兒……你會答應為娘的請求,接下保護綻雲的擔子嗎?」不穩的鼻息明顯轉弱,同輕眉略微換散的眼睛綻出強烈的渴望,教人不忍回絕。

  「別想太多,阿娘。」風戀棠崛強的心亂成一片。

  跟娘嘔什麼氣?這是風家人的命運呀!若不是阿娘死心眼的重情重義,她也不會既氣她又欽佩她。但要她保護柳家人她辦得到嗎?可以嗎?她不曉得呀!

  叫她阿娘了……淚水滑下向輕眉因疼痛而皺縮的眼角。

  那年送走棠兒後,這孩子心中堵著一口怨氣,硬是不肯再喚她娘親,總跟著雪兒疏離冷淡的喚她「婆婆」。對女兒的歉疚令她心底明白也不敢奢求她諒解,怪只怪她護主心切,無法兼顧心愛的女兒,無奈中唯有忍痛將她送到啞婆那裡學醫。

  風家人注定得為柳氏一族賣命,誰都抗拒不得,這是二十多年前一場武林公誅魔頭的血腥浩劫中立下的宿命。

  同樣身為柳家的奴僕,若不是老爺和夫人惜她憐她,作主讓英俊淳厚的大君迎娶她這無依無靠的孤女,身份低賤的她,哪夠資格著鳳冠霞彼。因此她至愛的夫右為保護善良的柳家人而斷送性命,她不怨,恨只恨自己未能與夫君並肩禦敵。如今柳氏的唯一傳人雪兒有難,她亦步上夫君的後塵付出生命保護她,卻沒用的未能讓主子脫離險境,令她汗顏。

  她不想命歸陰曹後無臉面對老爺、夫人,以及小姐的殷殷關切,更不願面對夫君滿含溫柔的寬容眼神,那只會議她更加的無地自容。

  視她如己出的老爺、夫人,待她如手足的善良小姐,呵護她、不忍她受半絲委屈的英俊夫婿,在伴隨那場公誅的血腥浩劫而來的凌厲報復中,全都……全都以性命將柳氏唯一的子嗣一個剛滿月的可愛娃兒小心翼翼交託到她手上。

  世事無常,血淚火光交織得太匆匆,無憂的談笑嬉戲間又有誰能神通廣大地料到不過頃瞬,笑語紛飛的字院竟已屍橫遍地,淒號聲源源不絕?

  在那樣今人措手不及的殺戮聲中,注定了天人永別的慘事又輪迴,她甚至來不及再擁抱深愛的夫君一回,已被眾人推出紅瓦高檔外,隔著冰冷的牆面聽那一聲聲慘絕人寰的淒號聲。先是小姐不願受辱咬舌自盡了,後是老爺和夫人因喪女而淒厲的呼喊聲,與夫婿護主心急悲痛的斥喝聲,每一聲都讓流連在牆外不忍離去的人聽得心頭泣血。

  是襪袱中嬰兒一聲心悸的嚎陶,驚回眾人對它的交付與期望。忍住滿肚辛酸,挺著即將臨盆的大腹,她含淚絕別了養她育她二十三載的溫暖宅第,沒命的往北奔,不敢回頭一瞥。

  沒想到,落腳醉山一帶,全心全力呵護綻雪小姐才短短十八載,她竟逃不過由上卦中預知的死劫,油盡燈將枯了。

  日日往事重現,莫非這又具宿命的輪迴?上天,她已不敢再想,只能以同樣的渴求交付寄望與女兒,盼她能保得即將淪人劫難的雪兒全身而退。

  可憐的棠兒,一生下來有娘親等於沒娘親,現在又……

  「娘……」從寸口把脈診得娘親逆行的氣血極為不順,風戀棠慌張地經搖她,試圖搖回她不斷飄出的縷縷魂魄。

  「棠兒……棠兒……」眼神換散的向輕眉猝然渾身一顫,恐慌的手緊緊招人女兒細瘦的手臂裡,狂亂驚呼:「燭火滅了……快生點燃,娘瞧不見你了……」死不足懼,真正今她害怕的是瞧不見女兒如蓮蓽般姣美的容顏呀!

  毒性已經蔓延到娘的眼睛了!心痛逾恆地檢視完失焦的幢仁後,風戀棠緊咬下唇,淚光燴動,不敢讓蝕心的痛苦逸出口。

  「阿娘,你撐著些……」即使費勁全力也無法便便咽聲回復平穩,她已不知如何去掩飾她的無能為力。

  聽聞女兒淒切的碎音,驚慌的身子突然靜止不動。

  向輕眉甚感羞槐地露出笑容,無力地輕聲道:「娘沒用……竟自亂心神,明知……逃不過了……平添……棠兒傷心淚……」

  「娘……」再也抑不住排山倒海的孺慕之情,風戀棠衝動地傍在她頰際低聲嗄嚀:「別留下棠兒,我求求你呀!阿娘。」帶淚的吃嚀滿是受傷的祈求,她以為她不會卑微的乞憐,沒想到是自欺的將所有的感情深藏心底,連自己也欺騙了。

  「棠兒……娘對不起你,來世……來世……你願意再當娘的女兒……讓阿娘和爹爹加倍疼惜你嗎?……娘和你爹會親自教你習字……作畫……捻琴……寵愛你到大……不再與你分離須臾……不讓心愛的棠兒受到半點委屈……」

  「棠兒只願生生世世做阿娘的女兒。」風戀棠嚥下淚水,溫柔低語。

  「……真……真的嗎?」

  「是的。」

  寬慰的更偎近女兒一些,向輕眉想汲取最末的親情,偏生怎麼也沉寂不了的腦子莫名地想起那個曾經拚死相要脅的謎樣孩子。他變了好多,陰鬱的個性已因血海深仇而徹底斂去光明面,太過捉摸不定的帶笑眼,反而令人憂心,她得提醒棠兒。

  「小心……歡……歡休已奉命追殺愁情……」有些曲解的恩怨,是非的顛倒,她已來不及說與棠兒聽,那樣醜惡的人心,她早該告訴它的。幸好,歡休不是盲目的孩子,幸好……

  「娘身上的毒就是他施的嗎?」被淚水浸亮的眸子抹上一族深沉的怨恨,風戀棠悲憤的心被一把熊熱的怒焰完全包圍。

  『閻王笑』這種陰辣的香毒,也只有自尊自大的歡休才調配得出,她不會讓娘枉送命。以血還血是江湖上最古老的律法,她不屑以正義之名忍氣吞聲,既然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死士,冷血殘酷的視人命如嫂蟻般輕賤,她又何必扛著「慈悲為懷」的假面具對他們太過仁慈,而折熬了自己。

  什麼「得饒人處且饒人」她不懂,只知道娘親的血海深仇不能坐視不理,當沒事發生一樣,任憑殺人兇手逍遙於世間縱情聲色,過著帝王般奢華的生活,

  女兒急切的復仇心,完全表露住過分僵沉的身子骨上,目不能硯的向輕眉深切的感覺到,不免憂心如焚。

  「別讓……仇恨蒙蔽了你的良善。」氣越喘越急,每多說一個字都是椎心刺骨的折磨,但,她必須讓它的女兒明白……「柴遙知悉……所有……答……答應娘……凡事以……綻雪為優先……不准報仇……」

  郁恨難平的風戀棠襟聲不語,無法承諾辦不到的曹吉。

  不希望棠兒報仇,是因為她的性子太烈,一旦卯上了勁就是豁出去性命泡在所不辭。當年柳家慘遭滅門之禍,不就是山一連串冤冤相報的快意恩仇所引起的?

  不,說什麼她都不會議自己的後代重蹈先人步履,一輩子沒完沒了。這世間若真有什麼因果報應,都由她一個人承受了。可憐的棠兒不應領受江湖的腥風血雨,她有權去過恬通安論的平凡日子,與一位愛她至深的男子。

  萬萬不能讓棠兒的幸福盡毀在她手裡!

  「棠……兒……你……說話呀!」向輕眉淒然疾呼。

  風戀棠佩強的繃緊淚容不答話,不肯輕饒了不共戴天的弒母仇人。

  「棠兒……娘沒……求過你……什麼……你能不能……聽娘一次勸……」

  她痛苦的別開臉,不去看娘親哀求的面容,陣陣抽疼的是鬱悶的胸口與乾涸的心。

  「莫非……你要為娘的……死不瞑目?」可怖的血水自七竅流出,向輕眉氣若游絲地硬撐住,沒聽到答覆前,最後一口氣怎麼都嚥不下喉。

  驚見娘親臉上迅速擴散的血水,風戀棠臉色煞白,撲向前一把擁她入懷,已不知如何停止奔流的傷心淚。

  上天,她到底在折磨誰呀!

  「棠兒答應。娘,你聽見了嗎?棠兒會照顧雪兒,凡事以她為優先,不提報仇的事,請娘……請娘寬心。」擒淚附在娘親耳畔,她低柔且堅定的顫聲道。但她只救柳綻雪一次,不計代價的一次,風戀棠在心底發誓。

  不能狠下心漠視到底,就讓娘解脫吧!所有的痛苦都由她獨自承受就好,反正她早已……:習慣忍耐。

  死白的面容浮出一朵甚感欣慰的笑熔,向輕眉徐徐睜開清明的眼,凝望傷心欲絕的女兒,彷彿在生死交界的瞬間,依稀又清楚餚見那虧欠甚多的美麗女兒而深感快慰。

  「來世……娘盼著你……」溫柔的眸光像在讚許女兒、又似極為不捨的燴動一閃,輕喃未完,向輕眉的儀首軟軟倒入女兒纖弱的肩頭,氣息悠悠斷去。

  「好,娘等孩兒。」風戀棠哭不出聲,只能不斷以呆滯的面容來回摩擎逐漸失去光澤的臉龐。

  愛一個人,為何這麼的苦……

  症鑾的手臂死命地摟緊逝去生息的身子,不斷加力,深怕稍一縱力懷襄的人就會飛走般地緊抱著,直到一名粗獷男子強行扳開她僵直的手臂接過屍身,那已是隔日晌午的事。

  「婆婆,你體內的毒解了嗎?」自前院慌慌張張奔人的柳綻雪,一臉焦急地拐人院側,在她身後沉穩走來的是一名相貌出奇美麗的紅衣男子。

  「嗯。」

  「騙人!」柳綻雪猛皺眉眼,一把拉起蹲在藥圃裹挑選藥草的婦人,不由分說地推她入水榭清幽的廳堂落坐。

  「愁情說那種香毒很難解,我已經飛鴿傳書給戀棠,讓她盡快趕回。戀棠的醫術精良,人人都說她是活神仙,一定可以清掉婆婆體內的餘毒。」說著自腰帶掏出一瓶丹藥,才要倒出藥丸,隨後進門的紅衣男子一見,憂鬱的美顏立即變色,一個箭步上前扣住她手腕。

  「你沒聽我的話,按日服用「續心丹」?」不疾不徐的責問,若清風拂過,其間夾帶著一絲不容忽稅的塭怒。

  「哎呀!婆婆中的毒比我的還要嚴重,我年少體力足,不礙事的。」項怪地自他一眼,她甩開他的手,飛奔到桌邊倒來茶水遞給沉默不言的婆婆,強將丹藥塞進她嘴裡,生怕她掘氣不食。

  「你瞧,婆婆平日見到我不是打就是敲,要不也少不了一頓好罵。今夜她兄我負傷而來不僅沒罵我一句,還連哼氣也懶得,而我還是在她最忌諱的子夜出門,由此見得,那日她中的毒很深,沒氣力說話了。」柳綻雪將婦人反常的沉靜做了合理的歸咎。

  太好了,婆婆的氣色餚起來紅潤,比以前更有光澤。這些天她躺在病榻上,愁情寸步不離守著她,不讓她離開閨房半步,害她老擔心婆婆性崛,錯將奇毒當普通的毒藥,隨便服幾帖藥便當沒事。幸好呵……感謝上天……

  「胡鬧!」紅衣男子臉色斂沉,-把拉來少女的手切脈,氣惱她輕忽毒傷。

  「別怪我呀!愁情。」活力十足的小臉出現罕見的憂傷與自責,地做抑聲音,「婆婆足為了救我才中了那人的毒香,她是我最重要的親人,絕不能有一丁點損傷。」憂心了好幾天,如釋重負的感覺激出她滿眶的淚水,柳綻雪以慣有的親暱樓住婦人的頸子,「婆婆,對不起,都怪我不好,不該連累婆婆受苦。你快些好起來嘛!宵兒決定不負婆婆期望,這次會痛下決心習好柳家繡技,光耀柳家門楣。」哀求的話裡全是赤裸裸的關心與懊悔,不願承情的婦人斂睫低首,過分蒼寂的老臉看不出情緒變化。「真的,你要相倍我。雖然我從小發誓到大,研發的誓沒一次應驗,但這回我是認真的,婆婆莫懷疑。」

  「陰虛血燥,肝積鬱氣,「杏花嬌」的毒氣已蔓延入腸胃。」微慍的眼掠過一族類似傷心的光彩,婦人推開她,起身沒人廳堂左側的廂房內,出來時手上多了瓶酒。「早晚各一杯,空腹溫飲,忌食甜、酸,三日可愈。」

  柳綻雪大受感動地接過酒壺,旋又推著寡言的婆婆入座,生怕她累著。

  「是戀棠先托人拿回來給婆婆的嗎?」為了取悅婆婆,她快樂的斟了杯酒,邊飲邊笑咪咪地詢問,一點也沒留意到紅衣男子塭惱的神色已轉為陰沉。

  「嗯。」婦人順勢哼著,將揀來的藥草乎鋪在藥幾上,不去在意男子犀利的剖析目光。

  愁情沉眸深思。婆婆竟不用切脈,望色便可診出綻雪中毒的症狀?「杏花嬌」若有如此好觀出,池夫人便不會施用它了。
作者: tyrkw    時間: 2007-10-15 02:24 PM

  它是誰?

  「愁情,繡畫你帶來了嗎?」柳綻雪趁服用藥酒之際落坐,不敢讓婆婆發現它的身子其實虛弱得很,又沒力氣走出去,只得勞煩屋襄唯一身強體健的美男子。

  愁情沉鬱地瞥了眼,見她俏臉微白,未曾多言即領首走出。他豈會不知綻雪才休養三日的身子屢弱得禁不起長途跋涉,她不過是不想讓她的婆婆擔心罷了。

  難道她不知,他為她擔憂的心不輸給養育她的婆婆嗎?

  綻雪……

  「婆婆,柴遙呢?我讓他在這兒好生照看著你,他可有小心伺候你老人家?」柳綻雪左右張望一遍,不見她所要找的人,心下有些不快。「柴遙頁粗心,竟然拋下你-個人。婆婆休怪他,他一定是見婆婆可以下榻走路,等不及戀棠來,焦急萬分才下山替婆婆找大大去。沒關係,愁情說「續心丹」可解百毒,等明兒個戀棠來了以後,保證婆婆身強無恙,拿枴杖敲起人來又是鏗鏘有聲。」

  「你的話真多。」柳綻雪藏不住話的性子,自小便撈叨得人頭疼,長大也末見半點收斂,頁不知娘是如何忍受它的。

  「婆婆教訓得好。」柳綻雪諮媚一笑,暗自忍下心坎的漲痛,不敢皺眉。婆婆的眼睛十分銳利,她可得忍著些,別讓她瞧出不對勁了……

  「不消一刻,漲痛便會過去。」

  「呢?」柳綻雪錯愕地餚著她,繼而不好意思地摸頭笑著。「到底是婆婆,雪兒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你。」

  柳綻雪是個耀眼的姑娘家,心思單純,笑語如珠,莫怪乎名滿江湖的美男子愁情,鍾情於她了。

  對於愁情這個名字,不論是否身為江湖中人,都該如雷貫耳,卻怎麼也不及親眼目睹來得震懾人心。他所擁有的除了一身高深莫測的武功外,那絕頂的美貌恐非筆墨丹青所能描繪,就怕連漢哀帝愛之若狂的傾城男子董聖卿也要遜色三分。

  威震江湖殺人不眨眼的死士,因何變上綻雪這樣不知人間險惡的天真姑娘家?

  冷淡望向手持畫軸走進來的人,婦人鎮定的迎上紅衣男子美麗的眼,看出他的眉宇間躍上一族陰厲的煞色。

  那麼他瞧出來了……婦人掀唇冷笑。早該在他疑心病起,暗中沾得藥酒嘗用時,她就該猜到愁情已看穿她普經引以為傲的易容術。

  柳綻雪純真不容易懷疑別人,然閱歷甚豐的愁情本就是個處事極小心的殺手。他雖不若歡休狂放,也不若悲霄冷峻,但心思卻同樣的深沉、敏捷,精明得駭人。

  沒察覺到週遭升騰的殺氣,柳綻雲見愁情回轉,接來書軸便快活的欺近婆婆。愁情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側,不動聲色的美顏仍是一貫的溫文乎和,很難觀出其下的所思所想。

  「快打開來餚餚,這是我迭給婆婆的。」柳綻雪低呼著,強將畫軸塞進婦人懷中,喜孜孜的獻寶。

  婦人本沒心情觀畫,實在不耐柳綻雪聲聲催促,只得依言展開畫軸,藉以塞住她喋琳不住的心嘴。

  畫軸一展開,光滑的白絹裹便躍出一位明艷絕麗的佳人來:那是位頭戴鳳冠、身著霞破,即將出閣的幸福嫁娘。嫁娘懷裹揣了暖女兒紅,娉娉嫻娥地亭立在靜論幽深的園子裡,絕艷的姿容正似笑非笑地睥睨觀晝人。在光滑細緻的上等絲網襯映下,她那優美的姿態更若隨風擺款的虞美人,渾身飄蕩著一股堅毅倔強卻又柔弱的動人韻致,極其醉人。

  頗受撼動的婦人驚詫地餚向柳綻雪,眼中隱約可見淚光。

  「她是戀棠,婆婆不會識不得吧!」柳綻雪調皮地打著笑語。「呵呵,雪兒繡得很好吧!我知道婆婆思念戀棠得緊。上個月是婆婆四十一歲壽誕,戀棠沒回來婆婆很傷心,又鬧氣不哼半句,我餚哪,戀棠的性子與婆婆一個樣呢!人家啞婆婆來倍說了,戀棠是因為定洲的百姓身染怪疫,才不得不趕去救命。婆婆大人有大量,可千萬別暗自生戀棠的氣,誰讓婆婆生了個醫術精湛的女神醫呢!」笑臉因歉疚而黯淡了,「其實雪兒知道,戀棠是為了舌兒在生婆婆的氣。都怪婆婆不好,不該太忠心,也怪宵兒的家人,若非他們硬將宵兒塞給婆婆,要婆婆照顧雪兒,婆婆也不用與戀棠分離了。」

  想起慘死的親人,她難忍傷心又不想掀起婆婆的痛苦,匆促背過身去,拎起袖擺拭去眼角的淚珠,無意間瞄到愁情始終溫情的眸子,心頭不禁又發燙了。

  近來他常以這樣羞人的眸光凝視她,像帶著兩小簇火焰在焚燒人,害她幾度無措,不知咳將手腳往哪兒擺。

  「戀棠身份卑賤,本該如此。」婦人冷言驚醒凝眸無話約兩人。

  「胡扯!」柳綻雪轉身斥責,「戀棠的身份才不卑賤呢!婆婆別因她不克返家便記恨於心,小心我不將「金不換」給你哦!」汶起腰虛張聲勢,她調皮地眨眼恫喝道:「婆婆不可以再生戀棠的氣,不然我就將你那件天大的秘密透露給戀棠知曉哦!」

  愁情小心的和柳綻雪保持一定距離,陰沉的美眸冷測地盯著行止古怪的婦人。她究竟是誰?對綻雪似乎有股難吉的敵意,既然如此,為何要委屈自己醫治綻雪?

  「什麼秘密?」心不在焉的婦人隨口漫應。

  「呵,想探我?我知道你嘴上說不理戀棠,好面子的不讓她知道你思念她,其實私底下花了三年時光替她縫好、繡好一襲華麗的嫁棠,對不對呀,婆婆……」她賊溜溜地掩嘴輕笑,纖手意有所指地點著絹畫。

  怔愕的瞪硯畫中人,婦人冷漠的神色急遽瓦解,最後竟垂下淚珠,傷心地摸起栩栩如生的畫中人。

  娘……你真有造麼愧疚嗎?

  「婆婆!」見她一臉莫名的傷心,柳綻雪有些無措的拿出手絹兒,替她拭淚。「別這樣嘛,我不會告訴戀棠的,明天我飛鴿傳書讓巧巧差人將「金不換」帶來給你,快別感動了.」

  說到那件千金不換的天上織物,皇帝御用錦「金不換」,得感謝愁情肯大方割愛;雖然割愛的代價是幾乎付出它的性命,但她不在意,反正沒死。不過臥榻在床數日,便能得到一件貴甚黃金的御錦,又不必天天被婆婆威逼著學習柳家幾近鬼斧神工的繡技,值得的。

  婆婆看遍天下織物,最遺憾未能看到「金不換」,本想將那襲華麗貴重的錦衣贈給婆婆當成壽誕賀禮,不料最近發生太多事情,她奉婆婆之命忙著下江南探詢親爹的下落,來不及趕回便被無故追殺,還累及婆婆。

  思及婆婆拚命護主的何樓身影,淚水不禁又盈上柳綻雪自責的眼,愁情見狀,溫柔地扶她坐下,抄袖拂去她眼角的濕濡,不願她毒傷末愈前折損了虎尾的身子。

  「你該進房休息了。」他輕聲道。

  「婆婆也是。」救他露骨的擬硯看得瑞不過氣,柳綻雪再次羞紅了小臉,心跳忡然。她藉機竄逃到婦人身邊,雙臂撒嬌地環抱冷漠的婦人,渾然不覺婦人徒然僵緊的身軀,亦沒發現愁情突生警覺的眼神。「唉,如果當初婆婆沒那麼愚笨行事,我就不必天天挨婆婆的好打、好篤了,至少有戀棠分擔著……」

  因害躁而深埋在婦人肩窩的小臉忽像發現什麼似的驚慌抬起,柳綻雪瑰紅的臉色急急褪成死白,迭步往後退去。淚光浮動的眸子驚恐地瞪著婦人,她將擔心據在嘴裡,忙又瞥同被棄置在書案上的絹軸。

  「婆婆……婆婆呢?」柳綻雪全身發冷,顫聲質問婦人,若慌的淚水不斯滑落。

  婦人像是有些驚異地揚起眉端,卻不回答。是自己有意讓她察覺,還是綻雪對娘的關心遠比地想像的要深?

  「她沒事對不對:戀棠。」擋在風戀棠身前,柳綻雪抖顫下唇,擔憂得幾乎問不出聲。

  她話末的稱呼,著實教易容的風戀棠-陣錯愕,隨即迅速恢復沉著。沒心情應付柳綻舌必然的傷心與盤問,她乾脆易容成娘,結果還是被她發現了,風戀棠沉下臉色。很好,她倒要看看柳家嬌貴的千金小姐如何看待娘的死。

  「綻雪……」愁情將手足無措的人兒輕批進懷裹呵護著。她是怎麼發現的?綻舌向來粗枝大葉,對於朝夕相處的婆婆的瞭解,不若他多,才會聽不出來這名女子清越的嗓音並非婆婆所有。

  柳綻雪淒楚的抬起涔涔淚眼望他,無法承受惡耗的身子害怕得頻打咚噱。

  「愁情,她不是婆婆。」她泣不成聲,嗚咽著埋進他溫曖的胸膛。「我知道它是戀棠,戀棠的頸邊有塊狀若花形的淡紅胎記。婆婆一定有個什麼,才會喚戀棠回來,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綻雪,冷靜些。或許婆婆想安心養傷,才讓人易客為她,你別想太多。」愁情瞥視臉色猶帶異狀的婦人,美麗的眼泛起不容忽視的陰寒,不希望身子虛弱的柳綻雪聽到事實。

  綻雪的婆婆必然遭逢不測了……以綻宵現下贏弱的病身,絕對負擔不了喪親的致命打

  「娘她……」愁情意帶瞥告的冷眸,挑起風戀棠的反抗之心,她悠悠的才要吐出話,柳綻雪徒然抬起的蒼白小臉及只消輕輕一碰便可能碎成塵灰的身子,都脆弱得令心懷憤恨的她吐不出-個字來。

  「婆婆如何?戀棠,你就別吞吞吐吐了,快說呀!」

  「她已無大礙。」扭頭避開焦灼的小臉,風戀棠不懂自己的逃避行為,逃避的眼適與巧笑嫣然的畫中人對望,她忍不住鼻頭一酸,拂袖而起。

  是她親口向娘承諾過以綻雪為優先,怎能反悔?不論她多不願意遵從,心中抑鬱多少不千,在硬不下心腸拒絕的那一刻,她已成了過河卒子,只能向前。

  實在太可笑了,這不正是她全力在避開、全心在憎恨的宿命?難道說命定終歸是命定,到頭來她擺脫不掉的仍是悶住爹娘的那句誓言?

  是風寒欠柳家實在太多,兩條人命不足以抵去風家人的災厄,必須賠上它的才夠?

  為了一片可笑的忠肝赤減,爸以身殉主,甚至沒能看到她出世;為了實踐眾人所托,她眼睜睜看著娘死去;為了柳綻雲的匆匆到來,她無法親手迭娘入土,撤下最後一杯黃土。為什麼在所有痛不欲生的時候,他們都必須忘卻自己的痛苦去安撫柳家人?難道風家欠柳家的,真有那麼多?

  她不會那麼傻。一次,她只救柳綻雪一次,再來她會無牽無掛地過自己的平淡生活,柳家人將不再與她有關。

  「戀棠,先別走,你說的是真的嗎?」柳綻吉在門檻急切地拉住跨出一半的人,不問個水落石出怎麼都無法寬心。「既然如此,婆婆呢?她在哪裹?我要親眼看到她安好無恙才放心。」不知為何,她心中總有一股不祥的惡感。

  「醉山太陰寒,不宜養傷,我已送走她。」撕下軟皮面具,自畫中走出的明艷女子,不帶一絲感情輕哼。

  「送到哪兒?」柳綻雪緊緊纏住她。

  「一個不會被外人打擾的地方。」風戀棠怨惱地瞥一眼被她的冷嘲熱諷刺傷的少女,心底竟生出莫名的愧疚。

  從小她便怨綻雪,氣她奪去娘的關心與變,也氣柳家人結下的仇恨,害忙於奔命的娘一夜發白,芙蓉般貌美的容顏樵碎似八旬老嘔。娘無怨無悔亦無一己之私,全心呵護主子,結果得到的竟是骨肉分離的回饋。

  最可憐是她竟在這張樂然的笑臉裡,感受到娘的溫馨,看到娘嚴厲的面容和無所不在的身影,而如沐春風,她可憐自己。

  「別走呀,戀棠……」柳綻雪扯住欲離去的風戀棠,狂亂的想化解她貯存多年的心傷。「求求你,讓我見婆婆一面,只要一面,讓我知道她毫髮無傷就行了。她是你我唯一的親人,你應該可以瞭解我的感受。」

  「我累了。」身心俱波的風戀棠暗自飲淚,傷心地拂去她的手,快步離去。毫髮無傷?再也不可能了。

  「戀棠……」柳綻雪抹開淚水才要追去,愁情已一個快步擋在她身前,輕搖頭阻止她追根究柢。

  「日夜兼程從香山趕回來一定很累,讓她好好歇會,你別去打擾她。」冷冷似清泉的嗓子,以優美的音律安撫她急躁的心靈。

  「可是……」愁情的話是沒錯,但今夜她強迫他帶她上山來之前,普答應陪她再下揚州探詢爹的下落。這一去,沒有兩、三個月是不可能返回醉山了,她會想死婆婆的。

  從她憂心如焚的小臉看出它的煩惱與不捨,愁情輕輕擁她人懷。

  答應帶病體猶虛的綻雪上山來,是為了哄垢她隨他離開這裡,避開歡休凌厲的追索。三天前池夫人暗殺綻雪失敗,絕對會捲土重來,她與歡休一樣,都有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毅力,兩人都是可怕的敵人。

  原本奉令追殺綻雲的他,背叛王爺愛上綻雪,成了人人得以誅之的叛徒。王爺既然派出歡休對付他,若波殺他滅口鐵定不會罷手。不能退了,他與綻雪只能往前奔,亡命天涯已是生存的唯一一條路。

  偏頭眺望月明星稀的墨芎,美麗的臉孔半隱沒在月光照不到的陰暗處,有生以來愁情首次覺得月夜迷人。沾滿血腥的手不允許他擁有寧靜的心湖,或者他根本沒有心來感覺所謂的寧靜,不過那已無妨,此刻他覺得月色照拂的心獲得前所未有的平和,也就足夠了。

  心滿意足放柔眼神,巧奪天工的粉唇勾起一朵無慾無水的微笑,有沒有心只有他知道,即使以前沒有,現在也有丁。

  「咱們敵程了好不好?」溫柔的美眸深情俯視懷中人。它的心在她身上,只要能與她一起,即便是陰曹地府,也會成為世外桃源。

  現在柳綻雪仍為風戀棠的拒絕傷心不已,聞言滿臉詫然,不依地退開身抗議道:「不成,我要再看婆婆一次才安心,而且我也好久沒看到戀棠了,想和她多敘舊雨句……」

  「你不想風戀棠像婆婆一樣吧?」風氏母女佔據綻雪心底的份量,羨煞愁情,

  他的話挑起柳綻宵恐懼的回憶,她忍不住要想起三日前那場驚天動地的廝殺,及婆婆飛縱到她身前護佐她中毒倒地的蒼白容顏。

  「像婆婆如何?」激昂的臉孔瞬間刷白,柳綻雪忘形地揪住他的衣襟咄咄逼問,一涉及摯愛的親人,再怎麼天不怕、地不怕,她也要著慌了,在她心中已將婆婆倪同親娘,戀棠則足她親愛的妹妹。

  「你不想戀棠遭受無妄之災,軌該即刻隨我敢程下揚州。」他不在乎風戀棠的性命會不會內而受累,只曉得不能拿綻官的命開玩笑,他們必須走了。

  「為什麼她會遭受無妄之災?」果真如此,她更不能走。

  「因為你在渲襄。」愁情沉思半晌,終於明白告訴她。他情願傷害自己也不願意綻雪承擔江湖醜惡,偏偏事關她最在意的人,他別無選擇。「歡休已經追來,再不走就來不及「。」難得霸氣地支使她什麼,他不讓她有猶豫的機會,強摟著她疾步往外走。

  不能再瞞她了,上路後,該讓綻宵知道的事情金都一宇不滿地說給她聽吧!

  是嗎?原來……那日那位美麗的女子要般的人是她,並不足婆婆或柴遙。她還一直無知的以為……深受打擊的柳綻舌襟聲不語,乖乖地任愁情扶上馬車。

  假若為了她將使戀棠的性命受到威脅,那麼她會聽從愁情的話,遠離醉山提前下揚州,或者飄泊四方永不回醉山也行。只要……只要能保得婆婆和戀棠無恙,要地做什麼都可以。

  「綻雪……」愁情拉住緩步朝馬車內移去的人兒,柔聲安撫道:「別愁眉不展,有柴遙在,風戀棠不會有事的。」

  淚水沖得太急太快,心懷愧疚的柳綻雪被他溫柔的道破心事,終於忍不住嚶嚀一聲,傾前傷心地勾住它的頸千放聲痛哭。本想躲在馬車裹暗暗飲泣的,沒想到還是被愁情識破.他總是能輕易看出她的心、它的感受,以及她的喜怒哀樂,愁情總是如此溫柔,

  「我其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她猛吸鼻頭,茫然幽咽。

  「那就將所有的煩惱交給我。」

  柳綻雪抬起婆婆的淚眼,汪汪的與他相倪,他對她太好只會讓她更想哭。

  「好不好?」輕輕柔柔的,他微微一笑,抬手拂去它的淚。

  她不要婆婆和戀棠受傷,同樣的也不願愁情受到絲毫傷害。柳綻雪灑下熱淚,重撲回他寬闊得可以遮風避雨的胸懷。

  最近只要一想起愁情對它的好,心中便湧升一股異樣的情栗,有點酸甜又有些苦澀,已不能再單純的僅是憐憫他。日前為了莫名地捲入江湖恩怨中,她心亂如麻,沒心情理清兩人間錯亂的感情,待婆婆和戀棠安然逃過愁情所說的劫難後,她該定下心好好想一想了。

  「歡休是誰?」悲悲切切中,柳綻雪心底最掛念的依舊是風家人的安危。

  「一個難纏的人。」愁情溫柔的收緊手臂。
作者: tyrkw    時間: 2007-10-15 02:25 PM

第二章


  濃烈的辛辣,勾引出血的芬芳,從空氣中她可以嗅出大開殺戒的訊息。不必回身瞧,當這抹輕淡得幾乎嗅不出的香味遠遠飄來,她便滿心歡喜的知道盼了一個時辰的人,已在不遠處。

  到底是來了,這世間能隨心所欲變換體內香味的,獨他一人了。

  池弄波滿載甜蜜的心嘴挑出盈盈笑意,伸手執起菊花白露酒假前住人翠碧的琉璃杯中,她嬌柔的笑臉隨著淺淡的香氣逐漸加深而滲入絲絲甜蜜與赫然。遠方一道破風而來的影子,在她注滿酒杯的同時狂若無人地竄人化亭,落坐石椅。

  池弄波柔媚一笑,舉杯想敬來人,對方已端起酒杯兀自品釀。

  「等你好久了。」她撫媚的笑容有著毫不遮飾的深情,便身又替他溫柔地斟了杯酒,

  「八王爺怎會捨得讓國色天香的池夫人獨守空閨?」快意的轉動起酒杯,笑看被月光映照出金綠色光芒的精緻杯身,歡休俊雅的眉眼盈滿不正經的調侃。

  「所以我才會苦苦守在追裡,等你來呀!」脈脈含情的媚波一陣流轉,池弄波自負美色過人,難有凡夫俗子逃得過它的,褸一笑,偏生歡休完全不將她放心上,一丁點也不,真教人又愛又恨。

  懊惱的美眸重新溜回心不在焉的男子身上。她看不盡他令人著迷的傲慢姿態,那讓人怎麼也抓不著的狂猖性子亦足高深難測,偏偏這樣性格似風、行事若火的男子最讓人無法抗拒,伸出雪白的柔夷,情動的心令她忘卻該有的尊嚴,越過桌面將手覆上他握酒的強勁手掌輕輕揉搓,

  呀!她感覺自己的臉好燙。

  池弄波怎麼也想不到服侍王爺多載的她,竟會在按觸到歡休溫熱的大手後臉紅心跳,像位初采情滋味的荳蔻少女,而她還是不費吹灰之力便可將皇上跟前的大紅人八七爺玩弄於指掌間的嬌嬌寵妾,

  「歡公子……」嬌荒的此喚,充斥著若有似無的邀請與濃烈的情感。

  歡休不動聲色地擺開她的手,若無其事的傲臉正為她生疏的稱謂感到好笑。「師妹,你被雕欄玉砌嬌寵太久,豁達的性子有了矜貴的矯揉,讓為兄的很不習慣。」

  池弄波萬分尷尬的收回手,淺紅的媚顏漾出一絲被拒的惱色。她不明白何以麗質天生的自己不能使青梅竹馬的師兄動心動性?她從小追逐他,卻同樣的被拒絕到大。

  爹爹領七歲大的師哥進門隔年,她才呱呱墜地。小時候師哥總是帶著一臉討喜的笑容,任誰都看不出來那張笑臉下隱藏的野心。

  被武林中人尊為「毒神」的爹擅以奇香製造毒藥,又閃其毒性難解而獨步武林。他老人家製毒、觀毒、品毒已臻出神人化的境界,可能是因為天底下已沒有爹不識得與解不了的毒藥,致使他老人家的脾氣日漸古怪,乖戾的個性十分多疑,從不收授徒弟。師哥能在爹退隱山林後博得他青睞,收為門下,著實出人意料。

  爹對師哥的期望,可從他將一身絕技傾囊相授上看出。身為爸的獨生女兒,對於自家的香毒地懂得的也不過是粗淺的皮毛,哪像天資聰穎的師哥不僅精深,還時時調配出千百種令人心起寒顫的奇香異毒,其莓性之列往往連合恨九泉的爹看了也只有搖頭稱降的份,

  她一直不知道師哥懷有勃勃野心,及至他十九歲那年背叛師門,毅然投靠到專蓄死十以排除異己的八王爺門下,並在一年內被迅速擢升為王爺身邊不可或缺的左右手,她才慷悟原來師哥叛世狂放的外表下,有顆極其深沉難測、甚而殘酷的心。無奈,她已不可自拔的愛上他。

  為了追隨傾慕的人,同一年,她以過人的美貌被甄選為臨波府的歌妓。

  當時只求常伴在君身側,倒沒想到王爺曾往爭奇鬥艷的百花中,獨獨垂青於她。被尊貴的八王爺擇選為忱畔人,心中已有影子的她自然是百般不樂意,何況有哪個綺年玉貌的少女甘心委身於花甲老人?無奈她只是一介出身市井的弱女子,怎敵得過權勢大如天的王爺,終究是落人君王側。

  那年師哥若肯開口向王爺討了她,以他受重用的程度,王爺不會不允;偏偏殘酷的他只在王爺正式納地為妾所舉行的宴席間,舉杯況她與王爺偕首到老,彷彿真不懂她心事一樣地朗聲談笑,害她傷心欲絕,無眠垂淚到天明。

  以色事人難免悲哀,幸好呼風喚雨的奢貴生活稍稍枚平她滿心的怨懋,她也爭氣的由等待王爺臨幸的眾多寵姬芙妾中,爬到一人專寵的局面。

  經過歲月的摧折,雖然她不再年輕卻依然貌美如昔,與二十八歲儀表堂然的師哥,都是王爺府裹各據一邊天的要人,正是天成佳偶。她不懂,他身邊的那些庸脂俗粉沒一個比得過她,為何他遲遲不肯接受她的心意?

  「師哥,你有沒有娶妻的打算?」長伴王爺左右的師哥是特別的,他能呼風喚雨,也同樣擁有這份權力。

  「師妹好像很焦急?」歡休悠然的神色似乎真有那麼些感動。

  「當然焦急。」她情不臼禁地脫口輕嚷,猛然發現自己太過失態,忙含羞帶快的垂下蟻首。「師哥一表人材,紅顏無數,難道沒成家的打算?」雖然這是卑劣的試探,卻也是最誠摯的關懷,她不想他心上有人,卻同樣不希望他形只影單過一生:如此兩難,最好的法子就是請王爺作主讓少不經事的郡主嫁給師哥,那麼與他廝守到老的鴛鴦夢便不難成頁了。

  「找不到配得上我的女子,如何成家?」

  「師哥!」池弄波被他敷衍的態度搪塞得為之氣結。

  「下回想請我喝酒,別再打這類粗劣的下等酒,為兄的喝不慣。」看也不看池弄波費盡心思請來御廚做出的數道珍購,歡休勉強飲下第二杯酒,算是賞臉了。

  這番嚴苛的挑剔惹得池弄波忍俊不住地歎出聲。在師哥眼中,連萬歲爺欽定的貫酒也成了粗劣的糙酒,怎能不讓人啼笑皆非呢!

  從小師哥架驚的心性便難駕馭,就算她的眸子成天追著他繞,也猜不准師哥深沉的心思與喜好。多年的愛慕,只夠她約略摸出他對衣食住用極為講究,非普通人所能想像。

  對於不合脾胃的酒菜佳餚,師哥向來是情願餓死也不肯屈就地稍啖一口,餐具、飲具還非雕工卓絕、出自名匠的玉製品不用。不過食膳千挑萬挑,也比不過師哥挑選衣衫的嚴苛:不是織工精良的絞羅錦綢他向來瞄也不瞄一眼,偶爾被激惱還會出口不遜地斥為乞兒之物,將她辛苦得到縫製的衣衫隨手佈施,並且穿過的衫袍絕不碰第二次:

  如此難討好的人竟有顏恥笑她被嬌寵過度?比起師哥,它的驕縱倒成了名副其實的隨

  「弄波,無事不登門,我要知道柳家人的事你打算干涉到何時?」歡休太過輕柔的笑語,引來池弄波倉皇的一瞥。

  師哥怎會突然提起這事?莫非他已經知道她留擅自上醉山暗殺柳綻雪不成的事?那不過是五天前的事呀!

  在兩道銳利目光的灼灼逼視下,池弄波打消反駁的企圖,怯怯地懾喘道:「我只是想替師哥報仇……」

  響亮的爆笑聲衝破亭子,搖撼天空,驚醒了夜寐的大地。仰頭狂笑得恣意的歡休,顯然被她義正辭嚴的陳詞取悅得十分開心,然而取悅它的人卻莫名所以,呆呆的只能陪著癡嬌笑。

  「為兄的竟不知道自己有何仇恨可報,豈不今人遺憾?」歡休搖頭輕歎,堆笑的眼角悄悄掛出淡不可問的冷厲。膚淺的人僅能看到事情的表面,他不怪師妹心性驚鈍,也不會強求生就不夠聰明的人瞬間變聰慧,只要她不來惹他,他什麼都無所謂,

  池弄波又急又氣,「二十多年前那場血腥的討伐盛事,難道你忘了?」禁不起地夜夜聲淚俱下泣求,王爺終於肯派愁情追殺柳氏遺孤,沒想到人算不過天,沒心汶情的愁情竟愛上柳氏遺孤,氣死人!

  「弄波呀弄波,可歎你自小與我一起成長,竟不瞭解我的個性。」歡休又迸出連串了花的大笑聲,悠悠然起身,拈來一朵嬌貴的玫瑰隨手一擺,那朵花便飛轉在池弄波耳畔,增添她幾分嬌媚的光彩。「過分濃郁的味道調不出清雅的芬芳來,就像太過聰明的女人不懂得適可而止一樣,會今人反感的。」

  池弄波抖掉花兒,嬌客微白地怒瞪步下台階的強健身影,一片癡心摯愛竟被糟蹦至此,連蒼天也該替她不平。

  刁蠻的脾氣瞬間竄出頭,池弄波掩起繡金錦裙飛奔了過去,在霧氣濛濛的池畔拉住昂然闊步的俊雅男子,不顧矜持任性地技人他懷裹。

  「不准你嫌棄我!」她使出應付枕邊人的撒潑手段,嬌噴道。

  「是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竟敢嫌棄八王爺如花似玉的寵妾?」暢笑聲才落,歡休已不著痕跡地掙出她手臂,勁捷地躍至三丈遠的塔橋上,拒絕美人送抱。

  師哥存心躲她,再追過去未免難看,況且她的輕功不及他一半好,何必。池弄波猶有不甘,隔著池水瞪硯他,怒火狂燒。

  「可憐的池夫人,又被拒絕了嗎?」冷峻的訕笑伴隨一道驚鴻翩然落下。

  「大膽,誰准你擅闖王府!」池弄波回身厲硯不請自來的紅衣男子,順勢將被拒絕的狼狽轉嫁到他身上。

  紅衣男子剿悍的嚴峻面容,未因池夫人難看的神色有所改變,對她的責難亦同樣不理,逕自行止有風地越過她憑欄眺望橋上人。

  「你可聽過風戀棠這名女子?」悲霄攤開手中的絹軸,正準備欣賞畫中人。

  風戀棠?

  來不及打開的畫絹忽被一陣疾風捲往塔橋,驚鴻一瞥中,池弄波瞧見畫中女子絕艷的姿容。她不許歡休在她面前聆賞其它女子柔雅的風姿,妒恨的縱身一躍,像位凌波仙子輕巧的踏波逐畫,眼看就要摸到絹畫,歡休先一步翻身下橋蒲灑的截走畫軸,幾個迅捷的起落,已並立在悲霄身邊,拉起他手腕切脈。

  印堂青中泛紅。「再晚來一刻,你就得下去投效閻王老兄了。」把脈的手遊走到悲霄後背,輕巧地點下數穴。

  暫時封住穴道還不夠,悲霄必須再版下他的血香,調息個把月才能將重創的元氣調回。

  「難得,處事冷峻的悲霄竟會中毒,我真想瞧瞧下毒的是哪位世外高人。」池弄波諷刺的嬌聲緩緩逼近,王爺蓄養的諸多死士中,她尤其憎恨不解風情的悲霄和愁情。

  「下毒者就是向輕眉的女兒,風戀棠。」悲霄明白斜娣她,厲眼滑過一族幽光,彷彿在恥笑它的無知。「向輕眉中了池大人的「閻王笑」,死了有兩日。」

  「哦?『閻王笑』嗎?」歡休隨意甩開絹軸的動作相當漫不經心,盯看畫中人的眼神更是波瀾不興的懶散,沉吟低語,「我相估師妹隨意取它,必有不可告人的苦衷。你我師兄妹一場,有什麼難解的事不妨說出來,師兄顧念舊情,或許可以替師妹略效綿薄之力;若真那麼難以敢齒,歡休愛莫能助,也委屈池夫人在下次取毒前紅尊降貴,先告之我一聲。」

  驚聞向輕眉的死訊,池弄波寒出一身冷汗來,再聽歡休太過冷峻有禮的語氣簡直是魂飛魄散了。

  「我只……只是借來一用……」在兩雙看戲的冷眸夾規下,她倉裡的只敢瞪向地。

  該死的悲霄竟能查出向輕眉死於『閻王笑』之毒!那日她為了預防師哥發現她偷用他的香毒,才會同時施用『閻王笑』和「杏花嬌」兩種毒藥,沒想到還是被悲霄察覺了。

  「弄波,你可知道我剛剛殺了愁情。」歡休不經心地扭頭看她,俊臉徐徐綻出放蕩不羈卻稱不上和善的笑容。

  血液霎時凝結成冰,池弄波慘白嬌容,不自覺地後退一步,無法相倍剛剛聽到的話。

  一直不覺得她深愛的男人有何可怕,不管他殺了多少人,雙手沾染多少血腥,身為死士盞他應盡本分她能夠體會,也不認為他真有江湖流傳的那麼邪惡、沒人性。百到這-刻她才深深覺悟到,她錯了,錯在自命不凡。

  愁情背叛王爺死有餘辜,師哥話裡的殺氣卻是針對她而來。恐怕他今日之所以破例赴會,也是為了讓她明白,必要時他將會像殺掉同門九年的愁情一樣,眼兒不眨地輕取她性命。「就……就因為我擅自取用『閻王笑』?」委屈的淚水奪眶而出,池弄波顫聲控訴。「安分做你的池夫人,師哥保你長命百歲。」歡休陰沉了笑臉,著實不耐煩女人的淚他在告訴她,她插手太多閒事了!「若我不依呢?」長年深理心中的愛意,急遽驟酵成嚴厲的質疑,池弄波忿忿不平.沒想到她對師哥的一片深情,竟然愛成了她最該死的理由。

  無知而不自知的女子實在可憐得讓人痛恨。歡休的眼中滑過一絲吳光,縈繞在身側那股濃辣夾帶著血腥的香味幻化成取命的白色紗帶,猛撲向池弄波纖細的頸項,一圈圈纏繞得她無法呼吸。

  「讓艷冠享芳的池夫人為你傷神落淚,你相當罪過呀!歡休。」冷眼旁觀的悲霄拿起佳釀,生冷地嗤笑了聲,拔足躍上屋脊決定回去養傷。兒女情長一慨與他與關.「小心啊,風戀棠說柳綻雪要有個萬一,她會讓我們兩個陪葬。」嘲諷的冷話尾隨遠去的身影沒人惡夜的盡頭。

  「哦?如此有膽包的女子,我倒想會會了。」瞥一眼池弄波發青的臉色,歡休不著形跡撤去她身上那道無形的香帶,悠哉的觀起畫來。

  師哥真想殺她?!

  臉色蒼白的池弄波驚愕的撫著頸子,見他人迷地瞧著絹畫,心火頓生,未加細想,她衝動地探手奪畫。沉穩自若的歡休姿態不變,僅微微一例略過她的手,不與她一般見識。池弄波不死心步步進逼,他不快地斜眸嫖她一眼,當她是胡鬧的小孩般,搖頭縱上樹梢。

  「記住,別再擅動你不該動的東西,再有下次,你知道我會殺了你。」「師哥!」嘖望馭風而去的人影,池弄波不甘心的媚容被淚水抹得更花了。難道……殺手真沒有一顆愛人的心?

  愛一個人真的很苦。

  當風戀棠風塵僕僕找到愁情,看見他絕世的容貌竟在一夜凋零,心底的驚訝不可不諧之大。

  三日前愁情帶著綻雪不告而別,她遍尋不著,幸好隨侍在綻雪身測的柴遙本就是江湖上最擅長打聽消息的探子,終於打探到他們的行踩。

  性情中人的柴遙本是位響噹噹的英雄好漢,探來的消息絕對不賣第一一次,無論千金萬金威脅利誘,說一不二的他都不屑一顧,也就是這種乖戾的心性為他樹立了許多仇家。八年前他忽然無聲無息自江湖上消失,沒人知道它的下落,也沒人再看過他,謠傳紛紜,耳語最多的全是不好的下場。

  是柴遙自她手中接過娘,幫忙安葬。事後她才知道原來這位傳奇人物已在八年前歸隱醉山,起因確是大家所臆測的仇殺。將瀕臨死亡邊緣的他救回悉心照料的,千足天真活潑的綻雪。這也是柴遙將綻雪當作終生的主子,隱姓埋名絕俗於醉山的因由。

  翻身下馬,風戀棠戒慎地步上開滿蘆花的蒼茫坡頂,靠愁情越近心裡的驚訝越深。

  她從不知道一名殺人無數的死士可能有感情,更不信他的深情會讓他悲痛得不願去遮掩心裡的哀傷:她若是懷恨甫來尋仇的敵人,以愁情目前的心情,肯定必死無疑。

  「綻雪呢?」

  昨日匆匆趕到他倆隱身的地方,那兒只剩八王爺蓄養的三大殺手之一,叫出手極凶著稱的悲霄,他冷冷暗示她綻雪已死。對悲霄這種人的話她原是半信半疑,但愁情哀痛的面容樵粹得太駭人,已經動搖它的心。

  「綻雪呢?」不,不管愁情眼襄益發濃烈的哀傷表示什麼,未親眼見到柳綻雪的傷勢前,她不會輕言放棄。

  「她中了毒,無法見任何人,你請回吧!」低低柔柔似棕涼水聲的嗓音,掩不去源自心田的濃切哀戚。

  「我要見她。」愁情的冷厲面容只能唬天真無邪的閨閣千金,她不是。

  愁情柔柔的笑了。「你自認為打得過我?」

  「叫我的武功修為,絕對觸不到你身子。」

  「那就請回。」

  「讓我看看她。」堅持的聲音加入冷硬。

  「她中了『閻王笑』,你若救得了她,向輕眉便不會輕易死去,」愁情淡淡回絕,追也是綻雪所堅持。命在旦夕的她,聽到風戀棠尋線找來,便要愁情擋著,說什麼都不肯讓風戀棠見到她垂死的醜陋模樣,徒增她傷心。

  又具『閻王笑』?!風戀棠心驚膽戰,悲憤的想起娘親慘死的模樣。難道她真的會再一將綻雪的命輸給這味奇毒嗎?

  不!娘屍骨未寒呀!她怎能辜負她所托?她絕不能再輸給『閻王笑』,就算是傾盡所有或如娘一樣付出性命,她也會救回柳綻雪這條命,此後兩不相欠。

  「讓我替她診斷中毒的程度.」快步擋在愁情跟前,她倔強的神色沒妥協的讓步。

  「不。」

  「你……」風戀棠發怒了。「娘之所以會死,是因為她誤食了「佛見愁」的解藥,也因為我回來得太晚。愁情,我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指責你誘走綻雪,害她受傷,我既已允諾娘照顧綻雪,就不會棄她於不顧,只有儒者才會不試就放棄。你休再擋著我,她若因時刻延遲出了差錯,你便別想苟活於世!」

  愁情莞完她悲憤的桐言,居然乎和地舒顏一笑,「放心,綻雪絕不會孤單。」

  猶自塭惱的風戀棠一陣征愕,簡直不知道她還能夠有多驚訝。愁情的意思該不會是……著火的烏眸瞬間柔和了。如此多情,看來她錯估他對綻雪的情感了。一名出色的死士,怎能有七情六慾?一日一百了,便是自我滅絕的開始,早在愛上綻雪之初,愁情的心底便有一死的準備,那麼綻雪呢?她知不知道這個傾城的美男子傾出性命深愛著她?

  它是個很幸運的人,身邊有這麼多等著為她獻出性命的人。

  「你走吧:綻雪累了,我不會讓任何人打擾它的。」愁情不在意她揣測的日光,翩然轉身朝谷底行去,只想回去守著他心愛的女子到生命的盡處,不願將珍貲的光陰分享於他人。

  「愁情,你若真有那麼愛綻雪就讓我看看她。」他不再悠揚的聲音凝聚太沉重的心傷,觸動風戀棠傷痕纍纍的心,連帶的柔和了她冷厲的語氣。「你沒聽到我剛剛說的嗎?娘之所以會死是因為中毒太深,綻舌才剛中毒,只要沒錯服「佛見愁」的解藥就有活命的機會

  .」自知打不過武功甚強的愁情,便闖也沒用,她只好試著說服他。

  「所以你根本不瞭解歡休。」他冷笑出聲。「他存心要一個人死,誘毒的引子對他來說絕對不是問題。」愁情下斜坡前頓住腳步,哀傷地凝視谷底。「更何況他施毒有不過二的原則,同樣的毒藥絕不會重用同樣的毒引,那對他來說是種莫大的恥辱。」

  她確實聽過歡休是個倨傲的男人,不喜歡一成不變的誘毒方式,使人防不勝防,卻不知道他性狂至此。

  「就算藥引不同,綻雪體內的毒性已被誘出,不表示她便沒救了。」只要有一絲絲希望,她便不會低頭。
作者: tyrkw    時間: 2007-10-15 02:26 PM

  「你在自欺欺人。」愁情淒然慘笑,他也想陪綻雪逍遙的過完這一生,奈何老天不幫他。只有向閻羅要人了,但願能與綻雪同在陰曹做對無憂的夫妻。

  「我絕對不會讓綻雪步上娘的絕路。」風戀棠被愁情過分消沉的態度惹惱,「你必須答應我,兩日之內絕不離開這兒平步。」

  愁情淡然的總算肯回身。

  「你打算向歡你要解藥?」真傻。

  「別管我意欲為何,你只須照做。」一名能隨意看穿人心的死士,如果性情溫柔似水又有張可傾國的美顏,那就相當可怕了。

  風戀棠不再耽擱片刻,輕巧地躍上赤色千裡駒朝臨波城飛奔而去,心中暗自慶辛愁情攜綻雪隱世的地方離臨波城不遠,來回只需三個時辰,否則柳綻雪唯有死路可走。

  車情若真演變到這種地步……她會親手取了歡休與池大人的首級,祭慰亡母與柳綻雪在天之靈,而後,自絕以謝罪。

  風戀棠剛由屋宇輕巧落地,灼灼不安的心已明確感受到那股迫人的氣息。

  「恭候大駕已多時,你來晚了,風戀棠。」她出落得相當標緻美麗了,歡休彎高剛毅的嘴唇,拉回盈笑的眼神凝神瞧看畫中人。

  追尋沙啞的低喃聲移步到宏偉的白玉廳堂外,正對著門口的廳堂前是一席由青玉雛成、白綢鋪底的華麗臥榻。若不是半趴在榻上披散狂傲氣質的男子眉心問的紅痕,確定了它的身份,她會以為自己錯闖皇宮內院。愁情、悲霄和歡休的眉宇間均有道鮮明的紅痕,那是八王爺為他的鷹爪走狗所烙下的印記。

  「我要『閻王笑』的解藥。」風戀棠單刀直人,極力想忽略心底那股無由來的不安。

  「哦?」放低正在欣賞的絹軸,歡休抬眼注視沐浴在月色下的絕艷女子,慢條斯理捲起絹軸邊笑道:「聽姑娘來意不善的話氣,似乎是非要到不可了?」

  「說出你的條件。」風戀棠沒為他神態中的輕佻動氣,也沒想過動手搶奪,識相的惦得出自己幾斤幾兩,真動起手來她肯定構不著他衣角,就已斃命。

  她簡潔乾脆的個性,激出歡休寒撞深處一族異樣的火光。

  「姑娘不進屋來讓我略盡屋主之宜,我怎麼有心情談什麼條件?」存心逗弄她似地,他文風不動,沒起身迎客的打算。

  屋裡不時飄出的香氣,時濃時淡,時甜時辛,熏得風戀棠頻皺兩彎柳眉。

  明知歡休故意戲弄她,為了得到解藥,她沒有選擇的餘地與時間,二托不說跨進一藍色紗慢紛飛的清雅殿堂,微凜著小臉,遙遙側睨歡休。

  「快說出你的條件。」她一刻也不願多逗留。

  「你可知道你一直是沒頭沒腦的說些我聽不懂的話?」起身拿來榻上的美酒他下埕緩緩步向她,風戀棠毫不畏縮地冷然迎硯他,堅決的神態未因他器宇軒昂的斟健身影而有所退卻。

  他何必淨逗著她玩!「既然你能看出柳綻雪對愁情的重要,只下手殘殺她,應當不至於愚笨得猜不出我的來意。」歡休喜歡間接索取人命,太過互接的殺人方式對他造種自大的人來說是種侮辱,所以他只對綻雪下手。這個心思狡詐的男人心裹清楚,只要綻雪一死,取不取愁情的命都已無所謂,他日會了結。

  走遍大江南北,見識過不少奇女子。那此一傾城的江湖俠女冷得瓜傲,什汀橡-天山活石像,還沒機會一親芳澤已凍得透心透骨寒。

  他最厭惡寄身江湖還滿嘴三從四德的所謂俠女,完全被禮教束縛死,錯將拘謹呆板當孤芳在自賞:光是包裹在身上那股冰涼的氣息,莫說是人,即便是鬼神也要遠遠離之。

  嘲諷的眼睡轉到風戀棠身上,歡休喜歡她眼波流轉間那股艷而不膩的淡雅氣韻。光是她美麗的眉眼間常駐一抹不願屈服的鬥志,已讓他激賞不已,何況她澄澈的眸子襄毫不保韶對他的厭惡,而……她那張柔軟如花瓣的紅唇,似笑非笑譏諷入時,會讓人忍不住想攫掠。

  「頁讓人訝異,你這位閻王見愁的活押仙怎會救不活她?」臉上的笑意加深,他低頭哦了口濃醇的蓮花白釀。

  有意思,他喜歡被激發時熱血奔騰的感覺,那是活著的唯一證明。風戀棠一向有能耐激他如此,從她八歲那年開始。那時他是出於滿腔仇恨威迫向輕眉,萬萬想不到間接影響了風戀棠,如果她知道害她們骨肉分離的元兇是他,她會如何?

  呵呵,他想有看它的反應,那必然是驚天駭地的,他想看,真的想看。

  歡休眼中詭異的閃爍,強化了風戀棠心中的不安,她狀似不經心地悄悄調開與他相膠著的視線,淡然嗤哼,「歡休,你我心知肚明,你用了只有你的血香能解的『閻王笑』,除非我的功大勝過你能夠輕取你狗命,不然柳綻雪只有死路一途。」

  多麼知情識趣的女子,相當清楚自己的斤兩,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不做無濟於事的抵抗。歡休加深眼底的笑意,他真的喜歡和聰明的女人相處,不必忍受一丁點不可饒恕的愚昧與無知。

  盛笑而深遂的眼驟變為興奮的妖邪,那是噬血猛獸鎖定獵物才會綻放的品燦光芒。

  淡淡的,隨著他移近,風戀棠聞到一股沁人的幽柔花香,屬於妖媚與幽冥的氣味。她微雙眉眼淡掃四方,從雕工精巧的廳柱、廳椅、臥榻、香爐一一掃硯到身測的男子,從他飽含惡意的笑臉弄清楚異香飄自何方,掩不住驚詫地瞪圓了眸子。

  歡休身上竟然帶有濃春的香甜花香?!美顏一沉,她嫌惡地轉身退到精緻的雲紋廳柱旁,隔出兩人的距離。

  他身上那種甜香雖清淡不至於膩人,但一名儀表堂堂的魁偉男子身上飄有屬於女子的氣味總是古怪,給人一種妖媚且邪氣的感覺,她無法忍受。

  「你拿什麼來換解藥?」彷若看不出她臉上的嫌惡與無禮的舉止,歡休漫不經心地躋向「不必拐彎抹角,你只要說出條件,辦得到我自會應允。」她不快地挑明。歡休被她急欲離去的神色取悅,愉快地加大笑容,旋身回轉臥榻。「如果我的條件是將我身體的香味烙印在你身上呢?」半倚在榻上不氣不惱,他安心狎

  易言之,他要她的身子。

  「我接受。」如果那抹一閃眸光代表他的驚訝,她會覺得很失望。戀棠暗自冷笑,傲世抗俗的他不應該是個見識淺薄的人。

  來之前她早已料到這點,難道他以為她是涉世不深的閨房秀女嗎?勇氣獨闖虎穴,難道她會無知得連這點也臆測不到?他也未免小看她了。

  拚死一搏的女子特別撩動人心,風戀棠徹底激發出他的興趣了。

  「風戀棠,我忍不住想知道你為柳綻雪賣命的原因?」向輕眉已死憎惡柳綻雪的她,難道會笨到接續其母守護小主人的宿命嗎?歡休著實好奇。

  風戀棠挑貿地橫他一眼,「與卿何干?」

  誰說他傲慢的?那人該來會會風戀棠,歡休莞爾自嘲。

  「既然如此,等我得到我要的,我便給你你要的。」上身斜靠在榻,他狂傲的舞動修長有力的五指,輕狎召喚道:「過來為我斟酒。」

  風戀棠被他狎褻的熱的舉動惹得又驚又怒,慨惱的容顏艷紅如火,衝動的轉身欲去……

  「你這-走,等於帶走了柳綻雪的命,而且絕對沒有回頭的機會。」如他所料,她果然頓住僵得又百又硬的身子骨,歡休開心的縱聲大笑,那開懷的笑聲來回迴盪放大如宮闕的宅第間,聽惱了風戀棠。

  「你在戲弄我?」她咬牙質問,不肯回身受他恥辱。

  「錯了,是你自己迭上門來請我戲弄的,你忘了?」

  「你!」

  「別生氣呀!戀棠,難道你怕我不會溫柔待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你……」

  「住口!不許你直呼我的名字!」如果可以,她想即刻飛到大涯海角,不理會人間俗事。為何她要被那句沉重的諾言拖住腳步?老天,她好氣自己!

  「你不過來,我過去也行。」點地而起,話聲才下,歡休已落在她身旁猖狂的構抱起她,徒臥榻快步移去。

  「放開我、放開我!」突來的弱勢,使完全不習慣的風戀棠,陣心驚膽戰,她想也沒想便狂亂地推拒他。

  連吻人都是以霸道的姿態,不給人反抗的餘地,他狂熾地素取她柔軟的肩,徹底搜刮她唇齒問的芬芳。風戀棠惱紅了臉,生氣的張口欲咬他,卻被他炙熱的舌趁勢侵略得更深、更纏綿:兩人唇舌過分親密的交纏,教她驚愕的倒抽了口冷氣,樂在其中的歡休卻只是低沉的笑著,笑它的純真,憐它的堅強:手一使力,底下的嬌軀沒反抗的餘力,在鐵臂的箝制下僵硬地徒臥榻躺平。

  背脊平貼的涼意,驟變了風戀棠的臉色,她驚慌失措的伸手想抵擋歡休跟著疊上的身子,卻被他當嬉戲般地擁得更緊。無論武功或氣力都敵不過他,幾番確定自己無一絲逃脫機會,她冷了心放棄掙扎,定定地僵持眼眸傭望他。

  懷中猝然柔順的身子,訝異了恣意品嚐紅唇的歡休。他頓下掠奪,納悶地抬眼對上她寫滿執物與不屈的黑眸,從來只容得下野心與仇恨的胸膛竟在她頑執的睹視下,微微發燙了。

  她在告訴他,底下屈服的只是身子並不是心嗎?

  歡休玩味她平靜無波的艷容,低頭又深深吻上她的唇,不同的是,這回他是以略帶珍惜的心在奪取它的唇,以他自己都不曉得的溫柔在安撫她的心,風戀棠僵冷如頑石的嬌軀動也不動,隨他掠取。

  「你一向這麼知輕重嗎?」不肯稍離的唇猶抵著捩緊的紅唇,他很想屈折她堅韌的意志,真的好想。

  「我只知道我要解藥。」她冷然一笑。

  「我也知道我好想要你。」玩笑中的認真是歡休從沒體驗過的情緒,他並不知道白己會急切的想擁有一個女人。

  這人可能不知「無恥」二字如何書!

  困在他強硬的剛臂中,額頭被他過近的俊容頂著,身上滿是怕妖燒的魅氣,風戀棠小臉泛紅、氣息微亂,一張嘴便會碰上他輕狎的唇,灼得滾燙的心頭更炙,卻只是端著怒容定定地注視他,冷沉的小臉不曾有過退縮之色。

  她若知道她的勇敢愉悅了自己會如何?怕不氣懷了吧!歡休輕笑著樓起她,鬆開胳臂,給她一方呼吸的空間。

  「我若給你解藥,就等於背叛八王爺,你忍心看我人頭落地?」他好笑的勾住她的腰,拉回下了榻急欲踱開的可人兒。

  憤力扳著他惱人的手,她臉兒紅通通,傭強的神情卻是依舊。「要不要只是俐落的一句話,我能乾脆的答應你的條件,你不會承擔不起任何後果吧!」戰帖已去出,會不會答應全在歡休的一念之間,這人行事沒人能料得准,她豁命一睹,

  「戀棠,你曉得我拒絕不了你,對不對?」歡休目光深沉地凝視她,表情複雜難解,「一個月後的中秋夜子時,我會備好水酒靜候你一同……舉杯邀月。」

  這名狗賊真的答應了?!

  風戀棠征愕的圓瞪眼眸,那可愛的模樣,惹得笑不可抑的歡休傾前又邪惡地纏吻她許

  「你……你不怕我食言?」氣惱地推開他的臉,她扭開頭,很努力想漠視這吻所引起的躁熱。這人竟自負到這種地步!難道他不怕她一去不返?

  歡休輕柔地勾回她精巧的下顎,輕喃:「怕的話就不會答應你了。」

  他日空一切的態勢,囂張狂妄,風戀棠實在很想不顧一切地撕去他的笑臉,即使是瞬息也好。

  「想必八王爺很想知道愁情因何沒死吧?」她會很樂意親眼見到他人頭落地,沒有他幫草啻人命的八王爺作威作福,混濁的江湖必會減少許多腥臍味。

  有意思,它的心戀棠竟在威脅他。「我該怕嗎?戀棠。」抬手輕輕描繪她絕美的唇瓣,他笑容可掬的模樣相當有恃無恐。

  這人根本是無可救藥了,何必浪費時間在他身上,綻雪比較重要。

  「把解藥給我。」她掠開那只今人不安的手臂,沉聲道。

  「咱們既然要共結秦晉之好了,你總不好再嫌棄我身上的香味,早晚要習慣,」輕鬆慨意地靠向榻背,他魔鬼般的俊容突然漾出邪惡的光影。「解藥就坐在這兒等著你親手來取,別用刀刃,我怕疼呀!戀棠。」

  解藥是它的血,不用刀子,那他的意思是……若有所悟後風戀棠大驚失色,忙忙地往後退去。不……他絕不會是那種意思……

  「快呀!」他懶懶支住卜顎,半垂的眸子笑睥她失血卻依舊美麗動人的嬌顏,相當滿意她一點就通。這可是心有靈犀?一柳綻雪飄搖的性命可禁不起你猶豫再三呀,戀棠。」

  這個其心可誅的淫賊!

  風戀棠被他挑釁的姿態激惱,也確實浪費不起任何一刻.一咬牙,她快步上前,慍惱地俯向那片斜揚的下唇,狠狠一咬,如了他願取走她要的解藥。這之間,歡休一直是笑意盎然地端凝她妍麗的容顏,斜挑的眉頭不曾稍皺半下。

  不知何時,迥旋在他倆週身的淡淡甜香蛻換成灼烈的濃香,層層包裹住風戀棠;那是屬於火的攫掠誓言。

  她與柳家人已無瓜葛。

  身形魁碩的八王爺狄紹更撫著灰臼的鬍子,陰沉的思索剛得到的消息有幾分可靠。

  以他蓄養的諸多死土來說,要屬歡休最得他心,偏偏他也是骰危險、最需要提防的一個。
作者: tyrkw    時間: 2007-10-15 02:28 PM

第三章


  同樣是冷血的死上,寡言的愁情從不會對他發出的命令生出任何質疑,連殺人的方式部是不致令人感覺到痛苦的溫柔:冷峻不輕饒對手的悲霄則孤絕得難以近身,殺起人來雖猛又狼,讓他殺人卻得視他的心情而定,這點與性傲的歡休不屑與武功低於自身的任何人交手確有相同之處。

  歡休十九歲那年,夜半獨闖他寢房,以高傲的姿態表明投靠他時,便已將他的野心顯露在外。這孩子以我行我素的狂猖心性縱橫江湖,學習諸事都是以突破頂點為挑戰,相當清楚他要的是什麼,一旦做起事來不達到目的,絕不罷手。

  他的江山,有一半是歡休幫他打下的。不論忠奸善惡,只要足他開口要求歡休剷除的人,他絕對不會讓他失望;何以這回獨獨對愁情,他有了寬容之心……

  與王爺平起乎生的歡休放下酒杯,嘲諷地瞧著滿地的玉籬、金步搖。

  此刻幾乎王府內所有的人都圍在廳堂中央,為兩位上身裸袒以眉對肩,以氣力比較勝負的壯士迷醉,王爺的姬妾們更嬉荒過度地卸下發上的飾物往場內丟擲以為犒賞,喧鬧的儀態已盡失綽約的美感。

  「王爺招歡休前來,不會是為了觀賞這場粗蠻的色觸戲吧?」看不慣俗婦、俗夫,歡休鄙夷諷笑。

  「好了,全都退下。」八王爺揚手煩躁的斥退所有人。心煩的時候,以往能取悅人的歡娛,也同樣讓人感到不耐煩。

  坐在另一例看得意猶未盡的池弄波嘟起小嘴,偎向王爺嬌嘖道:「王爺,妾身還沒瞧個過癮呢.」

  「我和歡休有事要談,這兒太吵了.」,見寵妾發嘖,威儀的八王爺立刻降低宏亮的嗓門,生怕駭著嬌滴滴的美人兒。

  「人家不管,待會人家的「虎將軍」頭一次上陣比賽,你這一撤走他們,不是擺明妾身飼養的「虎將軍」沒用嗎?」

  「什麼「虎將軍」7」八王爺一臉納悶。

  「就是上回王爺從皇宮帶回來給我的蝴蝴兒,王爺貴人忘事。」她不快地將紅潤的小嘴兒嘟得更高,滴溜的媚眼有意無意瞟向另一側悠然自適的歡休。

  「好好好,你們繼續。」擺手撤回命令,八王爺起身步出廳堂.「歡休,你隨我到書苑,」

  「歡休遵命。」

  「師哥……」池弄波匆匆在歡休身後低喚。

  歡休聽若未聞,神態從容地拂開珠簾,轉進幽論的花廊間。

  「你為何沒殺愁情,還救了柳綻雪?」池弄波不死心地追到人廊口,質問的怨聲中隱約透露王爺急招他的目的,好讓他心中有個底。

  「夫人只管看牢你的蝴蝴兒,別讓它鬥輸了,江湖上的煩心事歡休自會擔著,不敢偏勞夫人。」歡休不承情,低沉有力的諷笑聲揚長至天際,氣熬了池弄波。

  莫非他還瞧不出來王爺對她是言聽計從,只要她肯,她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毀掉他,也可以輕易枚平王爺對他的疑心,師哥只消甜言幾句,她便會為他上天人地呀!嬌媚的盈盈秋波隨著行遠的偉岸身軀逐漸黯淡。

  緩步彎人富麗的書苑,歡休傲立在門側,靜候主子。八王爺彎身在一座精巧的烏屋前,拿珍珠一顆顆餵飼一對形似麻雀、碉嗽不停的黃羽金鳥,臉色不若片刻前凝重,卻顯得陰鬱。

  「歡休,口敕金鳥因何珍貴?」喂掉最後一顆珍珠,八王爺低沉出聲。

  「其一是罕見,再則不好照看,最重要是賞心悅目。」

  「說得好。」八王爺讚賞地輕點頭。「這種鳥兒確是嬌貴的貢鳥,得喂以珍珠和龜腦,天生怕冷,食飽後會吐出粟粒大小的金屑,可鎔鑄成器物,確是希罕,本王為留住它們,使命人打造一座防寒的烏屋來嬌寵他們,確實不好照看。心緒煩亂時,撫撫他們柔密的羽毛,本工總會覺得舒暢許多。」

  「王爺為何事煩憂?」歡休似笑非笑,過分清明的思緒很難聽不出八王爺的暗示。

  八五爺心中詫然,臉色不變地回頭看他,見他不避諱地直視自己的手,才發現不知不覺中他的手已留慣的撫順鳥身,不禁為之失笑,

  「我只擔心嬌春的鳥兒不知本王待它百般的好。」像是漫不經心,八王爺鬆開了手,掌中那只價值連城的口敕金鳥一得自由,便頭也不回地振翅飛出。「同它一般,無情無義的說走就走呀!」八王爺行至窗邊,望天興歎。

  「珍禽異獸就算有靈性,也不如人。」歡休興味的斟了杯酒,遞給八王爺。「況且它能不能飛走,全操縱在王爺的指掌間,怕是王爺看膩了它,不想多留它片刻才是。」

  歡沐在反諷他。八王爺不再拐彎,有雅量的溫笑道:「本王聽說愁情沒死?」

  「我沒殺他。」聽說?天下有多大,就這麼誤打誤撞八王爺剛好聽說了這事,未免巧合了些。歡休滿眼嘲弄。

  沒達成使命,他居然回答得理直氣壯!八王爺陰暗的老眼疾掠過一絲慍色,捺下一腔怒火,以超人的度量捻髯微笑。

  「本王想聽聽你沒殺愁情的原因。」

  「王爺怎會知道愁情沒死?」歡休笑笑反問。

  放肆!「歡休,你我一向無尊卑之分,本工相信你是聰明人,知道何時該適可而止。」八王爺慈善的面容一片煞黑。他過分放縱歡休,才會寵得他目中無人,

  這叫無尊卑之分?可笑至極。「王爺切勿動怒,恐怕是有人想挑撥八王爺對歡休的信任,就怕王爺誤信饞吉,開始懷疑起歡休的忠誠。」

  昨夜才給風戀棠解藥,王爺再怎麼神通廣大也不可能這麼快得知愁情沒死的消息。愁情的行蹤若有那麼容易被查出,他便不叫愁情了。看樣子有人巴不得他死。這個要他人頭落地的人絕不會是風戀棠,她磊落的個性不允許她這麼做,所以只有愁情了,

  歡休半掩的長睫毛投影在紅褐色的酒液上,淡淡地掀起陰寒的漣漪。

  端詳歡休太過溫和的表情,八王爺心生戒慎,如履薄冰的感覺也不過爾爾了。

  歡休算是人中之龍,將世間的一切踩在腳底下,越是艱險的困境,越能激發他狂傲的心性。他早該覺悟連自己的命都不放在眼底的人,自然非凡夫俗子能及,自然也不能以籠絡的手段侮辱他,他近來的態度越來越難掌握,就怕有朝一日他會和愁情一樣,從他的心腹變成心頭一根拔也拔不去的利刺,可就棘手了。

  「前些日子本王無意中冒犯聖顏,惹得皇上大怒收回兵權,張丞相乘隙而入,頗得聖上歡心。張丞相與本王之前的過節你該明白,本王可不能落出任何把柄在他手中。」八王爺和緩了神色,銳眼卻緊緊盯著歡休,彷彿想從他聚然的笑臉看出什麼。

  「王爺放心,愁情的命我一定會收,不會讓王爺寢食難安.「他為八五爺鞠躬盡瘁的結果與愁情何何分別?歡休生笑肉不笑,執壺又替主子注滿酒。

  「也罷。你跟在本王身邊這麼多年,本王相信你做事有分寸在,不合辜負我對你的期望,愁情的事你看著辦。」八王爺以和為貴,體恤的擺擺手。「本王今日找你來是想與你商量另外一件事。」

  十分驚人的自制力,明明惱得想即刻斬了他的不是嗎?「王爺請吩咐。」歡休狂放的唇色越彎越高,似乎是有意拿自己的命試探王爺的最底限。

  小心,別再動氣了。他得先解決掉愁情,再打算歡休。「你投靠到本王門下有幾載了?」八王爺漫不經心地抓出另一隻口敕金鳥落坐,揮手讓歡休跟著坐。

  「九載。」執起酒壺為兩人再斟一杯酒,歡休低沉道。

  「九載嗎?好個悠悠的漫長歲月,你已成為王府不可或缺的一分子,聽風那孩子的武功還是委屈你親自教授的,連心高氣傲的觀雲也只聽你一人的話。」八王爺心生感慨。

  「歡休以一介草莽之身辛得小王爺和郡主抬愛,實在是受寵若驚了。」他不卑不亢,續斟一杯陳年西鳳酒。

  歡休竟比風兒更具王者風範,八王爺欣賞他雍容傲岸的舉止。過分謙恭的人總給人不踏實的感受,收歡休為門下近十載,從沒見他為何事驚慌過,他喜歡歡休臨危不亂的冷然態度,卻也怕了他過分沉著的氣勢。

  「本王一直拿你當親生兒子看待,你不會不明白吧?」不是乾脆的收買他就是徹底除去他;歡休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使毒高手,失去他將是一大損失。

  「歡休說不出太虛偽的辭令,王爺應當明白。」他老實道。

  「本王瞭解你的個性,千萬別拘禮了。」八王爺放聲大笑,這便是桀鰲不馴的歡休了,懶得依照規矩走,連應付都覺得委屈。剛剛被愁情的事弄煩了,一時失去耐性真不該呀!「雲兒今年已十七歲,你苦不嫌棄她太任性,本王打算等愁情的再解決了以後讓玉王爺收你為義子,將她許配給你,不知意下如何?」

  「多謝王爺好意,歡休心領了。」歡休再一次婉拒,一點也不希罕攀裙帶得來的江山,何況那個無知的郡主根本配不上他。

  「唉,你一日不答應,本王的耳根便一日不得清靜。」八王爺不以為意,開明地自嘲

  舉杯敬八王爺,歡休且笑不話,家務事難有外人插話的份兒。

  「爹,聽說歡休來了是嗎?」遠遠地,自廊外飆進一位著翠綢衣衫的嬌俏娃兒,她進門一見俊雅的歡休,臉上立即溢滿欣喜之情,衝上前挽住他手臂,「歡休,爹向你提起親事了沒?」

  「雲兒……」八王爺筒直拿膽大驕縱的愛女沒轍。

  歡休朗聲輕笑。「許配給歡休,未兔委屈郡主了。」

  「才不會。這輩子除了你,本郡主誰都不嫁。」她臉不紅氣不喘的宣稱,惹得八王爺又是一陣羞慚的愧歎。「兩年前若不是歡休救了我,我早就不在人世了。那時我便暗暗發誓今生非歡休不嫁,而且這世上也唯有歡休配得上本郡主。爹……你快幫人家說服歡休嘛!」

  八王爺搖頭苦笑,豈會不瞭解女兒一心眷戀歡休。

  雲兒及並那年,他奉旨征討漠北頻頻犯境的蠻子。都怪他平時太寵雪兒,那孩子才會荒唐的喬裝混入軍營之中,更不知天高地厚的隻身在城外遊蕩,才會被敵人擄走。辛好當時有歡休隨行,憑借一身高強的好武功獨入敵營,救回任性的雲兒。

  同年,皇上感念他長年征戰沙場,封他為「八王爺」,特賜民豐物繞的臨波城為采邑。

  自那以後,雲兒的一顆心就全繫在歡休身上,寧死不肯許配給他人。雲兒一心一意只想與歡休共給白首,完全不顧王公貴族不得與平民百姓通婚的律法,她的個性又強悍得容不得反對的聲音,脾氣越鬧越凶,偏生高傲的歡休怎麼都不肯答應,就算他拿出王爺的威儀勉強他也沒用,唉,這事真難辦。

  「王爺若沒其它事,歡休先……」

  「人家好久沒看到你,今天絕不讓你溜走。」狄觀雲嬌蠻地拉住歡休,撒賴道:「大哥不讓我跟去遊獵,人家整日跟宮內那群沒用的公主、郡主們蕩鞦韆、踢球的,好無趣,本郡主現在命令你陪我去逛市集。」刁鑽的臉色慢慢漾出愛慕的紅潮,狄觀雲為觀休俊逸的儀表一臉嬌羞。

  「恕歡休無禮了。」歡休小心地將鄙夷掩飾住,腦中不由自主浮現出一張美艷的容顏。和風戀棠的沉靜一比,這位嬌生慣養的郡主實在幼稚得可憐。

  來不及意會出歡休話意,狄觀雲只覺得背脊一陣酥琳,怎麼也握不住歡休絕塵遠去的身影,連跨出步子都成問題。

  「爹」拉不下被拒絕的臉,刁鑽的郡主失聲大叫,

  從頭到尾,威儀的狄王爺都只有撫髯搖頭的份。

  對那種無惡不作的大魔頭,她便是輕易毀約,也沒人會責怪她的……然而她不能,風戀棠心裹十分清楚.就算歡休忠奸不辨,幫八王爺殘害許多忠良,就算他是人人得以誅之的凶神惡煞,也不能抹滅她對他親口許下的諾吉,

  她若能隨心而行,今日的種種便不會合發生了。

  枯坐在花店一上午,風戀棠極力試著不讓半個月後的中秋夜之約影醬心情,全神專注想集中精神打坐,試了幾次均因煩躁而告徒勞無功。以往在香山她心煩意亂時,只消釀酒沉澱紊緒便可打發掉煩鬱,偏偏醉山這兒只有酒母,沒有她隨時貯存以釀酒的花果藥材,不能隨興釀酒,也就不能收藏傷心。

  越想心越躁,扭頭發現外頭雨已停,她決定出去採擷茶花回來釀酒,也不管驟雨初歇的園子滿地泥濘。

  心不在焉步入栽滿奇花異卉的園子,迎面撲來的花香剛被秋兩洗去泥氣,飄散出午後的山巒獨有的怡人清香。風戀棠放下籃子,探手欲摘花,忽然想起三年前自香山攜回數攫佳花膠仍埋在樹下末取出,那原是給娘飲用的。

  喪親的痛苦至今猶迴盪心底,時時戳刺她的心。忽生的一股衝動,讓哀痛逾恆的地無暇細想,也顧不得月才由的衣衫禁不住半點泥沙沾惹,任性的一屁股跪坐在開滿白色茶花的矮樹叢前,徒手翻土,急切地想找出陳封已久的釀酒。

  摸索半晌,指尖碰觸到一塊堅硬的板子,悲痛的眼驚喜一亮。找到了……

  先小心清開覆蓋板上的少許泥土,再用力扳開壓住饞口的板子,手指的皮挖破,總算挖出其中一台。

  娘……

  將沾滿泥塊的酒攫緊緊抱在懷中,伏首在台口,淚水何時滑下面頰,她已心痛得感覺不

  池弄波找周水榭內外,有些不耐煩地繞到藥圃來,終於在茶樹下看到一名白衣女子,渾身髒兮兮的背向她,像是抱著什麼低頭嶼泣。輕便眼色讓兩位侍從至門外候著,她嬌立在葫蘆形的拱門前,不肯再多人一步,生怕泥濘不堪的小路污髒她華美的繡衣繡衫。

  為了師哥,她向王爺托口返鄉祭拜爹爹,不辭辛苦自臨波府趕到醉山,就是為了查出愁情和柳綻雪的下落,以便殺了他們,

  這些日子王爺表面一派和顏悅色,其實生性多疑的他心底己對師哥遲遲不肯殺愁情生了怨言,再加上忠心如愁情的背叛,動搖了王爺對其他心腹的信賴,就怕愁情的事再延宕下去,會激怒原就忌憚師哥功高蓋主的王爺。

  在王爺找足理由除去師哥前,她必須先下手。奇怪的是,愁情帶著柳綻雪居然徹底消失,任她撒盡千金萬金重賞江湖好手查訪,也尋不著半點蛛絲馬跡,只查到這名喚風戀棠的女子便足向輕眉的女兒,也足唯-一個叮能知道他們隱身之地的人。

  風戀棠?地分明聽過這名字,池弄波魅規前方織柔的背影,腦子飛快掠過一張曾在雪鴻一瞥覷兒的絕美容顏。

  沒錯,那日放言要殺師哥的女子就是這個名字,風戀棠。

  「你是風戀棠?」哼,就算查不到愁情的消息,她也想一會斗膽誇口殺師哥的無知女子。意欲對師哥不利的人,她都不輕饒。

  「你走吧!我今日沒心情見客。」風戀棠揩去淚水,不疾不徐地拾起袖子擦拂台身的污

  池弄波可容不得其它女子的氣焰高於她,畢竟她是連八王爺都要禮讓三分的寵妾呀!

  「大膽!你可知我是誰?」

  「不是病人,便是無禮之人。」掩在泥下的邊身漸漸露出光亮的色澤,稍微寬慰風戀棠隱隱作痛的心。

  一向被眾人拱在掌中小心討好的池弄波,憤於風戀棠不理不睬的傲慢態度,嬌客泛青。

  「風戀棠,你若想活命,軌告訴我愁情在哪裡。」待她查出愁情落腳之處,她會樂意慢慢、親手折磨兀地。

  揭開酒暖封口的黃巾,風戀棠淡漠的伸指攪拌香醇帶有絲絲澀味的酒液,沾起些余放在口中品嚐,沉浸在自己的思潮裡。

  「你是聾子還是啞巴,本夫人問你的話還不快快回答?!」

  「有本事就動手,口頭威逼誰都會。」風戀棠重將瓶口封好。酒味不夠綿甜,還得理地兩年才能勉強飲用。

  池弄波被她輕藐的態度惹得耐性全失,她火冒三丈地伸手一揚,蜜色的粉末從她柔美的指尖滑出,順著風勢散向風戀棠。沉浸在悲傷之中的風戀棠大意輕敵,待那股酸澀的氣味人鼻,她終於發現異狀時已嫌過晚。

  「給我愁情的下落,我便給你「醉芙蓉」的解藥。」

  「彫蟲小技何必在這裡丟人現眼,就算你用你最引以為傲的「杏花嬌」也傷不了我分毫。聽清楚了嗎?池弄波。」風戀棠沉著的放下酒握,白袖底拿出一小罐藥瓶,倒出三粒丹藥服下。

  她一直是知道她的身份!池弄波奸邪地瞄細眼睛,不怒反而得意大笑。

  「風戀棠,別以為你盡得啞婆的真傳,就有恃無恐了。你可知道「醉笑容」除了本身的毒性,碰到花香便會變成「雲雨粉」?」啞婆醫技精良堪與她爹媲美,可惜終生未嫁的她,不知這種猛烈的藥不比普通的合歡散,即使是冰冶玉潔的深奄女尼也禁不起一嗅.啞婆錯失了欲仙欲死的機會不打緊,她會讓她的得意門生補足她的遺憾。

  「雲雨粉」?風戀棠暗吃一駕,已止不住體內逐漸滾沸的氣血,雪白的肌後淡淡沁出一層色澤柔嫩的紅彩,敏感得受不住些些觸碰。

  「呵,不必猜疑,那便是為了服侍王爺調配出來的快活藥.」池弄波妖燒的笑得十分快意。「不消三刻,你便會比倚門賣笑的娼妓更不如、更沒有尊嚴,可憐的你必須央求每個路過的男子與你交歡,以解你心頭慾火。」

  「那又如何,頂多同你一般無恥而已,絕不至於沒有尊嚴。」風戀棠緩緩起身,卻只是悠然的摘採茶花,不肯費神瞧她一眼。「倚門賣笑的青樓女怎會沒尊嚴?她們賣身不賣心,任意選擇客人服侍,總有自己的人格在。比起那些忠奸不分,為了貪圖一時的榮華富貴不惜殘害別人的人,賣笑女自然足清高許多。」最糟的狀況也不過如此,咬牙硬撐,她絕對撐得過。

  怎麼也想不到風戀棠中了春藥後不慌著哭爹叫娘,猶自一派鎮定,洋洋灑灑地訓誡人。池弄波難有的臉色急遽冰凍成陰狠,半晌灰敗的嬌客忽爾綻出甜美至極的笑容。

  「不錯嘛!小嘴滿刁的,我倒要看看你能逞強到幾時。」款款朝園內移去,池弄波想好生瞧瞧風戀棠有何花容月貌。「光嘴刁有何用?還不是不孝女一個。明明知道我是殺母仇人,竟沒半點報仇的意味呢!」呵呵,她喜歡折磨不輕易求饒的女人,勝利的滋味之所以甜美,是因為勢均力敵的對手能亢奮人心。她要慢慢、慢慢地一層層剝去它的尊嚴,提供一些娛樂給自己。

  風戀棠禁止自己妄動真氣,心裡清楚池弄波有意激她,一旦她中計真被激惱,藥性便會加速發作。

  風戀某經慢的態度已不能再影響池弄波看戲的心情。她信步到她身側,嚴苛的打量風戀棠清艷的測姿,靜觀半天,只覺得她一身泥濘,連臉上都抹了半邊泥,並不覺得它的姿色夠資格與自己並論。

  這樣的女子,煙花柳巷俯拾皆是,悲霄未免大驚小怪了,居然將那幅繡畫帶給師哥。可恨的悲霄,她絕不會原諒他的挑釁行為,早晚唆使王爺殺了他。

  「比較起來,晝上的人好看人多。」池弄波酸溜溜地挑剔喃出。

  畫?風戀棠扭頭看她。她一且以為那幅絹畫是綻雪帶走的,並沒有韶心,現下聽池弄波挖苦的意思分明是看過,難道那幅畫不在綻雪手裡?

  「一聲不響取走別人的東西,似乎不該是尊貴的池夫人所會做的事。」繡畫流落誰手她都不在意,就臨波府的人不行。

  「那種繡藝不精的劣等繡畫,不配本夫人過目,也唯有悲霄那種粗俗、不識之無的街井市民才會當是珍寶,拿回給師哥。」想到師哥怎麼也不肯把那幅畫給她,池弄波越想便越覺妒火中燒,也不怕告訴風戀棠地想要試探的事了。

  悲霄沒死嗎?風戀棠暗暗吃驚。必是歡休救他的。她顯然低估了歡休的能耐,沒想到連啞婆的絕傳「勾魂酒」他也能解……

  腹部突然加熱的火焰猛地爆開,融焰般的火勢在體內狂肆流竄,風戀棠發現她幾乎無法思考了。

  很好,額頭開始冒汗了。「雲雨粉」可不似一般的春藥慢慢發作,它的厲害在於瞬間爆發那股噬人的酥癢感覺。那可是會教人生不如死,一心一意只想男人的撫慰哪!

  「想要解藥,就快告訴我愁情的下落,不然休怪我把你這嬌滴滴的黃花閨女,打賞給門外那些不懂得憐香惜玉的組蠻侍衛。那有十來人,會耗去你半條命的。」池弄波邪淫地揚長嬌笑。

  不行,她不能動了真氣,必須靜下心來想想「雲雨粉」的解藥。風戀棠拂袖而起,飄飄然翻過高牆奪走一匹快馬,往山下疾馳而去。

  心口的搔癢模糊了她的視力,她必須找到……找到……身後響起連串如雷的馬蹄聲,狠狠踏碎了她僅存的希望。漸昏漸沉的腦子,迫使風戀棠意識到自己已無退路,韁繩一扯,她斷然做出決定,連人帶馬無悔地一頭栽人山溝裡,慶幸擺脫惡魅的糾纏……

  站在岸邊小心極日下望,池弄波沿著山徑往下找,均沒發現風戀棠的影子,不禁惱了。她不相信風戀棠會這麼輕易死去,就算她真的死了,她也要看見屍首才願罷休。

  踏破暮色的馬蹄聲,強勁地敲在僻靜的山道上,池弄波清楚聽見卻一點也不擔心。身後自有一堆王爺蓄養的死士會保護它的安危,現今最重要的是找到風戀棠,問出愁情的下落。錯過這回,她不知何時能再出王府,那時師哥恐遭不測了。

  「什麼時候師父他老人家的墓地遷移到醉出來了?師妹.」歡休慢下馬速,好奇地馳過自動退開的侍衛們,直至池弄波耳畔。

  池弄波驚慌失措地轉身,「師哥!」他怎會這麼快回來?!

  王爺私造兵器企圖造反的事已經洩漏,師哥奉令連夜進京湮滅罪證軍器所的李大人,所以她才放大膽子前來醉山,怎麼……

  「崖下有什麼好風光能讓我們的池大人流連不去?」大膽將駿馬策至岸邊,歡休輕鬆的將半副健碩的身子探出崖頂。

  「小心些呀!師哥。」池弄波不耐的揮退所有侍從,緊張兮兮地拉住馬縷,生怕他一個不小心亦連人帶馬追隨風戀棠而去。

  「嗯,醉山的水流聲的確碎碎入耳,別有一番不同的意趣。你說是不是呀,池夫人?」他越聆賞越開心似地,身子又探出去一截。

  「師哥,你……你怎麼會來醉山的?」池弄波提心吊膽,死命抓住馬鞍,實在怕了他的膽大妄為。

  他看得出神,似乎目測出水深了,才嘀咕道:「和池夫人的目的一樣。」

  「和我一樣?」池弄波驚慌失聲,突然拔尖的嬌音總算勾回歡休的注意力。

  「池夫人怎麼好像很緊張?」歡休拉回身子,為之失笑地看她手足無措的模樣,「就算師哥大逆不道背叛了師門,也不至於連禽獸都不如,不懂得感恩。師父他老人家仙逝時,師哥沒能略盡孝道,回去拈上一柱香,輾轉難眠了好久。現在他老人家的墓地遷徙至醉山,這裡離臨波城不過兩天路程,我總不好再不來祭拜一番吧!」

  「我……我……」這樣一番合情合理的陳詞,說得池弄波無言應對。

  師哥根本是口蜜腹劍,江湖上哪個人不知道他與爹的情分,早在他被爹無情的一掌打得幾乎半死那時便全部磨滅。他從來就不是心存感念的人,會這麼說只是在逼她而已。

  「勞煩夫人帶路,天色已晚,山徑崎嶇不好走,我怕摔著王爺的心肝,」掉轉馬頭,歡休一本正經的就要放蹄往山上馳去。

  「師哥!」爸的墓地根本不在這兒,她要帶他去哪兒拜呀!池弄波欲哭無淚。

  勁捷地勒住鼻翼急促翁動的馬兒,他意興闌珊地回眸,「莫非夫人需要歡休扶上轎?」

  「你明知道我是來查探愁情的事……」池弄波不敢直視他瞭然於心的眼神,身子往陰風猛灌的崖邊縮去。

  「哦?」歡休漾大迷醉人的笑臉。「結果呢?」他好心情地問。

  「都怪那個不知好歹的死丫頭……」說到委屈處她急忙抬頭想博得同情,沒想到他雲淡風清的笑臉,佈滿了危險的訊息。喉頭一梗,尾音怎麼都吐不出,池弄波不自覺護佐脖子,心驚膽戰的垂下頭,再也不敢大聲激昂。

  「是哪個不知好歹的死丫頭膽敢冒犯我們池夫人?」靜待下文的歡休感興趣極了。

  好可怕,她真的好怕看到太過和顏悅色的師哥。

  「就是……風戀棠。」池弄波的頭皮陣陣發麻,想起數日前他給的警語,心跳得史猛了。師哥只說別動它的東西,風戀棠並不屬於他,她並沒何憎越,

  「哦。」他恍然大悟輕點頭,揚眉催她繼續。

  「她……中了「雲雨粉」……掉……掉下去了……」池弄波直指崖下。

  歡休勾出耐人尋味的笑意,從容掉轉馬首,艘回崖邊。

  「什麼時候的事?」漫不經心靜望河底良久,他可親地問。

  「已經兩個時辰……」

  「為了留住中秋夜,京城的市坊街巷夜夜笙歌,十分熱鬧。」迷離幽深的眼映上溪水的咬潔,歡休收回心神,莫名地轉移話題。「奔波,王爺近來心情煩悶,既然你沒其它事好忙,陪他上京城去開開心吧!師哥很怕你悶壞了,你最近好像很無聊。」要笑不笑打趣完,他使勁一夾馬腹,往山下飛馳而去。

  每當師哥震怒時便會直呼她的名,池弄波媚容漸起猙獰,怎麼也不甘比心……早在王爺褪盡她衣衫時便拋開了。

  池弄波立在崖頂,臉色陰狠地盯著涼涼不絕的溪流。她不允許師哥為了一名卑賤的女子與她針鋒相向,絕不!
作者: tyrkw    時間: 2007-10-15 02:30 PM

第四章


  「姑娘……」小翠已將他帶來替換的綢衫,暫時替這位姑娘換上,為何她還是抖成這般?莫非她因落水太久而得了風寒?狄聽風卸下身上的錄貂披風,小心替躺在地上、臉色不正常泛紅的美嬌娘披上。

  「嗯……」昏迷中,風戀棠不住呻吟地蠕動身子,即使在睡夢襄也制止不了如萬蟻鑽動的心癢。

  她的臉怎麼紅得這般的詭異?狄聽風見她還是抖個不停,心生憐惜,一把將她抱起摟入懷中,希望能怯除她的寒意。

  「嗯……」

  「阿福,你去打點水來給這位姑娘飲用,她似乎很渴。」身子也好燙,奇怪,他每碰她一下,她便會難過的呻吟出聲。

  伺候在小王爺身旁,年紀稍長的數名貼身侍衛均面面相覷,其實早已看出女子不正常的吟哦和躁動為何,卻不知如何開口點醒純潔如白紙的主子。

  狄聽風回頭看見阿福沒動,臉色一凜,相當不快地端起主子的威儀,「快去呀!發什麼愣?救人要緊哪!阿良,你去前頭看看伯仲請來大夫了沒,去了半個時辰,難道醉山這一帶沒個像樣的大夫嗎?」

  「呃……小王爺……」被公推出來點明原委的貼身丫鬢小翠,在眾人的一陣耳語說明之下,臉紅心跳地湊近坐在石頭上、一臉憂心的主子。

  「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阿福……」狄聽風年輕斯文的臉,在阿福再三抗命後急速沉下。

  不管主子有多溫和,一旦他板起臉,做下人的再有難言之隱也不得不從了。

  「小的這就去。」阿福銜命,無奈往河谷奔下去。

  或許足山上比較寒冷,兩件披風不夠保暖,她才會越抖越劇烈。狄聽風十分同情。

  「小翠,攘所有的人將袍子脫下,全那收來給我……」多蓋幾件行會不會好一些,

  垂項喪氣的小翠在侍衛不情願的白眼下,畏畏縮縮的將十來件袍子分次棒給小王爺。

  小翠邊幫主子鋪蓋袍衫,迸伺機開口,「小王爺……」

  「姑娘,你醒啦!」狄聽風一見懷中的美嬌娘張開美眸,馬上大喜過望,完全沒注意到紅、滿面的丫寶。

  風戀棠輕咬下唇,悠悠凝硯他半天不出聲。狄聽風在救起她時,原就驚艷得亂了吸呼,這下被她溜溜的烏眸一投注,不免心慌意亂了。

  「你……先忍著些,大夫馬上就到。姑娘別擔心,我是臨波府的小王爺狄轉風,不足壞人」健康的臉龐報紅一片,好不容易調勻的呼吸又開始不順暢,狄聽風盡量穩住狂跳的心。

  竟又具臨波府……風戀棠氬氬迷濛的美眸閃過一抹厭惡,身子卻情不自禁地倚進狄聽風懷裡,放浪嬌喘。她為澆不熄心頭那把熊熊烈火而生氣,更為自已不害羞地直往狄聽風身子貼去深感汗顏。

  上天,她竟無法停止扭動磨躍的身軀!娘,救救我……

  一小王爺,水來了。」阿榴訕訕然奔回。

  狄聽風察覺不出風戀棠體內的躁熱與狂熾欲情,見她冷得直往自己懷中鑽,他一手緊緊擁住她,一手接過水想餵她,卻被她一瞬也不瞬的執拗眼神嚴厲拒絕。

  「姑娘喝不下嗎?」病得很嚴重的樣子,其可憐。「大夫快來了,你忍著些。」接過了寰遞來的汗巾,他輕柔地替她拭汗。

  「我不……不有大夫……」太羞人了。

  「可是……」

  「我說不看就……不看。」

  「姑娘……」這位姑娘堅決不讓大大斷診,實在難為了他。「我不能眼睜睜見死不救.」

  「好……好熱……」身上的衣衫像加熱的烙鐵,猛烈的燒灼著她,風戀棠實在熬不下去了,好熱,她真的好熱,老天,難道她會被迫在荒山野嶺向一名養尊處優的王爺求歡?

  不!與其受辱,她寧可死!

  心念一動,風戀棠微張嘴想一了百了,怎知心底的怨恨強過羞辱,她怎麼也不甘比心輕饒池弄波。是天意吧!會死的話早在她跳下崖時就了結了,何需等到現在。但她不甘心呀……

  悲傷的抿唇撇向另一邊,風戀棠汗水淋漓的臉龐有著強忍痛苦的堅毅,令伙聽風望之心疼。他依言將重重疊在她身上的袍衣一一解下,只留貂裘護住她孱弱的嬌軀。

  「姑娘尚有哪兒不舒服需要我幫忙,儘管開口。」話才問完,身後已響起一片高高低低的嗆咳聲,狄聽風納悶的回頭。「怎麼了?」他一直覺得侍從們自他從河裹救起這位姑娘後,舉止神態使十分古怪。

  眾人互望一眼,有默契的認為小翠是個待字閨中的姑娘家,不好說出太私秘的閨房中要,一致改推年紀最長的阿福擔起重責大任,再接再勵。

  愁眉苦臉的阿福硬著頭皮上前,暗歎人不可貌相,看這位姑娘的衣裝打扮,不像是不正經的賣笑女,怎麼……

  眼前雖因體內的慾火瀰漫起腮紅薄霧,她們可清楚地將那些人詭譎的淫穢眼神看明,風戀棠為自己的窘態羞愧得直想死。

  「走……走開……」她一咬牙,掙扎著起身。她撐得過去的……絕對能……

  亦步亦趨跟在顛餒的人身邊,狄聽風將她細若蚊吶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便朝支吾了半天仍說不出個所以然的阿補輕擺手。

  「你們全都到前方候著,小翠也去,沒我允許不准任何人接近,」一定是他們太無狀,惹她心煩了。「姑娘別生氣,阿福他們沒惡意。」

  原本擁寒的山野在十米名侍衛撤離後,顯得異常空曠。血般的霞光染紅天際,冷風吹來,極其沁爽,狄聽風覺得有些發寒。為何造位姑娘的身子卻穿透出陣陣熱氣來?他不解。

  真的……耐不住了,也許她該試試……「你……真有心救我?」風戀棠摀住心口,暈沉的扶著樹幹試圖止住搖晃的光影。

  「當然有心!」見她終於願意接受他的援助,狄聽風一時激動得握住她的手。

  拂去滴上睫毛的汗珠,風戀棠日光凌厲地瞪硯那雙逾禮的大手,直到狄聽風羞紅著臉,慌忙收回。

  「那麼,我……我需要……」她軟飄飄向前僕去,適巧落人狄聽風懷裹。風戀棠冷然揪著他,艷容逐漸沁出約麗的紅彩和汗珠,「需要……童子血……」沒完全絕望前,她絕不輕易屈服……

  「這事好辦。」美麗絕艷的嬌容橫生了脆弱,牢牢攫住狄聽風的心,刀起刀落問他已劃破指尖,將滲血的指頭探進她嘴裡,心焦的強迫她吸吮。

  童子?不耐藥力摧殘而半閉的烏眸訝然瞠大,風戀棠當真震愕了。

  「別擔心,快飲。」他柔聲催促。

  狄聽風今年的弱冠禮辦得十分盛大,天下人皆知。他這位尊貴的臨波府小王爺,一呼萬描的天之驕子,竟足童子之身?!

  她,不解。

  「血的味道不好聞,你忍著些。」

  不能飲。欠下這份高貴的人情債,今生難償還,她不飲。風戀棠揮開他的手,抿緊嘴,搖擺著躁熱的身子就要起身。再來一個柳綻雪,她會受不住。

  「姑娘不信我……我是境子身嗎?」情急之下,狄聽風點了她穴道,風戀棠全身一麻,忽爾化成折翼的彩蝶翩翩跌回他懷中,慍惱的向上瞥視。「得罪了。」被她瞧得難為情,黜亮臉孔的紅潮加深,狄聽風顧不得禮教大防,再次將血流不止的指頭強迭進她嘴襄,卻被緊緊抵住的牙關給拒絕。

  「姑娘……」美人在抱,不知如何是好的狄聽風有些手足無措。

  「聽風,我可沒教你在荒郊野外調戲姑娘家哦!」一道紫色的飛影輕巧地落在狄聽風身

  「師父!」幾乎一籌莫展的狄聽風看見歡休如遇救兵,驚喜的執起懷中人的皓腕央求道:「你來得正好,快替這位姑娘把把脈,看她生了什麼病,有沒有其它藥可服?」

  漸起濕意的山嵐送來一股清爽的香味,風戀棠清楚聞到。她勉強撐開眸子往上瞥,卻瞧不清上頭那個背光的魁偉身影。

  好熱的聲音……昏沉沉的,她挨向狄聽風減輕不適。

  歡休蹲下身子接來風戀棠發燙的手腕,瞥了紅霞滿佈的小王爺一眼。這小子初動凡心了,都怪戀棠太美麗,他訕笑著餚回臉色瑰艷的佳人。

  「別餵她血。」傻戀棠,童子血是合歡散的解藥,對「雪雨粉」根本沒用。

  是……歡休的聲音!香汗淋漓的風戀棠咬破了下唇,血腥味充塞口中,她極力睜開眼眸瞥向那張背光的臉,朦朧中,依稀看見那雙深邃的眼閃爍著無比的同情。

  「為……為什麼?」為什麼她不能飲童子血。

  狄聽風破她問得一頭霧水,歡休則莞爾一笑。

  「你只能選擇,」他留有餘地地點到為止,不想讓風戀棠顏面盡失,

  「什麼選擇?」微愣的狄聽風一知半解,有些驚異地發現他師父與這位姑娘似乎認識。

  奇怪的,風戀棠懂歡休的意思,相當不甘心卻知道他沒騙她。他這人太狂太傲,瞧不起欺瞞詐騙的手段。在某些方面,他甚至比所謂的名門正派更磊落,可笑的是,他的光明面竟來自於心裡的不屑與自視太高。

  童子血確是合歡散的解藥,她不想做困獸一試,既然歡休已經點明,那麼現下的選擇以能是歡休,她不願和一個太過純真的王爺有牽扯,也不想將身子再許給第二名男子,合該是天意,提前將中秋夜之約償還也好,早還早了,兩不相欠後她便不會鎮日心神不寧。

  風戀棠直勾勾瞥向歡休,他微挑嘴角,有些受寵若驚。

  「聽風,你先回轉別業。」歡休接過嚶嚀淺吟的美嬌娘,凌厲的拔高身形,紫白交纏的衣袂飄飄然飛蕩在空中,煞是美麗。

  「師父……」狄聽風來不及問出話,強勁有力的馬蹄聲已消失在路的盡頭。

  心中的慾火雖不再旺盛得令人難以忍受,她卻覺得整個人被掏得十分徹底。好空虛,,她好寂寞呀!…….她需要填補……她要……填補……:但填補什麼?誰來告訴她呀!……別讓她一直追索……她追得好累好倦……

  呀!那股窒人的火焰又想燃燒她了,不……:不

  焦躁不安的身子驚恐地貼向曾在夢中撫慰她無數次的堅硬胸膛,讓它緊緊護慰,解脫那顆被熾焰束縛的心。

  舒服……她好喜歡浸在造湖沁爽怡人的深潭裹……尤其喜歡那股縈繞著她的幽香……那種清涼似……溪澗吹來的山泉氣息……還有……:她微皺鼻樑想再嗅清楚……是了……:還有一種淡雅的青草香,隨著漫天落花飛舞……拂得她好開心……呵……

  有別於慾求不滿的嬌吟,歡休聽到一聲清脆的暢笑聲飄起,梳理長髮的大手忽然止住。他半爬起身靠在床柱,有些訝然地鞠起枕在胸膛上那張絕艷的睡顏,只見酣睡如嬰孩的風戀棠唇色擒笑,似乎很快樂。

  她夢見什麼了,這般愜意、快活?

  微詫的眸子悠悠放柔,歡休小心放下她,讓酣眠中的人重枕回他胸膛,一頭黑緞長髮再次披散他一身,滿臉深思地繼續把玩秀髮。原本睡容許和的住人,不知何故渾身一緊,風戀棠香汗淋漓地撐起身子,驚望向他。

  「怎麼了,夢見自己溺水了?」撥開她額際被汗水打濕的頭髮,他興味的打趨,「我什麼都行,唯獨泅水不行,無法救你,」

  歡休?!氣力被體內的騷熱盡托,風戀棠虛弱得眼前一黑,又軟軟倒回他胸膛,兩人肌膚相貼,她這才發現自己一絲不掛,歡休則打著赤膊,舒懶地亮出他偉岸的胸膛。

  腦門轟然爆出一股熱氣,既驚且羞之下,她完全憶起自己誤中春藥,為了保全身子跳下山溝,以攻那名純潔得不可思議的小王爺,還有……那場如夢似幻的飛化與雲雨交纏……

  急促的心跳怦痛她胸口,風戀棠痛苦的扭曲面容,靜靜貼著強健的赤裸胸膛不敢亂動,生怕被長髮遮掩的赤裸身子,不小心暴露了出來,尊嚴跟著一敗塗地。

  但願,他別再以他的手擾亂她心思,最教人害怕的是,她的身子竟歡迎這樣的騷擾。為何她覺得蠢蠢躁動的心懸蕩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地擺來晃去,似乎尋不著著陸點?

  「戀棠,你不會又睡著了吧?」等候半天看她沒任何動靜,歡休好奇她俯視她,見她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像被什麼事駭著,不禁好笑。

  風戀棠羞惱地重下眼臉,驚慌的匆匆一瞥中,已瞧清楚他眼底的笑意。小臉一紅,她轉頭將臉埋在他身上。總算逃開了那張令人憎惡的笑臉,卻周不掉響在耳際的沉穩心跳聲,以及規律的鼻息。

  食指輕柔地畫過滑嫩的脊椎,撫觸到突然生出的小疙瘩,他促狹低笑。

  「不必見外,戀棠,你今天還必須對著我一整天呢。」

  血色以驚人的速度抽離身軀,風戀棠慘白小臉驚駭地抬眼睹他。

  「嘖嘖,你不會以為自己已經失身於我了吧?」他雙臂交疊向後靠去,臉上有著被冒犯的佯怒,很高興血色重新撲回她臉上,綴點她眩惑人眼的嬌艷姿容。「我並非好色之徒,而且月亮還沒圓,咱們的約定尚未到呢,戀棠。」

  每當他以沙啞的嗓音,親密自然地喚出她的字時,心口便會不由自主地輕輕悸動,彷彿他倆是青梅竹馬的熟識。

  為何有熟識的感覺?她無意細究。

  狀似不經意將視線飄回他臉上,她發現他傲慢的嘴角彎得更為迷人,筆直盯著她的眼神笑意盎然,大剌剌的姿態分明已知她在偷覷。風戀棠心生窘迫,不願任滿屋子曖昧不明的氛圍宰割益加緊繃的心緒,也不想像個無助的女子般手足無措,她舒展眉頭,伸手想撿起散了一地的衣棠……

  「不需費事了,它們很快就會躺回原地。」歡休傾前好心地抓來她雙手,「沒聽你親口說出要我以前,我絕不會強佔你懾人魂魄的身子。」

  親口求他!?「你作夢!」風戀棠憤怒掙扎,狂烈抗拒的舉動引發心頭躁動,一股熟悉的酥麻自心頭猛烈爆開,焚灼她的五臟,延著脈絡燃燒。

  風戀棠白著臉梧住心口,逐漸瞠大的眼睛滿是震驚。

  「相倍我了?」黯沉的眸子閃爍著同情,「唯有陰陽交合,才能解去「雲雨粉」的藥力。」

  「你明明……」她咬住下唇,說不出夢中所見那樣親密的交構"像與她靈犀相通般,只消她眼波流轉,歡休傀能贊出它的所思所恕,

  好心的解她困惑,他將她逐漸泛紅的身子輕按入懷中,冰涼有力的大手從豐盈的酥胸放蕩地撫下不盈一握的腰肢,一路拂滅她漸起的躁熱。

  「明白了?」他半開玩笑半認真。「未經你同意,我遵守禮教,只以手膜拜你美麗的身子。」

  風戀棠赦紅的臉色暈深,算是回答了他。這……這個惡棍!身子被他撫遍,與失身何異?他在算計什麼,何不乾脆佔有她?

  美麗的戀棠生氣了,歡休戲講地撫摸她凜起的臉龐,開心的俊臉熏醉了徘徊水榭的颯颯冷風。

  不夠,她雙頰泛起的嫣紅不夠璀璨,受到壓抑的怒火也不夠旺盛,他要戀棠盡情釋放心靈深處的怒火,徹底燃燒他久未騷動的慾念,那需要一把足以燃燼世間的火焰才能夠辦到:持有這把怒焰的人,唯戀棠而已,他早該知道唯她而已。

  當他的慾念被戀棠鬱熱難紓的吟哦和玲瓏的身子成功撩起時,他普經被震懾住。就算是初經人事那一夜,他也不普像現在一樣瘋了般的想與誰交歡。

  她就這麼不請自來,堂堂進駐他心裡,這可不行。他一向要求勢均力敵,玩起遊戲才有意思。戀棠的心裡是有他,卻不及他深,這種劣勢必須盡快改進。

  「除非你想同我待在榻上一輩子,做對快活鴛鴦,否則你必須開口求我,戀棠。」他以食指頂起她臉龐,不知何故,屈折她異於常人的意志,竟為他苦悶的生活帶來難解的樂趣。

  「不!」風戀棠驚駭地煞白面容,掘強抵抗。要她開口求他,那是萬萬辦不到。想幫就幫,不想幫他可以走開,她不受任何脅迫。

  笑容可掬的歡休,有意無意梭巡簡單明亮的斗室,不經心地道:「這兒是你娘的水榭,很偏僻。」

  也就是說她沒有別人可求助,被逼人絕境了。一股莫名的狂怒激惱風戀棠,她賭上一口氣,以死沉的眼神告訴他,她寧死也不願再承受一次煎心的痛苦,更不容許尊嚴被踐踏。

  歡休飛快出手點住她的麻穴,制止她咬舌輕生,臉色有些塭怒,早知道戀棠會這麼做的,他為之失笑。她不該太固執的,那只會讓他更想掠奪她而已。他美麗的傻戀棠,難道不知道劫掠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是野獸潛藏的本能。

  「就算你不想為你娘報仇,也該為自己討回公道吧!」

  嘴巴無法動彈,氣血沸騰的身子卻可以,風戀棠懂得他卑劣的用意,卻無助的僅能以旺怒的眼沖狠瞪他。

  他憑什麼以為他很瞭解她,她不會巾他的激將法,絕不會!可恨,可恨的池波弄!

  歡休殘酷地勾起她法然飲泣的小臉,亮烘的眼通得姑無路可逃。

  「你的傻,在於你的執念,只消隨便一眼就可看穿你的小腦袋瓜在想望什麼。柳綻雪與你非親作故,你竟為了她拚死拚活。何苦?戀棠。」

  他哪會懂?像他這種抗世傲俗的人,向來我行我素,心中看得到、想得到的永遠都只是自己,自然而然將所有人鄙夷在腳下,哪會明白她的執念……

  逐漸滾沸的血液徒然擊潰自制力,生不如死的奇癢正以殘忍的速度吞噬她,風戀棠忍痛蟋縮起身子,無暇再自艾自憐。遏止不住的吟哦逐點逐滴蝕去她的自尊,當掙出控制的身子無恥地貼上歡休冷硬的身子蠕動時,她已不留片縷地輸光尊嚴,只希望那雙普經撫慰她的大手能慷慨伸出,再次助她減去心頭那把折騰人的熾焰。

  歡休端詳她梨花帶雨的艷容,毫無憐惜之心的冷峻神色突起變化,

  「可憐的戀棠,你該多瞭解我的,這樣你便不會多受苦了。」原以為他可以完全漠視,當她是春風一度的娛樂,奈何……歡休陰鬱地捧高她掛源的玉容,強迫她瞧清他臉上的決絕。「別哭了,你美麗的淚珠不能左右我的決定,對於我要的東西,我向來是全力以赴去獲得,即使不擇手段也在所不辭,懂嗎?」他不會蠢得讓任何女人佔據他的心,分去他的注意力,軟弱他的心志。好比愁情。

  這……這個惡魔……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連她僅存的自尊也給剝奪了,為什麼「她已經沒有什麼好在乎了,為何不替自己做些什麼……淚水撲嵌籟滑出風戀棠傷心的眸子,她允許自己在盡失所有的頃瞬痛哭一場。

  「你不該逞倔的,蝕心的滋味很難受。」他似憐惜又似醞惱,援手仍不肯伸出。

  她絕不會開口……卻也受不住了……風戀某一咬紅艷的唇,淚光閃爍,抬起抖顫的食指在他堅硬的胸膛又恨又羞地一字字刻下……我……要……你。

  真佩呀!他美麗的戀棠竟以這種方式降服?歡休一愣之後忍不住輕笑出聲。是他不好,沒說好遊戲規則。

  反身壓她在耳下,感受到令她躁熱的高溫蔓延過來,歡休歎息,「美麗的戀棠,莫擔心,我同你一般,言出必行。」多讓人動心呀!她的傭強。歡休心折地吻住她嫣紅柔軟的芳唇,一點一滴傾注狂熱,拉她同投慾海,拂移於玲瓏嬌軀的雙手輕輕解開穴道,還她自由。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傷心一併爆發,兩心繼繕到最深處,風戀棠淚流得更凶,無助的雙手卻不顧矜持地緊攀著掠奪者不放,自殘得更深。歡休深深吻去她的無助與傷心,捧起她嬌艷的小臉,打亂的貶發與她黑緞的秀髮縮結。他不許她地開,在她成為他的人那約爛的一刻。
作者: tyrkw    時間: 2007-10-15 02:31 PM

第五章


  八王爺心愛的女兒觀雲郡主得了怪病,據說連大內御醫也來手無策。近來在臨波一帶,這則天大地大的消息以星火燎原的速度迅速播開。

  由於觀雲郡主是八王爺與王妃最為寵愛的小女兒,一得群醫束手的怪病,尊貴的金身玉體飽受折騰,哀吟聲連連,自然驚動得心疼不已的八王爺震怒心且疼。可憐臨波城內無故受殃的小老百姓,終日惶惶難安,連五天後中秋夜例行的慶典也被迫取消。

  風戀棠一人由成千上萬木香菊與金鈴菊綴飾的城門,沿街聽來的訛傳已不下千百種。即便是單純的風寒經由人口交傳,也會渲染成千古難兒的怪病,她見怪不怪。

  只可惜了滿城逢秋綻放的菊花,癡癡彙集一李秋妍靜待人們品賞,卻為了王公的嬌嬌女病體微恙,落得暗自神傷。不光是人無奈,恐怕連沒生命的花花草草也備受無名的風風雨雨侵擾。

  「風姑娘……風姑娘……」找了她三、四天,師父的話果然沒錯,她真的出現了。

  階雜的大街吆喝聲四起,風戀棠無心留意那聲宏亮的急唉聲因誰而來,款款地轉過街角。有別於雜亂喧嘩的食坊,香藥而的街容乾淨清幽,清新的空氣中飄散的藥材味是熟悉的芬芳。有股難以抑制的激切,她不再是遠遠觀之,快步趨近小鋪,情難自抑的抓起一把陳列在外的干炒梔子嗅著。

  這把梔子帶有香山的氣味,離開香山時,年逾百歲的啞婆身子骨十分硬朗,實在不需要她操心,但……

  「風姑娘,風姑娘……」一名身著雪白描金繡錦的年輕男子,興奮地尾隨風戀棠轉入古色古香的藥鋪內。

  風戀棠奇怪側身,看見來人是欣喜若狂的臨波府小王爺,沒哼半句地回頭繼續看她的藥

  急忙趨前想為清艷得令人垂涎的青衣女子介紹梔子的神奇功效,藥鋪老闆一見隨後追進的明子臂上精繡了日月星三光圖騰,舉手投足間充斥難掩的尊賢氣質,立即撇下美人,哈巴著轉移目標。

  「這位公子爺……」

  「去忙你的,這兒不必招呼。」狄聽風和善的摒退一臉諂媚的店主,兩頰生紅地轉向俯在龍膽前細細撥弄的風戀棠。「姑娘,你還記得我嗎?」她嬌柔如蓮荷的臉龐,少了那日不尋常的瑰紅仍舊美得驚人,可能是印象太深,他竟日夜夢著她。

  風戀棠放下龍膽,淡漠的掩起裙擺跨出門檻,投進熙來攘往的大街中。由餘光中瞥見他尾隨而來,後面跟一堆浩蕩的侍從,儼然是王者出遊的招搖之姿卻可笑得不自知,她心生了溫惱。

  特意拐進幽論的暗巷裡,風戀棠靜候在陰影處。

  尾隨消失在街角的一截湖綠色衣擺,狄轉風急急轉人暗巷,冷不防被一雙沉靜的美眸釘在原地,年輕健康的臉龐微微發燙了。

  風戀棠先輕鄙地瞥了眼疾步追來的侍從,才淡淡的回眼瞧他,「沒人跟著你,你便無法出門嗎?」

  「你們在外頭候著。」狄聽風臉上的紅潮被她嘲弄的語氣羞得更深,渾身不白在地揮手撤離一班隨從。「師父說姑娘醫技精湛,捨妹日昨不知何故身染怪疾,可否請姑娘過府看看捨妹?」

  歡休到底是何居心?她絕不想再見到他,但這卻是被池弄波的天賜良機,風戀棠心生猶

  見她眸光燴動不定,似乎是十分不願,愛妹心切的狄轉風有些焦急了,「「如……:如果姑娘不樂意,在下自然不好強求。只是觀雲的痛勢逐日加重,爹遍請名醫都沒人能減去她絲毫痛苦,連御醫也沒能……」

  與歡休之間的牽扯,改變不了池弄波必死的事實,她要一探虎穴。

  「帶路。」生冷地打斷話,她轉身步出,看也不看王府華麗的朱紅轎子,,衣袂翩翩地掠過一班侍從眼前,那清麗的艷容與綽約風姿看得所有人兩眼發直。

  狄轉風大喜過望,健步追了去,這回學了乖,指示侍從遠遠落在後頭,不願徒惹伊人心

  原本雙靨紅潤的嬌俏娃兒,禁不住數日病痛的折騰,水靈靈的雙眼凹陷泛黑,乾癟的形容若經霜早凋的芍葯,看得心疼如絞的八王妃淚流不止。

  「歡休,連你都診斷不出雲兒的痛,還有誰能夠解?」自京城火速趕回的八王爺簡直震怒了。

  他只能解毒無法醫病,王爺不會不知。他一再重複的問話只是宣洩情緒,歡休笑笑地保持沉默,把玩由上好漢玉精雕成的鬼工球,那優閒的模樣看得心焦不已的八王爺直跳腳。

  「歡休,你快想想法子救雪兒呀!」執捧女兒瘦弱的手腕,雍容的王妃哀聲泣求適巧堵住八王爺險些脫口而出的厲斥,那必然會造成不堪的後果。

  「歡……休……」嬌柔的郡主苦痛難耐,嚶嚶低嚀,渴望心上人的悉心呵護。

  緊拾著繡絹小心替愛女拭汗的八王妃不顧尊卑地懇求出聲:「歡休,你……你可否進來讓雲兒看你一眼?」

  「歡休為自己淺薄的醫技慚愧,也為無法替郡主分擔痛苦感到難過,郡主需要的是精通醫術的大夫,請王妃原諒歡休無能。」歡休婉轉回拒。切脈是一回事,要他坐在榻邊低聲下氣哄那位刁蠻的郡主,不如賜他死,他還會痛快接受。

  「娘……我……要歡休……」粗嗄渴切的哀求彷彿歡休是救命良藥,病重的嬌嬌郡主一心想依附夢中人以減輕病痛。

  「好,雲兒別急。」傻雪兒逕自一頭熱,不管歡休怎生瞧不起她,他都必須回報雲兒的一往情深。王妃老淚縱橫,輕拍女兒渴求的手安撫著,溫柔的神情丕變為醜惡的猙獰,為了寶貝女兒她什麼都會做。

  「歡休,本宮命你進房來陪伴雲兒。」她端出王妃的架子。

  「男女有別,何況郡主是閨秀之軀,歡休擔心自身的污名貽誤郡主一生,恕歡休不能從命。」歡休似笑非笑,叛逆的熱血已被一句高高在上的差遣撩起。

  「放肆!」竭力隱忍著怒氣,八王爺終於被他不知好歹的傲態惹惱。「你要拂逆本王到幾時?雲兒好歹是嬌貴的千金體,你不過一介狗奴才,誰准你這般囂張?」

  狗奴才?呵呵,多貼切的詞呀!俊臉一片陰沉,歡休容忍地經笑兩聲,「想來王爺被郡主的病情惹躁了心緒,歡休還是別待在這兒教王爺煩心,屬下先告退。」

  懶得修飾怒氣的歡休揮袂轉身,八王爺從他僵沉的背影為時已晚地發現,他與歡休之間的裂痕已擴大到無法修補的局勢,兩人的主從緣分盡毀於一時失控的辱罵中,再也無法修補。養虎終為患,歡休尚未除去愁情不是嗎?是該殺一警百了。他可惜地暗歎。「爹,大夫來了!」狄轉風先歡休一步,興匆匆地推門而人。「師父!」風戀棠隨後跨入金碧輝煌的繡閣,恰與歡休錯身而過,很不想,卻情不白禁還是看了他。那雙謎一樣的凝眸亦深沉地注視她,歡休的表情雖陰傲無比,斜揚的眉梢卻莫名的讓她產生他很恆意的錯覺。

  是她不夠自制地將納悶寫在臉上,還是歡休一樣知她?當他以穩健的姿態與她擦身而過那瞬間,他竟隨意改變身上甜郁的果香,飄散出一股清新似山泉的涼香,其間夾雜著青草香,戲弄地提醒她別忘了五天後的中秋夜之約。

  不受控制的耳根子無名的發燙,風戀棠怕她一輩子也志不掉那股屬於私秘的清涼香氣

  那一天一夜的恩愛,終止於她絕然離去的拂曉,曾被焚燃的身子深深烙印滿他的氣息與香味。的野心。與其說他是幫了她,不如說他是為了某種她仍查不出的目的不得不幫她。她一直有

  這名狂傲的男子從頭到尾,都是以嬉戲的心情在對待她,他並沒有心,有的只是他自己種強烈的直覺,覺得他接近她不單單是為了愁情的消息,還有一些別的令人頭皮發麻的事,在策動。

  「風兒,她是誰?」八王爺銳利的老眼破人門的絕色驚亮。

  「師父讓我請的大夫。」狄聽風癡迷的眼一直離不開風戀棠身上,同樣心醉神馳的老王爺看得分明,得體的收抬起非分之想。與兒子爭人到底是難聽,不過放棄這等人間絕色也實在可惜……

  「民女風戀棠,見過王爺。」風戀棠草草欠身,那婀娜的體態逗得老王爺益發春心蕩漾,也不細問她與歡休如何相識了,連片刻而被歡休惹惱的事也志得一乾二淨。

  「免禮。」抗拒不了美色誘惑,八王爺不甚在意美人的無禮,急切上前想扶起她,風戀棠拂袖越過他,直人繡榻。

  殺了池弄波以後,反正了無牽掛,乾脆替天行道順便清去早該作古的採花魔。

  明顯感受到風戀棠僵沉的不悅,狄聽風也為文王性好漁色的個性汗顏,身為人子又不能大逆不道,只有無言以對。

  「風兒,她真是大夫?」風戀棠太過年輕、貌美的儀態,萌發王妃的慎心與不安,語氣不自覺強調出貴賤之分的鄙夷。

  王爺納進一個狐媚的池弄波,她的地位已岌岌可危,再來這麼個年輕貌美的少女,年華已逝的她更非敵手。不過她也毋需太擔心,畢竟聽風是狄家的嫡長子,出生便擁有不可動搖的繼承者身份,至為孝順的他是不會讓她受到半點委屈的。倒是池芹波那隻狐狸精,憑恃王爺專寵,氣焰日囂,儼然不將她這正宮工妃放作眼底,也許她該勸王爺收了風戀萊,給恃寵欺人的池弄波顏色瞧瞧。

  他們真以為身份冠上了一個「王」字,就可以隨意將所有人的尊嚴踩在腳底下?風戀棠深惡痛絕地抿緊唇,看也不看尊貴的王妃一眼,將所有的問題拋給其它人去解決,逕自拉起郡主的枯腕把脈。

  「本宮問你話,你是聾了還是啞子?」

  先有狂妄的歡休不將她放在眼裡,後有這個不知名的野丫頭以輕慢的態度羞辱她,孰可忍,孰不可忍!狄王妃怒氣攻心,順手抓來女兒平日耍玩的銀鞭,就要抽得風戀棠花容失色,眼尖的八王爺見狀,巧妙地橫入兩人中間奪走鞭子。

  「王妃,你可別忘了雲兒的病呀!」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老王爺,什麼樣的人是人中之龍、之鳳,一眼約略可瞧出個七、八分。舉凡放任傲氣形於外的人,大都不甘屈於人下,風戀棠與歡休的氣質極相近,是同一等人。

  「王爺應可輕易瞧出,她與雲兒的年紀相仿。」已過中年的王妃嘲諷地掀起紅燦如昔的嘴唇,一語驚惱癡望風戀棠出神的八王爺。二十歲時,聖上作主將她許配給四十五歲的王爺,當他第二任正妻,先前那位糟慷妻因偷人被沉潭。嚴苛一點來說,他的年紀足可當這個丫頭的爺爺了。

  八王爺尷尬地咳了咳,老臉一陣惱紅又拿正室沒轍。狄王妃有皇太後當靠山,是長公主極為疼愛的女兒,只怕動她一發,牽他全身。忍著些,竄位之日不遠了,屆時他會將所有怨氣一舉討回。

  「娘,你累了,不如先回房歇歇,這兒由孩兒來照看就好。」狄聽風好聲好氣,出面打圓場。

  「不,雲兒的病情沒穩定前,娘不放心。」有別片刻前的陰冷,王妃漾出和藹的笑容有著心愛的兒子。

  「王妃,再熬下去,你的身子骨會吃不消,還是聽風兒的話回房歇息。」八王爺陪出笑「回房好趁你的心?」顧不得外人在場,徒然拉下臉的狄王妃怨氣一迸出,哪肯輕繞

  診出郡主患病原因後,一抹異色飄過風戀棠眼中,在身邊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冷嘲熱諷下,她安然自通地拿起銀針沿著郡主的手臂一一紮下,臉色青中帶紫的郡主立即汗流俠背。

  「郡主需要一個月的調息時間,我要一座觸立宅院,不受任何人干擾,也不被任何人拘束行跡。」冷測的聲音鏗鏘有力地切入紛擾的吵鬧中,風戀策邊說邊俯近郡主像在嗅些什麼。

  狠瞋王爺的王妃,暫且饒了他,贊眉回眸,「雲兒的痛可有得救?」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豈蔻少女,竟可抵去京城一班醫技卓絕的御醫?她可不信。

  風戀棠收起銀針,淡漠地起身。「相信我便有救。」

  「放肆!」

  王妃的橫眉豎日不能恐嚇風戀某一絲一毫,她沉靜地抵高柔軟的粉唇。「王妃覺得民女放肆,大可一刀取走我的命。」然後,狄觀雲跟著陪葬。

  她竟不把她放在眼底,「來人啊!」

  「娘,雲兒的臉色好轉了。」狄聽風一聲驚呼,果然立即引去王妃的怒氣。

  「真的?」大喜過望的王妃,重撲回女兒身畔,狄觀雲青紫交間的病色因大量出汗而呈現今人欣喜的瑰紅。

  「歡休……」昏沉沉的郡主喃聲低呼,驚悸了風戀棠自以為死寂的心。

  原來,養尊處優的她也敵不過歡休的魅惑嗎?可憐。

  「你,雲兒究竟得了什麼怪病?」狄王妃不改頤指氣使的高傲語氣。

  醫治病人從沒解釋病情的習慣,王妃的語氣又太高貴,風戀棠淡瞥她一眼,悶不吭聲地拿起皮索。

  「回話呀!」她可其有惹毛人的本領,那年池弄波初入王府也沒她一半囂張,野心沒達到前她至少懂得逢迎諦媚,撤去她的防備之心。呵,這個小丫頭脾氣很硬,絕對合老王爺的胃口。太好了,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她等著池弄波被打人冷宮,到時她會師法呂後整治戚夫人的手段,將它的兩眼挖出,兩耳熏聾,灌她啞藥,關她進茅房,當個名符其實的人搜。

  「身子不適。」簡單四字,以嫌惡的語氣透露出她的不耐,如風戀棠所預見,王妃的眼底果真急速點燃兩把沖天的怒焰。

  「王妃愛女心切,風姑娘勿見怪。」

  暗暗讚歎風戀棠不屈於強權的傲然個性,替他教訓了有恃無恐的王妃大快人心,八王爺銳眼一閃,暗使眼色讓兒子照風戀棠的指示去辦。

  始終沒能摘上話的狄聽風欣然領命,並趕在狄王妃再度發火前,護衛住人速速離開陰霾密佈的戰場。

  歡休甘冒性命危險向八王爺最寵愛的小女兒狠下毒手,為什麼。

  半信半疑診出郡主身中「五毒香」已有五日以上,風戀棠發涼的心竟被無名的利爪揪出血絲,險些喘不過氣。驚恐她最深的不是歡休的冷血,而是她發現她不想揭發他!

  老天!她不會因那人的所作所為感到心痛,他是他:有還不會再與她有任何交集。

  他是他、他是他……

  又驚又惱的風戀棠將熬好的藥壺遞給隨侍在郡主身側的丫鬢,未交代隻字詞組便急步走出藥材齊備的煉丹房,倉皇地沒人聳天的綠蔭,往霧氣鏢緲的最深處行去,像是落荒而逃的殘兵敗將。

  必須擁有多硬的心腸,才能練就一身無慾無情的冷血?她羨慕做到這點的任何人,假使她也能殘酷得不帶寸縷情感,那麼現在她應該是待在香山專心研製草藥,平淡的過她的人平歲月,而非窩在賊窩任人當賤民輕鄙。

  或許她該剖開歡休的胸膛看看他的心是否異於常人。想必是的,那樣以玩弄人為樂子的鬼魅怎可能有賴熱呼呼的心,即使有也是出冬霜春雪凝結而成,沒有熱度的心,毋需血液活絡氣脈,甚至連一些兒溫度也不需要:惡魔哪需去在乎胸口是冷的抑或是熱的。

  想到他竟眼兒不眨對相伴多年、戀他極深的女子,施下無色無味的「五毒香」,委實寒透她心。為何她要將身子許給這樣人面獸心的惡人?選擇靦靦的小王爺不是單純些?明明知曉後悔無濟於事,她還是忍不住滿心懊惱。

  可憎的是她全身猶覆滿那人的香氣,任憑她刷洗千百次也磨滅不了常在夜半時分偷偷入夢來干擾她的幽香,恐怕……遭污穢的不止是她的身子,連那顆不堪一擊的心也半浮半沉在泥悼裹了。

  靠在樹幹上氣不接下氣,險些無法吸呼,風戀棠愕然發覺不知不覺她的快步竟變成逃命的跑步。回首望去只見筆直的石板通,長長投在風吹樹動的翠林裡,夾道兩旁安置的紅色宮紗燈已一盞盞點起,暮色透過掩天的繁葉篩落;霎時紅彩、綠林、金光稀稀落落交相輝映,點綴成一方賞心悅目的斑嫻天地。

  為何他要下這麼重的毒藥?她無心欣賞美景,咚噱地合緊好不容易靠在一塊的雙掌,掩臉自問。

  想診土成解掉嫩毒、蛇毒、懋毒、鶴頂紅、孔雀膽這五毒,對畢生鑽研醫理、醫術的御醫來說本是駕輕就熟的舉手差事,偏偏施毒者是歡休這樣不按規則走的歹毒惡人。

  憑恃沒人能診出如此奇特的毒藥,他竟可惡的把施毒當遊戲在挑戰世人的能耐,將五毒依照時辰、人體的溫度變化-層層隱遁於血液內。毒性的顯現只在施毒的一瞬間,是以終生埋首於奇病性疾的大內御醫也難以診出病源,除非他們鎮日留在郡主身側切脈,才可能發現被毒藥侵蝕的短暫不正常脈象。

  五毒無施用順序,任意一毒植人人體後會以極緩慢的速度滲進四肢百骸。初中毒時只會感到沒有食慾,精押不濟,隨著其它四毒慢慢加入,身體的不適才會逐漸明朗,但不至於致命。五毒的毒性經由歡休摻入鴨舌香特意調製,是他所有的香毒襄毒性最溫和的一種,死得極其迅速乾脆,不會折騰太久。

  這便是歡休唯一擁有的慈悲了,以死前受折磨的程度決定他對這人的觀感。看來他對郡主算是相當仁慈,沒讓她劇痛難忍、嘔血至死或腸穿肚爛,直至五毒俱下,融合特定的毒引車發劇烈毒性,中毒者才會命喪於瞬間。

  可怕,這種隨意拿別人試毒的笑臉人真的好可怕,地怎會無端招惹上他?

  淺促的呼吸不管如何費力調息均無法平順,風戀棠放下抖顫不停的雙手,深吸一口氣後重拾步子,往板道盡頭邁去。
作者: tyrkw    時間: 2007-10-15 02:32 PM

  獨立於王府僻靜的一隅,以珍貴花網石雕砌成的小屋,是八王爺慷慨恩賜,特別撥出供她一人獨用。識人極精準的他,深知她不變破人打擾的性子,體貼的除了運送膳食的僕人,嚴令王府上下不得隨意擅闖,違令者殺無赦。

  最可笑的是,為了答謝她救郡主一命,這位神通廣大的王爺發揮極驚人的影響力,在短短的一個時辰搜盡全城內叫得出名號的繡坊織作珍玩行,將成堆的絞羅綢緞、金銀玉飾往屋子裡迭,當她是備受嬌寵的金枝玉葉。他有意借由郡主的病討她歡心,風戀棠漾起一抹嘲諷,穿越綠籬,淡然地環視左右。

  這兒沒有充滿野味的山巒,臨湖的幽證石屋掩映在茂盛的桃林中央,屋緣遍植珍貴奇花異石,有別於前方璀璨的瓊樓玉宇,精緻小巧的石屋自有一股清淡幽雅的韻味。據狄聽風的說法,這兒是王爺為一名極受龍的愛妾所建,後來那名寵妾無故病逝。

  無故?她冷笑雨聲。很不湊巧的,王公貴族的妻妾與暴斃特別容易結下不解之緣,已多到非「無故」兩字能解。

  沒心理會勾心鬥角的醜惡宮事,風戀棠直人浴間淨完封,月娘已爬上中天。

  深諳話事煩心的今夜必然不好入眠,她挑起伴她成長的家傳白玉釵俐落結好微濕頭髮,半披散緞般黑髮,著淡雅的紫色糯裙漫步出悶人的宅院,隨處漫遊人屋測的花徑。

  悠遊獨行的十幾年歲月中,她沒有設定目標的習慣,從來不曾,現今卻因池弄波無端介入,徹底改變了。

  她要殺了池弄波。這個念頭成形到如今,再也激不起半點情緒激昂,很順利地融人生命裡,成為天經地義的唯一要要,她知道自己會般一她,至死方休。

  花徑出現叉路,她心事重重的拐人左側,走沒幾步就看到不遠前那座倘佯在鄰鄰湖光中的五角白亭。

  好熱呵,她不喜歡沒風的夜晚。香山從不缺乏的涼爽,成為她忱念最深的回憶,烏雲遮蔽丁風戀棠澄亮的眸子。

  回憶表示已經過去,有町能無法再擁有。貿貿然隨狄聽風至臨波府,沒與池弄波較量出長短來,她必然不會罷休。池弄波狠,她也是。當一個人輸掉所有,心無所懼時,贏家便已注定。

  「終於引來你了。」聽到這記煉人的沉吟,是在風戀棠踏上白亭的第一階時,之後純淨的夜風無可避免地散人一股今人憎恨的恬淡果香,騷擾她心。

  她命令自己不可退縮,勇敢走向最靠湖畔的裹側,這兒與上階的人處一樣沒橫攔阻去映在湖面的月光雲影,想必是八王爺為了能讓愛妾一覽湖光佳景而巧妙設計的。

  在亭底瞧見歡休卓然傲正在連她也未必能站穩的狹隘平台上,一臉傲然她笑睨自己,她的驚訝已迅速收抬起。他不可能不知道只消一個不小心傾斜,他會立即倒我人沒楊柳遮擋的幽湖。從這裹看下,若沉沉的湖水可不淺,原來這人不僅樂於玩弄他人的命,連自己的命也十分輕待。

  縱然披滿一身燦爛的湖光,也不能奪去些許歡休渾然天成的俊逸光彩,尤其他綻開如稚童般聚然的笑臉,最具俊煞人:現在,他正這麼對她笑著。

  「怎麼不說話?戀棠。」

  「為何這麼做?」不爭氣的心湖因這聲柔膩的低喚泛出一朵朵璉漪,風戀棠很努力表現自在,當兩人是初相遇的陌路人,更不去假定他聽不懂她的質問,歡休不笨。

  「他們該死。」歡休當玩笑似的回道,探幽的雙眼慢慢盈滿笑意,似乎是在他發現它的瞥扭時開始引人。就算是布裙荊釵,胭脂不沾,他美麗的戀棠依舊是嬌艷欲滴,不可思議的,她又輕易悸動他的心。

  一條珍貴的人命,讓他隨便的三言兩語草管了。本著醫者的慈悲心,又或許是看不慣他日中無人的狂態,打定主意不發火的風戀棠終究難遂心意,

  「既然該死,你何不爽快將蛇毒施人,讓她痛快死去。」

  「她早晚會痛快死去,等我先完成你的心願,再來解決其它人,不急。」亮目的聚笑收斂成莞爾的曬笑。

  「我的事?」她雙眉,極不喜歡他-臉詭異的邪樣,那像足盯住獵物的凶獸,瞧得人寒毛直豎。

  「以你的身手想入府殺奔波,絕不可能。王爺一聲令下,你不消一刻便會死於其它死士之手,那可會深深傷了我的心。戀棠,你忍心見我黯然神傷嗎?」看她舒展眉頭一臉錯愕,歡休低沉宏亮地朗聲笑出。

  風戀棠驚愕得日膛口呆。他在胡說些什麼?不會是……

  「報仇最快、最簡單的方法便是陪伴在敵手身側,摸清對方有幾分能耐,趁其防不勝防,一次取命,絕不能有錯手的失誤。」環臂交疊的雙手,忽然悠悠展開,「別為難我的脖子了,下來。」

  死瞪著下方大敞的寬廣懷抱,因震驚而停止轉動的腦子回復正常,風戀棠青紅交加的凜緊小臉,終於弄懂他的意思。

  「你知道我要殺池弄波?」她惱紅了臉,咬牙質問。這個自大的人還暗示她,以她拙劣的身手根本不配與臨波府最高匹貴的首席殺手過招。

  「難道你忘了,這事是你自己吐露給我聽的?」歡休一臉狐疑,納悶她大驚小怪。

  「我何時吐露……」舌頭葛然短了半截,風戀棠橫生了個羞死人的可怕忖測……

  他銳如猛禽的黑眸透析出她的想法,竟然眉開眼笑。

  噢,這個得饒人處不饒人的惡魔!為何她老是輕易讀出他明明難測的神情?為何她一眼就能有出那雙深眸搖曳著太壞、太邪的光彩正暗示什麼?

  夾雜辛辣的熱氣自腳板且線往上衝,嫣紅了風戀棠清艷的臉,從頭到腳,她整個人像極熟透的櫻桃般紅通通,偏偏歡休不放過她,像個人迷的看戲人以灼熱的凝眸意猶未盡地焚燒著她,

  娘過世的那些日子她一且被噩夢纏身,常常輾轉難眠:倘若她沒猜銷,必定是她酣眠在他懷裡時茁嚷話被他聽見吧!

  「想起來了?」他加深笑意確定她的疑惑。

  「我的事不必你費心。」忿忿然撇開他惱人的凝視,恨得牙癢癢的風戀棠從牙縫中擠出這話好熟悉,歡休仰首大笑。

  「你、你笑什麼?」差點被他輕忽的態度嶇出血來,風戀棠斜睨笑不可抑的人。

  「我笑是因為我很高興終於找到勉強配得上我的女人了。」他一臉傲慢地敞開雙臂。「下來,我要抱你。」他理所當然地渴望道。

  他要把她?歡休將她當成什麼了?

  心火熊熊騰升,風戀棠怒火中燒,本欲縛呀離去,卻在歡休陡然閃爍的炯眸行出她若那麼做只會替自己招致什麼樣的難堪。這裹不比醉山或其它地方,不能引起不必要的流言,她有比躲避歡休更重要的事待辦;何況躲也沒用,歡休一旦打定主意,絕不會中途罷手,從他執著地屈折她的的日意志,任她涕淚縱橫那時起,她便知他的頑固與他的傲氣一般堅強。

  「來呀!」底下的人朗聲催促惱恨交集的人兒,便如鋼石的手臂揚得更高,夜風輕輕搖漾他身後的一湖浮光,又氣又惱的風戀棠突生孤注一擲的任性想法。

  即使淹不死他,出出氣也好,反正她沒什麼好損失,為何不能為自己掙回一些公道。

  心坎的怒火沸揚成巨大澎游的力量,催促她放手去做。風戀棠決定順心而行,一咬牙,她抨不及防地猛力撞向他,將歡休一同撞人冰涼的湖水裹消氣。

  她很快從湖底鑽出水面,自小在溪澗戲水,深諳水性的她滑溜得像條魚,才敢搏命一拚,但他呢?

  鼻息淺促地踩著水,她冷淡地掃硯波光澈攝的湖面數眼,不但沒見到任何掙扎的身影,連聲音也聽不到,歡休彷彿消失了。她不知不覺鎖起眉心,卻不承認他可能溺斃的事實正在撕扯她的心。

  他的其不會泅水嗎?那日他曾半開玩笑地追麼說,她以為沒一刻正經的他以調侃人為樂,難道……

  不,他便是淹死了也不關她的事,心腸如此歹毒的人,沒必要活著時時威脅他人。將心一橫,風戀棠毅然轉身想胭回岸邊,沉甸甸的雙臂奮力劃了幾下,卻怎麼也前進不得,她不免有些氣惱。

  很不甘心,偏偏安撫不了揣揣的心是事實,她又能如何,只能繃緊下顎,不甘不願地回轉身。幽靜的湖面平滑如鏡,偶爾,無聊的夜風會來調戲一番,撫出一道道波紋,除此之外,闡暗的四周靜寂得駭人。

  明知有河能是歡休在耍弄人,等了半晌,拗不過良心譴責,風戀棠只得惱怒地閉氣,一頭重潛人湖底,極目梭巡水波蕩漾下任何偉岸修長的影子。

  一雙大手在她重人湖底未久,像條纏人的水蛇環上她不盈一握的腰肢,輕鬆的將她拉出湖面。

  歡休臉不紅氣不喘地環住她腰身,不正經地對急喘著氣的風戀棠露出一口漂亮的白牙。

  「我不喜歡輸的滋味。」

  「你混帳!」風戀棠面紅耳赤,憤然拍開他手,掉頭往最近的岸邊飛速涸去,緊追在後的是一串清亮的劃水聲,弄皺了她心緒。腳一碰到軟軟的泥土,她才鬆了口氣,整個人已被隨後追來的人懸空抱起。

  「無棠,我真的很久沒這麼高興了。」濕答答的一身不能影響歡休的好心情,他一臉心滿意足,笑得好開心。

  「放開我。」拂也不拂由他髮梢、臉上墜落她臉龐的水珠,風戀棠冷了聲,臉色鐵青。

  「你怎麼老是說這句,很無情哪!」歡休抱她走進白亭,擇最近湖面的石椅落坐,非但沒放鬆力氣,反而噁心突起,死死地擁得她差點喘不過氣。

  「放開我!」這……這成何體統!被他挪至石椅,以雙腳圈在中心的風戀棠既羞又惱,使勁推拒他。

  笑而不語,歡休悠悠她笑看她許久,突以迅宙的速度抽掉她頭頂歪斜的白玉釵,修巨的大手隨之沒人那頭飛瀑般閃亮的頭髮,水珠大滴小滴從兩人身上落下。

  「冷不冷?」

  「你要將皮剝下來讓我取暖?」她慍惱的冷冷回嘴,平貼在他胸膛的心手徐緩收回,停止掙扎。橫豎是迷不掉了,隨他去。

  歡休一陣怔愣,低頭瞧看濕淋淋的身軀,鴦地朗聲大笑。噢,他美麗的戀棠好可愛,他的心漸漸被她佔領了,該如何是好?

  「我剝下來,你真會披?」分放在她雙肩的大手著了迷般撫弄絲緞長髮,他認真問道。

  風戀棠無畏地直視他濕濡的俊臉,冷然譏諷,「不,太髒。」

  「會嗎?」歡休飛揚眉梢,詫異地低首檢視身子好半天,才一本正經地看向她,「真有那麼髒?莫非方才洗得不夠徹底?」

  這個謎樣的高傲男人,何時才會認真?風戀棠被他煞有其事的模樣,逗出連她也驚詫不已的淡淡笑意,看傻了適巧抬眼的歡休。

  「上天。」抽緊的心頭一陣漲熱,他喃喃低歎,俯身熾烈地吻住紅艷欲滴的唇瓣,穿梭在發問的手順勢固定企圖逃脫的蟻首,他邊吻邊鼻息不穩地經笑道:「別對其他男人這麼笑,戀棠,你會奪去他們的魂魄,我可不許。」他發現他一點也不喜歡其它人為她癡狂的模樣。

  那低沉的戲語有抹淡不可察的佔有慾,強勢闖人風戀棠迷離的腦子。心口陣陣擋動、發燙,被迫仰高的唇完全淹沒在他炙熱的狂吻裡,她無法動彈,飄浮的身子被強大的漩渦吸入。昏昏沉沉的心神由不得她思索,連雙手也只被允許壓住忡跳得厲害的心,狂怒之中升起一股強烈的情感,瞬間覆蓋了怒火。

  她真的不懂那抹異樣的情淒從何而來……

  一別貿然對弄波出手,只要你按兵不動,她不會蠢得去揭穿你,」熱吻,通。郡主尚未完全病癒前,師妹不敢明目張膽地在王府動戀棠,也不合明指出她的身份,尊貴的八王爺可不會喜歡枕畔人為了其它男人拚死拚活。

  潮紅的臉色映亮烏溜溜的星眸,風戀棠一臉茫然,亂紛紛的腦袋一時間沉寂不下來,別說回答,就連思考都成問題。

  「作賊心虛的人只會暗地耍陰,你得小心弄波。」他輕輕將她抱上膝蓋,將她頰際的一絀秀髮往後撥,露出隱藏在下的潔皙頸項,冷厲的聲音壓根與溫存的舉止相搭不上。

  所有的狐疑均在它的叮嚀聲中得到解答,風戀棠瞪大眸子,不可思議的測頭瞪他,艱澀地顫抖問道:「你故意施毒讓我順利進府,又解去隱遁五毒的鳩舌香讓我輕易診出郡主身上的「五毒香」,只是為了……為了叫我進王府,好殺池弄波?」她匪夷所思,無形中拔尖了嗓音,喉頭窒緊。

  「看來似乎是如此。」歡休輕淡的答道。

  「為什麼?」這人的殘酷冷血簡直今人發指,血色盡失的風戀棠不由得跳腳了,一池弄波是你師妹呀!」他上次要她活著報一箭之仇,竟不是激將法嗎?老天,這個人是人是鬼?

  「即使她是我的親生妹妹,也不能改變什麼,我只能顧及我想顧的人。」他輕描淡寫的回答反而凸顯出自身的殘酷,

  「我卻不需要你來多事!」風戀棠怨聲狂吼,再也受不了他的干預,失控的掄拳猛撞他胸口。「你為什麼要干涉我的事?我不希罕,一點也不希罕呀!你以為這樣好玩嗎?還是你要我求你放過我?」那日被他折辱的事猶歷歷在目,禁制的心緒抑制不住決堤的怒氣,埋在心靈最底層的憤怒,衝出十來年的日日壓抑,終於爆發了。「好,你要贏得徹底,我說。我求你放過我,行了嗎?不要再一步步把我往泥沼拖,那是你生長的地方,不是我呀!能不能請你離我還一些?」

  他真那麼惹人厭嗎?戀棠果然是與眾不同,她真的惹惱他了。歡休一改笑臉,泛青的臉龐有著少見的怒氣與陰鬱。

  「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有沒有聽過?何況你還欠我一夜。」他用力勾回她氣沖沖的小臉,粗嗄不穩的低嗓像在極力控制掐她的衝動。

  「你無恥!」掙不開鐵箝,她怒不可遏她別開眼,喘叮叮的小臉被剛才一番義憤填膺的言詞激紅。

  「你在罵誰呀?戀棠。」他話中有話地軟軟諷道,濃濁的鼻息漸趨平穩。「先別忙著驅離我,你會發現那不僅是白費力氣,還會造成你意想不到的反效果。」

  他不准自己為誰牽暢,至今也沒哪個女人有那麼人的能耐讓他魂牽夢繫,同狄觀雲下毒,有他的一份私心,絕不全然是為了怒棠。她是吸引他,但這份特殊的感覺能維持多久,他心中有數。

  戀棠再一意孤行下去,深受吸引的他鐵定會變得太在意她,而折斷她那對時時欲展翅高飛的翅膀,那對他倆都不是一件好事。斷翅的馬兒遭人遺棄,想獨活實在太難。

  怕在恐嚇她?「你走。」她沉了聲,使勁推他。

  「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他使力扣住她雙手,陰鬱的神色逐漸消褪,身上的恬香濃得嗆鼻。「你何以不當面揭穿我?」

  氣急敗壞的風戀棠愕然膛目,歡休低沉曬笑,好心情重回心坎,低頭在她潔美的頸項啃滿淺紅的齒痕。

  「所以,我怎能辜負佳人的一番心意,棄你於王府不顧。」溫熱的唇平貼在她頸際,悶聲低笑道。

  冷汗滑下風戀棠粉嫩的雙頰,她驚駭地撫額移噱,感覺不到絲毫疼痛,唯有掉入萬丈冰淵不住下墜的恐懼感。
作者: tyrkw    時間: 2007-10-15 02:33 PM

第六章


  狄王爺以搜刮民脂民膏、貪杯好色聞名臨波一帶,仰他鼻息的臨波城百姓雖不至於生靈塗炭,可也說不上安居樂業。肯花心思蓄養死士誅殺政敵的王族,多半是心中生有帝王夢,不甘心屈於人下。狄王爺意圖謀反的事除了那位被供奉在金鸞殿上的昏君,幾乎人盡皆知,當真可笑又可憐。

  「……風姑娘務必賞臉。」狄聽風護送風戀棠上山揀草藥,打道回府,回途總算鼓起勇氣將王府慶賀中秋,將夜宴賓客的事支支吾吾說完,馬車適巧抵達清雅的石屋。

  風戀棠將裝滿草藥的籃子遞給怯怯伸手想扶它的心王爺,逕自下馬車。

  「雲兒的氣色好多了……」尾隨在佳人身後,斷斷續續、有一下沒一下聊著,從上山到回程的一路上全是他一人在唱獨腳戲,掙扎到末了清朗的聲音漸趨無力。

  風戀棠領頭兀自走著,聽到身後那聲莫可奈何的微歎,不自覺淡出莞爾笑意。

  一個為了奪得江山杜櫸,殺人如麻的殘暴父親,竟能生出狄聽風如此淳善的兒子。他是王府唯一能博得下人一致好評的小王爺,無論待誰一律是溫和謙恭,不給臉色看。

  人府至今,她天天給這位巧立名目到石屋打轉的小王爺冷臉看,他非但不以為牢,狼狙碰了一鼻子灰離去後,隔日再來糾纏必定又是一張靦靦卻充滿勇氣的笑臉。

  撇開笨拙不談……他不屈不撓的毅力倒有些令人刮目相看。

  狄聽風昨天不知從何處探得她要上山採草藥的事,傻不愣登的他沒事前徵求她的同意,一大早擅自駕了輛輕巧的馬車候在林子裡,待地出現,他的衣衫已被霜露浸透。她明瞭小王爺之所以親自駕車,不帶半個隨從,泰半是為了取悅她。

  並不是她對狄聽風生出任何好感,才坐上他駕的馬車,而是她不願徒勞無功。他若會退縮今天使不會等在追裡了,狄聽風的執著委實不輸給她。

  「那個……明兒個……」前方不為所動的纖影大大削減狄聽風貯備好一整夜的信心,納鈉不成語,他如同前幾日一樣挫敗一歎,腦袋無力垂下,越休怠她,心情越不能夠自在,唉,好煩惱,

  「你到底想說什麼?」風戀棠冷然回身,卻與低頭沮喪不已的大個子撞個滿懷。

  重重的仰跌在地,支住身子的雙肘一陣發麻,風戀棠猿起眉眼,冷然自持地仰視趴在她身上的男人,他正驚慌失措,簡百不知如何是好。

  男女授受不規!古老的禮教生根在狄聽風的腦海,他臉紅心跳地急急躍起,幾乎無地自容。慘了!看見翻倒在地的籃子空空如也,草藥散落一地,狄聽風慌得更無助。

  飛快蹲下身,他邊撿邊懊惱自責,「我……我……對不住。」

  「我真有那麼可怕嗎?」他竟嚇成那般!風戀棠幽幽暗歎,雙麻的手一時便不上力,索性給他喘氣的空間,安坐著等麻意褪去。狄聽風那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像是一口氣憨在胸口吐不出來。

  「不是的。」狄聽風慌忙看向她大聲否認,「你長得很美。」音量驟減,赫然的眼睛不自在地急急瞥下。

  風戀棠一怔,冷漠的眸光搖曳了下,輕聲道:「謝謝。」

  「呃?」狄聽風受寵若驚。

  「不必太驚訝,我識字,這兩個字的含意我不至於弄錯。」她淡然輕語。

  「不是,我的意思不是這個……」

  顯然她所說的每句話,緊張兮兮的心王爺全當了真。風戀棠莫可奈何地瞥一眼期期艾艾解釋個不休的小王爺,起身輕拍沾了塵土的裙擺,自動接下撿拾草藥的工作。

  在她面前,他好像不滿十歲的稚童,末竟的解釋隨著她冷漠地背過身去消散在煙霧間。一碰到風戀棠就沒轍,狄聽風深感挫折,像縷遊魂隨她轉來轉去,卻不敢再貿然幫忙。以他目前的情況,還是不要幫忙比較好,免得越幫越惹人煩。

  「將籃子給我。」收拾完所有草藥,她回身朝沮喪萬分的人伸出手。

  他為何這般笨拙呀?狄聽風自艾自憐,依言遞出籃子,不小心碰到它的手。彷若讓烈火燙著,他臉色更紅,直覺地鬆開手,風戀棠微瞠眸子愣看落空的手,以及地面的籃子和四散的草藥。

  他真的不是普通的笨手笨腳,她搖頭暗歎,認命了。

  差點淌出淚的狄聽風,心急的拉住風戀棠,「你別撿,我來就好。」

  充滿懊喪的聲音低嗄得今人同情,風戀棠忍不住莞爾一笑,看呆了狄聽風,他總算明白何謂「回眸一笑百媚生」。

  有他差點跌倒,她淡淡叮嚀道:「別慌,這些草藥不會展翅飛走的。」

  她在打笑話!伙聽風愣得更凶。

  「哥,你在做什麼?」從板道深處快樂奔來的郡主,遠遠地斥喝兄長,陪在她身側的是提頭在守護主子的貼身丫鬢。

  「沒做什麼呀。」猶愣在風戀棠美麗的容顏裡,品味方纔那朵令全天下女子黯然失色的笑熔,狄轉風呆呆地完全忘了放開情急之下扣住的皓腕,風戀棠來不及介意,看不過眼的狄觀雲已先她一步仗義執古了。

  「還說沒有,快放開戀棠!」說也奇怪,刁蠻成性的嬌嬌女居然對救命恩人一見如故,也不管風戀棠待她始終如一的冷漠……一得空總喜歡往石屋跑。

  「哦……」回神驚見自己逾禮的舉措,好不容易鎮定一些的狄聽風又手足無措漲紅臉。「對不起,對不起……」說著,屈身想撿草藥,風戀棠無奈的制止他,沒時間為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耗掉大半生。

  「我自己來。」上天,她怕了狄聽風。

  狄觀雲氣在臉上,實則喜在心底,老早看出她溫良的大哥動了凡心,偏偏他靈光的腦子老在緊要關頭凝結,好比現在。

  天可見憐,瞧他愣頭愣腦的蠢德行,真是呆哦!

  「戀棠,夜宴要開始了,你快去淨身,這兒讓翠兒收拾就好。」話一說完,那召喚翠兒的丫鬢不敢怠慢,趕緊上前搶奪籃子。風戀棠偏身不肯交出籃子,黃衣丫鬢以淚光榴動的眼哀求她高抬貴手,風戀棠煩憎地留下籃子,起身想進屋。

  「對,快進屋換件美麗的衣棠,你這件髒了。別擔心這裹了,翠兒會打點好一切。」熱絡的勾著風戀棠往屋內去,狄觀雲與化成石頭的狄聽風擦身而過時,憤怒的推他一把,使眼色讓呆愣的人跟著進來。「今天爹爹特地從京城請來許多有名的雜耍和舞姬,還有投壺和單手擊劍比試,很有趣喲。本來我要一展身手讓你看看我的鞦韆蕩得多好,都是氣人的爹啦!無端取消這項比試,說什麼我的身子太虛弱,不准我胡思亂想,其討厭。」她嘟起嘴,俏生生的小臉在湯藥調理下重現嬌俏的嫣紅光澤。

  「雲兒,不許胡說!」狄聽風微攏眉。

  「嘖,假正經,你只有在訓我的時候,口舌才會恢復正常。那好吧!誰讓我就你一個親哥哥,看在你平日疼我的份上,我不與你一般計較。」她奴腰,恩賜地揚高下巴,臉紅的狄聽風破妹妹欺壓得死死的,哭笑不得。

  必須再待上二十來天,才能將狄觀雲體內的奇毒完全清除,她能夠忍耐,只要這封兄妹別再無時無刻繞著她轉。

  風戀棠煩躁極了,她不妥任何形式的情感在她面前呈現。狄聽風對她的情淒,她不一回應,也就感覺不到,但眼前的手足情太深太濃,揪痛她空貧的心。假若他們不肯放過她,苦苦相纏,沒得選擇時她會提前取了池弄波的性命,以求早些離開。

  上京遊玩的池弄波在昨日返抵王府,看到地出現在府裡只一陣愕然,其如歡休所料,她並沒拆穿她的身份。

  因為多事的歡休,無辜的狄觀雲成為代罪恙羊,連累她不得不暫將殺池弄波的事擱下,專心醫治狄觀雲。她沒有歡休那種硬心腸,無法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也怕孤行太久,與歡休一樣淪人萬劫不復的地獄之中,顛倒了是非黑白,最後連自己是誰恐怕也不知道了。

  前方低低傳來一陣樂音,振奮了狄觀雲,她眼睛一亮,「戀棠,聽到聲音了沒?」她讓爹親自去押歡休來,他一定來了!推走狄聽風,她漫行邊交代,「快點換衣袋,我和哥哥先去大廳等你,你一定要來哦!」

  歡休?風戀棠鑽起眉心,推衝向外望。

  柳綻雪的命是她以今夜的陪寢換來的。她無恙吧!風家人不敢或忘的牽念。

  仙樂飄飄的臨波城,一人夜即被沸雜的人聲交織成繁華的不夜城,處處洋溢著團圓的辛福與溫馨,通常這樣的喧囂會持續到夜盡天曉。

  系滿綵帶的台子備滿應時的各式水果,美酒佳餚是富貴人家獨有的賞月風情,尋常百姓亦有苦中作樂的雅興,爭相上大街新漆的酒肆登高望遠,淺酌新釀出的好酒。能否覷得嫦娥的美貌無關緊要,吳剛與玉兔也有他們不為人知的辛苦面,不過那些都不重要,快活的是分散在四方的家人紛紛回巢。

  風戀棠蹈蹈獨行於笑語紛揚的街頭,耳邊呼嘯著林立在街巷兩旁的小販吆喝聲,被遺棄在歡樂之外。滾滾的討價還價聲儼然是活絡人情的尋常方式,買賣能否成交貴乎誠意,銀兩減去多少不打緊,只要雙方開心就好。

  但,賣出這一夜她開心嗎?與歡休的約定算是交易肥!想起墜湖那一夜歡休殘忍的言語與面容,她心有餘悸。

  不能毀諾就拖吧!能拖多晚就多晚,先前被擊垮一角的心牆先填補好,蓄足勇氣再去面對那個深沉的男子。她承認自己越來越膽小,面對歡休這樣的男人,沒有人能夠勇敢,她已經夠堅強了。

  沿街的燈火照天,熏香陣陣的河畔人來人往,小孩的追逐嬉戲聲不比大人行酒令的喧嘩聲輕多少,滾沸的槽雜聲響徹夜空,不留一方清淨,她只覺得好吵。

  「小姐。」因謹慎而壓低的厚嗓,衝破人陣遙遙傳來。

  全憑百覺,她知道這記叫喚因她而起。風戀棠左右張望,清楚看見從河岸彼端行經拱橋,閃身走來的組礦男子。竟是柴遙。

  二話不說轉身朝銜尾走去,擇得一處僻靜的破廟轉進,風戀棠知道他跟了來。

  「什麼事?」她沒費事回身,緊盯著破敗的佛像冷然道。

  「綻雪小姐堅持讓我來告訴小姐,她安然無恙,請小姐寬心。」喜怒不形於色的柴遙,一五一十地遵照主子的吩咐說出。

  「嗯。」由於行踩已洩漏,愁情連夜帶走綻雪,臨行之際,那個冷血不下於歡休的美麗男子淡淡的向她道謝。愁情想知道歡休交出解藥的用意,卻不問她,僅以犀利的眼神壓迫她許久,看得她背脊打起冷戰,方堅決的告訴她歡休的事他會解決!

  解決?她與柳綻雪橋歸橋,路歸路,生命不再交錯,愁情要如何解決和歡休之間的恩怨一概與地無關呀!風戀棠冷笑。

  「綻雪小姐目前……」

  「別說了,我不想知道她的下落。」她微繃下巴,生冷的打斷他的話。

  與臨行前柳綻雪的殷殷叮囑一比,風戀棠的冷漠或許寒透人心,但習於用心觀察人的柴遙卻奇異的淡出一抹讚賞的微笑。風戀棠的用心他明白,這裹是狄紹重的腳下,隔牆有耳,她寧願斷了綻雪小姐的音訊,給她個安寧的生活。

  風戀棠以它的方式在保護綻雪小姐,誠如向大姊所說,她是個面冷心善的姑娘家,雖恨綻雪小姐,卻不能棄她於不顧。

  風聲鶴唳的江湖因緝殺愁情的萬兩黃金鬧翻天,挾情義自重的豪俠志士,十分可笑的打著鋤奸鏟惡旗幟,群起追之。

  「這是她讓我交給你的。」柴遙走近她,將一個巴掌大的彩陶娃娃塞給她。「我想我不必問你隨不隨我回去,但請保重,這一別也許後會無期了。」她可能不曉得歡休跟在她後頭大半天,剛剛才被一名黑衣人引走。

  這是小時候娘買給她的唯一件禮物,她因妒恨娘對綻雪太好,賭氣將它丟到山溝裡,沒想到綻雪會拾回它……一股酸氣湧上喉間,風戀棠含淚癡望著掌中袖彩斑駁的古樸娃娃。

  「柴遙……」她瘠聲低喚,拍下發上的白玉釵,任一頭映著月光的緞發披散下來,背身遞出。「幫我拿給綻雪,說我……祝她與愁情白頭到老。」感覺到玉釵被接走,風戀棠緊緊握著彩陶娃娃,心坎忽然感到無比輕鬆。

  多年的間隙慢慢填補,總有一天會填平。柴遙冒著生命危險來采整她,必定是綻雪片苦哀求所致,她真的很喜歡多管閒事,也很聒噪。風戀棠破涕為笑。

  破廟後方突然響起輕微的打鬥聲,驚擾了風戀棠。

  柴遙!她急急往後面奔去,立在殘破的四合院中央,仰頭往屋脊望去,驚見兩通分著黑夜與紫衣的身影,疾厲如風地教度交手、錯開。

  兩人的身手太快,縱然是燦亮的圓月也照不出他們的面容,但風戀棠已知柴遙不在其中。柴遙身著潔然的白衣。

  黑夜蒙面人以不凡的身手在趕起落落間擊出數十道致命的掌風,劫掠如火,而旗鼓相當又彷彿更勝一籌的紫衣人不動如山,一徑守成。觀看片刻,風戀棠已在心中定出勝負。

  游刃有餘的紫衣人分明有十成十的把握取對方性命,卻不動手,像要耗去對方的氣力,他無論動靜間都有份從容的冷傲,相形之下,掌風疾厲的黑衣人乍看頻頻出手,狀似搶去紫衣人還手的機會,實則落居下風。

  兩人都發現她的存在,卻沒人理她,似乎不想將私人恩怨擴及到他人身上。這才是真正的比試,風戀棠為兩人罕見的稀世武功讚歎。

  她發現黑衣人出掌的速度加快了。猶似意識到自身的危境,紫衣人不再只守不攻,像陣輕煙般高高掠起,柔掌一揮,隔空擊中黑衣人數掌。

  紫衣人是歡休!她一看清楚那張英俊的臉孔即掉頭想離去,一眨眼,歡休已勁捷的翻落在她身側,拉住她。

  「悲霄活不過今晚了。」他冷淡的揉揉風戀棠發愣的臉頰,俊臉上生了當掛的笑意。「可惜了這等良辰美景他無福消受。」悲霄是好漢,所以他不用毒,讓他痛快死去。

  那名負傷而去的黑衣人竟是悲雪?風戀棠震驚的刷白臉色。她不懂,江湖上極負盛名約三位殺手竟然自相殘殺。

  「你的髮釵呢?」用手梳理地散亂的秀髮似乎已成習慣,他漾出笑容。

  「他蒙了面,你何以知道它是悲雪?」討厭他動手動腳,風戀棠拿出白絹,隨意將頭髮兜攏縮成一來了事。

  「很簡單,你隨我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他開始不正經。

  風戀棠揮開他流連在耳畔的手,怨聲質問:「為什麼你非置他於死地?」他非得一次次在她面前揭示它的殘忍嗎?

  「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身為死士沒有這種覺悟,下場會很悲哀。為求生存,誰都會豁出命以保全自己。我不喜歡殺人,更不想死,血的味道並不好聞,那極濃稠的腥擅是所有的味道裹最難聞的,我一樣不能忍受呀!戀棠。」他雲淡風清的描氣沒半點無奈,大一又纏進她發間。「難道你希望中掌的人是我?」他靜靜的問。

  風戀棠面色灰敗,不得不承認剛才那場驚天動地的廝殺,極端震愕她,她壓根不願去想歡休可能絕命。不過片刻前,她還在心底決定愁情與歡休之間的恩怨與地無關,但想是一回事,真正看到了,她卻無法忍受。

  「你會殺愁情嗎?」她僵著聲音,迴避問題,掌心的彩陶娃娃不知不覺握得死緊。

  「不會。」歡休的注意力被她手上的東西引去。

  歡休一言九鼎,不屑騙人,相當任性妄為,但是八王爺容得了他放肆嗎?

  「為什麼?」她半倍半疑。

  「你很喜歡問我為什麼。」他悶笑一聲。

  「你可以不答。」

  「別人我是可以不答,唯獨你不行。」

  她不會再問他為什麼了,因為問題的本身太惱人,答案出自他日絕對淫穢,難以人耳。

  他矮下身子,將俊雅的臉龐強映入她眼撞裡,狂傲的笑道:「因為,我殺人有不過二的原則,到日前為止他是我唯一首次殺不死的人。算他命大,有你救他一條命。」

  他又將所有的事情往她身上兜?盛怒之下風戀棠猛地退後三步,不暇思索的奮力將彩陶娃娃擲向他刺目的笑臉,娃娃才脫手,她猛然思及自己去了什麼,驚叫著上前,絕望的伸長手亟欲免除陶土落地的命運,那將會回復成一堆泥塊。已閃身的歡休見她慌成那般,幾個凌波快步搶在彩陶娃娃落地前,出腳掃起娃娃,優雅的身子隨之拔高。

  從空抓下娃娃後,他好奇的拿高端凝一會兒,歎道:「為了一隻捏工不佳的組品,竟能令你心神大亂?」想必對她有特別的意義吧!

  幸好沒破。「還我。」紊亂的心慢慢規律,風戀棠沙啞的伸出手,不與他搶奪,柑恬他也不會為不人眼的小東西刁難她。

  歡休果真將小玩意遞給她,卻反手與她溫膩的柔夷交握,將彩陶娃娃夾在兩手之中。

  「再掙扎讓陶土滑碎了,你可別怪我,別忘了我們約好一起賞月。」他使壞的邪笑,見她懊惱地瞪著他,好像為了不得不妥協的劣勢抑鬱不已。

  歡休開懷大笑,悠哉的拉她逛大街,也不管他倆的行止合不合禮教。什麼子日、孟雲的道德經之於他觀休,簡直是可笑的廢吉。

  風戀棠羞紅臉,徒勞的掩袖蓋住交握約兩手,惹來歡休一陣愉悅的訕笑。膽戰心驚的她沒心情理會他,只慶幸摩肩擦踵的大街,人與人的距離不夠大到引起注目成耳語。

  隨他漫步過一條條繽紛的街巷,子時的不夜城湧人更多尋樂的人潮。

  先前逢佳節倍思親的淒涼心境被一道暖流慢慢沖淡,不再是孤單單一個人的事實,讓她打從心底暖和起來,這才徹悟原來她好怕寂寞。風戀棠迷茫的直視前方,不自覺握緊那只與她生命相連的大手,死握著不許它溜走,並沒發現歡休驚訝的看向心馳遠方的她,半晌才滿眼憐愛的悠悠別開。
作者: tyrkw    時間: 2007-10-15 02:34 PM

  他堅強的戀棠其實很脆弱。他沒辦法不去呵護她,這輩子怕是不能了。

  今宵地想過個有人陪的中秋夜,不要形只影單地強裝不在意,也不要傭著氣躲在房裹搗藥或釀酒,她要一個暖呼呼、不會想流淚的佳節。

  馳遠的心神慢慢收回,心境已完全不同,兩旁的人聲不再刺耳得令風戀棠心煩意亂,她甚至仔細將樓坊前一攤攤食鋪、蜜煎鋪、臘肉鋪看進心裡,連刺繡的領抹、珠翠、鑲金的折上巾也有興趣一瞥。越看心情越愉快,卸下漠色的風戀棠原已清艷的面容益發嬌美,引來好迷君子頻頻投注,但往往會被歡休帶笑的銳眸一眼逼回。

  「我……我要吃炊餅。」逛了好半天已感飢腸驊練,她拉拉歡休,羞聲嘟膿著嫖了嫖斜前方熱騰騰的食鋪。

  歡休隨著暗示看去,不禁皺起眉頭,哼道:「別說是小攤,連這裡叫得出名號的食樓、酒肆都做不出像樣的東西,只會糟蹋了嘴巴,回我那裡我讓人備一桌佳餚任你食用。」對衣食住行相當講究的他自然是一口回絕,拉著她就走。

  風戀棠被他自以為是的高傲態度惹惱,硬是不走。

  「又不是你要吃!你……借我銀兩,我要買。」她微昂下巴。出門太匆促,根本沒想到自己會用到銀兩。

  「沒用晚膳,覺得餓啦?」他笑開臉。跟了她一晚,看她像條遊魂飄飄蕩蕩,彷彿根本不知還有用膳這回事。

  原來他無恥的跟蹤她!風戀棠不悅的白他一眼,作為回答。

  「真要吃那種難以人咽的東西?」愛煞她做嘖似怒的俏模樣,他拚命逗她。

  惱怒的強拉他橫過人流,她讓店家包兩個炊餅,歡沐住她的瞋視下乖乖的付銀兩。不習慣邊走邊吃,風戀棠拉他走上塔橋,倚在橋欄。

  「你這樣我要怎麼吃?」她淡淡的揪著被箝制住的手。

  「是,歡休失禮了。」歡休輕笑一聲放開她,隨手將她發上滑落的絹帕拉下,磊落大方的兜攏她流動似黑瀑的秀髮,重新繫緊,壓根不在意別人異樣的眼光。風戀棠目不敢移,埋首吃餅,瞪著河水的小臉郝紅一片。

  「戀棠很會釀酒。」他天外飛來一筆。

  她錯愕的微偏頭,發覺他的臉靠她太近,慌忙向右側移去兩步。

  歡休沒再進逼,渴望的凝視她,「你什麼時候請我淺酌一杯?」

  風戀棠冷淡的別開頭,互視河水,幽幽諷道:「那些粗釀薄膠不比市井的好酒,飲慣瓊漿玉液的人是嚥不下口的。」

  「這倒也是,不過戀棠親手酸的酒,別有一番滋味,非瓊漿玉液能及,我堅持要飲。」

  「你堅持不表示你便能得到。」她很容易被這人的狂妄挑出盞盞怒火。

  「銷丁,通常我堅持的都能得到,只因能讓我堅持的東西少之又少。」他直勾勾的深眸掠過一族異彩,彷彿在等待什麼。「你不問我要什麼嗎?」

  「不是酒嗎?」她捺下心頭的不安,冷冷嗤哼。

  「你很膽小,我的戀棠,你明明知道我要什麼。」他目光灼灼的移近她。

  「他的」戀棠?叫得好順口,彷彿她真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風戀棠暗暗深吸一口氣穩定心口脫序的忡跳,沉然轉望他。

  「還完今夜,我便不欠你什麼。」她鄭重宣示。

  她在告訴他,她不會為他所有嗎?歡休愉悅的笑出聲。

  「你不欠我,我卻欠了你。」他似笑非笑,話不驚人誓不休。「早在你八歲時,我們就牽扯不完了。」

  風戀棠瞠大眸子。八歲?那個充滿傷心與怨恨的年歲。

  「你以為八王爺為什麼要派悲霄殺我?」帶笑的俊臉蒙上一層陰影,清朗的聲音斂沉,「不就因為我是二十多年前被武林公誅的魔頭之子。」他語帶玄機。

  不!手中的炊餅猛然滑落河底,風戀棠臉色死白地緊掩住嘴,制止自己尖叫出聲。

  「你永遠不會有我震驚!」他好笑地看她發白的面容一眼,向來輕快的聲音逐漸跌入虛無鏢紗中,回憶道:「全莊兩百條人命盡誅於一夕。那晚,月亮也是這麼圓、這麼亮,莊園內外活絡著過節的歡樂,突然間一大堆不知從哪裹奔來的偽君子,借聲討魔頭之名竄進莊內,見人就殺。當時我正等著僕人端水淨身,乾淨的水還沒派上用場,便全被鮮血染紅了。血的味道……真的好難聞。」

  一口氣誅殺兩百條人命:這就是所謂的名門正派?

  「那時你多大?」她虛軟的扶住橋欄,強撐住打顫的雙腿。

  他的戀棠嚇壞了,歡休回神。「六歲。」

  哦,天老爺!到底是誰比較殘忍?!

  歡休一個箭步上前,將軟軟往下滑的人兒抱起,縱身躍「酒樓的樓頂,越過無數條街巷,回轉他花氣瀰漫的白玉屋宇,直奔九曲橋中央的樓閣。

  綻雪!

  進了二樓淡雅的花廳,歡休放她在花榻上,風戀棠驚惶的抓住正要轉身的他。

  「是你讓人追殺綻雪的?」原本她不打算參與柳家的是非事,無奈骨血裡流的終究是風家人忠貞的熱血,沒親耳聽到便罷,現下她怎能眼睜睜見綻雪被歡休殘害?

  歡休揉揉她驚白的臉頰,拉開她的手往內室走去,遺下風戀棠志忑不安地瞪著榻上的各式精巧花糕與麵點。

  那年的公誅大會,由柳家急公好義的爺爺出面主持,終於種下日後魔教餘孽血洗柳家莊的因果。娘為了保護綻雪遠遊醉山,相安無事十多年,從今年開始綻雪卻一再被暗殺。愁情有可能為了歡休去殺綻雪嗎?經過今晚那場殘忍的廝殺和愁情的事,她已不相信殺手間有任何情誼在。他們沒有心,只顧得了自己。

  歡休個僚的從內室拎來一瓶酒和雨只金牛頭瑪腦杯,心平氣和的俊臉找不到任何被仇恨佔據的陰霾。

  「來,嘗嘗幽香如蘭的減酒。」他將注滿酒的瑪腦杯端在一臉沉思的風戀棠面前,被她嫌惡的推開,他笑了笑,不以為意地攔下杯子,兀自淺酌起來。

  她不以為愁情會為了歡休做這種事,能指使愁情的人唯有八王爺。但那種高高在上的王公,怎可能為了討好一名狗奴才這麼做?即使他肯,心高氣傲的歡休也必定不肯。依歡休狂傲的個性,無疑會手刃不共戴天的仇人,那人就是……綻雪!

  「宮裹的御膳不盡然好吃,但有些東西還不錯,你吃吃看。」歡休舉著夾起一小塊桂花香糕,塞進風戀棠愕然微敵的嘴裡。

  風戀棠嚼也沒嚼地一口吞下香糕,焦心的攫住他的手,急急問道:「你會被綻雪嗎?」

  歡休將她的手包在兩掌之中,「看來我不保證,你會整晚心不在焉,拋下我一人獨自邀月。」他輕輕將她帶進懷中,柔聲道:「我保證不殺她。你忘了我曾說過,我有事不過二的原則,柳綻雪與愁情在我眼底是同一個人,這次他們僥天之悻沒死成,我不會打破誓言再下手的,至於先前愁情追殺柳綻雪的事,與我亦無關。你不會不知道殺柳綻雪對我來說是易如反掌,我何必屈尊讓愁情代我報仇?」

  「既然如此,愁情為何要追殺綻雪?」能差使愁情的唯有八王爺,她不懂,八王爺與柳家素無冤仇,何以無故殺人?

  他要笑不笑的解她疑惑,「全怪我那位關心師哥的可愛師妹使出哭鬧的上吊手段,逼迫老王爺替她殺了曾羞辱過她的柳綻雪。」

  原來這一切的事端全是池弄波引發的!風戀棠冷了臉,無法相信池弄波不惜撤下漫天大謊,鼓動八王爺派出手下愛將殘殺綻雪那樣的弱女子,竟只是為了一份得不到的感情?

  「師妹有些任性,被嬌寵太久的女人都是這個樣子,還是我的戀棠好。」他調侃的忡態顯得輕鬆無比。

  她冷冷瞥他。

  他的家人慘死在他面前,他是一個人孤零零苟活下來,還是身邊有位像娘那樣忠心不二的家奴?不準備報仇,難道他和她一樣,被臨死的家人要求著「得繞人處且饒人」?那是兩百條人命呀!再怎麼仁慈也不能夠漠視,他為何能一派自在快活的樣子?光是娘一條命,她已痛不欲生,恨不能將池弄波干刀萬剛了,他如何能做到徹底漠視自己的心,不帶一絲傷痛的過日子?

  「你不想報仇嗎?」這麼問或許不應該,但她很想知道他如何表現得如此悠然、不在乎,換成她鐵定萬萬辦不到。

  注滿第二杯酒,她執意要得到答案的表情,引他泛笑地放下杯子,解開她的發,緩緩將瞬間寒氣密佈的俊臉埋在她滑順的愛間,繃緊的下顎枕上她纖柔的肩頭。

  「戀棠說呢?」粗嗄不穩的嗓子,沒了戲耍人的惡意與傲世的狂猖,她明明白白將他的心傷聽進耳裡,任它鞭苔她折動的心。

  「如果是我,我會殺了她。」無名的熱辣刺痛她的眼,她完全控制不住內心深處氾濫出的哀憐,胸口劇烈抽痛已是不爭的事實,她竟為這個殘忍的男人感到心痛了。

  遲疑的抬高手,她猶豫好半晌,雙手才輕輕繞上他僵硬的脖子,並感覺到那記明顯的椅動,兩人一同落人震驚的迷霧裡,誰都不願開口,唯恐那道繫住兩人的強烈感覺來得史緊或……不小心斷去。

  驚愕過後歡休一直沒抬頭,風戀棠像是安了心,允許自己、放任自己,將臉頰稍稍偶近他髮梢。足誰在汲取誰的溫暖,他們心中自有數,沒有仇恨牽絆的純淨天地,將兩顆慼慼的心越拉越近。

  驚異的發現他身上那抹隨時散發的香氣消逸無踩,是在悸動最深時。她恨自己太知歡休,幾乎摸透他潛藏的個性,否則她不會深刻感受到這人系以不同的香氣隱藏心情、迷惑人心,並非外人以為的揚示心緒。

  而,最讓人無法忍受的足,她知道白已是對的。學他將小手探進他發間,風戀棠小心翼翼穿梭其間,不讓溫熱的手碰觸到他的臉。

  不管歡休體內是否流有曾攪得武林腥風血啊的魔頭之血,摯愛的家人沽生生慘死在自已面前,畢竟是一輩子難以磨滅的夢魘。此刻的他不是武功蓋世的頂尖死士,只是個身心受創的傷心人。何謂公道自在人心?她以為這世間已沒公道可言。

  鼻息逐漸加重的歡休,忽然抬起左手順著她滑膩的皓腕往上推,抓住她右手,同時將俊臉移出發間,側枕在她肩頭,深沉地凝硯她。

  從他深撞裹那抹專為她一人綻放的氬氯眸光,風戀棠心慌的看出她害怕的事。扭檸啤噱的心拒絕容納任何感情,她不願冉付出感情來折煞白己,再一次生離死別她會受不住,那實在太痛苦。

  「你何以喚歡休?」搶在他之前開口,不想讓他說出那份令她既驚且懼的感情,卻問錯話,致使自己抽痛的心迅速糾結成團,乾澀的喉頭被痛苦梗住。「因為你不會……不會再有歡樂了嗎?」她粗嗄的低喃,多希望他龍再像從前,說說笑笑間輕易否認它的誦,但她卻有感覺這次他不會這麼做……

  「我該有嗎?」果然應證她的感覺,歡休鬱鬱的像在自問,眸光丕轉成深沉,下掩的睫毛隱住他真正的心情,卻在這張俊逸非凡的臉上刷出兩迢永恆的陰影。

  風戀棠一時情動,低頭吻住他冰涼的唇,以及受創的心靈。歡休有些征忡,抬眼卻落人一雙不表同情、不給安慰的澄澈美眸裡,彷彿在告訴他,他這人太堅強,不需要那些虛無的空言療治傷口,自會想法子復原。

  笑意重新滋潤歡休探幽的眼瞪,拂出一抹動人的光澤,他微啟帶笑的嘴唇承接她溫熱的唇,不予響應,只是承受。

  破天荒的任人宰割,他願意將這份榮幸獨留給他心之所戀的戀棠。不管它是吝於給予抑或聰明的選擇不給,他很高興地沒把只有乞憐者才需要的同情端出來羞辱他;偏又矛盾的希望她剛太獨特,別一再叩中他緊閉的心犀。

  深深眷戀上她以致不可自拔,他百般不願意,無奈作繭自縛使他回不了頭。他要戀棠~瘋狂的想要她的身、她的心,這種可怕的念頭一旦萌生事情就會變得很糟糕,他盡力在制止它發生,但……戀棠呵戀棠……他再也不能沒有她……

  悲痛交集的過往催人心力交痺,歡休沉重的垂下眼瞼,恬適的俊臉安枕在她肩窩,像個玩累的孩子緊褸著地入眠,沉人自六歲以來末留有過的美夢裡,一覺到天明。
作者: tyrkw    時間: 2007-10-15 02:35 PM

第七章


  拔尖的號角聲悠悠廷人雪宵,為浩蕩的狩獵隊伍開道。

  一年一次的遊獵活動固八王爺一時興起,勞師動眾的提前在重陽之前熱烈揭開。幸好有別以往的隆重排場,心血來潮的八王爺忽覺多人多煩心,特命總管轉車簡從,只挑輕騎兩百餘人,家眷、歌舞伎、奴僕近百人。大隊人馬將取道太原山徑,一路狩獵到晉州,射獵期近二十天,沿途駐輝的離宮、別苑由總管全權挑選。

  臨波百姓夾道的歡送聲,令馬車內正在搗藥的風戀棠皺眉,她在八王爺的命令下,不得不隨行照料病體未癒的那士。

  據「好心」的下人說,以往八王爺狩獵絕不讓家眷跟隨,說是礙手礙腳。這回實在是禁足在王府許久未出門的小郡士悶得慌,吵鬧不休,愛女心切的八王爺才破了例。反正例已破,八王爺索性大開方便之門,讓愛妾池弄波隨行,尊貴的狄王妃則因不堪舟車勞頓,寧可待在臨波。

  馬車外的拍擊聲打斷風戀棠的冥思。剛被獲准騎白駒透透氣的觀雪郡主,當下心花怒放地策馬住口奔,晃到風戀棠乘坐的馬車。

  「戀棠、戀棠……」她旁若無人,興奮的拍擊馬車。

  不想引起過多人注目,風戀棠無可奈何的撩開繡市,靜候小郡主說明來意。

  中秋隔晨,狄觀雪大清早跑到石屋踱來踱去抱怨一堆,責怪她溜出王府沒照會她一聲的不滿占一小部分,大部分讓她又歎氣又嘟嘴的是歡休沒參加夜宴,害特意穿上錦衣繡棠,眼巴巴干盼了一夜的她非常失望。

  如果郡主知道她最愛的人躺在她懷裹安睡了一夜,她會像池弄波一樣恨不能將她五馬分屍吧!

  那天池奔波夜訪歡休,一路找到九曲橋的樓閣,愕見歡休安睡在她懷中,若不是顧忌歡休,她早伸出利爪將她撕成碎塊了。

  風戀棠沉掙的看著狄觀雲富表情的俏臉,徒生了心煩。為何圈繞在她身畔的女子全都矢志不渝地深愛著歡休,她無意與他牽扯,卻越陷越深。

  命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看你臉色不好,一定是這輛馬車太小,顛煉得人不舒服。你揀到我那兒去好不好?」都是臨出門時娘堅持什麼貴賤有別,不准戀棠與她同乘一輛馬車啦,真討厭!

  「不必了。」風戀棠淡然的放下帶子。蒙狄觀雲之賜,她才能獨白乘坐一輛馬車,不必忍受與其他僕人同擠在更狹小的車子裡,忍受聒噪的槽雜聲,這樣就夠了。

  狄觀雲攔住簾子,蟻首大膽的往窗內探,興高宋熱的小臉綻出動人的光彩。

  「還是你要與我同乘一匹馬?爹沒那麼多囉唆的規矩,他人很好的。」狄觀雲真心的說。「出來嘛,別悶在裹面,從這兒到不類出還要半天路程,很折騰人的。」

  「雲兒,小心。」將妹妹前傾的身子拉回,狄轉風已嚇出一身冷汗。雲兒實在是天不怕、地不怕,被爹和娘寵得無法無天了。

  狄王爺深知除了歡休,只有兒子的話女兒會勉強聽人耳。一准活蹦亂跳的女兒騎馬溜躂,他使將照看她的工作丟給苦著臉的狄聽風。

  「不然,你與哥哥共乘可好?」一心當月老,狄觀雲詭異的端正身子,小心控制馬纏與馬車保持並進的速度。

  「雲兒,不准胡說!」光是想像便紅了臉,狄轉風狠瞪頑皮的妹妹一眼。

  「哥哥的臉又紅了,戀棠快看!」偏偏狄觀雲生性刁鑽,喜歡作弄他。

  騎褐色駿馬的狄聽風懊惱的咕膿一聲,又不敢走開,懊惱的將醬紅的臉撇向另一例。

  為了讓呆頭鵝哥哥與風戀棠多多親近,行進間狄觀雲一直捱著馬車,巴著有一聲、沒一聲的風戀棠,百到兩個時辰後一行人抵達不類山山腳,八王爺下令休息。

  「呆哦!還不快去扶戀棠下馬車。」狄觀雲騎到另一例,粗魯的將狄聽風推下馬。

  狄聽風失去重心跌下馬,幸好他反應夠快、功夫夠好,靈敏的光以一手頂地翻身躍起才沒出糗;偏偏他有個急著當紅娘的妹妹,怕他追不到美嬌娘,不等他站穩已從背後出腳幫他一記。跌跌撞撞猛往前傾,狄轉風朝車門撲去,直覺的扶住車門以穩住身子,雙手卻不巧撲在風戀棠的錦鞍上,害驚魂未定的他大驚之下速速往後退,卻因退得太猛不小心踩到石子,整個人往後打滑。

  「哥哥真是笨手笨腳!」狄觀雲歎道,扼腕兄長沒跌個四腳朝天,反應太好。

  風戀棠愕然地看完這場鬧劇,直到狄聽風呆坐在地上簡直無地自容,才忍俊不住地咯笑出聲,教馬車前後一班想笑又不敢笑的奴僕裨迷不已。

  難得一次她同意伙觀其的話,狄聽風的笨手笨腳已到令人同情的地步,到哇足見職太少,處處被照料得太周到,性子不夠沉穩。假以時日他會闖出一番作為來,只要他能夠繼續保有純稚之心,那將會是萬民之福。

  拎起裙擺,風戀棠將手遞給狼狙爬起的狄聽風,替他挽回一些顏面。狄聽風喜出望外,紅霞布臉,跌撞著趨前扶下佳人,對妹妹的慍惱已拋至九霄雲外。

  「你……餓不餓?」一扶她下馬車,臉上的紅潮氾濫得更凶,雖想多握住她溫膩的手一會,嚴守禮教的他還是規矩地放開,同時回頭喚道:「小翠……」

  「不,別費事。」下馬車後,風戀棠才瞧見跟在八王爺身側那副碩長的紫色身影。莫怪乎小郡主與池奔波爭相要來,原來歡休也來了。

  悲霄是否真的死了,王府內一直沒人在傳,她亦不想問。歡休曾輕描淡寫笑說悲霄是八王爺派去殼他的,她相倍它的話,也為他感到悲哀。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自古皆然。

  不經心瞧著談笑風生的主僕兩人,風戀棠漸覺毛骨快然。

  八王爺心機之深沉不下歡休,他能按兵不動當沒事發生,沉得住氣的歡休也就不急著質問悲雪的事,她總覺得這相似約兩人間有一道洶湧的暗潮流竄,但兩人都不動聲色,願意維持表面的和樂。這只意味著一件事,他們的主僕關係已惡劣到只肯用虛心敷衍對方,而敷衍的背後往往是廝殺的開始。

  「對嘛,難得出來遊獵,當然要四下逛逛。」不讓風戀棠有拒絕餘地,狄觀雲讓下人扶下馬,一把拖了她就走。

  這回狄聽風不再暗自叫苦,眉開眼笑的尾隨在後。

  池弄波讓八王爺撬扶下車,將剛才發生的事及風戀棠那個傾城的笑顏看進眼裹。

  「王爺,小王爺似乎很中意風戀棠。」連老王爺都一副魂魄出竅的氣人模樣。「風戀棠長得挺俊的,小王爺難得有中意的姑娘家,不如由王爺作主讓小王爺先納妾好了。」她有意無意地瞥著身後的歡休,他悠然自適回硯她,神情並無任何異狀。

  「本王可得好好問問聽風的意思。」狩獵成狂的八王爺撫鬢打笑語,一入山野,再差的心情也會開闊不少。

  「王爺還餚不出來嗎?就連小郡士都善體人意,懂得避開了呢!」池弄波嬌項地朝山壁前那對璧人努努嘴。

  狄觀雲早在風戀棠專注尋找草藥時偷偷離去,狄聽風則亦步亦趨跟著佳人,郝紅臉幫她拿著剛採下的草藥。風戀棠專心翻找草叢,似乎完全不在意跟在身邊的是誰,只要對方別出聲妨礙她就行。

  歡休淡淡的露出笑意,一點也不擔心。誰都搶不走他的戀棠。

  「師哥喜歡風戀某一」池弄波徒然降低嗓音。

  歡休懶懶回神,發現八王爺與總管正移到一邊嗶隅私語。

  「你在質問我嗎?」他慢條斯理地收起笑容,眼神復溜回風戀棠纖美的身影上。

  「你以為我不曉得你與風戀棠的好事嗎?」不復嬌媚的容顏起了猙獰的寒霜。

  歡休微微地皺起眉頭,「那又如何?」

  「我不會放過風戀棠的!」師哥幾曾用這種深情的凝眸看過誰,她不允許風戀棠奪取她一生的愛!

  中秋夜宴她盼了一晚,師哥沒出現又不見風戀棠,心裡的不安一古腦兒爆發。她深倍墜河的風戀棠不會死,卻沒料到她會大膽到進王府來。不必猜測她入府的原因,從幾次偶然錯身,她眼裡迸發的強烈殺意,她哪會不曉得她是為了殺自己而來。

  不自量力的賤丫頭,登堂人室的想殺她,也不放亮眼瞧瞧自個兒正立足在誰的地方。即使她的功夫在她之上,想殺她亦難如登天,她可是八王爺最寵愛的美妾,有如雲的死士爭相著為她死。

  若非礙於心虛不敢揭發風戀棠的身份,教精明的王爺察覺自己私上醉山的事,她不早將風戀棠製成爛泥了,哪能容她與師哥相依偎著共度良辰?

  歡休不疾不徐地回眸細瞧她撒潑的臉,心生憐憫,「你真的越來越蠢了,師妹,我很失望。」一個人若蠢到拂不出自己的斤兩,就可憐了。

  「失望?」那絕不會比絕望來得令人心碎!池弄波差點狂聲大笑。

  愛他-輩子的人是她,他哪能瞭解心魂俱碎是什麼感覺?誰能忍受親眼目睹心上人依傍在其它女子懷中而不動怒一若今天他選擇尋常的青樓女排遣寂寥也就罷了,偏偏他卻挑上風戀棠這個賤人。

  夜宴結束,好不容易酯町大醉的王爺不需要她服侍,她大膽的做下決定夜訪師哥,打算不顯-切與他共赴一夜雲雨情,沒想到竟看到一對恩愛的鴛鴦交頸共眠。風戀棠竟以挑釁的眼神,不發-話地誘她發怒。她不會蠢到惹惱師哥,但她會拆了她的骨頭餵豬餵狗,

  「我會殺了她。」只要有她池弄波活著的一天,他們便別想做一對只羨鴛鴦的比翼鳥。

  「你可以拭看看是她先死還是你先。」壓根不將她的恫言放在眼底,歡休明日張膽的看向款款走回馬車的風戀棠。

  斂首嗅聞草藥的地似乎察覺到他炙熱的凝注,遲疑著抬頭卻不宜接看向他,右左張望了好半天,實在倒不過了,才將慍惱的眸一移登他身上。她那又惱又無奈的模樣,惹得歡休開懷不已,池弄波卻被他們的眉目傳情煞黑了媚顏。

  「歡休!」觀雲郡主清脆的一聲叫喚,驚斷了兩人的凝眸,也阻去池弄波發狠的機會。

  硬生生吞下狂熾的怒焰,她眉開眼笑,虛偽的巴結王爺的心頭肉,「小郡主,今天好漂亮。」

  「哼!巧吉令色之流,還是戀棠順眼。」狄觀雲不假顏色地羞屏池弄波。她就是討厭這個狐媚的女人,一雙不安分的勾魂眼老霸在歡休身上。

  「郡主說得是,風戀棠生得清艷美麗,確是人見人愛。」池弄波鐵青著臉,意有所指。

  「那你就多學學,別老是涎著一張臉討好人。」狄觀雲也說不上來,為何自已一見到風戀棠就喜歡,可能是她以前從沒遇過不卑不亢,其不當她是一回事的女子吧!總之,她就是看不順眼池弄波渾身的狐騷味。

  哼!就算有爹當靠山,池弄波這只騷到骨子裡的媚狐狸也得看她的臉色擺笑臉,偏偏她就是討厭她。池弄波以為爹盲目,旁人就看不出來她覬覦歡休那副饞相?

  爹老糊塗了才會看不出來她的心眼,她可沒瞎。誰敢搶她的歡休便別想活了,哼!

  「歡休,咱們去戀棠那兒清清心。」悻悻然的杏眸滴溜一轉,勾著幾抹嬌柔,刁蠻的郡主搜走歡休。眉睫漾笑的歡休頭一次覺得狄觀雲並非一無是處,至少她懂得欣賞他的戀棠……

  浩蕩的遊獵隊伍邊行邊狩獵了十一天,總算到達目的地晉州鹿出的皇家禁苑,八王爺的別苑就建在禁苑旁。

  蒙皇帝恩賜順遂了多年心願,人御林狩獵,是八王爺為了減輕皇帝戒心特意請求所致:苑林內放養的奇珍異獸不計其數,這亦是八王爺擇中此地遊獵的因由之一。善於騎射的八王爺不因年老力衰稍減獵興,反而在抵達鹿山後獵興大起,臨時舉辦為期五天的騎射比試,拔得頭籌的狩獵王貫以黃金千兩,舉凡隨行的男丁均有參加的資格。於是上至小王爺、下至苞夫,幾乎所有人都躍躍欲試。

  出城遊獵以來一直是秋高氣爽的好天氣,偏偏天公不作美,比試的首日便落起濛濛細雨,幸而一班摩拳擦掌的男兒漢獵致高昂,沸騰了一夜的熱血末教毛毛小兩澆減半分。大清早號角才響,華麗的則苑已聽不到人聲。

  自知無騎射之能的觀雲郡主不理禁足的成命,驕縱她便拖著風戀某人狩獵林,期望能觀賞到哥哥射獵的英姿,或歡休箭無虛發的穿楊神技。不料林木翁郁的上林苑佔地太廣,比試又無特定的範圍,全憑個人能耐自由狩獵,狄觀雲拉風戀棠入林逛了老半天,終於發現一件令人害怕的事,她們迷失在山林裹了。

  「戀……戀棠,怎麼繞來繞去感覺都一樣?」逞勇強撐了一會兒,企望能找到出路的觀雲郡主心生恐慌,焦急的像個沒應變能力的稚童含淚凝望好友,撐著油傘的小手已開始打顫。

  與狄觀雲日夜相處十天來,深知這位嬌嬌女只是表面好勝,其實心地善良。她什麼都不缺,最缺少知心的玩伴,才會連晚上也與她擠在同一張床榻上,當她是親姊妹般叨叨絮絮,自問自答了一堆話後疲倦睡去,夜夜如此竟也心滿意足。

  風戀棠到底不是冷血的人,狄觀雲與狄聽風這封養尊處優的宗王子嗣與她是不同世界的人,她毋需去討好他們,然也不必因他們的出身,刻意排拒他們。終究他們是他們,狄王爺是狄王爺,兩者不必混為一談。

  「戀棠,你不要不說話嘛,我真的好害怕!」牙齒頻打喀噱,因顧茫茫皆迷障,狄觀雲越瞧越害怕,忍不住失聲嗄咽。林裹怎麼這麼冷,萬一她們遇上猛獸怎麼辦?她不像哥哥有武功呀!

  風戀棠鎮定地接來油傘,平淡的道:「別擔心,我認得路,你想回去,我們可以現在往回走。」自小在山林長大,隨啞婆於各名山大川採擷草藥,辨別山徑對她來說並不是件困難的事。

  「我就知道戀棠有辦法!」如釋重負的嬌嬌郡主一聽,斗大的淚珠當即滑出,激動地抱住風戀棠。「那我們可不可以再逛一會兒?」拉起紫貂斗蓬拭淚,她怯怯地問。

  「隨那士的意思。」風戀棠拉開兩人的距離,帶她回到較平坦的板道。剛剛她已發現一頭老虎和黑熊,山豬的聲音也隱約可聞,不能讓狄觀雲待太久,這裡太危險了。

  「雲兒,你怎麼來了?」

  鏗鏘有力的馬蹄聲自左側的呢徑傳來,大喜過望的狄觀雲看到親人,嘟著嘴衝上前準備訴苦:風戀棠卻在此時聽到身後的磨蹄聲而全身一僵。她知道這個聲音是什麼,四下的樹木不是松樹便是柏樹,她粗淺的輕功根本派不上用場,只能掩起裙擺小心地挪向狄轉風,盡量不去驚動那頭一觸即發的猛獸。

  偏偏狄聽風瞥見風戀棠身後那只蓄勢待發的山豬,方寸大亂,做出錯誤的決定。策馬疾奔向她,他驚慌的大吼:「風姑娘快走!」

  上天!風戀棠冷汗冒出。

  紊亂的磨蹄聲果然在這記吼聲之後被驚動,重重且迅疾地響起,風戀棠沒時間回頭,竭盡所能放腿奔逃。就在蹄聲離她越來越近之際,身後猛地響起一陣淒厲的獸號,同時催命的蹄聲消失。

  風戀棠停下腳步,喘叮叮地擁著額,猶無力回頭看是怎麼一回事,狄聽風竟因太緊張而墜下馬,沿著斜坡往下滾落。

  「哥!」狄觀雲沒心緒讚揚歡休精湛的箭技,急急忙忙順著板道奔下約兩丈深的谷地,只慶幸這邊不是萬丈深淵。

  風戀棠瑞著氣回身,看到地上一箭穿心的山豬已僵硬,儀態沉然的歡休手持弓箭,正從林蔭深處策馬馳出,依然是一襲飄飄的紫衣。

  初時,風戀棠以為她看錯了,定眼再瞧他身後那幾團影子卻越見清晰,她甚至連那些人手上的武器也能清楚看出。那是一次可連發十枝箭的連弩,而且不該足參加狩獵的人所能持有的,讓她覺得最不對勁的地方是所有的連弩都對準同一個地方……

  風戀棠驚恐的瞪大眼睛,猛然心悸的明白他們準備狩獵誰。

  不不!她想警告渾然不覺的人,卻因太過恐懼叫不出聲,釘在原地的身子亦動彈不得。風戀棠絕望的看著歡休一臉帶笑地馳向她,抖得幾乎要散掉的手胡亂伸出,希望能抓住什麼……

  百來枝飛箭疾疾射出的同時,她全身一緊,驚悸的痛楚一舉衝破心中的層層侄梧。

  「歡休」她痛苦的仰天大叫,畏縮的眼緊緊閉上。

  他被殺了,死在她面前了,不!她不要再看見那種沒生息、冷冰冰的臉孔,怎麼奮力摩擦都不會溫暖的冰冷身軀。

  別睜開眼睛,對,別睜開眼她就不會餚見,她得閉緊些,千萬不能睜開眼睛,不能!

  他死了,歡休死了……雙手又駕又懼地環抱住身子,她覺得好冷、好冷。

  不知過了多久,完全失去知覺的她,臉色死寂的被撩人一副溫暖的胸膛裡,流不出駕懼的淚水,連週遭濃得化不開的香味也嗅不到。

  「戀棠,別怕,我沒事,你該對我的身手有點信心的。」溫柔似水的安撫聲,清晰而有力的保證道。

  她的身子好冰,歡休緊緊樓住她以證明自己安全無虞。

  「睜開眼晴看看我。」他以為他必須等很很久,沒想到……

  「不……」身心備受衝擊,她只能破碎的嗚咽。

  底下的狄觀雲傳來驚呼:「戀棠,你快來呀!哥哥受傷了。」

  「我不會像你娘一樣輕易死去,睜開眼睛!」他惱怒了。

  不,一睜開眼她就會看到他全身浴血的模樣,她不以為她有那麼堅強。

  「戀棠……」驚慌的狄觀雲聲聲催。

  該死的狄家人!

  「戀棠,看我一眼,只要一眼就好。」他放柔嗓音,急切的渴求道。不能讓戀棠自己去處理這份剛萌芽的感情,她會一手扼殺它,逃離他遠遠的,戀棠必定是想起向輕眉的死狀了。「勇敢一點,我的戀棠不會這麼膽小。」他輕聲誘哄。

  「不!」風戀棠憤怒地摔開他,凜著發白的臉朝下方奔去,歡休一臉陰沉的佇立在原地追望她,恨不能將狄紹重碎屍萬段。

  「歡休怎麼了?剛剛你在上面叫得好大聲,是不是他怎麼了?」在風戀棠渾渾噩噩的替半昏迷的狄聽風卸下衣衫檢視身子的過程中,狄觀雲不斷地問了又問,她總是沉默以待。

  今天是帶煞曰嗎?為什麼她關心的人都出了岔子?戀棠蒼白的臉色竟與哥哥-樣,她到底是怎麼了?狄觀雲跟前跟後,小心地揪著風戀棠不敢再發問,也不敢發怒。她對戀棠總是沒轍,而且她好像驚嚇過度要昏倒了。

  可憐的戀棠,一定是被方纔那只死豬嚇著的,還是別煩她了。

  「哥,你好些了嗎?」難得一次不作怪,狄觀雲淚痕猶濕的小臉可憐兮兮的頂在兄長面前。「忍著些啊!戀棠會救你的。」

  半靠在樹幹上的狄聽風抓著妹妹的手,有氣無力地綻出個溫和的笑容安慰她。雲兒嚇壞了。虛弱的眼瞟向身側不發一語,卻一眼便可看出臉色奇白無比的風戀棠,狄轉風十分高興地會為他擔心。

  他還好端端的活著,歡休沒事,他沒事……

  冷汗蒙隴了風戀棠沉重的眼睛,總算用樹枝暫時固定住狄聽周脫臼的肩骨。拿出手絹拭汗的手抖顫個不停,挫敗地低喃一聲,她再也糊不住滿心的驚懼,任由早該釋放的淚水潛潛滑出。

  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讓歡休進據它的心,變得太過重要的?

  「戀棠,你不是說哥哥只是輕傷而已,你可別嚇我!」狄觀雲被她突然的舉措驚出一身大汗和淚水來,腦子半浮沉在煙霧裹的狄聽風則狂喜的綻出虛弱的笑容。

  「我去找人。」風戀棠如行屍走肉般轉身離開。

  她以為不要去挖掘就可以繼續逃避,關起心房便可不必理會不想知道的事,別去愛人、關心人,便不用擔心對方離自己而去,不必再忍受生離死別的蝕心之痛。偏偏事與願違,她遇上了歡休。

  倘若剛才的感受不是那麼真、那麼痛的話,她會從此得到解脫,從歡休製造的迷霧裹走出。可是呀!上天,她在騙誰,方才地明明經歷了第二次活生生被撕心的劇痛,明明又死了一次……
作者: tyrkw    時間: 2007-10-15 02:36 PM

第八章


  坐在院子裹撫琴自娛,歡休耐心地等待八王爺駕臨。他會來,也不得不來,這幾天他不是連續出手了嗎?

  九載了,玩得夠久了,所有的血債該一併清理。一命抵一命,一個也不能少,該還的總是要還。

  啊,他喜歡破曉前的寧靜,更喜歡血液奔騰的感覺。

  寧為地獄主,他不願為天下奴!悠揚的琴音以激切的抑揚頓挫猛然收尾,差些震斯人心

  八王爺走出拱門,讚賞的拍手喝采。

  「還不到日上三竿,王爺被噩夢驚醒了嗎?」沒依禮起身恭迎他,歡休悠然的撫弄琴弦,半低垂的俊臉漾出邪魅的笑容,有別於尋常的倨傲,漫不經心得膽戰人心。

  「歡休,本工給壽王爺的密函呢?」八王爺和顏悅色她笑著。

  「既是給壽王爺,當然是在他手上。」歡休懶懶哼道。

  「把信交出來,本王可以當一切都沒發生,你還是我的良師益友。」

  歡休放聲大笑。「我哪有那份榮幸呀!八王爺怕是抬舉我了。」

  動之以情行不通,八王爺試圖誘之以利,「本王正打算把鹿山的采邑賞給你,你不會為了幾張密函冒險和本王作對吧?」

  「如果那幾張密函能抄你滿門,我倒想一試。」他有恃無恐地冷冷陰視他。

  八王爺震驚地看到他眸襄的那簇陰光,「你知道了?!」

  「王爺是說二十幾年前你借柳家這只刀,砍去齊家莊兩百多條人命這事嗎?」歡休陰柔地低喃。

  八王爺魂飛魄散,老臉漸漸發白。

  「你怎會知道的?!」不可能,知道這件事的人都被他滅口了。

  「你以為我為什麼會投效到你麾下?仰慕你的一世英明?坐懷不亂的泱泱風範?」他冰冷的諷刺。

  「你一進府就知曉了!」歡休這孩子的心機太深沉,真可怕!九年來竟然沒露出半點蛛絲馬跡,讓他以為他完全不知情,漸漸撤去戒心。老王爺倒抽口冷氣,「一切都是你計畫好的,私造兵器、擁兵自重、鼓動本王謀反一」他以退為進鼓勵他篡位,原來都是陰謀。

  「你若沒有二心,誰能鼓動你?讓你多活了九年算是便宜你。你有沒有聽過「以血還血」這句話?如果不是血海深仇必報,又不想破自己的原則,你早該爬進墳墓了。」他一指捻斷一根弦,尖銳的弦音重重地震撼了驚懼的八王爺。「我一向不喜歡太枯燥、順利的遊戲,又看你四處打探柳氏的余孤,打算斬草除根,這種好戲錯過了,豈不可惜?」

  「你竟妄想殺盡王府所有人?!」八王爺驚駭地扶住花木,以撐住搖晃的身子。

  「那年你不也滅去齊家莊所有人。難道王爺殺人可以,普通百姓只有伸頭被殺的份?」歡休寒側測地笑著。「就算你的昏君訂下如此無知的律令,也與我無關,你該曉得我從來不理這些。」

  事情既已揭破到這種地步,多說無益,除去歡休才是當務之急。

  「來人啊!」

  「別費事了。悲霄尚且不是我的對手,其它人哪夠資格接近我的地方。」低頭漾出聲寒透人心的冷笑,他淡淡地彈斷第二根弦。「你以為我為什麼不出手?除了看好戲,還有另一個重要的原因。」他斜斜揚起寒若冰霜的冷眸,陡然壓沉聲音。「我要你明白你所稱的「魔教」中人,遠比你這個「俠義」之士有膽識、有氣度,所以我等你先出手。」

  八王爺驚心的奔到拱門一看,他派出的死士全都痛苦的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沒多久,個個口吐白沫、抽播一陣子後便僵得挺挺的,不再動了。

  「這裡的花草都撒滿了毒香?!」他為時已晚的發現。

  「放心,我不會讓你這麼快死。」歡休將小包藥粉丟到花叢上,由斜光瞥見八王爺猶豫不決的模樣,不禁譏嘲地諷笑。「想不到八王爺也會有不敢做的事。不吃也沒關係,比較可惜的是,你不能陪你的如花美妾和諸多兒女同赴刑場。」

  嘴巴開始發麻的老王爺趕緊服下藥粉,自心坎裹打起寒顫,「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說出來本王自會依你。」

  「別給太快。我要你一族的命,一個也不能漏,你給是不給?」他沒得商量她便聲道。

  「歡休,你別得寸進尺了。皇上就算猜忌我,尚得顧忌我三分,你這名小小的死十又能奈我何?」

  「試試不就知分曉了。」歡休沉鬱地一指勾斷第三根笨弦。「反正我孤家寡人搏你一家,怎麼都合算。」

  這就是八王爺害怕的地方,他只認識一部分的歡休,而他所熟悉的那小部分,全都是他今人恐懼的一面,也是他刻意讓他知道的一面;好比說,歡休會為了目的,犧牲一切泡在所不惜的殘酷性子這一面。

  「我早該殺了你!」八王爺扼腕的歎道。

  不就因為不放心歡休這孩子,他才會特別安排悲霄混人死士裡,就近監視歡休。沒想到大家都輸給了老成的歡休,連悲霄也看不出破綻,還被歡休震斷經脈,氣絕身亡。

  愁情的下落沒人知道,悲霄已毀,知曉太多事的歡休又必須死。不得已之下,他才會借狩獵之名將他引來鹿山,並出動所有死士找盡機會被他,誰知到頭來不但動不了他分毫,還被他攔走與壽王爺意謀造反的密函。

  當初見他是個可利用的人才又難成氣候,大膽留他下來,沒想到因此種下禍根。

  「悔恨太晚殺我嗎?」歡休狂傲的揚眉。「何必懊悔,除非我自絕,不然根本沒人能動得了我。二十多年前你因奪人妻不成而殘殺了一堆無辜百姓時,就該知道會有今日的下場。」

  「告訴本王,你是怎麼躲過的?」眼見大勢已去,又沒辦法動歡休,八王爺只想弄清心底的疑惑。

  「老天要我來取你這條狗命,自然不會讓我死,你帶著困惑下地獄去問閻羅吧。」歡休揚手輕輕拂過琴面,所有的琴弦應聲而斷,音律磅然。「二十多年前,你這名好色權佞竟因齊家莊的少大人姿色過人,起了淫心意圖奪取,遭齊家莊少莊主厲聲斥責。向來只有人討好,幾曾受人羞辱,尊貴的王爺自然不覺得自己有錯,偏偏又怕落了個難聽的名聲,只好仗勢威嚇柳汞的老莊主,當時的武林盟主,便將家世清白的齊氏一家扣上「魔教」之名,並聯合那些武林敗類趁夜屠光了齊家一莊兩百多條人命。之後唯恐事跡敗露,你假借魔教餘孽之名,血洗柳家莊,一舉清除了心頭大患,並將所有的罪名按在死人身上,也就是我那含冤九泉的無辜雙親。對嗎?八王爺,歡休可有冤枉你,胡添半句虛言?」

  「你不怕連累弄波嗎?」抖得險險昏厥,老王爺一改趾高氣昂的忡態,巴望他念在師兄妹情分土,替他弄波的一生著想,放過他。

  「弄波?她早該死了。」歡休縱聲朗笑。「你以為我不知道她只是你手中的一顆棋子?也只有她才會傻傻的以為你是真心寵愛她。你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錯估了弄波對我的重要性,押錯護身符。王爺一直知道柳家的遺腹子尚活在人間,查了十八年終於查到她的下落。你怕引起我的懷疑,不敢正大光明殺害她,便使出借刀殺人的法子,利用弄波。」

  八王爺驚愕不已。連他利用池弄波急著討好歡休的心理,故意將柳氏遺孤沒死的消息透露給弄波的事他也知道!

  願為歡休上刀山、下油鍋的弄波以為他老眼昏花,看不出她對歡休的迷戀,豈知她便是利用她這個弱點收她為妾。一得知柳氏遺孤的下落,他頭一個想到的便是弄波,一旦她得知此事,為了替心愛的歡休報仇,必會編出各種理由,迫使他不得不派出殺手追殺那個小孤女。

  結果,弄波真沒讓他失望,省下他不少心神。

  「光憑幾張紙和你卑賤的身份,皇上不會輕信你的話。」王妃身份顯赫,至、長公主便不會袖手旁觀,他不該被歡休幾句話駭住。

  「王爺怎會蠢得以為我想不到這點?」歡休陰鬱的冷冷一笑。

  糟了,張丞相!臉色驟黑的八王爺急急轉身離去。

  八王爺一走出他專屬的天地,歡休即悠然起身走進與院子相連的房間裡,將榻上的人抱起,解開她的穴道。

  震愕得說不出話來,風戀棠簡直不敢相信所有的事情竟是八王爺在翻雲覆雨歡休本姓齊,並非魔頭之子,更不是殺害綻雪一家人的兇手,他與綻雪都同樣是無辜的受害者。罪魁禍首是該死的淫色之徒狄紹重!「八王爺為何突然離去?」她嗄啞地道。聽那陣倉卒的腳步聲,他似乎是被什麼嚇著了。

  「他急著去做一件自投羅網的事。」歡休拉她下榻走進院子裡,見她臉上不再有被強擄來的憤然,取而代之的是震愕與些許的不解,他笑笑的解她困惑,「一個野心勃勃的人若被逼急了會如何?」

  腦子因驚愕過度而呈現一片空白,她征征的想了半晌,才喃喃道:「放手一搏。」

  「所以,我必須給他放手一搏的理由,免得他那雙不安分的老眼成天在你身上溜轉。」拉她走出後院,兩人漫步在鹿山雲霧鐐繞的山徑上。「作賊心虛的老傢伙以為我把密函交給他的死對頭張丞相,自亂了陣腳,急著趕回去調兵遣將,決定放手一搏了。」以昏君目前的兵力,再加上日昨聽到八王爺意圖謀反的風聲疑心病起,暗今張丞相調回二十萬大軍駐守京城附近,狄紹重此時興兵犯上絕對是必死無疑。

  風戀棠錯愕至極。聽它的吉下之意,該不會是……

  「你根本沒有他要的密函?!」

  「我有。沒劫走密函,老狐狸怎會甘心人甕來。」他陰狠的沉下聲音。「我不過是不想以那種無聊的法子報仇,那實在很無趣,我要狄紹重自掘墳墓。」死在自已的愚蠢,他要他痛不欲生。

  造反是誅連九族的重罪,狄家的家丁有多少?該有一、兩千人吧!風戀棠一陣暈眩。她怎會傻得以為歡休不想報仇,他只是不想單取八王爺這條命,準備一舉成擒。

  歡休的傷痛、怨恨掩飾在他倨傲的外表下,誰都窺不到。經過長年的沉澱,他以驚人的毅力將那段慘絕的過往轉化成強大的復仇意志,轉化成支撐他活下去的執念。可以說歡休是為了看到狄家人個個人頭落地而活著,沒達到目的前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但,為了替兩百多條人命贖罪,竟要傷害更多無辜受累的人嗎?莫怪娘不願她報仇,莫怪……冤冤相報何時會了。

  風戀棠失神地摔開歡休的手,空幽地問道:「你強擄我來,就是為了揭開這樁慘事?」

  「記得我曾告訴你,要你入王府有我一份私心嗎?」歡休以為她反常的沉默是被駭著,陰沉的臉徐徐放柔。拉起她的手,他從懷中拿出一隻蓮形銀手環套進她的皓腕裹。「我知曉的所有事情全是從你娘那裡得來的,她是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人,狄紹重才會鍥而不捨地追尋她十多載。」

  「是狄紹重敗露機心讓你發現事有蹊蹺,你才會先一步找到娘?」經歷過剛才那番震盪,這種微不足道的往事,根本不能令她生出些微感覺。

  「認真來說,我欠你娘一份情。」他放柔表情,不若片刻前的冰霜寒雪,探幽的眼眸真有幾許愧疚。他害戀棠與向輕眉骨肉分離,也算他欠戀某一份情。待狄家人問斬後,他會好好補足這一份情。

  風戀棠無言地端視他良久,若有所思的眸子沉得更深,才悠悠的調開眼神,望進白茫茫的林子襄。

  池弄波被利用而不自知,為了癡愛的人鋌而走險,偷取歡休的毒香害死娘。若歡休頁懷疚於心,必然不會輕饒池弄波的蠢行。他破例向沒有功夫的狄觀雲下毒,引她入王府殺池弄波,表面上是成就她的心願,說到底應該是他早想除去池弄波。

  這個殺人不沾半滴血的優秀死士,高明於他是用腦袋殺人,並非憑恃他高強的本領。

  「池弄波的傻在於她的癡,而她的愚昧在於……」幽冷的回眸看他,風戀棠淡然地道:「她堪不破你的冷血無情,不懂得放棄。」

  她怎能再與無知又可憐的女人計較太多,不必殺她,池弄波已經輸得好慘。趕盡殺絕以後,她能得到什麼?快慰、欣然?只怕是更空虛,徒留一顆沾上血後洗滌不淨和益加墮落的心而已。

  風戀棠置身事外,像是人徹大悟後的冷沉令歡休一陣忙忡。回神後瞧見它的愕然,風戀棠竟扯動嘴角淡淡的笑了。她忽來的嫣然美笑,火速的引燃了慾火,燃燒歡休冰涼陰暗的心。

  多年宿願終得一償,情緒持續處於快意之中的歡休粗暴的摟來巧笑盈然的她,吻住她令人瘋狂的唇瓣。失控的情緒忖諸於甜透人心的纏綿裡,深理的情感抽去了節制,完全狂放,只消狄紹重一死,那夜夜侵擾他的血腥味便會消逸無蹤。

  然後他要將他所有的一切都給戀棠,只給她。但首先他得教她牢記一件事,世間最殘酷的事尚且傷不著他,幾樁小暗殺更毋需她擔心,她不可以再想躲開他。戀棠是除了滅門的血海深仇外,他唯一堅持得到的愛。

  「戀棠,別隨意展露你美麗的笑容,別對其他人這麼笑。」不若以往夾雜著調侃的嬉語,歡休炙烈地加深他的吻,捨不得放開,「別再對聽風這麼笑。」冷峻地抽開身,他端正陰鬱的面容,不曾讓外人偷覷的在乎、不是滋味統統顯露出來,飄香的空氣多了一絲絲變調的酸味。

  就算是歡休駭人的外放情感,也不能駭著她了。事實上,她已經不會再被任何事嚇著。自從認識這個心思深沉的男人以來,她幾乎時時處在困愕中。在狩獵林內發生邪件險些撕碎她心的事以後,她避開歡休獨自靜下來釐清對他的感情,以及自己的心。

  好笑的是,歡休竟以為她在逃避、她在退縮,不由分說將她抓來這裡。他會很驚訝,非常非常驚訝她靜恩多日沉澱出來的結果。

  風戀棠任他情慾氰氯的眼臆測她的心,不去理會灼熱、腫脹的唇,她淡然的舉起皓腕,神色迷離地瞧著閃耀白光的精緻銀環。

  「齊家的傳家寶就由這隻手環重新延續。」他漫不經心以食指敲敲銀環。

  長睫半掩的眼眸飛速閃過一抹深濃的感情,她突然道:「我喜歡。」

  從不知心跳悻然是什麼,歡休總算嘗到。

  「喜歡什麼?戀棠。」他聲音粗嗄地將她圈在雙臂中,向來狂猖的神態竟有幾許緊張。戀棠彷彿忽然間變丁個人,他猜不出它的心。

  風戀業要笑不笑地斜娣他,那媚眼含俏的表情正如絹畫上的美嫁娘,看醉了歡休。

  「報完仇後你想做什麼?」雙手抵住他的胸膛,她仰高小臉柔柔地問。

  歡休深情執著地凝視她,沉聲低語:「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今生共白首。」

  她綻顏微笑,踞高足尖迎上他俯下的唇。有別於歡休的炙熱掠奪,她極盡溫柔、輕如蝶翼的琢吻卻更深人他的心。

  歡休逐漸皺縮眉頭,扶住她腰身的手繞到她身後,緊緊拉她貼向自己。

  戀棠的態度有些古怪。「你打算阻止我?」他硬聲質問,冰冷、僵硬的語調說明了結這樁恩怨對他有多重耍。

  多敏銳的心思:「有用嗎?」她笑著反問。

  「這種蠢事應該是弄波才會做,戀棠,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了。」他溫怒地寒著臉,柔聲嘶喃。

  她不會開口要他罷手,因為她不是不瞭解他的池弄波。除了歡休自己,沒人能阻止這樁慘事發生,她必須讓他心甘情願這麼做。

  「八王爺馬上會打道回臨波,再不離開,我們就走不掉了。」他甚至不詢問她隨不隨他走,專制的下了決定。

  「我要回房拿彩陶娃娃。」這是一場賭博,賭注是她與歡休一輩子的幸福。

  他知道那個娃娃對它的重要性。「去吧!午時我會回來接你。」他用力吻住她。

  骰子已經擲出……

  源源本本、一字不滿地陳述完所有悲慘的往事,風戀棠沉靜地看著狄聽風,他無法置倍的面容黑成一片。

  他敬愛的爹親竟然……

  「對不起。」痛苦的掩臉輕泣,他為爹親的所作所為愧疚難當。為了強佔民女不成,殺了齊、柳兩家數百條人命,追便是他為所欲為的爹親。

  早先風聞他勾結壽王爺意圖造反的事,以為只是市井的訛傳不足采倍,現下他還能再自欺下去嗎?再自欺下去,娘和雲兒與狄家其它人的命恐將不保。是他不該,他早該勸爹收斂野心的,早該在發現情況有異時就這麼做的。

  「狄聽風,你壓根不懷疑我的話?」坐在榻邊的風戀棠伸手想撫慰肩傷末愈的他,轉金一想即收了回來。她不想讓事情變得太難收抬,也沒必要加深狄聽風的迷戀。

  「我並不是全然不知情,只是一再逃避的假裝不知,我爸的為人我清楚。」狄聽風抬起扭檸的淚容,瘤病的聲音有著深切的羞愧。「畢竟他是生我的爹。」

  八王爺何德何能竟生了狄聽風這樣淳良的兒子,他會是一個仁民愛物的王者。

  「你怪歡休嗎?」

  狄聽風慚愧的垂下頭猛搖。「師父會這麼做全是被我爹逼出來的,我怎能怪地:

  幸好狄轉風如她所想。「狄轉風,你想不想挽回一切?」風戀棠卸下冷漠的神色。

  「當然!」狄聽風激動的抬頭。

  「那麼你竭盡所能趕在王爺發兵前,娶我進門。」她淡淡地說。

  「為什麼?」狄聽風極為錯愕,心中生出一股難言的歡喜。「你別誤會,我不是不想娶你。」

  「別緊張,我懂。」風戀棠莞爾一笑。「嫁入王府我就是狄家人,誅連九族的事自然有我一份。」殺害狄氏一族上千人,她的心靈焉能不沉重?縱然天地再大,心不快活,比翼雙飛又如何。

  「我只是不自量力地想賭一睹自己在歡休心日中的份量。」她雲淡風清的說,希望盡量一舉斷去狄聽風對她的癡念。

  她以綿薄的力量下注,多少是看在狄聽風和狄觀雲待她極好的情分上。

  這封兄妹本性不忠,都是無辜人,沒必要捲入上一代的恩仇裹。江湖上的血債已經夠多,誰想生生世世拚鬥下去她不管,但那個人不能是歡休。

  失去寧靜二十多載,上天對待歡休是冷酷、無情的。他還來不及被教學會「冤有頭、債有主」的道理前,幼小的心已經先染上血,能怪他不擇手段、殘忍嗎?上天待他原本就極不公平了。

  從六歲起沒一刻平靜過,習以為常的他能強撐了下來,自然非得習慣不可。

  好可怕的習慣!不將上千人的命看在眼底,在歡休的心裡,誅光狄氏一族只是一件傾盡心力也必須完成的工作而已:正如同他為了取得八王爺信任,投身死士一般,都是義無反顧的無悔事。

  當她發現自己對歡休的感情已經過深,他肯定不會放過她了,只好強迫自己重敞心扉試著接受這份感情,卻沒想到沉湄於仇恨中的人不僅是她,歡休勝她太多:然而解開她心結的卻也是他那顆冥頑的報復心。

  以前一心與娘嘔氣,非要到娘死了才滿心悔恨、怨嗟,活著不如死去,她不會議同樣的遺憾再發生。她愛歡休,想與他無憂無慮的執手到老,所以她也放手一搏。

  她要試試看,看歡休能不能與她一樣頓悟活著的比逝去的重要許多,以同樣義無反顧的執念與歡休一搏。

  師父肯將所有的事都告訴風姑娘,必然很重規她,看她的樣子似乎也……

  狄聽風黯然了眼神,「你是為了師父才這麼做,並不是真心想嫁我。」那日看她那麼傷心,還以為地對自己也有情。

  「如同你急著想救你的家人一樣,我很自私的只想救心愛的人。」她像位長姊骰柔聲安慰道:「狄聽風,日後你自會找到愛你至深的女子。很抱歉辜負你的一片深情。」

  「若我……若我只喜歡你呢?」他小聲試探。

  風戀棠面無表情,冷聲道:「你會痛苦一輩子。」

  「假若你賭輸了……」囁掙脫口後,他自覺失言,擔心的偷偷瞥她,怕她生氣。「我的意思是以師父的個性,不太可能為了誰放棄他要的東西,所以……」

  「賭輸了只好認命陪你一起下黃泉。」她輕淡的調侃道。

  聽她的口氣,根本不認為師父會這麼做。

  狄轉風羨慕地哽咽失聲,「有你作陪,我便是死了也甘心。」

  「你太傻。」又一個癡心的傻子,這多情的世間呀,處處充滿不懂得放棄的情癡,

  「風姑娘……」他的頭依舊低低垂著,含淚的嗓音泛滿不死心的戀慕,「萬一我倆真成了夫妻,師父又肯放過我們,你可願意讓我做一位好夫婿……」

  「不願意。」他怎會以為歡休會放過他們?傻啊!

  狄聽風被她不假思索的拒絕刷白面容。

  「我先回臨波城,狄王爺那邊你必須費些心思。」不能再耽擱了,風戀棠轉身離去,將貴庶通婚的難題丟給狄聽風去解決,壓根不擔心他辦不辦得到。狄家人的命繫在他身上,由不得他辦不到。

  「你放心,我會。」狄聽風痛定思痛後抬頭盯著風戀棠的背影,濕濡的眼中閃苦堅決與擔待,剎那間稚善的心王爺似乎成長了不少。「為了雪兒和娘,就算跪下來求爹……我也會做到。」

  笑得合不攏嘴的池弄波,終於在鹿山山腳下一座不甚起眼的小城鎮找到獨酌的、休。

  讓隨行的侍從清光酒樓內的閒雜人等,她嫌惡地揪著污漬斑斑的臣板凳良久,決心不讓太過破爛的酒樓影響它的好心情。

  狄紹重似乎沒本事拿嬌媚的師妹出氣,或者他還來不及出手?歡休飲光酒後失神地把玩酒杯,腦中全是消失有一書夜的風戀棠。

  她竟然逃了!那個美麗的小騙子。不知不覺地一抹溫柔的笑意漾在剛毅的唇邊他察覺到弄波媚中帶波的眼神,舉杯敬她,並不收斂狂猖的態度。也罷,待他一結了血債回頭再查找他的戀棠。

  「師哥,這種地方能出什麼樣的好酒,要你千裡迢迢下山來喝。」先鋪上繡絹,她才款款落坐。「若不是王爺指點,我還找不到呢!」

  「為兄的喝煩了五釀,偶爾換換口味,師妹何必驚怪。」聽她的言下之意,莫非狄紹重還沒下令抓拿他?那隻老狐狸怕打草驚蛇,他一個不開心拿他試毒?

  「掌櫃的,想辦法將鎮上最好的酒打來。」池弄波丟出一錠金子給恭立在旁的矮小老人,驚喜若狂的老人撿起金子,銜命奔出。

  「看師妹眉開眼笑,似乎有什麼喜事?」他不甚感興趣。

  「師哥好眼力,王府近日確實將會辦一件天大的喜事。」池弄波妖媚地清脆笑出。

  「哦?老王爺又看上哪家姑娘了。」歡休大剌剌地放聲諷笑。

  池弄波執壺替她心愛的師哥斟酒。

  「人生雖有四大樂事,妾身卻以為金榜題名、他鄉遇故知、久旱逢甘霖都不若洞房花燭來得重要。師哥直會猜,不過這回不是王爺,而是小王爺要娶妻。」

  「他是該娶了。」歡休放蕩不羈地揚起俊眉。這種節骨眼上娶親?狄紹重又在計量什麼?多攀些權貴好替他的江山鋪路?

  死到臨頭,是該什麼都試一試的。

  池弄波舉杯,詭譎的眼溜了懶散的歡休一圈後,嬌嘖地笑道:「師哥不好奇未來的小王妃是誰嗎?」

  真是便宜了風戀棠。狄聽風堅持納她為正妃,竟和狄觀雪兩人以性命相要脅,吵鬧了-整日,頗中意風戀棠的王爺勉為其難約有條件答應,但日後狄聽風必須再迎娶一位門當戶對的正妃。

  池弄波不懷好意的神色忽讓歡休漫不經心的臉色微微變沉。

  「她可是你我都熟識的人哪!」池弄波又妒又恨,兀自斟了一杯酸酒飲下,

  戀棠不會這麼對待他。握杯的大手突然抽緊。

  「再十多天,咱們人見人愛的戀棠姑娘就要出閣了。我真替聽風高興,他終將娶得心儀的美嬌娘,」

  狄紹重挾持戀棠!

  池弄波擋在歡休起身前,妖媚地輕笑。

  「別去了,你見不到新娘子的,人家昨日與聽風互訴衷情後,早趕回臨波城準備嫁衣了.」

  回臨波?!震怒煞沉了歡休的俊臉,他拍桌而起,駭天的破瓦疾疾掠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戀棠負他!

  「師哥」老天,師哥有多愛風戀棠?他從沒發過這麼大的脾氣呀!
作者: athena3355    時間: 2007-10-15 02:37 PM

唐瑄系列都不錯看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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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tyrkw    時間: 2007-10-15 02:37 PM

第九章


  喜氣洋洋的臨波城內外家家張燈結綵,人人沸騰在小主爺迎親的歡樂裡。

  平民出身的女子沒資格驚動天子與皇親國威,被夫婿與兒子先斬後奏的行徑惹得怒氣衝天的狄王妃失聲鄙視,狄聽風樂得順勢下台階,解決心頭最煩憂的事。

  別具算計的婚禮越少人知道越好,他尤其擔心萬一皇上心血來潮駕臨,好趁了他爹的野心,來個挾天子以令諸侯,那可怕的後果不是他所能設想與承擔的。

  簡單而不顯得倉卒的婚禮,是狄聽風的一番心意。從這些日子歡休瘋狂地找尋風戀棠的舉措裡,他深深覺悟到自己可能連牽新娘子下轎的機會也不會有。

  擁有不了片刻,他願意獻上衷心的祝福,畢竟歡休是教授他武功的師父他最尊敬的師父,而風戀棠則是他今生第一個動心的女子。

  將婚禮的大小事情皆拋給狄聽風張羅後,毋需費半些心的新娘千專注於遊山玩水,

  風戀棠離開鹿山後並沒有直接回臨波,她先回醉山取來娘親為她縫製好的精美嫁棠,旋又馬不停蹄奔回香山與啞婆話別。如此飄忽的行踩,在她有意繞路下,成功避開歡休的追索十多日。待她悠哉回轉臨波城,婚禮僅剩五天。

  由於香山太遠,醉山又二沒有任何親人,八王爺以難得的迫力作主讓風戀棠住進城郊的剛苑裡,從那兒風光出閣。

  總算盼回風戀棠的觀雲郡主以刁蠻妄為的性子,強行伴迭風戀棠到別苑後,乾脆住下來不走工。

  被狄觀雪纏了一下午,轟了一下午,就算聽多答少,風戀棠也累了,精神奕奕的小郡主卻是說到興奮處越來越激動,儼然有欲罷不能的快樂。

  「我真的好高興你答應嫁給哥哥,這樣我就多位姊姊,我好喜歡你哦!」自從戀棠救了她和哥哥一命後,她已是她心目中無人可取代的英雄。

  風戀紫優雅的舀起一飄自香山帶來的「菊花白露」啜飲,狄觀雲猛然止住嘰喳不休的小嘴,著迷地盯著風戀棠姣美的側面,興起輕歎。

  「戀棠,我覺得你越來越美麗了,是不是人逢喜事的關係?」突然閒情結輕糾的俏臉無限憂愁著,小郡主縮回平舉的腳抵住晃動的鞦韆,支住下巴的雙肘抵在膝蓋上,「唉!本郡主何時才能和你一樣披嫁衣呀!」戀棠才大她一歲,已經覓得良緣,她還在這兒蹉駝歲月,苦苦守候歡休。

  不消說,狄觀雲想嫁的人自然是歡休。風戀棠同情地放下木勺,走到狄觀雲身側的轍隧坐下。

  歡休在找她,她越是躲著不見他,他越激狂,越覺得被背叛而深受傷害。她一點不懷疑盛怒之下,他會連她也一併殺了。

  「戀棠,歡休是不是不喜歡我?」狄觀雲露出嬌羞的女兒態,萬分苦惱。

  風戀棠微微蕩動揪驊,淡然低語:「他有心上人了。」

  「是誰?」狄觀雲激動地跳了起來,一副恨不得抽人皮的野蠻模樣,「哪個不想活的賤女,敢與本郡主搶歡休?戀棠,你快說呀!」絕不可能是池弄波那只騷狐狸。

  風戀棠凝神看她,哨歎出聲,「你何不親自去問他?」罷了,本想開導她的,為免橫生枝節,只好隨她去了。

  「他成天不見人影,我哪能遇著他呀!」狄觀雲垂頭喪氣地跌坐回鞦韆裡,向晚的清風帶來些許人各的冷例,她覺得有些冷了。「哎呀!不談這些掃興事。戀棠,我幫你推鞦韆好不好?」興匆匆走到風戀棠身後,她的詢問向來是沒意識的,誰敢違拗尊貴的郡主啊!

  風戀棠閉上眼靜靜品嚐乘風的感覺,她喜歡蕩高時的飄飄然。蕩得越高的身子越輕盈,越像要融進空氣裡一般,翻舶的衣袂將美麗的人兒妝點成一雙約麗的彩蝶。風戀棠突然覺得無限輕鬆,清脆的笑聲自她恬靜的心中滑出。

  退到一邊觀望的狄觀雲見她如此快樂,亦笑得開心。

  她好羨慕戀棠能嫁給心上人!

  事情發生在只夠狄觀雪張嘴的瞬間,她目瞪口呆,愣愣地看茗從天際疾疾掠來的那道紫色驚鴻,在鞦韆蕩到最高點時以驚人的速度攫走了歡笑聲不斷的彩蝶。

  歡休為什麼要抓走戀棠?小嘴咿啞了半天喊不出聲,她只得不停在臘子裹尖叫,

  初時滾沸如熔漿的震怒經過十來天,只有逐日加深,沒有減退平分。他將磅麟的怒氣仟細收藏好,完整保存,只為了留給她。

  歡休恨不能一把掐死冷沉的與他對視了一個時辰的小女人。

  沒找到她以前,他像所有陷入感情的蠢人,做了自欺的蠢行,以為她終究不是自願的,不信聽風兩情相悅的說法,差一點就殺了堅不透露她行踩的聽風,只認定它是被挾持。結果她神清氣爽、清艷依舊的美顏哪找得到一絲不願,她在蕩鞦韆時那陣愉悅的笑聲更是他認識她以來最悅耳動聲的。

  戀棠是心甘情願的!

  「你不給我祝福嗎?」風戀棠淡淡的開口,先認輸了。再這麼下去,五天後狄聽風會迎娶不到新娘子。

  「住口!」歡休不能忍受它的決絕。「戀棠,你到底在玩什麼計謀?」他陰著臉,盡量控制不讓湧至喉間的怒火竄出,燒灼到她。

  風戀某經搖頭,優閒的梭巡起竹屋。她能肯定追是歡休的宅子,這兒離別苑很近。

  「說話呀!」他狠狠地樓緊她,生怕她跳開。「我要知道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他恨聲低哮。

  她還是一徑地搖頭,不願多做解釋。再自製的人也愛不了了,何況是奔波了十來天,日日遭妒火煎心的人。

  磅麟的怒氣震天地爆開了,他以前所未有的粗蠻抓她進內室,抱她同撲向床榻。他瘋狂的吻她、啃嚼她,瘋狂的想證明她是他的,不屬於其它人。被激起的憤恨不斷加深,僵硬的肌肉送出更多力氣,野蠻的雙手與粗暴的嘴唇並進,一邊吸吮她疼痛的唇,一邊撕扯她的衣衫。

  歡休亂成一團的腦子裹沒有血債、沒有怨恨,只有即將失去她的恐慌。他從沒想過戀棠有可能不是他的,從他決定把心交給她開始,他就認定了戀棠。她卻要捨他而去口

  她快要無法喘息了,喘叮叮的風戀棠生氣的伸手抵住他的下顎,使盡力氣才能稍稍偏開頭,急喘幾口氣。歡休瘋了!

  一手抓下那雙礙事的小手,她抵抗的舉措激得歡休更惱,像頭中了箭的野獸,他的心痛得拒絕理智。蠻橫的撕去她蔽體的衣棠,等不及卸下肚兜,他長衫、中衣俐落地一褪,強悍的佔有了她。

  「歡休!」風戀棠實在太震驚,她竟激他至此。他簡直是一頭發了狂的猛獸。「不!」她尖叫著推開他,快速滾下床榻。

  落下床時右臂先抵地,她吃痛悶哼,隨手抓來他的衣衫掩住裸露的身子,朱唇紅腫、淤肯,嫣紅的雙頰佈滿殷深的紅印子,凌亂的長髮半披散下來。她覺得自己好狼狽,卻只無助的蹲任屏風前生氣,

  風戀棠狠狠地白了床榻上已由盛怒轉為陰沉的人一眼,孰知她的狼狙、無助落進歡休的怒眸裡,竟成了惹人想緊緊護在袖袋裹的脆弱。

  「你要在地上與我燕好嗎?」悶聲強壓下奔騰不休的慾火,歡休半起身,陰鬱地恐嚇。

  「歡休!」風戀棠又羞又惱,又急又氣。

  「或者在椅子上?」狂猛的惡獸慢慢斂沉怒氣,邪淫地威脅。

  「住口!」她全身發燙。

  「桌子也可以試試。」歡休起身,故意地亮出強健的裸軀,走向急急把臉埋進膝蓋裹的人,見她直打侈嗦,突然放聲笑了。這才是他所熟悉的戀棠,專屬於他一人的戀棠,絕不是狄聽風能擁有的戀棠。

  不該被戀棠激丟自製的,他只需強行帶走她,不用在這裹與她爭論太多,徒增閒氣。

  「你著好衣衫再過來。」埋在衣服中的聲音瘠症模糊,不懂情勢為何一下子逆轉了。

  「不公平呀,戀棠。」低沉的聲音不復狂怒,低懶而從容,「你露出令人癡狂的身子勾引我,卻要我衣衫工整,我只是個身強體健的男兒漢呀!」他蹲在她身側,灼熱的大手著迷地撫上她光滑的美背,順便解去肚兜的帶子。「你撩起我的慾火,不可以中途丟下我,害我備受煎熬。」

  他真不知害燥!風戀棠紅潮布臉,不敢一下子抬頭,怕護在胸前的衣衫走光,小心翼翼的稍稍仰高檢,赫見他一絲不掛的身子,大驚失色的小臉飛快又埋回原位。歡休開懷的舒聲朗笑。

  「我要嫁人了,你不可以隨意胡來。」她悶著聲,感覺到背上那隻手猛然僵直。

  「你不會。」不,他不會再被戀棠惱得失去理智。「我的戀棠會隨我走。」

  她就怕歡休這種太過堅持的態度,那表示他心裡已經有了打算,毋庸再議:也就是說他將不擇手段帶她走。

  「你若強行帶我走,我就自盡。」為了兩人的將來,她不得不勇敢地抬起頭冷然的迎規

  戀棠絕對不受聽風,狄家人根本配不上……塞滿妒意的腦子突然躍出一個匪夷所思卻很符合她反常行為的想法。歡休瞇起眼睛,以極危險的眼神打量風戀棠。

  「你以為你嫁進狄家以後,我就會饒過狄家人?」他冷冰冰地間,「你不會傻得以為自己已經重要到可以左右我,替我決定該不該雪仇吧?戀棠,或者你只是在試探我對你的心?」她若真這麼想就太蠢了,他痛恨被脅迫。

  「如果是呢?」她異常平靜地站起,當著他陰沉的臉,展衫包裹住玲瓏的身軀,緩緩將黑亮的長髮拉出,斜兜在一邊用手梳理。她知道今天歡休不會用手幫她梳理頭髮,因為他已僵挺著身子從一旁的櫃子拿出一套簇新的長袍穿上。

  既然他自己猜出就好,時間不多才能凝聚迫在眉睫的效力,那往往是最驚人的,向且能一舉敲醒執迷不悟的夢中人。她下了重藥,能不能從血腥的噩夢中清醒,全憑歡休。

  他的心結打得太死,唯有他自己解得開,她只能盡量激起他解結的意願。

  「你太傻了。」他極力抑制著怒氣,從容繫好長衫。

  「如果這次八王爺沒出兵呢?」

  「我有耐心討回這筆債。」他冷漠地拂袖走出。

  這正是她所害怕的,一輩於沒完沒了,隨時得擔心他被自己的仇恨害死。

  「戀棠,我對你很失望。」冰冷、無情的聲音從竹圍邊傳來。

  心口裂出一道傷痕,風戀棠告訴自己別在意,這是他必然的反應。笑笑的拂去懸蕩花眼角的淚珠,她穿著過大的衣衫,牽走院後的快馬一路間回別苑。

  如果歡休堅持己見就隨他了,她的固執不下於他,狄聽風她是嫁走了。不過,不到完全絕望時,她絕不輕易放棄歡休。

  揪著抽疼的身心回到削苑,剛換好在衷,驚懼過度的狄觀要在僕人的通知下,粗魯的掩進未落問的房裡。

  「戀棠,你沒事吧!」與其說是關心,不如說是質問,狄觀雪並不曉得她比平常高亢的聲音已洩漏了心底的意圖。

  「沒事。」對鏡整收的風戀棠不敢回頭。她腫脹、變形的肩根本不能見人,何況她臉上的斑斑吻痕太明顯。

  「歡休為何擄走你?」狄觀雲踱到她身側,滿含妒意地審視頭髮凌亂的人。

  「他抓錯人了。」風戀棠隨口縐道,巧妙地弄掉花鈾,在狄觀雪尚沒有到她吻痕周布的小臉時,適時彎身撿拾。

  偏偏好奇心旺盛的狄觀雲不放過她,她索性趴在鏡台前等地起身,

  「他原意擄誰?哈,一定是我!」她心中一喜,眼晴閃閃綻亮:

  不喜歡被審問的風戀棠不回答,自知在劫難逃,乾脆勇敢面對她。單純的狄觀丟倒抽口不雅的冷氣,驚顫地比著她紅腫、淤青的小臉。

  「戀棠,你怎麼了?是不是摔下馬!」來通報的僕人說她是騎馬狂奔回來的。「你快上床歇息,我不吵你了。」她像陣風,說來就來,喊走就走。

  「觀雪,我希望你沒驚動誰,」風戀棠付收擔叟,

  「我沒有。我……怕爹責怪歡休,而且你就要嫁給哥哥了,這種事傳出去不好聽。」狄觀雲邊低低咕儂著邊退出去,輕巧的合上門,留下滿心感動的風戀棠。

  她怎麼忍心坐視她和狄聽風代父受過,枉迭性命?

  歡休沒再找過她,風戀棠也就捺下性子安心等待。直到她即將出閣的前一天深夜,歡休於帶著一身醉意而來。

  人眼一襲披在椅上的美麗霞破在月光的掩映下,刺眼得不可思議,歡休暴怒地凸眼乾瞪它良久,才惱恨的低咒一聲拐人內室。

  透過被夜風撩動的紗帷,他依然可由迷濛的醉眼看出床上的人兒不像他夜夜失眠,好夢方酣的她竟擒著動人的笑意甜蜜入眠。那朵足以迷醉天下人的淺笑,狠狠刺激了鬱鬱寡歡的失意人。

  負氣揮開紗帷,顛皺的腳不小心絆到床板,往前傾跌,他狼狽的趴臥床沿,在風戀棠臉側,將她唇上那抹不僅止是美麗、簡直是甜美的笑播看得真切,禁不住滿心酸楚而暴跳如雷。

  她作到有狄聽風的美夢嗎?燃起熊熊妒火的炯眸照亮了深沉的夜,原想掐死她的大手,不自覺的改以無比輕柔的戀慕悠然遊走花粉額上。

  他的戀棠很狠,比他更無情。她說他冷血無情太殘酷,任意草菅人命,她卻殘忍的將把他該擁有的,輩子許給狄聽風,說嫁就嫁。

  不!他不能忍受戀棠不屬於他,卻也不能放下等了一輩於的仇怨……他該怎麼辦?戀棠不該用這種法子逼他選擇,她太不該……

  「戀棠,起來……」過度飲酒澆愁,醉出歡休難得的失態,他孩子氣的猛搖她,低啞的嗚咽聲難掩傷心,「起來,你不可以無憂無慮……作你嫁人的美夢,起來……戀棠,你應該和……我一樣轉輾難眠才對……」他不許她放下他一人,獨白沉浸在她的歡愉裹.她可知道他好痛苦!

  屏息了好久的風戀棠聽到他孩子氣的支使,嘴角抿得更深了。

  假意不知地囈喃一聲,她揉揉眼睛翻過身去繼續睡,偷偷將憨在心喪的笑意悄悄釋出,

  他醉得好厲雪,若不是這會兒嗅到他身上濃濃的酒味,從他輕巧的推門進來,驕健的捱近榻邊,她實在看不出來他喝醉了,

  醉醺醺的歡休被她的酣態惹得大動肝火,也不管她是否沉酣中,被酒意趨使的衝動讓他一把擁她人懷中,滿是酒氣的嘴唇既妒且恨地啃咬她的脖子,大手探進她的衣襟,沿著肚兜邊緣遊走。

  「我心之所繫的戀棠……」他呢喃地沉吟。

  感覺他的手越來越不規矩,風戀棠輕抽口冷氣,猝然瞪大眸子,拚命推拒他。

  「放開我,歡休!」

  「不要。」他埋在她頰際嘟嘿著,越挫越勇的大手放肆地滑進肚兜裹。

  「住手!」她咬緊牙關,低抑著聲音,怕招來不必要的圍觀人。「歡休!」因他猥褻的揉撫而紅透了臉,她猛力將醉意甚濃的人推下榻。在他雙眸的怒火燃得更熾、更旺,再次想爬起前,她先一步下榻拿起茶壺,打開壺蓋,自他頭頂往下傾倒,

  歡休的醉意被那道冰涼的水柱澆熄泰半。

  用力甩掉發上的水珠,不再氬氯的銳眸泛起冰冷的光芒,直射向風戀棠,滴水的俊容已有清醒時的陰鬱與憤怒,連唯一柔和的下顎也緩緩繃起。

  他一直以為自己足在夢中與殘忍的戀棠嬉笑,難道不是嗎?偏頭往印象中曾經看到一襲紅燦嫁衣的角落看去,果然閃耀著金光的霞破依舊刺目。

  「那是娘悉心替我縫製的。」她冷聲警告他不得妄為,如果他那雙清明的眼突然燴動的光芒表示地想撕了它的話。

  歡休陰側側地調回眸光,難有的扯高嘴角衝著她一笑,像是十分感激她的提醒。

  「你過來,我就不做。」他嚥下自尊徒後挪,讓背貼著牆面,眼帶威脅的騰出一手。

  他的酒還沒全醒,才會一副遍體鱗傷的模樣。風戀棠憐惜的抓來錦被覆住他,從左而被端鑽進他的臂彎裡,依偎著他取暖。

  戀棠明天就要嫁入了,她竟可惡的以這硬方式逼他打消報仇的念頭:歡休憤恨難平地狠睨她。風戀棠佯裝不知,安適自在地窩著。

  「不要嫁給他,戀棠。」他粗嗄地樓她更偎近自己。最好能將他的戀棠采進身體襄,她就不會胡思亂想,到處亂飛,害他找得好辛苦,

  打從六歲起,他的心就只容得下報仇雪恥這個念頭。要殺就要斬草除根,等茗報追個仇二十多年,他不准自己被任何困難打倒,寧可讓全天下的人陪著一起毀滅,也不肯動搖心志。偏偏這個天下人是他愛之若狂的戀棠!「我沒有開口要水你別報仇,」她沉著的輕哼像在撇清,無意間觸怒了歡休,

  「你以更絕情的方法在阻止我。」

  「你可以漠硯。」她冷淡道。

  「我當然會漠視,沒人能阻止狄家人為二十多年前的事付出代價,你不該妄想出手干涉。」繃得死緊的身軀秉持原意,沒有一絲一毫軟化的跡象。

  「別擔心,你不會輕易破入左右了意念,想怎麼做就怎麼做。」風戀棠不在意地露出淺笑。

  歡休氣急政心,猛然抓起她,吼道:「你正是我的擔心!」

  「噓,小聲些。」她軟了崛強的脾氣,突然淡淡地陳述心痛的往事,「你知道嗎?娘死的時候我好傷心。在那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不會有哀痛欲絕的時候,就算娘死了也不會,因為我根本不變她,她的眼底只有綻雪:水還都只有柳家人,她想保護的主子。」

  她佯裝淡然的語音反而強調出絲絲悲傷,歡休動容的卸下怒顏,拂著她嬌艷的臉頰,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令堂想保護的人不是柳家千金,而是你呀!我心愛的戀棠。」

  等戀棠永永遠遠成為他的了以後,他才要告訴她,她娘迭她離開其實是為了保護她,年少時急於得知一切,不能顧及大多,他鄙劣的以戀棠的性命要脅向輕眉,進而得知狄紹重的陰謀,他從不後悔,卻不能在他即將失去她的險要關頭挑明一切,否則她會飛離他更遠。

  淚水慢慢在風戀棠倔強的眸底凝聚,他說中的正是她不願面對的傷心處,也正是啞婆婆和綻雪一再告訴它的。今口之所以聽進心裡,實在是因為他給了她安定的力量,使她能夠平復洶湧了十多年的怨恨,不帶傷痛的說出口。

  如果他已經變得那麼重要,成為她生命中重要的全部,為了保住他,她寧可不要名節,也要不擇手段撤去他心底的魔障。

  就這一次,她放任自己漠視他的傷痛,無論如何,她不會回頭了。

  「說中傷心處了?」歡休不正經的笑眼中,起了狂炙的深情。他低頭輕吻她眼角,不讓那些晶亮的淚珠落下,摧折他的心。

  「別——別——」

  輕狂的肩吻去她的掙扎,她的一舉一動在在牽引他的心。

  「告訴我,你不會嫁給狄聽風。」天就要亮了,待會兒會有一大堆人來搶走他的戀棠,她的堅決讓他心碎。

  「我必須。」她不想在與歡休相依相偎的同時,時時想到他們的幸福是由雨千多條人命換來,這種幸福豈能長久?

  她早已想過倘若他沉淪的心真的解救不出,那麼她寧叫遠離他,不讓自己愛他太深,不要看到他被怨恨扭曲的容貌,日日夜夜為他擔心受怕。她要的只是女人最單純的期望,與唯-摯愛無風無兩地過-生平淡的日子,如此而已。

  歡休陰鶯地柳下欲撕裂它的狂怒,伸手慵懶的畫著她滑若白玉的手臂,以墊師教導門下弟子的耐性口吻,輕笑道:「戀棠,你愛的人是我。」

  「歡休……」皮上生起吃烤,她警覺地凝視他。「我不爵歡你用這種口氣說話。」那是策動陰謀的奸臣才會用的笑臉。

  「我也同樣不喜歡你渲雙屬於我的眸子裡映上其它男子的身影。」他低下身子,用力在它的眼皮印下重重-吻。「既然我們都有所堅持,何不各自退讓一步?」他輕柔的誘哄,笑話襄全是認真的理恃。

  「不。」她就怕他這樣菲近自己,身上、心口所引起的抖顫,窒息得她幾乎無法呼吸。「如果我沒發覺自己的心,那麼一切都會不同。」

  「你到底在擔心什麼?」細細吻下她艷紅的頰,歡休過分清朗的眸子,凌厲地通視她。

  在這雙鷹隼般的炯眸注視下,風戀棠膽怯得幾乎要逃走,幾乎。

  「說呀!」撩起她一給烏溜的頭髮,戲弄的來回輕刷她秀挺的鼻樑,他不慍不火地明聲催促。

  「擔心太愛一個人,無法承受失去。」他炯亮的眼逼得她無所遁形,再對峙下去,一定會輸給他的,她明白。既然輸走了,何不乾脆些。

  「你在告訴我,你很愛我嗎?」他瘠痿失聲。

  「是的。」她毫不嬌柔作態的承認,得來一記炙熱的深吻。「我怕你像娘一樣拋下我獨自一人,怕你仇未報成命先去,怕你一輩子追著狄紹重的心無法寧靜。」

  揀起她嫣紅的小臉,歡休炯炯發亮的燦眸寫然柔和,濃濃灌注了疼惜的光彩,「你不會失去我的,我保證。」他的戀棠承認愛他了。

  「世事無常,誓言又能保證什麼?」它的爹娘不全是被無常給奪去的嗎?不了,如果他一意孤行,她絕不會自欺的去相恬追種無稽的空泛承諾,任誰都鬥不過天的,

  輕輕撥開撞得她鼻心發癢的頭髮,她冷然的轉身欲起,手卻落人一隻剛強不屈的大革裹,被緊緊不致生疼的握著。

  「誰說世事無常?」使勁一拉,輕易的讓她跌入他準備好的懷抱中,他不贊同地將她抱滿懷,「我這地獄主能改變犬,改變所有既定的輪迴!」

  「滿嘴胡言的狂徒。」奮力掙扎了-會,不但掙不出,反教他使勁的抱得嬌顏泛紅,風戀棠心知除非他願意鬆手,否則地絕掙不出他的箝制,使靜了下來安逸沉靜她偎在他懷裡,臻首忱在強健的臂膀上,不去看他懾人的神色。

  歡休可不想如她願,強力抬起她的臉,以俊挺的鼻懲罰她的逃避般戲耍地磨蹈地微皺的鼻樑。「我在你面前說的從不會是胡言,別嫁給狄聽風。」

  歡休半強迫、半懇求的狂傲姿態,流露著不願壓抑的痛苦,教風戀棠有些驚愕地圓瞪眼

  「何必。」倉皇地垂下眼臉,他用情之深令她動容。「就算你能改變天,也不能改變我的心意。你有你的血海深仇要報,我也有我的執著,無論如何都不能妥協的話,我希望你別再多費唇舌。」

  「你要帶若屬於我的身子、我的心,一輩子陪伴在狄聽風身邊?」看來無論他怎麼說她部不打算理了,他一走得選擇的話,絕不會是戀棠。

  她抬起堅決的小臉,投給他淡淡的微笑。「恐怕是如此。」

  「即使我殺了狄聽風?」只要她露出這種表情,他就知道事情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夜她闖人他的宅第索藥,正是以這種決絕的表情迷惑他的,

  「你不會那麼做,因為你知道一旦殺了他,我會恨你一輩子。」她頑固地壤眉礬額,

  他確實知道戀棠會這麼做,但她為了另一名同樣深戀著她的男子這麼做,令他無法忍受。

  歡休一臉凝思,擁著她笑笑地沉吟道:「戀棠,你不能在我深深愛上你之後,拋下我做你尊貴的狄王妃,我不會允許這極事發生。」

  「你又在計量些什麼?」越是冷靜自若的歡休越危險,她實在怕了歡休現在的表情」

  「一些關於你和我,無憂的生活,江山與美人。」他狂放地啄吻她"「以及……我為何這般眷戀著你。」

  「也許來世,你我比較不那麼固執時,便能廝守一生。」

  「戀棠!」歡休狂怒了。

  「回去吧!」什麼都不必說了。

  「明晚子時,狄紹重就要發兵了!「她以為他為何帶著一身醉意跑來,伙紹重打著迎親的旗幟,打算趁皇上疏於防守時叛變。

  風戀棠淡然一笑,傾前吻他冰涼的唇一下,柔柔叮嚀著:「以後你自個兒好好保重。」

  「不許用絕別的話氣和我說話!」歡休吼紅了眼,痙鑾的雙臂將她擁得死緊。

  「你快走,時辰就要到了。」她輕輕推他。

  無論如何,他必須帶走她!

  「只要你一動,我便咬舌自了。」她輕易猜出他的想法。

  這一生唯一受過的女人寧願死在創千手的刀下,也不願跟他走,他的戀棠做得很絕,

  「狄家人必須付出代價。」歡休黑了臉,大步轉身離去。他需要找個地方冷靜下來想想,報仇與戀棠到底是哪一個重要……

  風戀棠追到門邊,目迭他痛苦的背影,淚水緩緩滑下。

  沒拜堂前,她都不算輸。
作者: tyrkw    時間: 2007-10-15 02:38 PM

第十章


  未行禮前,以大禮恭迎人府的新娘子,先被請到新房床榻上坐著據說這叫「坐富貴」。簇擁新娘子進門的眾人,無不以羨慕的耳語,交相傳著新娘子直坐出寓貴了呢!誰不知她以一昇平民的身份奪得一表人才的小王爺垂愛呀!

  早已被繁文縛節弄煩了心的新娘子,隨他們去折騰,總算可以清靜一會兒了便拿下紅巾,不理嘖怪的丫簍拿她當怪物看,揮手要她們出去。

  高高的喜燭,鮮紅的「囍」字貼滿室,熏香陣陣的新房,看得出經過一番精心的設計。裹頭的東西、器物無一不是簇新的。

  立在案頭望著高高的宮燭發呆,開門的「吱軋」聲並沒驚動她。這裡來來去去的人實在太多,她懶得去理。

  「戀棠!」咬緊牙關的嘶嚷聲,是她魂縈夢牽,以辛福做賭注的期待。

  她含著淚急急轉身,等在前方的是副敞開的臂彎與心胸,以及一張怎麼看都是不甘心的傲容。她溫柔的輕笑出聲,快步投入他懷裡,不想再折磨兩人。

  「僅此一次。」他頂著她的頭顱,極不高興地迸出苦澀的警告,「聽到沒?下不為例.」

  「當然,我不想再嫁了,好累呵。」她挨著他耳朵,和淚調侃。

  「你安心氣我嗎?」摟著她的感覺好溫暖,也只有固執的戀棠才會拿自己的幸福和他賭到底了。他有多愛她呀!歡休舒聲笑出,抽緊的身子感到無限輕鬆,這才明白沒有戀棠分亨的日子將會有多空寂,

  茫茫人海尋覓了二十多載,好不容易尋找到一個知他的戀棠。習慣了有她陪,慢慢將心事與地分享,逗她解去心頭煩憂:回頭望去,以前那段理所當然的日子竟空洞得可怕。

  風戀棠伸手環住他脖子,讓他抱高她,壓抑數日的惶恐盡數傾出,她穩下激昂過度而打起移噱的呀子,將釋然的小臉深埋在他的臂窩裡。

  「我並沒有阻止你報仇的意思,只是冤有頭、債有主,不希望你連累無辜.」重負一解除,連一向淡然的語氣也溫和不少。

  歡休慍惱地沉了嗓子,「你怕聽風有事?」飄香的室內又飛出淡淡酸氣。

  「不,我擔心的足你。」她滿眼溫柔的移臉到他眼前,「過去你為了取信八王爺而殺人如麻,樹立不少仇家。如果與八王爺結仇的事公開,一定會有許多人追著你不放,因為人家也有血海深仇待報。」

  「你怕跟著我永無寧日?」輕輕放她下地,懸在半空的驚懼心緒已因心上人重回懷裹甫獲恆久的安寧,他一臉帶笑,開始有欣賞新娘子的興致。

  無論絹畫繡得如何精美,都不及俏生生的佳人一半好有。著鳳冠霞破的戀棠說有多芙就有多美,一張經過巧手描繪的臉龐完全將她清艷的氣質勾勒出來,歡休只慶辛狄聽風沒能存兒追樣的戀棠。一旦有丁以後能不失心而興擒奪意念的男子實在太少了,換成他,他使會這麼做。

  「這頂累贅過多的鳳冠好像要壓斷你纖細的脖千。」幫她拿下沉重的鳳冠,他笑著梳理她的發。

  「難道你要學愁情一樣埋名隱姓嗎?」以他高傲的性子,怕足不肯委屈吧!

  「有何不可。」他出人意表地漫應,笑看她訝然的模樣。

  這個風一樣的男子,擁何多變的性格,原以為他會大加反對,甜裹帶著茗淡淡的奚落,誰知他卻只是真心真意的許諾,眸中全無一絲輕慢的意味。

  他彎下身興味地睹著她,臉上掛笑,眼神卻認真無比地經喃:「我也想與我心愛的戀棠悠悠哉哉的四處遊山玩水呀!不改掉名字怎能盡興。」

  風戀棠笑出淚來,倚向他,「你已殺了他嗎?」

  「該說是你太知我心,還是我越來越不懂得控制心事?」

  她聰明的笑而不答,繞回問題,「如何?」

  「缺毒引。」確實,他不可能放過狄紹重。相當可笑的,他殺了狄紹重卻正好解除了狄氏可能因狄紹垂的野心而遭全族問斬的命運。

  托戀棠的福,他居然無意間成了狄家的救命恩人!

  「你何時下手的?」她一點也不驚訝。

  「剛剛正大光明走進正廳,迭賀禮給不敢接體的狄王爺時。」

  風戀棠簡直匪夷所思。「沒人阻擋你嗎?」這人果然膽大包天,她可以想像像八王爺驚懼的老臉有多白丁。

  「我正覺得納悶呢!戀棠,」他揚起眉梢,邪邪地笑。

  咯咯輕笑的風戀棠對他的大膽沒轍。論武功當今武林沒有幾人是他的對手,何況他使毒已臻出神入化的境界,這種人誰敢攔呀!

  「既然不敢接禮,他怎麼會中毒?」她好氣又好笑

  「我身上的香氣就是毒呀!」從懷襄拿出丹藥,餵入她嘴中。「毒引就是……」不遠處那片慌亂的槽雜聲越移越近。

  輕捷的摟著她返到榻旁,他屈指朝高高的宮燭彈去燭火馬上約欄的一宇延燒開來,不消一刻,整個前室便陷入熊熊火海中。

  砰!---扇房門同時被撞開。

  「火。」歡休深情的物住風戀棠,不疾不徐地揚高一眼,睨視入門的士兵一個個倒下。

  沒人敢再任意接近失火的屋宇,一道火隔出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門外人驚慌無助,拜寬敞的華屋之賜,離烈火尚有一段距離的門內鴛鴦,氣定神閒地做偎在一塊。

  失控的場面隨著門外越聚越多的人而混亂,再加上衝天的火焰,喜氣洋洋的狄王府突然陷入哀號不絕的悲慘煉獄裡。

  「師哥!」聞聲急急趕到的是最為癡狂的池弄波,她尖叫著猝然衝上前,沒來得及攔阻,眾人眼睜睜地看著她和先前的士兵一樣走不過門檻,以同樣的僵直姿式倒下。

  屋內原本緊偎在高大男子身畔的美麗嫁娘,跨出步子想上前幫她,紫次男子大手,輕易的撈回她,似乎是相當憐惜的將她護在臂彎裡,俊朗的笑臉只為她綻放。

  「歡休、戀棠!你們快出來呀!」跟著奔來的小郡士在眾人有前車之鑒的教訓下,不敢大意的隔在不遠處。涕淚縱橫的嬌嬌女撒潑的捶打擋路的兵士,聲嘶力竭地哭吼道:「快救他們呀!你們這些蠢驢,快救人呀!」哭吼聲拔高成無止盡的尖叫。

  「雪兒……」可憐的新郎倌狄聽風隨後追來,抱住崩潰的妹妹,不言不語地凝視浴火的鴛鴦許久,欣慰的淚水緩緩流下。「別多事,他們不想破人救,定下心來仔細看,」原以為無法握到她的手,接她下花轎,沒想到能得老天垂憐,讓他與她頂著大妻身份並行一小段路,他已然心滿意足。

  美麗的嫁娘被高熱熏得史艷的小臉,奪去門外人的呼吸,高大男子察覺到了,心生不悅,輕輕將她絕美的面貌轉向,掩進強健的胸膛裡,不許別人再窺。

  不敢貿貿然撲火的眾人,誰都不明白,何以將過門的小王妃會甜蜜她偎在那名曾經是王爺挖下怖頂尖的叱七懷奧:兩入妞咫漸旺漸猛的火勢,尾緣施以不讓任何人接近的香梅,卻也不急著逃。

  「不!爹,你快叫人救他們,快救歡休和戀棠呀!」哭喊得最劇烈的小郡主,也是最有情的傷心人之一。她肝腸寸斷的撲向穩穩走來的八王爺,分不清裹面的哪個人對她比較亟要,何以他們相依恨的模樣不會令她暴怒的想撕了他們,,心只想要回好姊妹和她暗戀一輩子的意中人,無心計較太多。

  「雪兒,你也有見了,歡休施了毒,根本沒人……」心口一股劇烈的嗆咳,嘛痺了四肢,正暗自慶辛不已的八王爺,虛偽的眼睛條地瞪大,突然明瞭發生了什麼事。他不敢相信地有向橫樑開始塌落的火窟。

  幾乎蔽天的火光掩不住高大男子嘴角那抹深沉的笑容,與他緊緊相貼的新娘子彷彿感應到他的快樂,蛛首微微仰起,復又納悶的隨他往外瞧。掃硯到捧著心口直往屋子顛蹈走近的痛苦老人後,她那盈盈芙眸綻出一抹奇異的光芒,似乎明瞭了什麼,欣慰的露出個勾魂的笑容,

  「爹!」狄聽風淚流滿面的接住父親不停抖顫的身子。師父還是下手了,莫非天意難違?

  「不——」昏厥了過去的小郡主一下子失去最愛的三個人,三種情感,親情、友情、愛情。

  橫樑交錯著落下,浴火的璧人相知相守的笑得極開心。沒人敢說他們痛苦,更不會去懷疑他們自絕的因由,烈焰吞噬天空,彷彿鮮血染紅大地。

  妞上蕊的悲傷與染血的宿仇,始於人起,終於屋塌,紛擾的鹿竄吏獲平紓。

  叩叩……

  「誰呀?」吱軋的開門聲。「呀,好可愛的小孩,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平兒。」她沒有娘一半美麗,小孩不屑地撇撇嘴,

  看他不過約莫五歲大吧!「你在山間迷路了嗎?你爹娘呢?」她左右張望空曠的山野。

  「平兒才不會迷路呢!」哼,俊美的小臉有被冒犯的不悅。「爹和娘還在好後頭恩恩愛愛個不休呢!」小手朝天邊隨便一比,他噁心的伸舌頭。

  「哦?你是不是口渴了想討水喝?」靈美略嫌憔悴的少婦一臉和善地蹲下身子。

  「不是,娘要我將這個拿給你,你就知曉她是誰了。」他比比斜插衣襟的絹軸.婦人伸手想幫他拿出,小子傲氣比天高,將下巴一揚,哼迫:「不必,我可以自個兒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死要面子的他終於喘叮叮地將比他胳臂粗的絹畫抽出,遞給少婦。「書裹的那個人就是我娘!」他以無限驕傲的口氣,昂首宣佈。

  他們竟如愁情所說的沒死嗎?

  早已認出絹軸的少婦屏息接過它,愛不釋手地上下摸著,斗大的淚珠成串落下,嚇了純稚的孩童一大跳。

  「別想冤枉我哦,這回我可沒使毒,哼。」莫明所以的平兒繃超小臉,趕忙正義凜然的撇清,好像他老是闖追種禍事似的。

  「愁情……愁情!你快來呀!」白衣少婦猛然放聲大叫,嚇一他一大跳。

  由屋後飛竄出一道優美的光影,轉瞬間一位傾國傾城的美男子已獲在愛妾身側。

  「怎麼了?」他柔聲問,美麗而冷銳的眼淡淡地掃現四周。

  「我沒欺負她,是她自己愛哭哦!」青稚的童音多了幾抹緊張。

  哼,長得漂亮有什麼用,他的功夫沒爹一半好。對紅衣男子的輕功既崇拜又嫉妒的平兒偏心的護衛親爹。

  「他是……他是……」激動的摟著平兒又親又吻,她哭得太厲寓,便在喉間的話一時吐不出來,

  讓口水沾了滿臉的平兒直想作嘔,這個愛哭鬼還又哭又笑地吻個不停。他突然掙出那令人反胃的懷抱,一溜煙往回跑。

  算了,爹說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不必與他們一般引較。平兒拎起袖子忿忿的擦拭臉頰。爹真矛盾,他明明成天繞著娘這個女子打轉,還生出他這個「小人」來呀!

  淚眼汪汪的白衣少婦急忙將絹畫塞給丈夫,拎起裙襯追了上去.紅衣男子優雅的拔高身形,一口氣躍上十丈高的山嶺,將僻靜的山野盡覽眼底。

  他看見藍天盡處出現一對相扶持的男女,兩人恩愛的舉手投足間盈滿教人欣羨的濃情蜜

  綠衣少婦的臉在迎風招展的湖綠色帽紗半遮半拖下仍然可看得出相當英麗.她在紫衣另一的小心撬扶下,安然臼適的停停在走,沿途欣賞風景,似乎不急著趕路,倒是俊雅的紫衣男千茁以那雙炯亮的眸子不經心掃丁山韻一眼,跟著又不經心的被出現在山徑彼端的小壯丁叫回。

  那個驚嚇過度的俊小子蹦蹦跳跳地且奔到他倆面前,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但這並不影向他手足並舞強調遭遇的高昂興致。出色的男女停下優閒的步子,耐心聽他誇耀完,心有靈犀的對視一笑。

  突地,愉快的綠衣少婦偏過頭,直盯著路那頭又哭又笑地奔來的綻雪,笑意凝在嘴邊。她衝動的跨出一步,轉念又收回,不知何故踟蹶不前。紫衣男子看出她的心事,伸手輕輕推她一把,催促她上前。

  他的鼓勵似乎給了她莫大的力量,她不再猶豫,終於跨出步伐。走不到三步,雙手大張的綻雪已經奔來,淚流滿襟的她將綠衣少婦抱個滿懷。

  久別重逢的兩人在藍天深處,哭哭笑笑中建立遲來了二十三載的手足情。

  各自經歷過洽海桑田,兩人都不願再提起往日的傷心事:只因為人生苦短,沒什麼好計較的,如梭的光陰,去不復返,不愛惜些,說不定明日各天涯,再相逢已是百年身。

  順著山風撲來的清香是熟悉也是陌生的,卓立在山頭的紅衣男子綻開柔和的笑顏,縱身而下,一會曾經亦友亦敵的夥伴。只因人生苦短。
作者: tyrkw    時間: 2007-10-15 02:38 PM

被搾光腦力的超短後記


  來,諸位看倌們,由於這本書唐懶人一時不慎稍稍拖了稿,以至於十一月出版第二十本書的計畫告吹,只得可恥的寄望起年底,也就是十二月出我的第二十本書一,二,三,木頭人)。屆時我會一併把明年的出書計畫,以及預定了結哪些人士,還有讀者的問題簡述於下本書中,請大家擦亮眼睛等著唐瑄。

  嗯,昏昏然的人要擱筆了哦,拜拜!
作者: joyce916    時間: 2007-10-15 05:2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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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andy_chen    時間: 2007-10-23 01:1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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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in0733ruby    時間: 2007-10-23 10:06 PM     標題: 回復 #1 tyrkw 的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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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egonia    時間: 2007-12-16 11:33 AM

謝謝大大的無私分享  
作者: qwer77551    時間: 2008-1-14 08:47 PM     標題: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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